黄翀宇
(湖北省博物馆 湖北武汉 430077)
内容提要:“一米线”是博物馆运营过程中最为常见的现代工业设计产品。博物馆是否设置、如何设置“一米线”,既影响博物馆的展览效果和观众的观展体验,也涉及博物馆的观众需求、观众注意、观众态度、观众行为等一系列观众心理与行为的问题研究。“一米线”在博物馆的文物展示空间、互动教育空间、公共服务空间中,其功能与效果各有利弊。从人群行为控制理论观点出发,博物馆应兼顾展览效果与观众感受,利用视觉设计解决观众视觉引导的问题,在展示空间中利用群体结构控制,合理设计“一米线”及其使用形式,从而实现观众群体需求和使用感受的有机结合。
近年来随着人民群众精神文化需求的日益增长,参观博物馆逐渐成为人民群众的日常活动之一,博物馆成为寓教于乐的公共休闲场所。观众在参观博物馆时常会遇到“一米线”将文物与观众分隔的现象。博物馆利用“一米线”来规范提示公众参观展览的行为,这本无可厚非,但效果却不尽如人意。“一米线”出现在展览空间中,在某种程度上破坏了展览氛围,影响观众的观展感受,由此衍生的一系列问题引发了观众的热议和业界的深思。
“一米线”又称伸缩隔离带、栏杆座、警戒线、移动护栏杆,是用于大型排队秩序控制以及定向人流疏导时所必备的队列设施和科学的摆放规划[1]。早在 1995年,“一米线”经由香港引入深圳金融系统,并逐步被大众熟知并接受,如今已广泛地运用在包括博物馆在内的公共空间,以解决公共服务类场所的公共秩序与公共安全等问题。特别是在新冠疫情防控特殊时期,“一米线”不仅是安全线、健康线,更是文明线。部分省市皆在全市公共场所推行“一米线”制度,例如河北省辛集市、涿州市、河间市等地区发布通知,规定在公共场所推行“一米线”[2]。
“一米线”现象的产生是社会发展与群众生活需要相磨合的产物,是个人及社会群体在适应社会发展变化过程中行为反应的产物。“一米线”的定义与命名映射的不仅是实物伸缩隔离带、警戒线或移动护栏杆,而且是控制定向人流疏导与规划,反映了人与人、人与社群、社群与社群之间社交距离的问题。美国人类学家爱德华·霍尔(Edward Hall)在《隐藏的维度》(The Hidden Dimension)中提到人与人之间有四种空间距离:公众距离(public distance)、社交距离(social distance)、个人距离(personal distance)、亲密距离(intimate distance)[3]。其中对于个人距离的界定为45~92厘米[4]。在这个距离尺寸区间范围内,人与人之间相隔大约一个臂长的距离,属于非接触性安全距离,既能够满足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同时又能保证个人的隐私不受侵犯,是最为舒适的社交距离。
早在20世纪60年代,有学者就指出:“博物馆是‘奇怪’的边缘地带:论及教育,它并非学校;论及研究,它并非大学;论及价值,它并非商店或银行;论及治疗,它并非医院;论及休闲娱乐,它并非游乐场。但如果博物馆有意做到,其可以满足各类群体的各类需求”[5]。博物馆既是为社会及其发展服务的,向公众开放的非营利性的常设机构[6],又是物质(典藏保存、资源)与精神(哲学、美学、价值)的意义存在,是以增加知识、作为人生智慧开发的要素而存在的场所[7]。博物馆作为人群聚集、供公众使用或服务于人民大众的文化交流场所,相比于其他公共场所,更具实物性与公众性特征。
随着近年来博物馆的快速发展,观众对博物馆的关注度不断提高,参观博物馆的热情与日俱增,在节假日或纪念日时博物馆甚至出现了“人—从—众”的现象。在此现象中不难发现“一米线”的身影,“一米线”的使用范围是需要进行人流疏导和规划的大型公共空间,在实际使用过程中,“一米线”在博物馆与在其他公共空间场所的设置方式、功能效果有明显的区别。博物馆是否要设置“一米线”?如何设置?所发挥的作用效果怎样?这些已不仅仅是影响博物馆展览效果的问题,也涉及博物馆的观众需求、观众注意、观众态度、观众行为等一系列观众心理与行为的问题研究,甚至关系到国民文化素质现状以及如何规范与提高的研究范畴。博物馆负有教育的社会职能,但我们不应该将博物馆简单地看作“第二课堂”。博物馆不仅是为观众提供“物”的场所,同时也是观众通过“物”去体验、认知、理解的场所[8]。博物馆应当通过响应观众需求来引起与控制观众注意,建立观众参观行为过程中对展品和服务表现良好的心理反应倾向,影响与规范观众参观心理活动相关的行为反应,从而达到提高国民文化素质的目的。
