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春来早

朱德华

2011年2月，某边防连官兵喜迎新春

随着年的脚步越来越近，我又想起那次在边关过大年时的情景。

一

2011年2月1日，农历腊月二十九，当时，我是一名军事新闻工作者，因单位组织“新春走基层”活动而赴新疆采访边防部队。到达目的地次日，即为大年三十，那天的经历，充实而难忘。

那天的雪花不大，零零散散地飘落，不过地上的积雪深度已近40厘米，还是令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瑞雪兆丰年”。

某部边防官兵要与哈萨克斯坦边防军人联合执行任务。我们早早地起床启动车辆、备好马匹。

“过年好，给你们拜年啦！”上午10点，中哈边境线324号界碑前，哈萨克斯坦边防执勤分队的人员，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向我方边防官兵表达新春问候。

正常情况下，在中哈边境某段，双方边防官兵在各自执勤中很少有见面机会。而根据双方此前的边境会谈约定，春节期间两国边防官兵将进行联合边境执勤。

雪海茫茫的边防线上，两国执勤小分队通过徒步、骑马、乘车等方式，穿越雪海，跨越河流，“肩并肩”展开了巡逻。执勤休息就餐时，虽然双方官兵语言不通、文化各异，但挡不住大家交流的热情。执勤人员把自己带的单兵干粮以及其他各种食物拿出来共同分享，谈中国的春节、谈在哈萨克斯坦举办的第七届亚冬会。就餐结束时，双方官兵还分别用汉语、俄语共同唱起了《喀秋莎》，纷纷帮忙将对方身上的雪花拍落。

在执勤过程中，我方军犬“黑客”表现突出，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被评为当日“最佳执勤明星”，并获得哈方一盒牛肉罐头的奖励。

“达思维达尼亚（俄语：再见）！”金色的阳光尽情地洒在冰封的界河上，两国边防军人互赠礼物后，敬礼告别。

二

联合执勤归来，我虽是满身疲惫，但还是被炊事班飘来的香味给吸引了过去。“烹炸蒸煮用真情，色香味形见真功。”某边防连炊事班门上的春联更像是一封表扬信。一年来，为让官兵吃得舒心、吃出战斗力，炊事班战友可没少花费心思。

“今天我们能吃上嫂子们烹饪的年夜饭啦！”我方执勤小分队的带队领导朱常军走过来介绍。2001年1月，朱常军到该边防连任指导员，这里恶劣的自然环境令他倍加思念远方的亲人。那年的年夜饭，是来队探亲的嫂子们悉心操办的，他对温馨的画面记忆犹新。

年夜饭要和家人一起做才有“年味”。在该连，不知自何时起，临时来队的嫂子们开始自告奋勇去炊事班帮厨，后来又渐渐成为掌勺主厨。她们说：不为别的，就想让连队官兵吃口家乡菜。

2002年，朱常军自己也成了家，此后每年过年，他都动员爱人王娜从百余公里外的城市到连队炊事班参与给大家做年夜饭。相比于年夜饭本身，朱常军更看重其背后蕴含的“团圆”意味。

为了这顿“团圆饭”，有人将新婚妻子请来助阵，有人让未婚妻用长途电话远程指导……理由很简单：“只要参与就好。”

在该连，每名來队探亲的嫂子都有“拿手菜”。鲜虾鸡翅煲、锅包肉……这些平常在饭馆才能吃得上的菜，嫂子们却也会做。她们当中，厨艺最好的当数文书赵云的爱人刘依依。她不仅会做很多菜品，还煲得一手好汤。

战士崔雨清楚地记得，2010年除夕，为了备好年夜饭，刘依依和炊事班战士忙活了一下午，当十几道菜品摆上餐桌时，看着战士们吃得津津有味，刘依依一脸欣慰，目光里充满了暖意。

2011年1月底，连里一下来了6位军嫂。王娜专门把她们召集到一起，定好菜谱。从小年开始，已经来队的嫂子们就忙着为年夜饭做准备——各类秘制“私房菜”配料乘飞机、坐火车，从五湖四海被运来，有鱿鱼卷、大闸蟹、腊香肠……嫂子们像包粽子一样把这些“宝贝”包裹得严严实实带来，好像生怕漏了香气。

在连队官兵心里，边关的年夜饭最有“年味”。一年又一年的春节，他们渐渐习惯了在这顿嫂子们做的年夜饭中，找寻过年的记忆。

班长孟祥飞来自河南，当兵5年，他在连队吃过4次年夜饭。有一年除夕，突遇紧急任务，他值完班已错过会餐时间。来到饭堂，嫂子们从蒸箱里端出12道热气腾腾的菜肴，都是他最爱吃的。后来孟祥飞才知道，这些菜是嫂子们专门为他和几名参与值班的战士做的。那顿年夜饭，让他和战友们回味了好久。

“集合，开饭！”营区喇叭放着欢快的音乐，军娃们鸣放起爆竹，夹杂着欢笑喧闹声，交织出别样的新春乐章。

三

欢快的锣鼓敲起来、喜庆的狮子舞起来、熊熊的篝火燃起来，连队庆新春雪地篝火晚会拉开序幕，充满家味、战味、年味的精彩表演，赢得了阵阵掌声。

篝火传递温暖，热情感染人心。不苟言笑的朱常军一改平时训练场上的严肃面孔，讲了一个精心准备的笑话，逗得大家前仰后合。见状，不少原本还有点羞涩的战士纷纷举手要求上台，原定有12个节目，随着大家的临场发挥变成了14个。

篝火晚会进入尾声，突然有人高喊道：“王娜嫂子来一个！王娜嫂子来一个！”一直坐在人群里的王娜瞬间成了焦点。在战友们的呐喊下，王娜走到篝火前郑重地说道：“一首《咱当兵的人》，送给今天在这里练兵备战、无惧风雨的战友们……”她声音高亢、感情投入的歌声，将官兵的热情进一步“点燃”。

“身上热乎乎，心里暖融融。”篝火缓缓熄灭了，官兵心中卫国戍边的激情和异乡过年的特有情愫却燃烧得越来越旺！

边关春来早，坚守不孤单。远离喧嚣，不等于远离热闹；远离亲人，不等于远离团圆。作为一个特殊的群体，边防军人的春节，永远有着一种特别的“味道”。

…………

2023年1月中旬，已是某部部队长的朱常军打电话邀请我再赴边关，并说起当年的过年情形。他说，2023年春节，他的妻子王娜、女儿朱子瑜会在边防过年，他们一家将会为连队官兵做新疆大盘土鸡……

新春将至，我琢磨着去边防过年，那里有我牵挂的战友兄弟。

编辑/吴琼（实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