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一条河流（组诗）

◎胡 游

[故 乡]

故乡这个词越来越遥远

城里孩子的故乡是老人嘴里的故事

老人的故乡是老花眼里的模糊记忆

电梯房、写字楼、立交桥、白领、富豪、打工仔

让时间变快

一个中年妇女挑着一担花草

在后现代结构里一路慢悠悠走来

让我们看到的故乡是那么小

小到只是一钵花草

[穿过玉米地]

玉米地里还有些玉米

迟迟无人认领

已经挂满深色的穗

包裹玉米的壳已失掉水分

蒸发了激情

我独自一人穿过玉米地

玉米枝叶高过人头

有些已经驼背

如美人迟暮

我向它们致以敬意

[描写一条河流]

静止的河水

表面有一层层褶皱

像揉搓过的纸片

河岸边，树木伸出枝叶的手

想抓住什么

我无法描绘一条完整的河流

就像无法读取某种东西

我走动的时候

水微微摆动，一点一点地拍打岸边

它所能接触到的落叶、沙石

如人生的一些相遇

但下一刻不会比这一刻有什么惊喜

[雾 中]

巨大的灯光如人造月亮

覆盖小县城

我在灯光中散步，如走在雾中

广场上的女人围着过去的旧音乐动心

小摊贩叫卖着发光的幻想

喷泉边踩水的小孩以为自己下了海

只有白鹭清醒

它们都回不到那棵老樟树了

突然有人说：“关掉月亮，让白鹭飞回家吧。”

我瞬间明白

月光也会让人迷路

[漂 浮]

站在龙江河上

一辆辆货车、大巴车从桥的背上

呼啸而过

我抓不住这样的瞬间

龙江河漂浮而下

她的灵魂经过我的面前

如小鲫鱼一样的长发顺水游动

阳光照亮苍白的脸

凝结成一个椭圆的肉色小点

有小兽行走在河岸的密林里

隐藏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月光如河水一样浑浊

同样漂浮着塑料袋、树叶

时光从两岸的山峰呻吟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