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时机场管理机构救助驻场商业的策略研究

□ 王建伟/文

一、引言

2019年底突发新冠肺炎疫情以来，各国政府针对疫情采取了多种防疫措施，也取得了一些阶段性成果。但在疫情持续影响下，各国经济状况受到严重打击（产出降低、外贸受限制、收入水平下降等）1-2，随着疫情影响的持续降低，如何稳定社会经济并实现经济复苏，是政府亟待解决的难题。中小微企业的生存关系到国计民生，自疫情发生以来，我国政府针对企业出台系列纾困政策（如降费减税、缓缴减免社保、增加贷款额度、减免租金等），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给企业“输血”的作用。

机场管理机构与驻场商业具有一定共生属性。机场管理机构如何在既能够保证驻场商业生存、又能够确保机场收入损失最小的情况下应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是本文着重研究的问题。我国机场多为国有或国有控股企业，不仅要保证经济效益，更要承担社会责任。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后，国内机场主要采取减免租金（根据地方政府文件实施）和调整租金收取模式（机场主动改变模式）以及减缓收取商铺租金的方式（将应收账款的账期拉长）给驻场企业缓解经营压力。减免租金范围视疫情严重程度有所区分，一般是3～6个月，该政策具有普遍性；调整租金收取模式即改变原先收取固定租金和销售提成两者取高的形式，将固租收取与吞吐量进行联动（销售额与客流量存在相关关系）；减缓收取租金则是将期初收取经营租金延缓至期中或期末收取，以缓解商家现金流压力。

笔者检索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下机场商业管理应对策略的相关文献，发现研究数量和深度十分有限。考虑到驻场商业经营模式和普通平台企业面临突发危机时的社会责任治理3-4，本文将相关平台型管理机构针对寄生商业的纾困和扶持措施研究纳入本次梳理范围，并重点讨论共生特性如何促使平台企业对寄生商业提供有效救助。Evans5对平台经济定义为通过系列技术设计并实现一套完整的服务交易体系以达到资源优化配置的目的，可见平台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平台企业与寄生商业，两者是相辅相成、相互共生的关系；平台企业的治理模式应随外部环境变化而适时进行调整，阳镇等6研究发现突发公共危机情况下企业治理时存在5种社会责任范式，企业应选择最优范式进行实践、创新，李维安等7分别从协同治理机制完善方面提出应对突发公共卫生危机的解救策略；有效的救助策略可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企业经营压力，维持正常运营，吕怀立等8研究发现疫情影响下政策倾斜可提升民营企业融资效果、缓解企业经营压力；单一或组合救助策略的实施，可避免平台企业出现系统性财务风险，康俊卿等9从电商平台救助平台入住企业的最优策略角度分析疫情背景下不同策略的救助效益，何奕等10研究了不同网络拓扑结构下支付结算网络中发生系统性风险的概率情景和救助策略效果；平台寄生企业应该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过度依赖救助会产生负面影响，刘轩11研究指出过度的财政刺激极大削弱了日本经济体制的抗打压能力，也不利于企业自身能力的发展。

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一方面，为机场管理机构提供了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时如何救助机场商业的理论模型框架，具有典型国企特色的机场管理机构不仅受地方政府效益考核的限制，还承载公共设施服务的职能，本文可有效为机场管理机构在效益和服务之间寻求平衡提供指导；另一方面，鉴于驻场商家和机场的共生关系，挽救驻场商家就是挽救机场利益，本文创新性地转换研究视角，将机场管理机构作为救助策略决定机构，因此其救助产生的效益更为广泛。

二、模型构建

占我国企业总数的90%以上的中小微型企业为国家提供了80%以上的就业岗位，是我国企业的主力军，其发展对国家发展稳定至关重要12。根据国家统计局2018年公布《统计上大中小微企业划分办法（2017）》，机场常驻商业企业大多数都属于中小微企业。以下本文将结合疫情现状，主要分析机场驻场商业企业面临的流动性风险、财务性风险，说明机场管理机构在疫情发生后对驻场商业企业进行扶持救助的重要性。

