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义诚 池文
实际上,不管是对文字还是对语言的处理,大脑都是一视同仁的。要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我们就要先知道大脑对信息的处理是一个怎样的过程。
文字是以光波的形式被人眼接收,再向大脑传递神经信号,最后到达大脑皮层负责处理文字的区域进行分析和理解。声音信号是从耳朵采集,再到大脑形成编码,也和视觉信号处理的过程差不多,大脑都需要对这些信息进行贮存、识别、记忆和理解。
贮存——视像和声像的短暂储存
人的感觉器官就像一台24小时工作的监控摄像头,忠实地记录所有它看到、听到的影像。然而我们的大脑却并不想对如此繁复冗杂的信息照单全收,于是,大脑决定先进行短暂的存储,以方便后续筛选对自己有用的信息。这种短暂的存储过程被认知心理学之父奈塞尔命名为“视像存储和声像存储”。
识别——过滤
在短暂的存储之后,大脑就开始馬不停蹄地对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信息进行过滤,排除一些它认为不重要的东西,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对自己有用的信息上。
这时,由于成年人平时接触到的大量视觉信息都是通过文字描述的,大脑就认为文字对你至关重要,于是优先检索出这部分内容,马上交给负责处理文字的区域去分析和理解。
声音也是如此,大脑会自动过滤一些不重要的虫鸣鸟叫、机械轰响,专注于言语会话的信息,在人类社会的语言环境影响下,人的听觉系统的神经元可以只对声音刺激中某些特定的特征作出反应。
记忆——遗觉象
儿童在日常生活中对文字和语言的需求和依赖远不如成年人,他们的大脑在刺激信号传入后还是继续保持异常清晰、鲜明的形象,如实地记录所听所见,这种现象被称为“遗觉象”。
有意思的是,许多人以为只有视觉信息才会像照片一样印在儿童的脑海中,但实际上,除视觉遗觉象外,还有听觉遗觉象、嗅觉遗觉象、触觉遗觉象等,只不过这种记忆形式很少能继续保持到成年期。
理解——声音的符号化
在看书阅读时,大脑左右半球的分工是不同的:左脑先理解后记忆,记住慢、遗忘快,更适合记忆的消化、吸收;而右脑则会将语言变成图像,可以大量、快速地记忆,且记忆质量很高,一旦记住就很难忘掉。
听书比看书还多出了一道工序——声音的符号化。
我们常常会忽略,汉字其实是表音兼表意的文字。当听到某个陌生词汇时,第一反应是去想它是由哪些字组成的,然后再从右脑中提取与之相关的图像。如果需要记住这个词,大脑努力去记忆的是这些字,而不是声音本身。因此,听书其实对大脑的要求更高,也更有利于培养集中注意力的习惯。
综上可知,同样以电信号的形式编码,同样需要进行深度加工,大脑并不会去区分文字和语言谁主动、谁被动。
上文提到在汉语环境下声音的符号化,比起单纯的看书,听书时大脑的加工还多出一道工序。所以,我们常常会觉得听书比看书更容易走神,更难集中注意力。其实,除此之外,言语知觉、情绪感知、反复加工等因素都会使得听书的信息接收效率不如看书高。
言语知觉的制约
听书存在着一些客观因素的制约,例如,语音信号在20 ~ 30分贝时,言语的可懂度为50 %;増至50~ 60分贝,可懂度达到 90 %~ 95 %,但到了140分贝,人就要感到头疼了。此外,噪声例如地铁、飞机的轰鸣等对言语感知的干扰更大。为使言语能顺利交流,一般语音信号必须超过噪声6分贝以上。
情绪感知的不同
听书的声音来源一般可以分为真人朗读和语音合成。
听真人朗读有声书时,很容易通过朗读者的语气带动情绪,能更贴切地从音频中听到情绪的起伏变化,但也会丧失一部分自我感知的能力。而我们在看书的时候则完全由自己主导,可以随意把握情节、节奏、分界点,有很大的脑补空间和回味空间。
而在听语音合成的内容时,技术上暂时还没有办法灵活地控制分词、韵律预测、情感预测等,我们在听的过程中就需要克服这些因素对理解连贯性的干扰。
回溯的缺失
不知道大家是否注意到,我们在看书的时候,10%~15 %的眼球运动是回溯的,也就是说眼睛经常会倒退重看。由于这个过程太快,有时候自己都没有察觉,但是显而易见,这能大大提升我们对书的理解。
相反,当我们在听书的时候,理论上也可以倒回去重听,但实际上,在懒的天性驱使下,很少有人会真的愿意这么做。与阅读相比,回溯的缺失多多少少都会损失一部分对内容的理解。
因此,虽然大脑并不会区别对待“所见”和“所闻”,但就学习效率而言,或许“百闻真的不如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