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因“层次文化模型”在学校文化构建中的应用

何石明

(北京丰台二中,北京 100071)

学校文化一般包括学校的精神文化、制度文化、校园物质文化、师生行为习俗文化。其中核心是精神文化,它反映了学校的办学思想、教育理念、价值观念、思维方式。而普通的中小学如何建设学校文化,如何抓住核心的要素,学校文化的层次如何区分等问题,是广大中小学校的管理者,特别是校长们普遍比较困惑的难题［1］,我们往往只关心外在校园文化,而忽视了内在的精神和制度的建设。

沙因(Schein)生前为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斯隆管理学院教授,被誉为“企业文化理论之父”,他认为,文化是一个特定组织在处理外部适应和内部融和问题中所学习到的［2］,有关团体内习得且共享的基本假设的一套模式。沙因的理念研究对学校文化层次提供了理论工具,学校文化不只是表层的校园文化,还有更加深层的、隐含在组织成员中的潜意识。

一、沙因的层次文化模型概述

基于组织文化层次理念,沙因的层次文化模型,比较分析和说明了组织文化的不同层次。沙因结合前人对文化比较的研究,将关于共享的基本潜在假设为六个维度:一是现实和真实的本质维度;二是时间的本质维度;三是空间的本质维度;四是人性的本质维度;五是人类活动的本质维度;六是人际关系的本质维度［3］。

沙因所著《组织文化与领导力》一书中,将组织文化定义为: “一种基本假设的模型——由特定群体文化在处理外部适应与内部聚合问题的过程中发明、发现或发展出来的——由于运作效果好而被认可,并传授给组织新成员以作为理解、思考和感受相关问题的正确方式。”［2］

沙因认为,组织文化是在解决它的外部适应和内部整合问题的过程中,基于团体习得的共享的基本假设的一套模式,这套模式运行良好,非常有效。因此,它被作为对相关问题的正确的认识、思维和情感方式授予新来者。［2］而组织文化分为三个层次,如图1所示。

图1 沙因组织文化三层次图示

图2 学校文化三层次

第一个层次是“人工制品”,通过视听可直接感知的外显的文化产品;第二层次是“规范、价值观”,它们是组织的战略和目标;第三个层次是“基本隐性假设”,基本隐性假设是组织文化的核心或精华,是在人们头脑中生根的不被意识到的假设、价值、信仰、规范等,这个层次的文化是一种无意识形态。［4］

二、层次文化模型在丰台二中的学校文化建设中的运用

丰台二中,作为一所有60年历史的北京市示范性学校,现发展成拥有高中部、四个初中分校、四个附属实验小学等多校址的教育集团,是北京市丰台区的教育龙头学校,北京市教育优质校。2015年起,学校提出教育目标是培养尚品中国人,致力于做尚品教育,提升教育品质促进学校文化全面提升。这里的尚品,是指崇尚事物本来的品质;尚品教育,是崇尚教育美好的品质的教育。学校尚品文化是指学校所承载的以教育为目的、有利于师生成长、符合教育规律和本质的文化。

基于沙因的组织文化三个层次理论,学校文化也是由三个层次构成。第一层次是人工制品,主要是学校显性的文化产品,包括校徽、校歌、环境、设施、标语、标识等;第二层次是规范的价值观,包括学校管理制度、学生守则、教师行为规范、行业规范等;第三层次是基本假设,包括时时刻刻存在的隐性的人际关系、相处之道、价值观念、习惯势力等。如下图:

而三个文化层次在学校文化中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有将三者关系理顺,让三者相互促进,相得益彰,才能真正有利于建立尚品的学校文化。

(一)人工制品文化中彰显和传递学校价值观

学校外在文化标识也是重要组织部分,是向外界展示文化理念的途径。把学校深层次的精神内涵表现出来,制作成人工作品,不能草率从事,要尊重学校历史,符合科学的教育价值观。

丰台二中的学校文化“人工制品”,营造良好教育的环境,带动校园浓郁育人环境和积极向上的新气象。校园“人工制品”文化设施建设,展示丰台二中优良的历史,强化学校良好的精神传统,通过雕塑、展品等方式,固化学校精神,让深层的有价值的文化传递下去。比较重要的是人造品的意义是什么?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5］这是学校文化建设必须充分考量的问题。

在丰台二中新校园整体竣工之际,学校建设迎来了新时期,由于旧校徽在标识、形象上存在歧义,学校决定研制新校徽,固化学校标识。经历了几个月的专家设计,特别是广泛深入的师生讨论,新校徽终于诞生。新校徽以校服蓝为主色调,以凤凰形的“F二”为学校主要标识。凤凰是中华文化中奋发向上、坚忍不拔的精神象征,喻示丰台二中经历56年团结拼搏、顽强前行的精神传统。F二是丰台二中简称,是师生熟悉的学校标志,以红色的“品”字形为凤冠,似红日升起,洋溢着热情昂扬的青春气息,标志着学校以“做尚品中国人”为培养目标,圆形校徽以丰台二中的中英文标识、建校时间(1962年)环绕,简洁、明亮、清晰、大气。［6］