就“一米线”在国外博物馆使用情况来看,俄罗斯国立普希金造型艺术博物馆(Pushkin State Museum of Fine Arts)在“礼乐中国——湖北省博物馆馆藏商周青铜器特展”(Chinese Ritual and Music:A Special Exhibition of Shang and Zhou Bronzes from the Hubei Provincial Museum)中,为了达到通透的效果和直观传达展览信息的目的,特制了精巧的文物展台,并采用“裸展”的展示手法[9]。在保证文物安全的同时,巧妙运用文物展台的设计隐藏了“一米线”,提高观众对文物注意力,为展品与观众找寻到最佳的观赏距离。意大利法兰盖提美术馆(Galleria Giorgio Franchetti alla Ca’d’Oro)在展出湿壁画和《基督受难记》(Passionof Christ)等绘画珍品时也设置了“一米线”[10]。不过这种设置更多地是为了保护建筑原址的地面而非阻拦观众。此处的“一米线”既发挥了必要的边界提示作用,又降低了视觉干扰,从而不影响展品表现力与观众关注度。画作与观众共处同一空间维度,还原了观众的原始观看环境与角度,沉浸式观展体验更有利于观众解读展品。
相较于国外博物馆,国内博物馆展览环境显得不尽如人意。展厅内观众敲打触摸展品、划伤展柜玻璃、喧闹奔跑、攀爬护栏、无意间损害展览辅助设备等不文明现象时有发生,迫使博物馆不得不采用“一米线”等隔离设施对展品进行二层保护。大量“一米线”的使用对展览效果造成极大影响,“一米线”虽成为临时补救的方法与手段,但却使得博物馆的专业性有所降低,同时也让观众产生不信任感,博物馆与观众之间产生隔阂。例如湖北武当博物馆道教简史展厅的序厅部分,为了阻止观众攀爬与损害雕塑,馆方在展厅入口展标处放置“一米线”对观众进行警示[11]。这极大影响了展览氛围和展示效果,也从侧面说明展览设计之初策展方未对展标与观众动线进行整体性考量,使得此处的“一米线”成为补救的设施。
博物馆作为非正式教育的场所,从某种意义上说,“一米线”的有效利用是对博物馆履行提升国民文化素质功能的注释。“一米线”问题虽小,但极其重要,其怎样设置是我们要思考的问题。
博物馆作为向公众传播知识的非营利性公共教育机构,其核心在于根据以人为本的原则为公众提供服务。博物馆展示空间是与观众构建共情的最直接的场所,博物馆通过展示空间向公众有效传播文化信息,公众通过展示空间回馈最为真实的参观反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博物馆展示空间是体现博物馆核心理念、办展水平的最直接的考核标准,也是最直观发挥社会职能的空间枢纽。“一米线”在博物馆空间的使用情况不仅限于文物展示空间,还包括互动教育空间、公共服务空间。而“一米线”出现在不同的空间,其功能与效果千差万别,可根据博物馆展示空间功能性的不同进行利弊分析与研究。
博物馆的互动空间是基于博物馆教育职能和观众体验而产生的,展示方式也更倾向于娱乐性,主要是通过趣味性、参与性、可操作性等方面来实现人与人、人与物的交流,以发挥辅助教育的作用。
从积极方面说,互动空间在博物馆建筑空间内所占体量较大,其空间大、自由度大的特点尤为突出。首先,“一米线”作为隔断可以分割较大的互动空间。当馆方需要在建筑空间内开辟单独的区域开展公众活动时,“一米线”可分隔形成专属区域,将文物展示空间与互动空间从功能上进行有效区分,在维持公共秩序的同时,也能够保障各区域内观众互不干扰,各区域的空间功能得到有效发挥。其次,“一米线”的使用能够满足互动空间自由性的需求。根据活动内容,“一米线”可以临时设置在相关文物展示空间周围或展览之中,也可以单独设置在博物馆其他建筑空间,具有灵活性与即时性,能够快速将分布在各个楼层的剩余空间与文物展示空间完全分离,形成独立自由的功能性空间。这合理利用了博物馆建筑中的剩余空间,观众也可以根据自身需求不同,自由选择参观路线,享受更多自主选择的权利。
