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偿数字劳动语境下高校大学生劳动教育的困境与契机

2023-09-21 15:46李金梅陈何捷
天津中德应用技术大学学报 2023年3期
关键词:契机劳动教育困境

李金梅 陈何捷

摘  要:無偿数字劳动是一种普遍存在且不可忽视的大学生劳动新形态。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包括需求、时间、娱乐等三重动力机制,并呈现出矛盾交织状态,具体表现为自我实现与剥削控制、丰富与匮乏、真实与虚假的辩证统一,劳动时空转换、教育者认知滞后、劳动要素地位变化给劳动教育带来时空泛化、劳动的教育性缺失、劳动的“媒介化”、淡化劳动价值等困境。高校应通过拓展劳动教育内容、拓宽劳动价值取向、拓增劳动教育渠道等方式,将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纳入传统劳动教育的范畴中。

关键词:高校;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劳动教育;困境;契机

中图分类号:G6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3769(2023)03-079-07

收稿日期:2023-02-25

作者简介:李金梅(1992),女,河南信阳人,硕士,教师,研究方向为思想政治教育;陈何捷(1989),男,广东雷州人,硕士,教师,研究方向为思想政治教育。

此文为2021年度广东省普通高校青年创新人才类项目“新时代大学生网络公共参与的价值引领与行为引导——基于广州市高校的实证研究”(2021WQNCX091)和广东白云学院2022年度校级科研项目“从‘功利向度走向‘审美向度:劳动教育危机与价值重构研究”(2022BYKY87)的研究成果。

劳动是人的存在方式,劳动教育应以人如何更好地存在为出发点和落脚点。2020年3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时指出:“紧密结合经济社会发展变化和学生生活实际,积极探索具有中国特色的劳动教育模式,创新体制机制,注重教育实效,实现知行合一”。[1]当今世界,以计算机、移动设备、网络通信、大数据为代表的数字技术正全面融入生产生活中,催生了数字经济,带来了数字劳动。数字劳动大致分为四种基本形式,即传统雇佣经济领域下的数字劳动过程、数字资本公司技术工人的数字劳动过程、互联网平台零工经济中的数字劳动过程和非雇佣形式的产销型数字劳动过程。[2]大学生所进行的无偿数字劳动一般指最后一种非雇佣形式的产销型数字劳动,即免费互联网平台用户劳动。

作为“数字原住民”,当代大学生早已成为无偿数字劳动的重要实践主体。大学生的无偿数字劳动包括两个部分,一是免费为社交媒体提供内容,包括自觉、主动生产、创建内容(如发动态帖子、制作并发布vlog、直播等)和在访问互联网平台时无意间生成数据的过程(浏览、点赞、评论、转发等);二是各类粉丝行为,包括应援、打投、反黑等活动。聚焦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回应大学生劳动新图景,寻求劳动教育新契机,是大学生劳动教育的应有之义。立足于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语境,思考当代大学生为何热衷于无偿数字劳动或者说无偿数字劳动给当代大学生带来了什么?大学生的无偿数字劳动呈现出什么样的特点?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语境下,劳动教育的困境有哪些?劳动教育又该如何回应大学生劳动新形态,从中寻找劳动教育新契机?本文将围绕这几个问题展开论述。

一、大学生热衷于无偿数字劳动的三重动力机制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在传统的雇佣劳动关系中,劳动者耗费了时间和精力,为资本家产出了价值并由此获得相应的报酬。而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的一个显著特点是大学生在互联网平台上同样耗费了时间和精力,并为数据资本家提供了价值,但却并没有因此而获得报酬。大学生在没有报酬的前提下主动参与其中,乐此不疲,主要有三重动力机制在发挥作用。