建筑物命名以尚品文化为基础,由大家民主讨论商定。新的校园整体竣工时,七栋楼拔地而起,灰墙白柱,中国风,书院式,大气恢宏,气象一新。学校的建筑设施不只是师生的学习工作的场所,还是校园文化的组成部分。学校文化是一代代师生辛勤累积的结晶,是学校精神的重要载体。学校共同追求尚品教育,崇尚人的高贵品德,崇尚教育本真的品质,因此,命名的原则要尊重历史传统,突出文化内涵,格调高雅,既根植于传统文化,又体现教育思想,符合我们立志做尚品教育的追求。

建筑物命名的过程经历了反复研究,民主讨论,专家把关,师生校友群策群力。首先是全体教师会上动员,也号召学生出方案;之后反复讨论,召开教师、干部座谈会,征求专家意见,校务办公会最后审议通过,正式发布命名征集方案。［7］

高中教学楼命名为北辰教学楼。北辰即北极星,给迷航的路人指引方向,也有品德高尚之意,比喻为受尊敬的人。《论语·为政》:“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8］,此楼在校园的最北端,是丰台二中教育集团最高学段——高中的所在地,寓意是希望大家永远不迷失人生方向,成为社会的标杆和榜样,做一个德行高洁的人。初中教学楼是丰台二中历史最久的楼,命名为流光教学楼。《春秋·谷梁传》:“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9］,希望学生做品德高尚的人,还有珍惜时光之意。李白《古风》:“逝川与流光,飘忽不相待”,也为了纪念和感谢学校的创建人刘光校长,取其名字的谐音。刘光校长于1962年带领北京十二中30余人,白手起家,建此学校。行政、体育、图书馆综合楼命名为尚德文体楼。尚德,乃做人品质之首,有德者方能正确做人做事。古人云:“君子修道立德,不以穷困而改节”。“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如今,立德树人是学校首要任务,这是尚品教育的核心要义。艺术楼命名为尚美艺术楼,寓示学校注重培养朝气蓬勃、爱美爱生活的青春飞扬的青年学子。实验楼命名为尚理科技楼,寓示希望学生在此攀登科学知识高峰,格物致知,理性面对自然和社会现象,不迷信,不盲从,永远追求真理。礼堂命名为尚品礼堂,寓示学校培养目标是培养尚品的中国人。男生宿舍楼命名为尚志公寓,希望男生拥有承担起家国的志气,做有长远目标,能担当责任的人,也寓示我校学子在求知的道路上不畏艰难,勇于探索。女生宿舍楼命名为尚雅公寓,希望女生都成为淑女,具有博学雅致、美好典雅的品质。体育馆命名为尚悦体育馆,愿师生在此锻炼身体,身心愉悦,健康快乐,享受生命。校园建筑文化承载着尚品教育理念,教育以北辰指引、德厚流光、尚德为本、渴求美丽与真理、涵养优雅与志气。这次校园命名,师生参与,增强了师生知校、爱校、建校的感情,推进了校园文化建设,凝练了学校精神。

为了传承和凝练学校精神,凸显校园文化的尚品精神,2018年5月在新校园为校友唐宁烈士的雕像揭幕,丰台二中本部的全体少先队员,为英雄敬礼并献花,缅怀烈士的感人事迹,铭记英雄舍生忘死的精神。唐宁同学是丰台二中1988年入学的初中学生,是一名热爱集体、纯朴善良的少先队员。1989年1月30日,唐宁发现在冰上玩耍的两个少年不小心掉入冰窟窿中,危急关头,唐宁毫不犹豫,奋力救人,两少年终于得救,而唐宁终因体力不支,永远沉没在刺骨的水里,再也没有醒来。唐宁舍己救人的事迹感动无数人,团中央授予唐宁“中国好少年”的荣誉称号。1989年3月14日丰台区召开“舍己为人小英雄唐宁”命名大会,决定在全区青少年中开展“远学雷锋、赖宁,近学唐宁”的活动。1992年2月14日,北京市政府批准唐宁为革命烈士,民政部向唐宁的亲属颁发了《革命烈士证明书》。学校在随后的几年间,在校内广泛开展学习唐宁的活动,设立“唐宁班”,建立“唐宁中队”。时隔近30多年,学校师生并没有忘记英雄。希望丰台二中的学生依然像唐宁一样,弘扬正直、友爱的风尚,立志做尚品的中国人。在新校园建设之际,大家没有忘记给我们杰出的校友留一片净土,建立雕像,永远纪念他,让英雄不孤单,永远与我们一起,让校园的四季景色陪伴他,让琅琅书声陪伴他。一届届与他上学时一样大的孩子,都在这里接受尚品的教育,做一个像他一样无私无畏、正直仁义的人。

