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材料绘画的发展与运用

吕文静 林增伟

摘 要：20世纪80年代，源于西方的综合材料绘画进入国人视野。综合材料绘画打破了传统绘画流派之间的界限，成为许多艺术家更新创作观念、探索新的形式语言的重要载体。对综合材料绘画的概念进行概述，梳理综合材料绘画的形成与发展背景，总结绘画走向综合材料表现经历的三次重大变革，介绍综合材料绘画的实践运用。其中，主要通过安东尼·塔皮埃斯和让·杜布菲的案例对综合材料绘画的实践运用进行分析。

关键词：综合材料绘画；创作观念；形式语言

一、综合材料绘画基本概述

综合材料艺术在西方是一种常见的艺术形式，它是将混合材料，如水性颜料、油性颜料、矿物色、染料、钢铁、泥土、玻璃、化学试剂等运用到艺术创作中。在西方，这些媒材被称为Mixed Media，即综合材料。综合材料绘画就是艺术家在艺术创作的过程中有机结合各种材料，创作出富有生命力的绘画作品，作品中除了传统颜料外，也包含一些现成品，或者是正在发展的新材料等。

综合材料艺术可大致分为三种类型：第一，拼贴艺术。这是一种将诸如报纸、海报、照片、缎带等不同材料组合在一起以创建新主题的艺术形式，在毕加索和布拉克的努力下，20世纪初期它已成为现代艺术的基本组成部分。第二，集合艺术。这主要指3D的拼贴艺术或者完全是3D雕塑。第三，现成品艺术。这些艺术品是生活中艺术家们发现和使用的物品，由于艺术家们感知到其艺术价值而被纳入艺术品的范畴，它由概念艺术家马塞尔·杜尚推广开来。

二、综合材料绘画的形成与发展

19世纪末20世纪初是西方现代艺术出现的时期，也是综合材料真正从载体走向艺术的自我表现时期。西方艺术观念的变革离不开两方面因素，其中，综合媒材、现成品的发现和运用是一方面，现代工业飞速发展导致的人亲近自然、向往自然的本性复苏萌动是另一方面。综合材料绘画发展的根本原因是现代工业的进步，一方面，各种各样的材料发展迅速的同时出现了很多新材料，为新绘画材料的发现和应用提供了可能性；另一方面，审美水平的提高不断刺激着一部分艺术家的自由个性欲念，所以这些艺术家迫不及待地探索新的艺术形式，企图对传统的艺术观念进行革新。从此，媒介材料慢慢被广泛运用在作品中，助力艺术创作的研究。材料本身所具有的独特表现力能够被发现、重视和利用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一）实物与拼贴的出现

20世纪初，以毕加索和布拉克为代表的一批画家在他们的创作中使用了一系列新材料，他们把油画布、硬纸板、墙纸以及画过的素描纸等材料拼贴到了自己的作品中，并且模仿油漆匠，利用类似于梳子的工具在画面中随意添几笔，从而制造出木纹的效果。1912年，毕加索创作的拼贴画《藤椅上的静物》（Still Life with Chair Caning）是其综合立体主义时期的第一幅作品，也是现代西方艺术史上的第一个拼贴作品，他使用了纸张、油漆、布料和绳索在画面中营造了一种3D视觉效果。不仅如此，艺术家们甚至将泥土、沙子、颜料和木屑等混合在一起，尝试在画面中制造各种各样的肌理效果。后来，这一创作时期被称为“综合的”或“拼贴的”立体派，即综合立体主义。

这一时期已经是立体派发展的第三个阶段了，每个人都只是根据自身的艺术思想去探索、尝试，在创作过程中没有任何系统理论的指导。他们摆脱了古典绘画从传统角度出发的固有观念，利用不同种类的素材组合创造出艺术形式新颖的主题。毕加索等一批画家把“形”作为重要的表现要素，发掘一切可利用的造型材料，彻底打破了传统绘画色彩与形体的变化，突破了传统绘画语言固有的框架，建立了新的空间概念，开创了综合材料运用的先河。综合立体主义是综合材料绘画的雏形，我们今天所说的综合材料绘画就是由这种现成品材料直接拼贴和运用的创作方法渐渐演变来的。综合材料的介入能够丰富绘画的表现形式，所以越来越多的艺术家将目光投向了综合媒介在艺术创作中的运用。