1.需求机制

马克思曾指出:“任何人如果不同时为了自己的某种需要和为了这种需要的器官而做事,他就什么也不能做”。[3]也就是说人的需要是人活动的初始动因和根本动力,人的一切活动都是为了满足自身的某种需要。大学生热衷于无偿数字劳动,主要是因为以新兴智能媒介为平台的无偿数字劳动满足了大学生“自我展演+社交互动+价值实现”的需要。首先,无偿数字劳动为大学生提供了自我展演的舞台。小红书上关于旅游、美食、穿搭、化妆等的经验分享,朋友圈的日常生活分享,知乎上的小作文以及点赞、转发、评论等,无不是一种自我生长状态、兴趣爱好、观点态度的自我展演,大学生通过这种自我展演获得情感上的认同。其次,无偿数字劳动满足了大学生的社交互动诉求。无偿数字劳动以虚拟化、智能化形式解构了大学生社交互动的局限性,为大学生提供了更加自由、平等、多元、开放的社交空间。大学生在以“趣缘—情感”连接形成的各种圈层中找到归属感,例如狂热、主动地为偶像应援的粉丝圈层正是基于这种情感归属而心甘情愿成为免费的数字劳工。第三,无偿数字劳动是大学生感受到自我价值实现的重要方式。在智能通信技术加持下,大学生在数字平台上制作并发布每一篇小作文、每一个vlog的过程都是自我本质力量(包括创意、经验、个性、情感)对象化的过程,大学生通过审视自己产出的成果观照到自身的本质力量而感到愉悦与满足,从中获得的成就感和对自身价值的肯定是大学生不断进行无偿数字劳动的重要动因之一。

2.时间机制

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止2020年12月,在我国网民群体中,学生最多,占21.0%。“碎片时间—填满时间”是大学生热衷于无偿数字劳动的时间机制。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在繁忙的学业和社团工作之外,大学生们连续的空闲时间不断减少,空闲时间更多的是以不稳定、不连续的碎片时间呈现出来,例如课前课间课后的几分钟、排队等餐时、公交地铁上、睡觉前等。利用碎片化的时间可以有三种方案,一种是任由这些碎片化时间流逝什么也不做;一种是围绕一项长期的核心任务,将零散时间化零为整;一种是用碎片化的任务填满零散时间。

各种移动互联网应用为了能够牢牢吸引用户,都将抓住用户的零散时间作为竞争目标,因此以移动互联网应用为平台的无偿数字劳动不需要完整的或连续的长时间链条。无论是在移动互联网平台上创建内容,还是在访问互联网平台时产生数据,还是作为粉丝应援、打投、反黑等,都是短期的即时性任务,用户可以随时随地进入和退出。移动终端设备占据了人们碎片化时间,同时也进一步加剧分割人们的碎片时间,使时间再碎片化。大学生站在碎片时间的洪流面前,如果无所事事荒废了时间会感觉到恐慌,如果选择化零为整地完成一项长期耗时费神的任务会因困难而失去耐心。无偿数字劳动的零碎时间机制正好弥合了大学生的这一矛盾心理,用零散的任务把空余时间填满,表面上是争分夺秒地利用了时间,其实质是对复杂任务的一种逃避。

3.娱乐机制

快乐是激发劳动者自愿自觉劳动的源源不竭的动力。无偿数字劳动中内含娱乐的劳动化和劳动的娱乐化,它们共同实现了大学生的劳动同意和行为持续。在移动互联网平台上,娱乐与劳动的界限模糊,二者相互交融、相互贯通。娱乐的劳动化是指大学生在互联网移动平台休闲娱乐过程中,耗费了时间和精力,并且产出了劳动成果(突出表现为数据),这些劳动成果被平台所占有而成为资本增殖的手段。劳动的娱乐化是指大学生在移动互联网平台上进行浏览、点赞、转发、创作等劳动过程中,以娱乐的心态投入其中而感到轻松有趣。劳动之所以可以娱乐化,一是因为无偿数字劳动本来就是披着娱乐的外衣出场的,正如京特·安德斯在《过时的人:论第三次工业革命时期生活的毁灭》一书中敏锐地揭示出资本运作中劳动——非劳动的移位机制,“其作用在于系统地调整错误引导,也就是将所有的活动进行错误的定位。其具体做法是将实际上属于A范畴的活动定位至B范畴,让实际上属于B范畴的活动在C范畴出现,以此类推”[4],这种刻意为之的移位机制使得劳动者难以甚至完全意识不到自身的劳动者身份,心甘情愿、永不停歇地进行无偿数字劳动。二是因为这些无偿数字劳动大多比较简单,不需要深入耗费人的脑力和体力,让人可以轻松进入、完成。三是因为这些劳动卸掉了维持生计的使命和竞争的压力,大学生参与其中不会觉得耗费时间和精力,而是自我放松的娱乐,实现“被迫劳动”到“上瘾劳动”的转换。