从消极方面说,在博物馆的日常实际使用过程中,“一米线”常被挪为他用,到处皆是“一米线”的现象比较常见。例如“一米线”出现在放置“小心地滑”“正在清理”“正在维修”等提示标志标牌的区域,替代了其他标牌的功能;在展览停驻点因人员紧张而无人看管的情况下,“一米线”替代了工作人员“值班站岗”;在文物展示区域,“一米线”将展品与观众生硬地隔开。“一米线”成为名副其实的“万金油”,其滥用造成了观众对“一米线”功能性认知的偏差,也打乱了博物馆规划好的观众参观路线,形成视觉污染,影响观展效果和节奏,给观众留下展线混乱的观展体验,使观众产生心理上的抵触情绪。原本轻松、舒适、顺畅的观展路线也因突然出现的“一米线”而被打乱,使观众感觉无所适从,对博物馆的专业性产生质疑,加深对博物馆刻板、拘谨的印象。控制疏导直接演变成为阻隔警示,以至于使“一米线”的引导性能大幅度降低。
博物馆建筑空间本来就是一个复合型社会交流空间,而博物馆的藏品与展览都是此空间内的实物。社会交流实物就是能把创造它的人、拥有它的人、使用它的人、评论它的人和消费它的人发生关联的实物[12]。博物馆兼具多重功能,其独特性和关联性促使博物馆成为众多社会交流实物中最为重要的社会交流空间,如何通过博物馆展览将展品的文化内涵传达给观众,实现文化交流传播,则要有观众的参与,从本质上而言就是联系[13]。展览是观众与展品实物产生联系、参与博物馆建设最直观有效的方式,是博物馆最大的文化实物输出介质。观众与展品产生关联、社会与博物馆产生联系,都可以通过博物馆展览得到实现。展览成为观众与博物馆的社会交流实物的核心,文物展示空间成为观众参观博物馆的目的所在。
“一米线”在文物展示空间的使用就是要保证展品的安全,并限制不守秩序的行为[14]。国外博物馆在设计与使用“一米线”时,更加注重对空间、色彩及环境因素的处理,重视从人对物质世界的认知反应和心理体验出发来进行情感化设计,使其在具有界线功能的同时又不影响观众的审美体验。例如意大利乌菲齐美术馆(Galleria degli Uffizi)在展品周围使用的40厘米高穿绳栏杆座、40厘米伸缩栏杆架等[15],首先在视觉上降低至观展视觉高度范围以下,样式与色彩选用与展览装饰风格相一致,达到视觉元素的统一,使“一米线”融入展厅的空间范围,成为展览辅助展具,降低观众与展品距离感,从而做到最小化影响展览效果。国内博物馆虽也有情感化设计的案例,但“一米线”在文物与观众之间所产生的空间关联仍有较大差距。
从积极方面说,文物是不可再生的文化资源,保障文物安全是博物馆最基本的职能。目前国内博物馆观众的参观习惯与行为素养与以往相比已有很大的改善与提高,但与博物馆参观环境规范要求还有很大差距。“一米线”在一定程度上对文物安全具有紧急保护作用,对观众行为产生劝诫的作用。尤其是在新冠疫情防控特殊时期,“一米线”的有效使用俨然成为守护健康的安全线。例如湖北省博物馆在每个展厅出入口,利用“一米线”分流观众,保证进出展厅的观众保持1米间隔距离,人流不交叉、不聚集,加快观众流动速度,促使观众能够有序排队进入展厅参观,维持了良好的参观环境,规范了观众参观行为。
从消极方面说,为营造良好的观展氛围,拉近物与人之间的距离,展览中的辅助性展项如场景复原、模型等多以“裸展”的形式展示。但本该作为控制疏导人流的“一米线”,出现在场景复原、文物辅助展品甚至是展厅内预留的空间之中,造成“一米线”杂乱的现象。
“一米线”进入文物展示空间是否合理?这一直是博物馆想回避却又不能逃避的问题。博物馆是以物为基础来展示和讲述物背后的人的故事,并且服务于人的文化场所。观众既有抱以“学习目的”的特定人群,也有仅将参观当作“打卡”休闲活动的人群。但是无论抱有何种目的,更多的观众愿意参观那些与他们态度、价值观相符的展览,以及那些能够引起他们反馈、具有个体相关性和接触便利性的展览[16]。“一米线”的介入打破了以往的观感平衡,往往会给观众一种突兀的感受。现代工业设计的产物突然出现在观众参观的视野当中,与周边的环境氛围不相协调,不仅是时间的移位,也是空间的错位。
