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标

“没有比人更高的山峰，我要不断展翅飞翔；没有比脚更长的道路，我要继续超越梦想……”近日，读到席慕蓉的诗《起航》，我又想起母亲曾在随笔中写下的那句话：“父亲的路是我生命的航标……”

年幼的我，一度对这句话不甚理解，耐不住地询问，母亲便一脸笑容地向我细细道来。

外公曾在部队服役5年，1968年12月退役后，被安排在乡广播站工作。后来，因单位精简人员，外公主动提出回家种地。他相信在家乡的土地上，也可以耕耘出新的希望。

外公、外婆是自由恋爱，无论外公作什么决定，总能得到外婆的支持。外婆生了母亲三兄妹，生下母亲之后，身体特别不好，外公就包揽了全家所有的活计。

母亲说，在她很小的时候，每年农忙结束，外公都会交代两个舅舅照顾好外婆和我母亲，自己则带上扁担、行囊，和乡邻们一起踏上进城打工的路。所谓行囊，不过是一床被子、几个网兜，以及几件洗得发白的衣物。

每次外公回家时，就是母亲三兄妹最幸福的时刻。大舅在前面领跑，二舅牵着幼小的母亲，一蹦一跳地奔向外公。

外公会带回一个小箱子，那是母亲童年的“百宝箱”，里面有三兄妹平时吃不到的零食，含在口中、甜入心间。

2022年8月，李君航在山海关老龙头。

母亲说，她最喜欢吃苹果，外公带回的苹果总是大大的、红红的，一点磕碰都没有。后来母亲才知道，一路颠簸，外公总是把苹果一直护在怀里。我想，外公在母亲三兄妹心中应是光一般的存在，璀璨而夺目。

那时，母亲年幼，觉得外公进城打工是一件令人骄傲的事，逢人便用骄傲的语气炫耀。

母亲8岁那年，第一次有机会进城去看外公。到达目的地，映入眼帘的是外公正和一群壮汉在工地上挖土方。因为舍不得买胶鞋，数九寒天外公还赤着脚在烂泥地里干活。

说起这件事，母亲的眼眶渐渐湿润。母亲说：“当时看到这样的父亲，我边哭边央求他回家，我可以不要新衣服，不要好吃的，不要上学，就是不希望他那么辛苦。可是父亲把我搂在怀里，安慰我说他不冷。”母亲知道，外公要多挣些钱，给母亲三兄妹交学费、给外婆治病……

母親的话让我动容，外公的行为更让我钦佩，让我心疼。我想，外公在最苦、最痛、最累的时候，心中一定还记挂着外婆和三个孩子。

凭着心中那份爱，外公在艰苦的岁月里，一次又一次出发，用铁汉柔情温暖了贫困的小家，呵护了母亲三兄妹的童年，让生活开出了花。

后来，从种植杂交水稻高产到皖杂一号西瓜丰收，从引进优良玉米品种到尝试甘蔗种植，从养殖母猪到贩卖崽猪，外公蹚出了一条条致富路，外婆的病也治好了，家里盖起了小洋楼……

得知外公的故事后，我曾问他是否后悔过当初的选择。外公慈祥地笑道：“小航啊，等你长大就会明白了，生活从不会亏待每一个善良上进的人。吃亏是福，外公从不后悔。”

“父亲的路是我生命的航标……”母亲写下这句话时，应当是无比骄傲与自豪的。如今，我更深刻地领悟到其中的含义——所有的路，有了航标才更显清晰，会走得更加长远。

我也同样可以骄傲地写下这句话——我的父亲，是一名从农村走出去的海军军人。入伍3年后，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军校，毕业后又主动申请到驻皖东南某部，扎根在大山深处一干就是10年，直到2009年5月调入海军某院校工作。

父亲缺席了我的成长，虽然我曾有一些不理解，但我从不埋怨。

父亲也为我树立了榜样。身为“军娃”，我积极参与公益活动，曾获评江苏省“南京市最美中学生”。我们家先后资助5名失学儿童复学，爱心行动被央视播报，还被评为全国最美家庭。

如今，我已是一名大学生。“拼搏的岁月不是过去时，而是现在时，让我们保有对未来的向往，再出发。”这是已有30年军龄的父亲的坚持，也是我的航标。

（作者为南京传媒学院学生）

编辑/吴萍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