二、矛盾交织: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新图景

关注人的生存与发展,实现人的解放,使人获得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是马克思主义主体性思想的核心要旨。从人的主体性维度来审视大学生所进行的无偿数字劳动,就会呈现一幅矛盾交织的新图景,具体表现为自我实现与剥削控制、丰富与匮乏、真实与虚假的辩证统一。

1.自我实现与剥削控制

无偿数字劳动是大学生自我实现的新方式。一方面,这种劳动彰显了大学生自觉的生命特质和主观能动性。无偿数字劳动不是外在强加给大学生的(比如为了谋生、为了提升技能),而是大学生的自愿参与和主动选择,要不要、什么时候去浏览、发布、转发或点赞什么内容都是出于其主体意愿;另一方面,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仍然是马克思所阐释的主体的对象化过程,“劳动的对象是人的类生活的对象化:人不僅像在意识中那样理智地复现自己,而且能动地、现实地复现自己,从而在他所创造的世界中直观自身。”[5]大学生在无偿数字劳动的过程和结果中观照到自身的本性(例如思想、性格、偏好、能力等)而获得一种自我价值感和意义感,例如大学生在“为爱打榜”中,肯定了自身的组织力和行动力,在制作分享互动的vlog中,展现了自身的经验、审美和技能,在评论、转发中也传递了自身的态度和立场。与此同时,数字平台本身的经济特性,让从属于数字劳动的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不可避免地纳入经济资本范畴。大学生在互联网媒介平台上进行无偿数字劳动的过程会产生承载个人喜好、态度、兴趣等的数据,这些数据被平台收集整合并无偿占有,然后出售给广告商获得收益。从劳动者和劳动结果的关系来看,数据是平台上所有劳动者创造的,是一种集体性的劳动产品,其所有权和收益权理应归所有劳动者所有,但实际上却被平台无偿占有,表现为劳动者与自己创造的劳动成果之间的分立。但数据资源的非现实性、分享增值性、非稀缺性、非排他性、共享性[6]为资本剥削披上了隐蔽的外衣。此外,广告商利用掌握的用户数据,借助不断升级的算法,锁定用户需求,甚至创造用户新需求,实现精准投送,使用户陷入消费陷阱,遭受新的剥削与控制。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存在明显的二重性:在无偿为数据资本家创造财富而陷入被隐蔽控制的同时也形塑了自身,观照和肯定了自我价值,两者一起构成了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的完整逻辑。

2.丰富与匮乏

主体的丰富体现为主体表达的丰富性和创造性。透过大学生的创作、浏览、转发、评论、点赞、直播等无偿数字劳动,我们可以洞见一个丰富的世界,包括大学生与外在世界的连接(比如对时政热点的关注与评论,直播带货助力乡村振兴等)和大学生的自我成长(比如分享学习、生活、工作中丰富的经历、感受、文化现象等)。主体的匮乏体现在劳动的内容、主体感觉、情感、人际关系的匮乏。从劳动的内容来看,大学生的无偿数字劳动不可避免地落入到技术加持的模板和程式中,例如为了提高产出量和点击率,以短视频为例的内容生产平台充斥着哗众取宠式的“吸睛”与“吸金”,千篇一律的工业雷同,导致创造性式微;从劳动者的感觉来看,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中充斥着图片和视频,视觉占主导地位,正如马克思指出的:“人的感觉、感觉的人性,都是由于它的对象存在,由于人化的自然界,才产生出来的,”[7]视觉的堆满与其他感觉的受限同时存在;从劳动者的情感来看,大学生通过无偿数字劳动很容易找到情感链接、产生情感共鸣、进行情感宣泄,但快节奏、同质化的内容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解人的情感,使人变得麻木迟钝;从人际关系来看,大学生通过无偿数字劳动在互联网平台上建立了丰富的“趣缘”关系,但在现实生活中却陷入人际关系的疏离与被动状态。

