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东盟数字经济产业合作的进展、挑战与路径

吴崇伯，杨国英

（厦门大学 国际关系学院/南洋研究院，福建 厦门 361005）

一、引言

近年来，伴随着人工智能、物联网、大数据、区块链等新一代的信息与通信技术的快速发展，数据作为继劳动、资本、土地之后的一种新型生产要素正在迅速地融入物质生产生活中，其能促进高质量发展决策、降低交易成本、提升劳动和资本回报率的特性有利于推动生产力的大幅增长［1］。因此，数字经济逐渐成为多个国家发展战略的重点之一，不同国家与地区间的数字经济合作也成为国际经贸中的重要一环。根据亚洲开发银行2021 年发布的报告，在过去的15 年间，亚洲互联网普及率全面提升，其中东盟地区的互联网普及率在过去10 年内翻了近一倍①Asian Economic Integration Report 2021：Making Digital Platforms Work for Asia and the Pacific，https：//www.adb.org/publications/asian-economic-integration-report-2021.。适逢全球数字经济化浪潮，中国与东盟作为亚洲重要经济体，能否实现双方在数字经济产业领域的长期有效合作将对区域经济的持续发展起着重要作用。本文将围绕中国与东盟的数字经济产业合作讨论其进展、挑战以及路径。

二、文献综述

（一）数字经济的概念

经济学家Tapscott［2］于1997 年使用了数字经济这一概念，但并没有直接对数字经济进行定义。Mesenbourg 认为数字经济包括三部分：1.电子商务基础设施，指用于支持电子商务和电子贸易基础设施的部分；2.电子商务，指通过计算机网络进行的商业行为；3.电子贸易，指通过计算机网络进行产品和服务的销售①Measuring the digital economy，https：//www.census.gov/content/dam/Census/library/working-papers/2001/econ/umdigital.pdf.。英国国家经济社会研究院将数字经济分为“信息和通讯技术”和“数字内容”两部分，前者包括信息通讯技术系统、软硬件以及相关服务的生产，后者指以数据为主要产出的产品或服务②Measuring the UK’s Digital Economy with Big Data，https：//www.niesr.ac.uk/wp-content/uploads/2021/10/SI024_GI_NIESR_Google_Report12-3.pdf.。2016 年G20 杭州峰会上，由中国推动制定的《二十国集团数字经济发展与合作倡议》认为，数字经济是指以使用数字化的知识和信息作为关键生产要素、以现代信息网络作为重要载体、以信息通信技术的有效使用作为效率提升和经济结构优化的重要推动力的一系列经济活动③二十国集团数字经济发展与合作倡议，http：//www.g20chn.org/hywj/dncgwj/201609/t20160920_3474.html。。《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报告（2022 年）》对数字经济的定义进行了补充：数字经济是以数字化的知识和信息作为关键生产要素，以数字技术为核心驱动力量，以现代信息网络为重要载体，通过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不断提高经济社会的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水平，加速重构经济发展与治理模式的新型经济形态④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报告（2022 年），http：//www.caict.ac.cn/kxyj/qwfb/bps/202207/P020220729609949023295.pdf。。该报告进一步将数字经济划分为“数字产业化”“产业数字化”“数字化治理”和“数据价值化”，其中数字产业化就是信息通讯产业，产业数字化是指数字技术与传统产业的融合所带来的产出增加的部分，数字化治理是将数字与管理相结合，数据价值化是不断挖掘数据的价值，使数据更好地驱动经济发展。《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指数报告（2022）》指出，数字经济就是互联网与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等数字技术与经济深度融合的产物⑤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指数报告（2022），https：//www.01caijing.com/article/325333.htm。。

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数字经济的概念从最初较为狭义的具体的高度数字化的产业环节，逐渐扩展为更加广义的能够推动经济数字化的新经济形态。也就是说信息与通信技术相关产业仅仅是数字经济中的一部分，数字经济更重要的是通过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相结合，从而实现交易、交流、合作的数字化，在减少人力成本的同时可以实现资源的更有效配置，从而实现帕累托改进，朝帕累托最优迈进。