（二）现成品艺术的发展

在综合立体主义之后，越来越多的画家不愿再拘于传统的架上绘画，开始尝试探索新的形式语言和技法。例如作为达达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的代表和奠基人之一的马塞尔·杜尚就始终秉持以艺术来传达自身思想的观念，着力探索艺术作品的新型表现形式，即“脱离画布”，利用现成物进行创作。虽然“现成品”的概念是1916年杜尚在写给妹妹的信中首次提出的，但早在其1913年创作的《自行车轮》中，该艺术观念就已经初见端倪了，只是起初构思制作的时候并未有现成品观念。后来，杜尚把小便器取名为《泉》搬到了博物馆，因为在杜尚看来，艺术等于生活，是生活的一部分，生活即艺术。并且2004年在英国艺术界举行的一项评选中，杜尚的《泉》打败了现代艺术大师毕加索的两部作品，成为20世纪最富影响力的艺术作品。马塞尔·杜尚现成品等同于艺术品的反叛艺术观念开创了置换艺术的先河，瓦解了几个世纪以来的传统绘画观念，在脱离传统绘画形式语言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此后，达达主义的艺术家对综合材料的利用比起立体主义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新媒体艺术的普及

20世纪50年代初期诞生于英国的波普艺术打破了传统的艺术创作方式，也颠覆了传统的审美观念。1958年，艺术家贾斯伯·琼斯在纽约举办了首個个展，一夜之间作品几乎全部卖光，第二年罗伯特·劳申伯格的个展也一举成名，这些艺术家的作品都是由生活中的报纸、指示牌、广告和照片等拼贴印刷而成。波普艺术的灵魂代表人物安迪·沃霍尔也学习把大众文化的一些细节，如海报、连环画和印有商标的包装等进行放大、复制，彻底打破了传统绘画的原创性和视觉美感原则，以更直观、更接近大众的艺术形式代替了深奥的传统绘画艺术。如他的著名作品《玛丽莲·梦露》采用丝网版画的形式，把玛丽莲·梦露的形象进行了重复排列并批量印刷，以此来反映现代商业化社会中人们无可奈何的空虚和迷惘。安迪·沃霍尔利用快速、批量复制的程序印刷出来的绘画作品拉近了艺术与生活的距离，填补了生活与艺术的鸿沟。

由上可知，绘画走向综合材料表现经历了三次重大变革：第一次变革摆脱了传统绘画形式和语言的束缚，并在新的造型媒材和技法的不断完善中发掘出新的绘画语言形式；第二次变革是在反叛艺术观念的过程中使普通的现成生活用品成为艺术品，倡导生活等于艺术的观念，有了更灵活的绘画形式和主题；第三次变革则进入了媒体创作的时代，远离了绘画艺术的技艺性，处处彰显大众文化的特征，使综合材料的使用孵化出更加多样化的艺术表现形式。这些变革都从不同方面印证了在这个时代的艺术创作中，任何一种材料都可以为艺术服务，综合材料的发展是历史的必然。

三、综合材料的实践运用

（一）安东尼·塔皮埃斯

在综合材料绘画发展的过程中，西班牙艺术家安东尼·塔皮埃斯发挥了关键的作用。他是一位自学成才的画家和雕塑家，他的后期作品因鲜明的色彩对比、材料的结合以及书面语言、几何符号的广泛使用而为人所知。他使综合材料绘画纯粹化、专一化、绝对化，是20世纪最重要的以综合材料的抽象艺术著称的艺术家。他的出现使艺术界认识到材料本身的艺术化运用就可以创造出艺术。

1955年，塔皮埃斯进一步发展了一种被称为“物质绘画”的技术，他将日常的生活实物盖上自己的标签来使用，善于发掘日常材料的物质性张力。家具、纸箱、木板、石膏、布料等都可以成为他的创作媒介，并成为绘画语言的一部分。塔皮埃斯将油漆与大量的沙土、水泥、纸屑、绳子、木板、毛发、大理石粉等材料混合在一起，通过刮、涂、刻、滴、画等相对自由的方式表达自身的艺术观念，使画面形成一种浮雕般的肌理感。画面或作品能展示的空间是有限的，但是材料的表现力有无限的可能性。艺术史学家曼努埃尔·博尔哈-维莱尔（Manuel Borja-Villel）解释了物质绘画在塔皮埃斯作品中的重要性：“物质与形式、观念和语言之间没有区别，这不再是在中立的媒介中表达观念的问题，而是从现在起观察者应该首先感知表达思想的媒介。”他说：“对我来说，艺术是一种机制，是一种系统，它可以改变观众的观看方式，并使他或她更接近对现实的沉思状态。”