设计是为了不断提高各种形式规范应用中的顾客满意度[17]。“一米线”作为现代工业设计的产物,承载着设计产物应有的价值与规范属性,在设计过程中也应当考虑其对观众日常生活的影响,并将这种预期影响带入设计过程。博物馆使用“一米线”应基于“以人为本”来解决人与物、人与人之间的群体体验关系。博物馆可以从群体心理学的角度来实现对人群行为控制的研究,利用设计的介入增强使用体验,在体验中找到问题所在,并寻求解决问题的最佳手段,所以设计就是解决问题的活动[18]。
视觉设计对观众的视觉引导具有深远影响。它可以影响观众是否有意愿参观博物馆,能否在特定的展览中找到学习动机,提升观展体验,从而转化成观众经验等。建立视觉引导与观众经验有非常大的关联,但通过对博物馆观众的研究发现,博物馆建立视觉引导的问题常常被忽略。适当的观众视觉引导能够影响参观动线的形成,而参观动线的设计也会影响参观效果。“一米线”作为规范引导观众行为的工业设计产品,依靠特有的视觉信息符号来实现引导功能,属于视觉引导系统的范畴。从视觉方面来说,“一米线”的设置多选用红色、黄色、蓝色等饱和度高的三原色,尤其以红色最为多见。红色作为信号色,通常被赋予警示与强调的意义,并且早已在观众心中建立起牢固的视觉信息符号形象。观众看到红色“一米线”时,难免会受到其视觉信息符号的影响而形成既定的主观臆断,以至于影响博物馆设计的整体观众视觉引导系统。
博物馆需要重视色彩在文物展示空间中的作用,充分考虑色彩在展示空间的效果是否符合空间功能。“一米线”设置在互动教育空间中,若能有效地规范与引导观众的行为,积极影响就大于消极影响。反之,“一米线”设置在文物展示空间,空间展示的主体发生改变,使得观众的注意力无法集中在文物本身,消极影响就大于积极影响。在实际操作中,当博物馆不可避免需要使用“一米线”时,可以让“一米线”与周围环境中的物体产生视觉差,从而削弱视觉上的突兀,突出视觉关注的主体。例如湖北省博物馆新馆在“曾侯乙编钟”的四周设置了“一米线”,在保留“一米线”使用功能的同时,将整体外观比例设计得更为精巧,这样“一米线”的形态体量与周围的场景、展台、模型产生大小差异,被“一米线”包围的场景、复原模型从视觉上变得比其实际体量更大,视觉主体更为显眼,周围的“一米线”反而在视觉上变小甚至弱化,从而达到有效提醒与引导观众观展行为的目的。瑞典国立博物馆(National Museum of Sweden)在设计展览空间时考虑观众观展习惯,充分利用展台的边缘线巧妙地将展品说明牌与展台功能相结合,在满足观众阅读说明文字应有距离的同时,为展品设置安全距离及观众最佳观赏距离,隐去“一米线”的生硬性,提高观众的观展体验[19]。
如今博物馆与观众之间的关系变得更为亲密,不再是一厢情愿地认为观众会在博物馆中学到知识、得到启发、感到愉快,而是更多地站在观众的角度认真探究这些观众体验是否真实以及如何获得[20]。观众更希望通过参与到博物馆的建设及公众活动当中,来寻求自我价值的认同与归属,这是个人在群体内寻求共同价值观的直接体现。一旦观众的反馈与评价被纳入博物馆建设的考量标准,观众就不再是简单的“参观者”,他们的使用体验和观感体验都能映射在博物馆建设过程中。观众可以从“使用者”的角度,对“一米线”的使用与否以及如何使用做出中肯的评价;同时,博物馆可以利用观众的期望与诉求,来规范观众参观心理活动相关的行为,加强观众群体文化素质的培养与提高。
从博物馆角度而言,博物馆应当充分肯定观众群体价值,维系观众与展品、展览之间的联系,努力提升观众的信任感,给予观众个人、群体价值与身份的认同。博物馆在展示空间设计时,能够通过群体行为规范来引导观众在互动和参与活动时遵循相关准则,通过群体行为控制来规范观众的行为,促使观众群体成员在思想与行为上达成相对一致性的认同,从而达到提升群体文化素质的目的。例如杭州工艺美术博物馆的“永远有多远”跨界展览展出了艺术家徐龙森创作的水墨画《百米山水卷》,整幅山水卷长达百米,一圈圈环绕装裱在金属镂空的圆柱形展架之上,辅以灯光的衬托,在观众的眼前呈现出延绵不绝的朦胧山水。策展团队为《百米山水卷》设置了相对独立的展示空间,使展示氛围感更为整体,为观众带来舒适的参观感受。展品因体量庞大而以“裸展”的方式呈现,馆方虽在展厅入口处设置了“一米线”拦截,但高度不高于30厘米,就其功能性而言,这一高度并不能真正阻拦观众的跨越拦截,更多只是提示的作用[21]。