（二）数字经济产业

数字技术对产业的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吴翌琳和王天琪［3］指出，数字经济的核心活动是围绕数据的挖掘、存储、传输、管理、计算、分析和应用等领域展开，其所涉及的各个环节都对社会产生着重要影响。刘容和尧军文［4］从微观、中观、宏观层面介绍了数字经济的影响，从宏观上来讲，数字经济既会使经济和社会产生重大变革，又会对政府的政策和行为产生影响；从微观上看，数字经济对电子商务与商业模式、企业市场数字化等具体的生产环节影响巨大；而从中观上看，数字经济还涉及数字经济所有的产业链，包括电信行业、视听行业、软件行业、互联网行业，以及需要运用电信、视听、软件、互联网技术来支持自身活动的行业。

关于数字经济的产业类别统计是各国经济部门关注的重点，数字经济作为产业结构的组成部分，如果没有被单独地分类出来加以统计，而是被计入了其他行业类别，那么就不能从总体上对数字经济产业发展的结构和特点进行分析，更难以预测未来产业发展的趋势，相关的经济学理论和政策研究就容易出现盲目、针对性不强等问题。因此厘清数字经济涉及的产业是重要的。

由于数字技术可能会被应用到各个行业，再加上对数字经济概念的界定并无统一，因此，厘清数字经济产业链涉及的产业并非易事。田丽［5］指出，各国经济结构和发展战略等经济基础的不同导致了对数字经济理解的侧重点不同。中国在立足数字经济发展现状的基础上，借鉴国际数字产业分类标准，强调数字经济是信息通讯主体产业与产业融合的集合，国家统计局在2021 年通过了《数字经济及其核心产业统计分类（2021）》①《数字经济及其核心产业统计分类（2021）》（国家统计局令第33 号），http：//www.stats.gov.cn/sj/tjbz/gjtjbz/202302/t20230213_1902784.html。，将数字经济产业分为数字产品制造业、数字产品服务业、数字技术应用业、数字要素驱动业、数字化效率提升业5 个大类，其中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包含前4 个大类。

三、中国与东盟数字经济发展比较

（一）中国与东盟数字经济发展现状

在数字浪潮下，中国和东盟致力于产业升级，数字经济发展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根据张伯超和王振［6］的研究，2021 年中国的数字经济国家竞争力总得分为72.42，排名仅次于美国。瑞士洛桑国际管理发展学院（IMD）发布的2022 年世界数字竞争力排名显示②World Digital Competitiveness Ranking 2022，https：//www.imd.org/centers/world-competitiveness-center/rankings/world-digital-competitiveness/.，中国在世界排名为第17 名。东盟国家中只有新加坡的数字经济排名位于世界前列，马来西亚、泰国、菲律宾、越南、印度尼西亚的数字经济则处于中上水平（见图1）。由于数据可获得原因，本文主要讨论此6 个东盟国家。

图1 中国与东盟六国数字经济竞争力得分对比

中国和东盟的数字经济虽然起步较西方晚，但近十年来，随着数字经济逐步上升为各国的国家战略，数字经济均得到了迅速发展。

从互联网用户数量来看。根据《数字中国发展报告（2021 年）》③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发布《数字中国发展报告（2021 年）》，http：//www.cac.gov.cn/2022-08/02/c_1661066515613920.htm。，2017 到2021 年，中国网民规模由7.72 亿增长到10.32 亿，互联网普及率由55.8%上升到73%。同样，以上6 个东盟国家一共有6 亿人，其中就有4.6 亿互联网网民，比例达76.67%④e-Conomy SEA 2022，Through the waves，towards a sea of opportunity，https：//www.bain com/insights/e-conomy-sea-2022/.。