基于疫情发生后机场管理机构针对机场商业企业所采取的救助措施类别，将救助措施分为减免租金、改变收租模式和延缓收取租金三种，三种救助策略可以体现不同的策略组合。机场管理机构针对机场商业的救助方案，具体执行步骤可以分为：机场管理机构期初确定救助方案，机场商家根据救助方案决定是否经营，决定继续经营的商家展开销售业务，期末获得销售收入后向机场管理机构缴纳剩余租金、销售提成。需要注意的是，驻场商家的销售结果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不排除销售不及预期后商家违约的风险。事件步骤见图1。

图1：机场管理机构救助驻场商家——相关方决策步骤

（一）研究假设

本文研究周期选取一个自然年，假设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后驻场商家面临外生的流动性缺失风险，主要原因在于：第一，人员流动受限，机场客流量持续低位，驻场商家客源减少；第二，上下游供应链之间出现脱节，货源紧张进而引发采购成本增加；第三，销售收入的减少使得驻场商家现金流短缺等。基于上述分析，本文作出假设如下：

一是针对机场管理机构。假设公共卫生事件前机场管理机构收租模式为商铺租金Z+销售提成K，提成比例为（1-α），机场管理机构在期初收取商铺租金Z，在期末收取总销售提成K＝销售收入S*（1-α）。当突发危机时，机场管理机构可以通过减免商铺租金和调整收租模式、延缓收租等方式对驻场商家进行救助。具体地，假设减免后租金为Z；机场管理机构调整收租模式时，假设按照对下一年度预测吞吐量情况，设置一定的比例调整，一个销售期浮动比例假设为γ（基于实际情况，γ小于等于零）；延缓收租即销售期末（自然年末）一次性收取全年度租金和当年提成费用，用ψ表示机场管理机构是（ψ＝0）否（ψ＝1）选择延后收租。

二是针对驻场商家。公共卫生事件发生前，作为驻场商家，除了向机场管理机构缴纳租金和提成外，仍有固定成本投入，假设该固定成本为C，因此驻场商家总成本为C+Z（销售提成在期末确认后支付，故此处不计入期初投入成本），由于受疫情影响，驻场商家上一周期销售收入并不乐观，上一周期结束后驻场商家持有的自有资金E≤C+Z,因此驻场商家面临流动性短缺风险，用参数μ＝C+Z-E表示流动性风险程度，μ越大，风险越高。若此时机场管理机构对驻场商家进行救助，救助后自有资金仍然不足以支付期初成本时则商家选择退租；若自有资金足以支付期初成本时，驻场商家根据期望销售收益情况进行选择是否续租。

三是针对驻场商家决定续租后，其销售业绩存在不确定性，假设驻场商家的销售量Q是符合二项分布的随机变量，商家面临高销售量Qmax和低销售量Qmin两种状态，与之对应就有高销售收入Smax和低销售收入Smin两种状态。假设将受到疫情冲击的驻场商家数量标准化为1，那么不同驻场商家达到高销售量Qmax的概率不同，称之为商家的销售能力xi，假设驻场商家的销售能力均匀分布于［xmin,xmax］。

如果驻场商家i以Xi的概率实现高销售收入Smax，则以（1-xi）概率产生低销售收入Smin。本文假设低销售收入的驻场商家其无法支付经营成本，即会违约，令Smin＝0，驻场商家的销售能力决定其收入能力。机场管理机构并不清楚驻场商家的具体销售能力，仅了解其销售能力分布状况。表1是对主要参数和符号的汇总整理。

表1：参数及符号对应含义

（二）决策主体

本文研究的决策主体包含机场管理机构和驻场商家，决策步骤参考图1。

1.驻场商家决策

研究期初，在经过上一周期的公共卫生事件影响后，驻场商家自有资金量E不能够完全支付本研究期所需要的成本C+Z，即E＜C+Z，此时如果给定机场管理机构的救助策略驻场商家资金缺口为若驻场商家自有资金E大于期初投入成本时，商家根据对未来销售预期判断和救助方案确定是否续租；当自有资金E小于期初投入成本时，驻场商家宣告破产，商家选择退租。

