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让我钦羡

文／缪歆然

老骆家的店怪陈旧的，像把20 世纪过了气的老物什悉数塞了进去。工业发展的巨兽席卷城市的每一角，它却独独在这露出半亩时光缓流的迹象来，像是极速压缩的生活里一抹细水长流的别样光彩。

老骆是做油饼的，他的店自我出生前就早已扎根于此，至今未变。我第一次去店里，就惊觉这不同于喧嚣市井的岁月悠长。老式吊灯昏黄的光从脱裂的墙皮上穿透下来，条凳吱呀作响。一位老者缓缓从木质方柜后起身，手中拿着不知年月的报纸与一副黑框眼镜，微笑着对我说：“付现钱。”拿起一垒粗麻绳捆扎的牛皮纸包裹的手作油饼，从那糙质的触感里，仿佛看到这位老者正从从容容地包折那些个形状不一的饼。

后来我又买了几次油饼。老人并不总在柜前忙碌，有时在店前浇花，有时翻阅着报纸，有时听着收音机里的古早节目。与他随意闲聊，我才得知，这缓慢的生活正是他——老骆的生活。

有次去老骆店里，阳光灿烂，我老远就瞧见了老骆店前挂着的一块手写牌——“日头正盛，疲于劳累，近日远游散心，暂不开业，见谅。”店家向来都是争着抢客流而忙到深夜，头回见有人如此潇洒。后来才听人讲，老骆开店一向如此，卖饼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而已。

我在老骆这儿寻到了一种城市所没有的东西。每当被时代的潮水涌向前喘不过气儿来时，我便去他店里坐会儿。老骆总是戴着他那副“绝版”黑框眼镜，读着不知年月的报纸，慢慢悠悠，安安静静。他似乎从没为顺应不上时代而感到焦躁，也从没为客人多少有过波澜。他就只是一个爱做饼的小老头，三餐四季，从容不迫地过着他自己的生活。纵使世间纷纷扰扰，老骆只是坐在那儿做饼。他有他所爱的，有所享受的。他在尘俗里找到了一块儿不受时间侵蚀的静地，安然地捍卫着他记忆里慢悠悠的日子。

这并非一份为薄利而辛勤的工作，这是他众多美好存在的日常。我何其钦羡他的样子——在不断变化中守着心之所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