从数字经济规模来看。2021 年，中国数字经济规模达到45.5 万亿元①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报告（2022 年），http：//www.caict.ac.cn/kxyj/qwfb/bps/202207/P020220729609949023295.pdf。，总量稳居世界第二，相比2012 年的11 万亿元增长了3 倍多，远超同期GDP 增速，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由21.6%提升至39.8%。而2021 年这6 个东盟国家通过互联网完成的交易额共为1740 亿美元②e-Conomy SEA 2021，Roaring 20s：The SEA Digital Decade，https：//www.bain.com/globalassets/noindex/2021/e_economy_sea_2021_report.pdf.，2022 年接近2000亿美元，预计该值在2025 年将达到3300 亿美元，2030 年将有可能达到10000 亿美元。从东盟单个国家来看，数字经济总量最大的为印度尼西亚，2022 年印度尼西亚数字经济总量达到了770 亿美元（见图2）。东盟六国中每个国家的数字经济发展都十分迅速。

图2 2022 年东盟六国数字经济总量和增速

从数字经济的结构来看，中国经济结构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不断软化，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程度不断加深。2021 年，中国数字产业化规模达8.35 万亿元，同比增长11.9%，产业数字化达37.18 万亿元，同比增长17.2%。更进一步，在数字产业化方面，规模以上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营收从2017 年的10.6 万亿元增长至2021 年的14.1 万亿元，电子商务交易额从2017 年的29 万亿增长至2021 年的42 万亿元。产业数字化方面，截至2022 年6 月，中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关键工序数控化率达到55.7%，数字化研发设计工具普及化率达到75.1%。而东盟各国的数字经济划分与中国不同，主要分为电子商务、运输和食物配送、在线旅游、网络媒体等，其中电子商务在各个国家的数字经济中均占最主要的部分，并且除新加坡之外，其他5 个东盟国家的电子商务所占比例均超过60%。东盟六国具体的数字经济结构见图3。

图3 东盟六国数字经济结构组成

（二）中国与东盟数字经济发展政策

中国和东盟国家在数字经济方面都起步较晚，早期的数字经济产业均较薄弱，有上述进步离不开中国与东盟国家的政府一直以来尤其是近十年对数字经济产业的扶持政策。

中国“十二五”规划中提出，把握信息技术升级换代和产业融合发展机遇，加快建设宽带、融合、安全、泛在的下一代信息网络，突破超高速光纤与无线通信、物联网、云计算、数字虚拟、先进半导体和新型显示等新一代信息技术，推进信息技术创新、新兴应用拓展和网络建设的互动结合。“十三五”和“十四五”规划也在建设数字基础设施、发挥数据要素作用、推进数字化转型、推动数字产业化、提升公共服务数字化水平、完善数字治理体系、强化数字经济安全等方面进行了重点规划。

在东盟六国中，新加坡抢占了数字经济发展的先机，在20 世纪80 年代就意识到要通过高科技提升新加坡的国际竞争力，先后实施6 项国家信息通信技术的总体规划［7］。随后新加坡又推出《数字化就绪蓝图》和“研究、创新与企业2025 计划”，旨在建立数字政府和数字社会。持续的国家计划制定和落实是新加坡处于数字经济竞争力世界前列的重要保障。

