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建忠
提到郑国,熟知历史的人都知道他的大名。他是一位伟大的水利专家,从韩国来到秦国,肩负“疲秦”使命。经十年修建,一条三百余里规模宏大的灌溉工程横空出世,使关中大地变成了千里沃野粮仓,造就了利秦大业,成为天地可鉴的民心造福工程,两千多年来一直哺育着“生于斯,长于斯”的百姓。
我遇见的郑国虽非历史上的郑国,但都与水有关:一个是历史绵延,久远恢宏,叫郑国渠;另一个是现实存在,姿色无限,叫郑国寺。
在农村长大的我常在闲暇之日骑行,嗅嗅乡村气息。北大河畔以北的果园镇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果园,每个村子都有大小不等的果园,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有不同种类的果树。还未立秋,这座阡陌大果园里的酸果子、杏子、黄桃、毛桃子、国光等相继成熟,在甜丝丝摇曳的秋风里,色泽诱人。每当这个季节,我的身影就出现在村头村尾,我的鼻息嗅着果香味,目光在树杈间游走,谁家桃子味道好,谁家有青皮杏子,谁家果园里环境好,我大致清楚,也与一些乐善淳朴的村民建立了友好关系,先尝后买、边摘边尝、连买带送、吃了白吃等是日常之态。
我不是贪小利而忘性之人,坚信只要以诚待人,定能收获快乐回报。品尝到之前看在眼里的果子,我的心头总是闪现小时候爬树摘果子的记忆,喜欢沉醉在这样熟悉亲切的场景中。在小坝沟村,隔着栅栏,看见一家院子里黄亮的黄桃,停车推门。脸庞黝黑的大叔说:“随便吃。”吃完后,我又装了一袋。大叔只收了二十元钱,并热情地送我出院门。在北闸沟村头,一棵酸果子树的果子颗颗红鲜晶亮,熟透的掉落不少。我过去捡拾时,一位大爷走出门:“院子里有凳子,搬出来摘,上面的好。”在中所沟村姓樊的一家,有晚熟的桃子树和杏子树各一棵,青皮桃子脆甜,青皮杏子酸甜,每年到了七月底,我是他家常客。樊家婶子六十多岁了,依然能上树上房,挑最好的摘。
一个偶然,玩心未泯的我不期而遇了郑国。
那是一个夏天端阳后,我信马骑行,路途中欣赏了残缺壮美的高闸沟烽火台,瞭望了斜阳下的法幢寺,人随路转,一里之遥闪现粼粼波光,匆匆前行,穿过麻雀喳喳开始叨食的半熟麦子地,一潭丰盈绰约的湖水呈现眼底。这是一个藏匿于偏僻村庄后的水库湖,又处在一个南北狭长的天然深沟坡底,一条北大河支流从西南角流入,一条长三百多米的土筑大坝西北方拦堵,便形成了这座水库湖。库里水与北大河水的颜色随着季节变换而不同。这个时节,夏天雨多,黄亮混浊,湖里没有鱼草。坝堤后则是丰茂葳蕤的草甸子,似一条绿色盘龙一样蜿蜒东去,那看不见的尽头则是鸟的天堂—魏家湾水库湖。
我询问白胡子的村民爷爷,得知这座水库叫郑国寺水库。水库是1958年原银达和怀茂公社联建的,在没有机械設备的年代,靠牛车、架子车、独轮车,社员们连拉带夯,一层层筑起来的。通过攀谈,我知道了这座叫郑国寺的水库就是生我养我的黑水沟的上源水库,并且它还有一个被人遗忘的名字,叫上黄水库。顾名思义,清水河两端,下端是下黄水库,上端则是郑国寺水库。而伫立在水库湖西侧的郑国寺庙,很可惜,在水库建成的第二年,因为一些变故荡然无存。
生命中的遇见要么注定,要么有缘。无缘陌生的遇见不是遇见,不会映入你的心底,也终将会从你的眼帘飘过。对于一些不合时宜的遇见,过度的热情不一定是好事,过度的愤恨与扭曲只会更坏事,历史和现实皆如此。
我庆幸此生遇到美好的景和人,熟悉的果香味与憨厚的村民注定遇见,哺育我的郑国寺水库注定遇见。于是,只要有闲暇时间,我一定会沿着环湿地路,去听听魏家湾湖的鸟鸣,去看看郑国寺湖的娴静,就像看望一个久违的老亲。
我想,古代的先祖和远方的我们本为一体,总有一天会让我们遇见,在上善之水里懂得守家人的责任和使命—郑国渠不朽,郑国寺水库不朽,郑国也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