诸如此类的校园标识,都是学校文化的人工制品,背后都具有深层次的内涵,它们传承学校文化价值观,有利于尚品教育理念的实施。

(二)规范的价值文化保证学校优良传统

组织文化第二个层次是价值。［10］传承丰台二中传统精神,以培养尚品的中国人为教育目标,以建设“中国的尚品教育”为追求,加强制度建设,减少因不可确定的因素影响教育,大力推进依法治校,打造尚品的制度文化。

坚持“减负提质”的教学理念,促使各校区发展自己的特色,以抓好养成教育等德育工作为核心,以提升教学成绩的教学工作为重点,努力实践“阳光文化、简约管理、科学发展”的理念,研制与实施《丰台二中教师行为规范》《丰台二中岗位聘任制》《尚品管理手册》《丰台二中核心素养系列课程》《丰台二中校本教材》等,并大力建设校园文化,推进以提升教学质量为目标的教师培训、改革背景下我校教育与教学的创新工程等,推进我校小学、初中与高中同步发展。

建设完整科学的学校管理制度,要以“目标引领、制度完善、过程精细、效果显著”为总体要求,构建团结、和谐、高效、活力的管理机制。

第一,建立、健全民主管理体系,深化精细务实的学校管理文化,建立和完善教职工参与管理、参与决策、实行监督的体系。通过行政会、教职工代表大会、教职工座谈会、校务公开、学生代表提案反馈会等形式完善学校的议事规则、知情渠道和决策程序,形成校长负责制下既统一协调又相互制约的学校管理体系;第二,建立目标管理机制,根据学校发展规划,确定学年总体目标,围绕总目标,每学期精心设计各方面的教育计划,做到目标明确、方法科学、措施得当、安排周密;第三,建立科学评价激励机制,遵循教育发展规律,关注学生成长和教师成才,树立科学的教育质量观,通过进一步完善评价、奖励机制,努力将升学竞争向办学质量创优转化。

规范办学行为,进一步完善学校各项管理制度、学校章程及配套制度的运行机制,依法规范办学行为,依法实施教育教学活动,依法维护学校、教师和学生的合法权益,全面提高学校依法治校水平;规范教师行为,完善《丰台二中教师行为规范》及相关监督机制,全力塑造“敬业、乐教、善导”的良好教风,从而实现让学生满意、家长放心、社会认可的美好期待。

在新时代,学校首先加强了党组织统一领导,实行了党组织领导的校长负责制,集团党委把握学校办学方向、发展规划、重大事项、干部任用等;其次,保障校长的民主决策和实施效能是这个体系的关键所在,校长按照党组织集体决议依法行使教育教学、行政管理、队伍培养等职权,回答和实施“培养尚品中国人”的目标;另外,设立独立于行政外的学术机构,成立协调和评价成员校发展的集团中心,确保职工代表大会的监督权得以落实,这个组织环环相扣,良性互动,形成了独特的决策机制、激励机制、协调机制、保障机制和监督机制,明确而合理地配置集团内各成员校之间的权利义务关系,达到了为各成员校协和共进提供保证的效果。

为了更科学有效管理,学校将各方面管理条例汇编成《尚品管理手册》,让庞杂的学校日常工作变得简约高效。经过大家反复研究,细致打磨,终于将近六十年形成的学校各项管理制度进行加工整理,结集成《尚品管理手册》,献给了当年刚刚竣工新的丰台二中,希望在未来的学校治理中,探索现代学校治理之道,走法治之路,走民主之路,走尚品之路。［11］

(三)研究和重视基本假设在学校文化建设实践

“对于一个学校来说,没有什么比文化更重要了”。［12］那么什么文化是组织最重要的文化,深层次文化如何挖掘和显现,是学校文化建设需要回答的问题。沙因认为,基本假设(深层假设、默认假设、默会假设)是组织文化中最基本和最根本的东西。 “一种文化的本质是建立在基本的深层假设的模式之上的,一旦了解了那些基本假设,你就能轻易地理解并合理地处理其他更表面的层次”［13］。也就是说,基本假设是一个组织文化最深刻的根源,一旦成型,就会从根本上影响组织的价值观和组织行为。

组织文化中的基本假设隐藏在阳光之下,是隐蔽的,可称为组织中的“潜意识”。“可能文化这个概念最吸引人的地方就在于,它将我们指向表层之下的现象,指向那些潜意识水平的、看不见摸不着却确实存在的强大的影响力”［14］。