其他5 个东盟国家也在近十年相继提出了不同层面、不同程度的鼓励数字经济发展的措施，大部分国家尤其注重电子商务的发展。印度尼西亚在2015 年提出了“2020 年迈向数字化愿景”的计划，将数字经济作为未来发展的方向，并出台“电子商务路线图”①Digitalization in Indonesia，https：//www.baycurrent.co.jp/storage/2022/03/30/22/Digitalization%20in%20Indonesia.pdf.；菲律宾相继推出了《2016—2020 电子商务路线图》②Philippine Ecommerce Roadmap 2016-2020，https：//ecommerce.dti.gov.ph/ecommerce-philippines-2022/philippine- ecommerce-roadmap-2016-2020/.和《菲律宾电子商务2022 年路线图》③e-Commerce Philippines 2022 Roadmap，https：//ecommerce.dti.gov.ph/madali/images/eCommerce_Philippines_Roadmap_2022.pdf.；泰国2016 年提出在未来20 年实现“泰国4.0”，还计划用45 亿泰铢投资“泰国数字谷”计划，使泰国成为东盟数字中心④泰政府计划为打造的“泰国数字谷”项目建造创新中心，http：//th.mofcom.gov.cn/article/jmxw/202110/20211003209075.shtml。；马来西亚在2021 年2 月推出“数字马来西亚”，通过公私合作方式投资建设5G 等数字基础设施，还推出了“全国电子商务策略路线图2.0”，解决电子商务痛点⑤马来西亚力促数字经济发展，http：//world.people.com.cn/n1/2022/0809/c1002-32497678.html。；越南将数字经济视为第四次工业革命的“突破点”，先后颁布《国家数字化提案》和《关于促进越南数字技术企业发展》，在《2021—2025 年社会经济发展计划》中将数字经济占GDP 的比重达到20%左右定为五年内主要的经济目标之一，并着力在完善法律制度、调整经济结构、建设基础设施、提高人力资源等方面促进数字经济发展⑥Socio-economic development plan for 2021-2025，https：//vietnam.gov.vn/socio-economic-development-plans/socio-economic-development-plan-for-2021-2025-12056314.。

同时东盟作为一个整体，为了实现区域经济合作的进一步发展，也在寻求数字化的互联互通，希望将东盟建设成一个由安全和变革性的数字服务、技术和生态系统所驱动的数字社区和经济体，于是推动制定了《东盟数字总体规划2025》《东盟数据管理框架》《2021—2025 年东盟网络安全合作战略》等项目，为国际数字贸易所需的跨境数据流动提供了总体框架。

四、中国与东盟数字经济产业合作的举措

中国与东盟的经贸合作关系密切，随着《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于2022 年1 月1 日正式生效，中国与东盟之间的经济合作势必会更加蓬勃发展［8］。

中国和东盟地区的产业合作经历了从间接到直接的发展过程。在中国改革开放初期，双方企业主要以市场为主导进行经贸、投资、技术合作等交流。随着领导人会晤机制的建立，以政府为主导、以企业为主体的贸易、投资、技术合作模式大大促进了中国和东盟产业的合作。

中国与东盟的数字经济国际合作近年来不断深化，中国提出的《二十国集团数字经济发展与合作倡议》、“数字丝绸之路”赢得东盟国家的广泛认同，2020 年为中国—东盟数字经济合作年，双方合作成果丰硕。中国同东盟的数字经济已经开展了多层次、宽领域的合作，这将有力推动亚洲经济持续焕发生机活力。

（一）签署高级别合作协议

中国和东盟进行了多次高级别对话。2017 年，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上，习近平提出“要坚持创新驱动发展，加强在数字经济、人工智能、纳米技术、量子计算机等前沿领域合作，推动大数据、云计算、智慧城市建设，连接成21 世纪的数字丝绸之路”①习近平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开幕式上的演讲，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7-05/14/c_1120969677.htm。。如今，“数字丝绸之路”建设成果显著，随着2022 年10 月27 日中国与新加坡签署电子商务合作谅解备忘录，中国已经与26 个国家建立双边电子商务合作机制②丝路电商：与伙伴国共享发展红利，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49801559527878755&wfr=spider&for=pc。，在机制下开展政策沟通、产业对接、能力建设、地方合作等多层次宽领域务实合作。中国与东盟双方还进一步达成了《中国—东盟关于建立数字经济合作伙伴关系的倡议》，致力于开展数字经济创新交流合作，打造互信、互利、包容、创新、共赢的数字经济合作伙伴关系。