本文仅讨论驻场商家决定参与续租的情况，当一个自然年度合约期结束后，商家获得高销售收入Smax时向机场管理机构偿还相应款项。根据救助策略不同，驻场商家期末需要支付的费用则不同。若机场管理机构确定延后收入租金（即ψ＝0），驻场商家利润I为

若式（1）结果小于零，则驻场商家宣告破产，利润记为0，商家退出经营；若商家高销售量情况下利润大于零，利润为

若驻场商家最终获得低销售量，此时销售收入记为0，驻场商家宣告破产，利润记为0，商家退出经营。本文用参数λ表示驻场商家续租决策，当λ＝1时，驻场商家决定续租；当λ＝0时，驻场商家放弃续租。综上所述，可以将销售能力xi驻场商家的续租决策优化问题表述为

其中C为驻场商家期初投入的固定成本。驻场商家是否决定续租取决于其对未来销售收入、期望收益的预估，假设销售水平高于x*∈[xmin，xmax]的商家会做出续租决策，x*即为商家续租的临界销售能力，决定续租的商家比例为

续租驻场商家的平均销售水平为

2.机场管理机构决策

机场管理机构救助策略选择优化问题主要是其收入大小问题，表述如下

其中R（Z，γ，ψ）为机场管理机构的经营收入，即续租驻场商家缴纳的费用，可以表述为

三、驻场商家最优决策

首先针对单个驻场商家是否决定续租进行求解分析。在给定机场管理机构救助策略决策前提下，分析销售水平为xi的单个驻场商家i的最优决策问题。

式（9）表示的是若驻场商家期望收益超过投入成本时，驻场商家决定续租，反之，则不续租。

假设给定救助策略决策和单个驻场商家的续租决策，销售水平高于x*的商家会选择续租，有

根据上述分析，参与续租决策的临界驻场商家销售水平有

同样地，驻场商家续租比例即贷款比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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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f(i)是概率密度函数，其区间为［0,1］的均匀分布。驻场商家期望收益很小时，没有商家会续租，期望收益足够大时所有商家都会续租，期望收益在［xminI,xmaxI］范围内，部分商家会选择续租经营。

四、机场管理机构最优救助策略

假设机场管理机构仅选取单一救助策略，三种方案“减免租金、调整租金收取模式或者延缓收取租金”对应变量表述为时表示机场管理机构没有减免租金，γ为零时即表示机场管理机构没有选择调整收租模式的方案，驻场商家不会产生租金浮动，ψ为1时表示机场管理机构没有延缓收取租金。

（一）仅减免租金情形下机场管理机构的最优决策

若机场管理机构仅减免租金，此时驻场商家期初需要投资的成本为商家退租；若商家综合考虑销售预判后做出决策，此时商家最优决策问题为

机场管理机构的决策优化问题为

根据约束条件求导，得出机场管理机构的最优决策为

结论表明，当驻场商家固定成本偏高时（αxmaxSmax＞C＞α2xmaxSmax），机场管理机构应对驻场商家租金予以全部减免，以避免系统性退租风险；当驻场商家固定成本位于一般水平（C＜α2xmaxSmax）且自有资金水平较高（E＞αxmaxSmax）时，机场管理机构减免后租金应维持在（xmaxSmax-C）/2水平；当驻场商家自有资金偏低时（E＜αxmaxSmax），机场管理机构减免后租金应维持在E-C水平。

（二）仅调整租金收取模式情形下机场管理机构的最优决策

若机场管理机构仅调整租金收取模式，此时驻场商家期初需要投资的成本为C+Z（1+γ），若C+Z（1+γ）-E＞0，商家退租；若C+Z（1+γ）-E＜0，商家综合考虑销售预判后做出决策，此时商家最优决策问题是