学校深层次的文化价值观的基本假设深藏于校史、校园、过往校友和学校现在的人物中。在近60年的历史中,丰台二中形成了优良的精神传统,从建校起,学校就铸就了艰苦奋斗、团队协作等精神。1962年首任校长刘光老师带领二十几位北京十二中教师在丰草河畔成立学校,当时的校舍是日伪时期留下的一排北平房。当年的年轻教师队伍,凭借不服输的拼劲和干群同心向上的精神,自觉自愿的义务参加校园建设,星期日也没有休息过,不用命令、不用组织,干部和教师下课就到工地挥锹铲土、清运沙石、植树种花,同学们也在老师的带领下轮流参加义务劳动。几十年来,形成了“知难而进、永不退却、不断创新、追求卓越”的团队精神。这是丰台二中人共有的精神财富、文化积淀,也是学校的“传家之宝”,为尚品文化的提出建设了基础。

近几年,大家共享一种“不言自明”的价值观,认为教育是一个美丽而绵长的过程,学校致力于做尚品教育。所谓尚品是指高尚的品质;培养尚品中国人,就是要为国家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的发展的人才。尚品,还意味着崇尚教育本真的品质,探索人的成长规律,唤醒生命的潜力,让儿童得到合理的发展。尚品的学校文化突出了“以学生为中心”。

减负提质,就是通过减轻师生负担来提升教育质量。改变传统的通过加课补课的方式提高教学水平的行为,促进师生健康可持续发展。减轻学生负担,提升课堂效率,取消节假日补课,实施丰台二中“减负提质工程”,提倡绿色中高考成绩,构建可持续育人的模式［15］。调整教学组织方式,满足学生选学的需要,合理编班,促进教师专业发展,把选修课教学与教师特长结合起来,把课程建设落到实处［16］。培养学生良好的行为习惯、健全的人格、健康的心理,力争“让懂礼貌成为习惯,让生机充满校园,让文明照亮生活”,把德育内容融入学生日常生活,渗透于教育教学,贯穿于学校、家庭和社会的各方面,全员、全程、全方位育人。

学校鼓励孩子开阔眼界,也开阔自己的心胸。在丰台二中的校园,每个生命体灵动多姿,各类社团活动或选修课每天如期而至,学生可以自主组织社团,参加比较成熟的学生组织,在校园设计活动,聆听来自大家的教育讲座,享受文化与精神的饕餮盛宴。家长也可以定期参与家庭教育讲座或沙龙,可以与孩子一起拓展,一起去修学,一同分享丰台二中的教育。

学校致力于做尚品教育以来,效果明显,整体带动了学校发展。德育上重视学生的全人格发展,教学上践行“减负提质”的教学理念。学校于2017年荣获“全面实施素质教育优质校”2020年荣获“京城教改创新领军中学”等称号。

今天的丰台二中师生,竭力让近六十年历史的丰台二中变成更好,促使学校成为纯净的育人沃土,不染尘埃;成为师生修身养性的精神之乡,静水流深;成为美丽的尚品教育家园,雄浑隽永。

基于以上,学校的基本假设可以提炼为学校文化愿景与理念:做中国美丽的尚品教育。全校师生秉承学校优良传统,齐心协力,将进一步提升办学品质,实现优质辐射,创办美丽的尚品教育,培养尚品的中国人。尊重教育规律,致力于追求教育的本质,追求高尚的教育品质,努力把学校建成“中国传统文化气息浓郁、管理机制科学、师生健康自主、社会广泛认可、环境优美的尚品教育基地”。学校精神为“坚韧不拔,志存高远”,包括“正、廉、新、实、和”的干部作风;“敬业、乐教、善导”的教风和“自律、自主、笃行”的学风。倡导“爱岗、敬业、质朴、勤勉”的丰台二中人职业精神［17］。

总之,依据沙因的文化层次理论,学校管理者要理解每一个具体事件为什么会以特定的形式发生,将学校教育行为、管理事务置于隐性的基本假设之下思考,是有价值的。为促进教育均衡发展,丰台二中在发展学校文化和集团办学方面积极探索,吸引力在不断增强。到2023年,学校发展成为8个成员校组成的教育集团,在校学生由十年前的1000多人增加到今天的6000余人。学校尝试构建科学决策、民主决策的集团管理方式,建立集团的机构、人员、制度等一体的有效协调体系,带动了600多名教师和干部成长,提升了教育集团的品质。今后,丰台二中还将继续努力,将教育集团建设成为一个水平更高的超循环合作系统,为基础教育办学改革贡献力量,为国家培养优秀的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