中国和东盟在国际区域框架下也进行了多次数字经济合作。如由东盟和中国等共15 个国家签订的RCEP，该协定是亚洲区域内首次达成的范围全面、水平较高的多边电子商务规则，在电子商务、服务贸易、投资、知识产权等方面促进数字化服务，为数字贸易发展创造了有利环境［9］。此外，中国于2021 年11 月申请加入《数字经济伙伴关系协定》（DEPA），中国的加入有利于推动数字贸易领域扩大、推动与东盟数字经济发达国家新加坡进行持续的数字经济合作。此外，中国和东盟还共同发起《关于中国—东盟科学技术与创新合作的联合声明》《中国—东盟建设面向未来更加紧密的科技创新伙伴关系行动计划（2021—2025）》《中国—东盟智慧城市合作倡议领导人声明》等合作倡议，举办中国—东盟网络空间论坛、中国—东盟网络安全应急响应能力建设研讨会，在科技创新政策、联合研发、技术转移、人才培养等相关议题与东盟国家进行广泛深入交流，增进数字经济领域合作共识。

（二）搭建合作交流平台

2014 年，中国与东盟达成了共建中国—东盟信息港的倡议，以基础设施、信息共享、技术合作、经贸服务、人文交流五大交流平台为重点，为双方企业保持长久合作搭建产业生态环境。

在基础设施和信息共享方面，中国—东盟信息港的建设和发展有了全面的提升。广西建有12条国际陆地光缆、13 个国际通信节点、1 个国家域名CN 顶级节点，还培育了国际性云服务运营商10 家，大数据应用服务企业52 家，并在老挝、柬埔寨等国家建设海外云计算中心③《中国—东盟信息港建设白皮书（2022 年）》发布，http：//dsjfzj.gxzf.gov.cn/zgdmxxg/xxgjs/t13684027.shtml。等数字经济基础设施，一批面向东盟国家的数据中心及要素市场建成运营。

在技术合作方面，中国—东盟信息港打造了中国—东盟技术转移中心，与9 个东盟国家分别建立政府间双边技术转移工作机制，与7 个东盟国家组建了技术转移联合工作组，建立包含2600家成员的技术转移协作网络。此外，中国—东盟信息港推动建立基于区块链的中国—东盟企业征信平台、中国—东盟北斗／GNSS（南宁）中心、LiuGong-iLink 平台、中国—东盟跨境地质灾害北斗监测系统、中国—东盟区块链公共服务等平台，加强面向东盟的数字技术创新，其中中国—东盟跨境地质灾害北斗监测系统成功地完成了对柬埔寨、老挝、泰国、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等国家建筑高精度的形变监测④广西公布2022 年面向东盟的数字化建设典型案例29 个，http：//dsjfzj.gxzf.gov.cn/zgdmxxg/xmjs/t13702873.shtml。。

在经贸服务方面，中国—东盟信息港推动提升中国—东盟跨境电商发展水平。2021 年广西跨境电商进出口额达到100 亿元，Lazada 跨境生态创新服务中心（南宁）、中新南宁国际物流园等跨境经贸项目的建立持续为中国—东盟数字贸易发展提供动力。中国—东盟信息港还加大了数字金融平台建设，目前，中国—东盟跨境支付体系建设完成，4 家支付机构在广西备案开展跨境人民币业务，金融开放门户（广西）跨境金融数字服务平台一期建设完成。

在人文交流方面，持续推动人才交流合作。2022 年9 月16 日，第五届中国—东盟信息港论坛在广西南宁举行，收获了丰硕的成果。中国—东盟信息港还推动广西高校同东盟国家高校加强交流，如广西大学与泰国川登喜皇家大学签署合作协议、桂林电子科技大学与马来西亚博特拉大学合作办学、广西财经学院成立中国—东盟数字经济学院。中国—东盟信息港论坛推动成立面向东盟的“数字丝绸之路”智库联盟、中国—东盟信息港数字经济产业基金、中国—东盟卫星产业智库联盟、中国—东盟信息港数字经济产业联盟等，有力地促进了中国与东盟在跨国科技创新、跨国医疗、跨境旅游服务平台搭建等方面的合作。