机场管理机构的决策优化问题为

根据约束条件求导，得出机场管理机构的最优决策为

由式（22）表明，当驻场商家的自有资金水平偏高（E＞α/（α+1）*（αxmaxSmax+C）），且固定成本相对较低（C≤α2xmaxSmax）时，租金浮动比例控制在（α2xmaxSmax-C）/（αZ+Z）水平，机场管理机构效益最大化；当驻场商家自有资金水平偏低（E＜α/（α+1）*（αxmaxSmax+C）），机场管理机构设定的租金浮动比例控制在（E-C）/Z-1水平时，可获得最大收益。

（三）仅采取延缓收取商业租金策略情形下机场管理机构的最优决策

若机场管理机构仅采取延缓收取商业租金策略，此时驻场商家期初需要投资的成本为C，若C-E＞0，商家退租；若C-E＜0，商家综合考虑销售预判后做出决策，此时商家最优决策问题是

由此可知，当xmax≥C/（αSmax-Z）时，且xmin≤C/（αSmax-Z），会有部分驻场商家愿意参与续租，参与续租比例为

机场管理机构的决策优化问题为

此时机场管理机构最优决策为

式（26）表明，当驻场商家期初投入的固定成本低于自有资金，并且期望销售水平较高时（xmax≥C/（αSmax-Z）），机场管理机构最优决策是同意延后收取租金；否则，机场管理机构不同意延后收取租金，此时即便是机场管理机构愿意延后收取驻场商家的商铺租金也无法救活商家。机场管理机构延后收租的意愿随着商铺租金水平的下降而降低。

（四）不同救助策略的救助商家续租比例

不同救助策略的救助商家比例是有差异的，当C≤xmax（αSmax-Z）且C＜E时，减免租金、调整收租模式、延缓收租对应的商家续租比例分别为

通过对比可知，在驻场商家固定成本水平占商家自有资金总额比例较低时（即驻场商家受公共卫生事件影响较小），“输血式”（例如直接减免租金）的救助策略在实际救助驻场商家时救助比例最低，而“不抽血式”（例如延缓收租）的救助策略能够救助最多比例的商户。综上所述，机场管理机构的最优策略选择与驻场商家受外部公共卫生事件影响程度有关，商家受影响较小时，可以采取“半输血式”（例如租金联动政策）或者“不抽血式”（例如延缓收租政策），能够最大程度上救助驻场商家，当商家受冲击严重时，延缓收租和租金联动逐步失效，必须大力度进行“输血式”（例如直接进行租金减免）才能使驻场商家得以存活。

五、结论及建议

相对于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因为抗风险能力较差，特别是中小微企业，更容易产生系统性风险。基于民航业受疫情持续冲击的实际情况，结合机场与驻场商家互利共生的关系，从机场管理机构角度提出救助驻场商家的最优策略，以防止驻场商家出现系统性退租的风险，并对将来发生其他公共卫生事件时提供指导。主要结论及建议如下：

第一，驻场商家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持续影响下，如果机场管理机构不采取有效的救助策略，即便是商家持有的资金量可以应对期初投入成本，但对于事件持续的悲观判断，依然不会选择续租，可能会出现系统性退租风险。因此，机场管理机构针对驻场商家采取有效的救助策略是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下的必然选择。

第二，机场管理机构目前主要通过直接减免商铺租金（多数情况下受政府政策推动因素影响）、改变原有商铺租金的收取模式（相对灵活）、延缓收取商铺租金等方式救助驻场商家，直接减免租金类似“输血式”救助，这种模式在驻场商家受到严重冲击时（主要体现在商家固定成本比例偏高，自有资金量严重不足）才会体现救助效率；改变原有商铺租金收取模式类似“半输血式”救助，此种救助策略较为缓和，主要用于受冲击影响并不严重情况下（主要体现在驻场商家自有资金量相对较为充足）；延缓收取租金则是“不抽血式”救助，给驻场商家充足的经营现金空间，驻场商家可采取多样营销策略以获得高期望收入，商家受冲击影响较小时适用（主要体现在驻场商家自有资金量充足且固定成本支付比例较低）。

第三，当驻场商家受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冲击较小时，三种救助策略救助驻场商家续租比例是有差异的，表现为，直接减免商铺租金≤改变原有商铺租金的收取模式≤延缓收取商铺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