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晗
沈从文《边城》中的乡土风光令人向往,很大部分在于传神的环境描写,沈从文善于写声音、气味、温度,让人如临其境,一寸一寸都是活的。
他写雨后放晴的天气,“日头炙到人肩上背上已有了点力量。溪边芦苇水杨柳,菜园中菜蔬,莫不繁荣滋茂,带着一种有野性的生气。草丛里绿色蚱蜢各处飞着,翅膀搏动空气时皆习习作声。枝头新蝉声音虽不成腔却已渐渐宏大。两山深翠逼人的竹篁中,有黄鸟与竹雀杜鹃交替鸣叫。”太阳的温度“有了点力量”,是活的生动的,像是触摸人一般。
沈从文的眼睛简直像拍自然纪录片的微距摄像机,能捕捉到蚱蜢飞行时的动态和声音、新蝉的鸣叫声。初夏的蝉是“新蝉”,群起歌唱的声音跟盛夏有所不同。而夏日的傍晚也是带着特有的温度与气味,“石头泥土为白日晒了一整天,到这时节皆放散一种热气。空气中有泥土气味、有草木气味,且有甲虫类气味。”不知怎的,看到这些句子,我和翠翠一样,心中也有些淡淡的惆怅和凄凉,因为那样的乡村的夏天,是属于逝去的童年。
女作家海伦·凯勒在自传里写她和马克·吐温来往時的情景,提到许多与温度和气味相关的事。上天关闭了一扇门,又会打开其他的窗户。尽管眼睛看不见,海伦·凯勒却更多地运用嗅觉和触觉,在路上,闻到松林的气息,感受到马车的颠簸:“远近的大小山丘都覆盖着一层白雪,沿途的树枝上挂满了参差的冰柱,松林里吹来的风带着淡淡的清香。马车缓缓地行进在曲折的山路上。”
而见到马克·吐温后,她更是用身体感知着炉火和红茶的温度、松香的气息和食物的味道。“我们很舒服地坐在熊熊的炉火前,室内飘着清爽的松香。我们喝着热腾腾的红茶,吃着涂了奶油的吐司,感到无比的舒适。吐温先生对我说,这种吐司如果再涂上些草莓酱就会更好吃。”
如果只用眼睛看,就会忽略掉身体的其他感官。这些文字里的温度和气味,有强大的生命力,把读者带入到情境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