（三）促进企业投资合作

在数字基础设施方面，中国三大通信运营商均已在东盟国家开展数字投资与合作。中国移动建成开通了中越陆地光缆，积极推进中缅跨境光缆项目建设，重点打造亚太和大湄公河区域等多路由精品通信业务①中国移动积极参与“一带一路”共建，http：//www.sasac.gov.cn/n2588025/n2588119/c4294224/content.html。。中国联通在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新加坡、越南、缅甸、泰国、菲律宾、柬埔寨8 个东盟国家设立分公司。中国电信与菲律宾合作建立Dito Telecommunity，该公司为菲律宾第三大电信运营商，打破了菲律宾电信行业由PLDT 和Globe 公司双垄断的局面。

很多中国IT 企业将东盟视为出口海外的第一站。以东盟数字经济中占比最高的电子商务为例，多家中国电商巨头早已在东盟布局。电商平台是数字经济产业链中的其中一环，配套的物流体系、金融支付体系、云服务等等相关上下游产业也是中国各大电商布局的重点。在数字技术交流上，滴滴出行科技有限公司利用投资进行跨国技术整合，为顾客提供无缝出行服务。华为技术有限公司也在网络联接、华为云、5G 产业群等领域同东盟开展深度合作。在人才培养方面，华为还通过“未来种子计划”和华为东盟学院等项目，帮助马来西亚、泰国、柬埔寨和印度尼西亚等东盟国家培养了超过15 万数字人才，提升了东盟青年的数字能力。

以数字经济发展的视角来看，中国和东盟目前的数字经济合作多为数字产业化合作，从基础设施投资到技术创新合作平台，从电子商务到数字服务再到数字人才培养，仍处于数字经济发展的基础阶段。而数字经济发展的最大潜力——产业数字化的合作仍在起步阶段，目前主要集中在第三产业。中国的对外投资合作可以分为学习型和优势型两种，可以看到，中国与东盟的数字经济投资合作多是优势型。中国往往是拥有创新、技术比较优势的一方，而东盟拥有劳动力、政策比较优势，二者数字经济合作的空间不断扩大，数字经济产业的合作也在由浅入深，产业链条也将逐渐完善，双方数字化合作的进程将不断推进。

五、中国与东盟数字经济产业合作遇到的挑战

在双方数字经济高速发展并且在产业合作取得一定进展的同时，与数字经济产业合作相匹配的市场环境与企业经营管理模式仍然有待进一步提升和改善。国际生产折衷理论提出，只有在企业拥有所有权优势、区位优势及内部性优势的情况下，跨境投资才是可能的。区位优势又分为自然禀赋优势和投资环境优势，在数字经济中，投资环境优势显然要比自然禀赋优势更加重要，因为数字经济的跨国投资对市场潜力、政府政策等因素依赖性较强。在中国与东盟的数字经济合作方面，一方面，正是由于中国和东盟的特殊位置和要素禀赋优势才促进了双方的数字经济合作，另一方面，一些区位投资的因素如数字基础设施、企业经营管理模式、数字人才培养、市场秩序等的不足也在制约着双方的进一步投资合作。因此本文就区位因素总结三点中国与东盟在数字经济产业合作中遇到的挑战。

（一）数字基础设施不健全，数字鸿沟凸显

东盟数字经济发展取得了一定的进步，但东盟国家的数字鸿沟问题较为突出，体现为新加坡数字经济优势显著，马来西亚、泰国、菲律宾、越南、印度尼西亚次之，处于全球中等偏上位置，而文莱、老挝、缅甸、柬埔寨的数字经济水平在全球处于较为落后的程度，原因之一在于缺乏对数字基础设施的投资。东盟的电信基础设施落后会影响数字经济产业链的投资，进而又影响数字经济基础设施建设。大数据、云计算等业务需求催生了以数据中心为代表的算力基础设施，而东盟之间的数字经济基础设施差距较大，造成国家之间数字信息技术壁垒较大等问题，进一步造成跨境物流和跨境支付体系的不健全，严重制约东盟各国及其与中国的数字经济合作，如各电商在“千岛之国”印度尼西亚遇到的物流运输问题［10］。此外还有东盟国家普遍面临信用体系不完善、电子支付碎片化以及跨国快速转账系统仍待完善等一系列问题，也影响着东盟各国及其与中国的数字产业合作。