3.真实与虚假

大学生在互联网平台上所进行的无偿数字劳动也展现了真实与虚假的矛盾。一方面,在互联网平台上,大学生可以摆脱现实生活中的身份角色和行为期待对自我表达的约束,借助匿名账号通过文案、配图、视频等或明或暗地表达真实的自我。另一方面,互联网平台上劳动的符号化、形式化同时也隐蔽、消解了劳动者的真实自我。大学生进行无偿数字劳动的过程也是在网络平台上的社交过程,正如奥利维耶·阿苏利在《审美资本主义》一书中指出的:“社交场合中的行为就像演戏,要装出某种态度、姿势、动作、话语、微笑、赞赏和欲望等,这些都不是真实的”[8]。无偿数字劳动者是在身体不“在场”的情况下,通过文字、表情包、图片、视频等符号实现交往连接,这些不必然显现个人真情实感、真实境况、真实想法的符号为表演提供了便利。例如,一些大学生明明在现实生活中非常努力,却展现整天吃喝玩乐、成绩优异的虚假的优越感;一些大学生耗费大量的时间拍照、修图、写文案,就是为了在互联网社交平台上展现虚假的精致生活;一些大学生在心情跌入谷底的时候却在互联网平台上忙碌着点赞、祝福、发表“笑不活了”的评论......这种在“真实表达”和“虚假表演”中反复横跳,不仅干扰了他人的认知,也产生了自我身份认同的危机。

三、无偿数字劳动教育的困境

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是一种以互联网技术为依托的新型劳动形态。劳动时空的转换、教育者认知的滞后、劳动要素地位的变化等,都给劳动教育带来了诸多挑战。

1.劳动教育时空泛化

超越传统时空的限制,大学生的无偿数字劳动呈现出跨空间的无限衔接性和跨时间的即时时序性。“人的存在由‘此时此地式存在,迈向‘此时此地+‘彼时彼地的全时共在。”[9]由此,劳动教育因时空场域被延展、拓宽而难以聚焦。一是劳动教育在空间范围上难以聚焦。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分布于微信、微博、小红书、知乎、抖音、B站等各种网络平台,且不同的网络平台具有不同的特点。二是劳动教育在时间范围上难以聚焦。数字技术消解了劳动与娱乐的时间边界,大学生在互联网平台上耗费的休闲娱乐时间同时也是无偿数字劳动时间,劳动教育的发生时间被延长和泛化。三是劳动教育的内容难以聚焦。大学生所进行的无偿数字劳动涵盖了方方面面的内容,涉及到许多复杂的新问题,因此劳动教育不仅要回应传统议题,还要回应这一系列新问题,比如无偿数字劳动者的媒介素养、无偿数字劳动的公平正义、无偿数字劳动的价值取向、无偿数字劳动者的主体性、无偿数字劳动中的劳动关系、无偿数字劳动的社会价值等。

2.劳动的教育性缺失

任何行为都需要有意地进行教育与引导。劳动教育的使命就在于引导学生在具体实践中思考自身的存在,实现客观世界与主观世界的联通,并形成自身的理论世界,以超越人对外在世界的被动适应,合目的合规律地改造世界。当代大学生热衷于无偿数字劳动,但对其中的实践规律和价值要求并未真正领会。劳动从现实空间转换到网络空间,目前在很大程度上处于自发状态,行为的教育性(教育意识和教育行为)相对缺席,教育者认知的滞后性造成了教育的滞后性。首先,大多数教育者并未认识到无偿数字劳动是一种新型的劳动形式,而是将无偿数字劳动视为娱乐方式,认为娱乐是人的天性,具有“不教自会”的特点,因而通常采取两种态度:一种是放任不管,任其发展;另一种是强制要求克制,遏制玩性。其次,教育者即使认识到无偿数字劳动是一种新型的劳动形式,也不知道如何去教育。因为目前无偿数字劳动还处于“感性具体阶段”,学界的研究還比较少,还未发展到“理性抽象”和“理性具体”的阶段,因而还没有显在的教育体系可供教育者学习和运用。以复杂互联网环境为依托的无偿数字劳动的教育性缺失,必然暗含隐患,此外也错失了育人的重要契机。因此,无偿数字劳动是大学生劳动教育未经开垦而又必须开垦的一片肥沃土壤,要化被动为主动,积极探寻规律,克服教育的滞后性。