再如法国布朗利河岸美术馆(Musée du quai Branly)的“权利与尊荣:大洋洲的手杖”(Power and Prestige:Art of Clubs in Oceania)艺术展,将三维空间的“一米线”直接变为二维直线,将简短的提示语与白色的线段丝印在展台边缘的地面上,完全去除“一米线”的空间阻隔[22]。观众可以毫无阻碍地与展品进行面对面的交流,馆方给予观众最大程度的信任,也从侧面反映出观众素质的不断提高。超低尺寸和无尺寸“一米线”的使用,既保护展品又与展览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观众自觉遵守参观规则,未踏入展品展示区域,在保证展览效果的同时,个体观展行为的规范得到群体行为的肯定,营造出良好的参观环境。
规范即观念,因为它们表达的是在经验中定义疑难问题及重建确定性的一般方式[23]。群体内具有强大的内聚力,广大观众作为群体研究对象,个体虽存在差异,但并不影响其内聚力的实现。在整个群体感兴趣的所有行为规范中,我们需要找到与群体达成共识的阐释,虽然个体不一定完全承认这个规范方式,但是不会影响观念的价值,使得群体行为的力量比单个行为力量的影响更为深远。群体行为受到群体思维的影响,而群体思维又受到个体经验的牵扯。所以在日常公共空间与文物展览空间设计中,博物馆可以利用群体思维的特点,规范“一米线”的使用,使其充分发挥应有的作用。
在群体思维中,个体经验受群体影响最突出的现象就是我们常见的“从众心理”。从众心理主要表现在观众已经习惯由群体做决定,即个人的异议会受到群体压力而不再坚持自己的决定、屈服于群体所作出的抉择,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博物馆在规范人群行为时可以提前进行温馨提示,给予观众视觉感官上的刺激,满足观众的习惯,在潜意识中与观众达成共识,通过标志、通道、边界、方向、交集与观众群体共同建立良好参观环境。博物馆可以在售票窗口、公共大厅观众服务前台、电梯出入口、楼层导览牌等观众最为熟知的区域,竖立“一米线”的使用说明,引导观众将个体行为向群体行为靠拢,从而规范自己的行动。在文物展览空间中,博物馆可以通过指示说明牌、现场工作人员的劝导,甚至还可以举办“遵守观展条约,争做文明观展人”等公益性活动,增加趣味性与参与性,在潜移默化中给予观众行为鼓励与肯定,让观众群体与博物馆达成共识,从而自觉遵守两者之间的行为契约。观众群体自觉维护观展环境,不仅可以减少馆方人员资金的投入,同时也能满足观众个人价值认同的心理需求,达到提高观众群体文化素质的目的。例如德国慕尼黑五大洲博物馆(Five Continents Museum)的“缅甸市场”(Myanmar.Von Pagoden,Longyis und Nat-Geistern)展项,展项入口右侧设有提示说明牌,并在市场街道中间用脚印图案替代实体[24]。“一米线”不仅规划了观众的参观路径,也指示了展览动线。有趣的图案既增强展览轻松感,又隐蔽地规范观众的参观行为,使观众能够自觉遵守观展规则,形成良好观展行为,从而达到提高自身文化素质的目的。
虽然博物馆已经在日常运营过程中对“一米线”使用的积极与消极面有了许多认知,但是博物馆更要清晰地认识到,对“一米线”的使用与否,博物馆不应片面武断地作出决断,而应考虑以效果最佳的方式来设计和规范使用“一米线”。博物馆应该在符合展览文物安全要求的前提下,减少过多僵硬死板的警示,寻求观众容易接受的视觉引导方式,以此来降低“一米线”对文物展示空间展览效果的影响,从而提升整体观展效果。
博物馆的使用者始终是观众,观众的体验与诉求也最终在博物馆展览中得到提升和反馈。这是一项见微知著的工作,事虽小但影响深远。本文的旨归不仅限于提出群体观展经验方式改变的问题,更多的是通过最初级的分析,引起业界的重视,以利于共同开展研究。对“一米线”的探讨不仅是为了应对和解决博物馆日常运营工作中出现的问题,更是呼吁博物馆应以人为本,充分发挥博物馆的社会职能,在某种程度上达成提高国民文化素质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