（二）创新能力、动力不足，产业数字化转型受阻

除了新加坡之外，中国和东盟的其余国家都属于发展中国家，企业科技创新能力仍有不足。根据IMD 在2022 年9 月发布的全球创新指数报告，东盟地区排名在全球前35 名的国家只有新加坡（排名第7，见表1），尽管对越南、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等国家来说，近十年的创新指数有了相当大的进步，但在人力资本和研究、知识和技术产出等方面与发达国家相比仍有差距①Global Innovation Index 2022：What is the future of innovation-driven growth? https：//www.wipo.int/edocs/pubdocs/en/wipo-pub-2000-2022-section3-en-gii-2022-results-global-innovation-index-2022-15th-edition.pdf.。

表1 IMD 对中国和东盟国家的创新能力评价指数排名

人才是创新的关键要素，数字经济对工作者的学习能力和知识水平都有较高的要求，随着数字经济的行业渗透性不断加强，对与各种专业相结合的数字经济人才的需求更是强烈，但是东盟国家的高技能劳动力占比除新加坡外都低于30%②Human Capital Outlook：Association of Southeast Asian Nations（ASEAN），https：//www3.weforum.org/docs/WEF_ASEAN_HumanCapitalOutlook.pdf.，泰国、越南、印度尼西亚只有10%左右。一部分原因是企业的创新动力不足，在数字经济的转型升级中，数字经济的相关基础设施建设和人才培养有着较为高昂的成本，而东盟国家的人工成本较低，会让企业陷入“资源诅咒”，缺乏引进先进数字技术的推动力，这会减缓东盟国家数字化转型的进程。

（三）国际数据信息管理规则难以统一，数字治理碎片化

数字经济的发展越来越依赖于数据的跨境流动，但各国对数据的管理规则并不统一。如果数据要素市场要做到统一，那么数据的流动则无可避免。

首先，根据自然法的原则，数据应属于本人的衍生品归本人所有，但是数据的产生、收集、存储、以及大数据算法对数据的利用等流程又涉及企业和政府安全。数据产权的归属在制度和流程上的不明晰阻碍了数据的流通，大部分东盟国家的知识产权体系沿袭了曾经的宗主国知识产权体系，分为英美的普通法权知识产权保护体系和德法的以成文法为支柱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且东盟国家对于知识产权国际公约的执行程度和国际化程度都不够①RCEP 为中资企业出海东南亚带来机遇与挑战，https：//www.kwm.com/cn/zh/insights/latest-thinking/rcep-brings-opportunities-and-challenges-for-chinese-enterprises-to-go-to-southeast-asia.html。，所以数据产权在多个方面都对中国和东盟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提出挑战。其次，数据不仅仅是一种经济资源，还与个人隐私和安全问题密切相关，敏感、重要数据的泄露和网络诈骗会给国家和个人带来相当大的损失。因此东盟大部分国家都对数据流动有限制，只有新加坡对数据流动持开放态度［11］，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泰国这些拥有巨大市场潜力的国家都要求互联网公司只能将数据存储在本国境内。即使服务器本地化会带来交易成本上升①Quantifying the Cost of Forced Localization，https：//www.leviathansecurity.com/media/quantifying-the-cost-of-forced-localization.②The Costs of Data Localisation：Friendly Fire on Economic Recovery，https：//ecipe.org/wp-content/uploads/2014/12/OCC32014_1.pdf.，但这些国家仍然选择保护国家和个人数据不被窃取而放弃一部分经济利益。

六、中国与东盟数字经济产业合作的路径选择

面对数字经济产业合作遇到的困难，如何制定措施提高中国和东盟各国的相关产业环节的比较优势，增强数字经济区位优势，促进数字经济产业投资合作，打造中国—东盟数字经济核心区，需要中国与东盟双方共同把握合作机遇［12］。