3.劳动的“媒介化”淡化劳动价值

劳动价值是劳动教育的关键起点和重要内容,而大学生进行无偿数字劳动的“媒介化”淡化了劳动价值。姚建华在《数字劳动:理论前沿与在地经验》一文中提出了数字劳动的路径之一:劳动的“媒介化”。“劳动的‘媒介化指信息传播技术作为结构性的、中介化的力量日益嵌入到社会场域,重塑并影响了人们的劳动过程、劳动控制、生产政体、雇佣模式、身份意识等。”[10]媒介数字技术贯穿、控制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全过程。其一,大学生的无偿数字劳动不能脱离媒介数字技术,任何无偿数字劳动必须依托一定的网络设备、技术工具、传播媒介,例如制作并发布一个短视频必须要有电脑或手机、畅通的网络信号、视频制作软件、网络社交平台等。其二,媒介数字技术引导、控制着大学生的无偿数字劳动。大学生在网络平台上具体产出什么、怎样产出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大数据精准投送的引导和固有技术设备的限制。其三,媒介数字技术简化无偿数字劳动。为了信息的大量产出和海量传播,互联网技术开发人员研究开发了各种傻瓜软件,使得劳动的难度和门槛降低,对劳动者能力的要求也降低了。这样一来,具体的劳动就转化为抽象性、技术性的劳动,大学生产生了对媒介数字技术的偏好和依赖,个人的具体感性的劳动被淹没在技术的巨浪之下,大学生看到的是技术的伟力,而劳动本身的价值却被淡化了。

四、无偿数字劳动教育的新契机

劳动教育需要回应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新形态,从大学生热衷于无偿数字劳动的动力机制、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的特点和无偿数字劳动带来的劳动教育困境中寻找新契机。可以从两个维度去思考:“关于无偿数字劳动”的教育和“通过无偿数字劳动”的教育。“关于无偿数字劳动”的教育是指教育大学生理解和掌握无偿数字劳动的内涵、方法、价值、劳动关系等,以便更好地进行数字劳动。“通过无偿数字劳动”的教育是指借助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实践这一方式来实现育人目的,如增强大学生的自我价值感、培养亲社会行为、提升其审美能力等,具体体现为拓展劳动教育内容、拓宽劳动价值取向、拓增劳动教育渠道。

1.拓展劳动教育内容

劳动教育应将大学生的无偿数字劳动同传统意义上的体力和脑力劳动一起纳入到劳动教育内容体系之中。第一,关于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的内涵、本质、发生机制、特点等的教育,让大学生能够对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这样做有一个主动、全面的认识,由自发状态转变为自为状态。第二,关于数字媒介素养的教育,包括工具素养和虚实空间交互中的劳动道德素养教育。爱因斯坦曾指出:“科学是一种强有力的工具。怎样用它,究竟是给人类带来幸福还是带来灾难,全取决于人自己,而不取决于工具。”[11]因此,要教育大学生增强使用网络工具的主体意识,洞察隐蔽的资本剥削与控制,培养批判性思维,主动有意识地筛选信息,避免成为信息的被动接收者和数据引导的盲从者。此外,合乎道德是运用互联网工具的必然要求。只有尊重他人劳动成果,不抄袭、文明发表和对待不同观点,不扭曲歪曲事实,不恶意引导舆论,大学生才能在无偿数字劳动中实现自身的创造性、自主性,收获和谐的人际关系,增强归属感与幸福感。第三,关于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中劳动关系的教育。“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2]大学生的现实性在无偿数字劳动关系中得以丰富与展现。必须教育大学生掌握这一过程中的劳动者之间的关系、劳动者与互联网技术的关系、劳动者与平台的关系,以此洞悉个人的真实存在状态,融入与反思批判并行,不断实现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2.拓宽劳动教育价值取向

劳动教育的价值取向决定了劳动教育的特点和效果。传统劳动教育基于“功利”价值取向,将劳动视为谋生的外在手段,注重培养大学生创造财富以谋求未来生存发展的专业技能,忽视与谋生无关的其他劳动和劳动过程,结果导致大学生过分强调劳动的外在目的性,过分在意结果,而忽视劳动过程本身的价值,在劳动中不是感到快乐,而是感到痛苦,只有逃离劳动时才感觉是快乐的。大学生所进行的无偿数字劳动凸显了劳动价值的新维度——“审美”价值。大学进行无偿数字劳动超越了物质的功利性追求,不是为了立业,不是为了逐利,而是“在我的生产中物化了我的个性和我的个性的特点,因此我既在活动时享受了个人的生命表现,又在对产品的直观中由于认识到我的个性是物质的、可以直观地感知的因而是毫无疑问的权利而感受到个人的乐趣。”[13]在这里,劳动对于大学生而言是一种确证自我的精神愉悦与情感满足,成为大学生“乐生”的需要,劳动过程更深刻地与创造、个性、情感、审美等非物质因素联系在一起。当今世界,劳动具有“功利——审美”双重价值,劳动教育理应秉持“功利——审美”双重价值取向。在培养大学生谋生技能的同时,更加关注劳动过程本身的价值,引导大学生在劳动过程中“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14]世界,实现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以及真善美的辩证统一。

3.拓增劳动教育渠道

2020年3月20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随后,教育部又印发了 《大中小学劳动教育指导纲要(试行)》。为响应和落实国家教育政策,各高校联合社会、家庭、企業,科学规划、合理布局,开辟丰富的劳动教育渠道,包括开设专门的劳动教育理论课、开展特色劳动实践活动(比如在学校开辟种植实践基地、与乡村合作开展学生下乡学农活动、与家庭互动指导学生进行家务劳动、与社区联通开展志愿服务活动等)、与企业合作搭建学生专业技能实践平台等。由于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还没有作为一种劳动被教育者充分认识,数字化劳动实践平台作为育人渠道被忽视了。既然无偿数字劳动是大学生劳动的新形态,作为大学教育主体的学校就应主动搭建数字化劳动实践平台,积极组织、开展各具特色的数字劳动实践活动,并加强对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过程的教育与引导,使无偿数字劳动成为大学生自觉提升劳动素养、培育健康劳动价值观、掌握数字劳动技能的重要实践渠道,同时也成为学校劳动教育已有渠道的有益补充,搭建理论与实践、线下与线上相互补充、相互促进的全方位育人渠道。

劳动是人的存在方式,劳动教育要想更好地发挥育人效果,必须关注并回应人的现实存在。无偿数字劳动是当代大学生的一种普遍存在的不可忽视的劳动新形态,也是大学生一种新的存在方式。因此,教育者必须及时洞悉大学生进行无偿数字劳动的动力机制、特点以及在此语境下进行大学生劳动教育面临的困境,基于此有意识有计划有组织地拓展教育新内容、拓宽价值取向、拓增教育渠道,以更好地发挥育人成效。同时,劳动教育是一项社会系统性工程,无偿数字劳动更是涉及到互联网平台的体制以及由此产生的公平正义、劳动异化等问题,因此,要想更好地在大学生无偿数字劳动语境下开展劳动教育,更需要国家、社会层面的支持,在制度层面发挥规范、调节、引领作用,以保障无偿数字劳动中的公平正义,促进劳动者的自由全面发展,为劳动教育提供良好的教育生态环境和保障。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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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35,57.

The Dilemma and New Opportunities for College Students' Labor Education in the Context of Unpaid Digital Labor

LI Jin-mei, CHEN He-jie

(Department of Marxism,Guangdong Baiyun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450, China)

Abstract: Unpaid digital labor is a new form of college students' labor that is common and non-negligible. It mainly includes three dynamic mechanisms: demand mechanism, time mechanism and entertainment mechanism, and presents a state of contradictory intertwining, which is embodied in the dialectical unity of self-realization and exploitation control, abundance and scarcity, truth and falsehood. The transformation of labor time and space, the lag of educators' cognition, and the change of the status of labor factors have brought about a dilemma featured by the generalization of time and space in labor education, the lack of labor education, the mediatization of labor and the dilution of labor value;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should incorporate unpaid digital labor of college students into the scope of traditional labor education by broadening the content of new labor education, the orientation of labor value, and the channels of labor education.

Key words: Unpaid Digital Labor; Labor Education; New Opportunit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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