（一）加速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为数字化转型提供支撑

基础设施的建设是数字经济发展的必要条件，是形成产业链的基础。结合中国“新基建”的发展战略，扩大中国对外的数字基础设施投资有利于加快中国对外数字产业投资布局。根据比较优势理论，区位选择应以邻近的东盟发展中国家为重点，一方面可以转移中国过剩产能，符合中国产业转型升级的目标，另一方面，基础设施建设对技术创新能力要求相比较低，可以发挥东盟地区劳动力丰富的区位比较优势，可以较大程度提高东盟国家信息化建设水平，有利推动东盟“数字鸿沟”问题的解决，为之后的数字经济合作打下基础。同时，对东盟国家的投资应着重注意数字经济的重点领域，如物流运输设施、基础网络通信设施、算力基础设施的建设，为中国和东盟的跨境贸易进一步发展提供强大后盾。

（二）推动企业数字化转型，为产业链融合发展夯实基础

中国以及东盟国家的企业数字化转型存在动力不足的情况，据埃森哲2022 年统计，中国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得分自2018 年以来首次下降③数字化转型：可持续的进化历程，https：//www.accenture.com/content/dam/accenture/final/markets/growth-markets/document/Accenture-China-Digital-Transformation-Index-Report.pdf#zoom=50。。企业数字化对企业降本增效有着关键的作用，根据有关机构测算，数字化转型使相关制造企业成本降低17.6%、营收增加22.6%，物流企业成本降低34.2%、营收增加33.6%④数字化转型为实体经济注入强大新动能，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80951293589843461&wfr=spider&for=pc。。对于企业数字化转型动力不足的情况，政府可以制定相应的政策减少行业壁垒，加强对企业的扶持力度，降低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成本。东盟的政策支持也是东盟数字经济发展的区位优势之一，当有企业通过数字化转型降本增效后，在社会学习、竞争模仿以及规范压力等同群效应下，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水平会向上趋同［13］，从而更容易利用聚集效应进一步形成数字经济区位优势。

双方应以数字经济发展为契机，培育数字人才，积极尝试新技术新平台，努力对传统产业进行升级改造，注重数据的变现、协同和分析，将数字化平台和技术融入农业、制造业、服务业，助力数字农业、智能制造、数字服务业经营管理的高质量发展，进一步发挥双方的区位优势，推动各产业链和产业集群融合发展，从而构建现代产业链群生态体系，释放三大产业的巨大潜力。

（三）坚持多方参与合作，完善全球数字经济治理

一个相对公平、互利互惠的数字经济合作规则有利于中国与东盟各国缔约方达成一致。为进一步形成长期持久的全球性合作框架，中国和东盟要继续深化数字经济领域的国际合作，坚持多边、多方参与，更好地发挥政府、国际组织的作用，强化多方合作形成合力，充分利用RCEP 等区域合作协议框架，共同完善数字领域的国际规范标准，也可与欧盟、日本等经济体在东盟地区开展第三方合作，借助其政治影响力和技术管理机制的优势推动数字经济合作，共同对东盟地区发展中国家提供数字经济基础设施援助，推动数字经济项目的实施。

七、结语

数字经济正在快速渗透三大产业的各个方面，持续影响着社会生产和生活。中国和东盟在推动各自数字经济发展的同时，积极推进数字经济产业的跨国合作，双方在政府的牵头下，搭建一系列交流平台，推动双方的企业实施多层次、宽领域的数字经济合作，目前在数字产业化方面已取得一定进展。但中国和东盟在数字经济产业的合作在产业数字化方面还有巨大潜力，推动数字化转型将会是双方长期合作关注的领域，包括数字农业、以智能制造为主体的工业体系、数字服务业等。数字经济是开放的经济，只要双方秉持开放态度，在开放中不断发展，在发展中实现双方利益的共赢，就有利于推进数字经济“一带一路”核心区建设，构建区域数字经济治理新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