艺术家就像神秘主义者，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行事，但他们的共同目的是获得使他们能够感知现实深度的内在世界。塔皮埃斯的作品中加入了综合材料，同时强调物质性与人的精神的关联。例如，对塔皮埃斯来说，“墙”这个概念不仅关乎墙的质感、肌理、色调等表面视觉元素，其还是一个具有触发联想作用的形象，墙可以派生无数丰富的意象，如时间的流逝、隔绝、自然因素的印记、破坏、灾难与建设等等。墙这个形象所派生的无数意象及其背后触发的无穷联想，甚至上升到了他最珍视的哲学和智慧的高度。他认为，墙的面貌特征在作品中只是一种表象，但这些表象并不是创作的目的，而是应该把它们当成一块跳板，一种达到更远目标的手段，一种激发精神的手段。

塔皮埃斯作品的整体色调也为作品的精神指向服务，其中，白色、黑色、棕色和咖色使用最多。画面中混合的物质材料多半是来自自然的，如沙子、黏土、熟石灰、木板、麦秸等，混合后可使颜色显得更加陈旧，使作品一完成就有一种饱经风霜的破旧感。正如他本人所言：“下意识地，我便去寻求、想象另一种颜色，一种悲剧性的、深沉的，能表现本质价值的颜色。应该重新找到世界真正的颜色，一种当世界尚未被庸俗的广告所占满的颜色。颜色本身并不存在，我需要一种内心的色彩。”对塔皮埃斯来说，灰色和棕色更加能表达他内心的声音，使用这些中间色系或暗色系的色彩会给人一种沉思、内敛的感觉。因此，塔皮埃斯的作品奠定了黯沉而稳重的整体基调，使画面通向深邃与沉思。

（二）让·杜布菲

让·杜布菲是对二战后欧洲艺术发展有着深远影响的巴黎派主要画家之一。他出生于家道殷实的富贵家庭，生性叛逆，对循规蹈矩的学院派教育非常排斥。他抗拒传统的学院派艺术和根深蒂固的传统技法和审美准则，面对当时发展的各种艺术流派也不为所动，一心坚持寻找、开创属于自己的艺术世界。杜布菲退学之后便开始了独立创作。

杜布菲约1945年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原生艺术，可以将其理解成“被原始神经触动的最纯粹形式的艺术”，这个概念最早是被用来描述那些未经训练的人创作的艺术品，群体之中可能有儿童、民间艺术家，也可能是精神疾病患者。这类创作群体的创作过程不被传统技法限制，以粗、生、涩、涂抹为特点，使用沙子、泥土、石膏、木片、油灰、沥青、木炭等各种材料，作品大多表现的是天真童趣、原始、野性、随意、怪异的美。杜布菲的创作来源于一种似乎是未开化的原始心态，这更像是一种直觉反应，是在无意识状态下产生的。他不会刻意遵循某一种表现技法，也不会限定某一类创作材料，而是会使用任何一种我们意想不到的日常媒介，配合使用多种手段，创造出多种艺术风格。一些本来被我们视为极为平常乃至廉价的日常废弃材料，在杜布菲的手中通过多元化的组合，转而变成令人惊叹的艺术品，在视觉上充斥着原始意味与粗糙的画面质感，仿佛是历经岁月摧残的斑驳墙面、远古壁画，但却不乏遒劲的生命力。

让·杜布菲曾说：“艺术应由物质而生，精神应借物质的语言发声。每种物质都有其独特的语言，而且物质本身就是一种语言。”在杜布菲看来，原生艺术是基于艺术家的内心，以表达自己的内心和精神内涵为目的而产生的一种自发性的需求，它使得每个人都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表达语言和意义。

四、结语

综合材料绘画是传统绘画的延伸与拓展，也是传统绘画发展的必然产物。时代是不断发展的，伴随着人们日趋丰富多彩的生活，绘画的表现手法趋于多样化。综合材料已作为绘画艺术创作的精神载体，成为当今艺术发展的一种重要方式。在物质愈加丰富的今天，以鲜明的、具有时代特征的绘画艺术展现艺术语言的多元变化尤为重要。艺术家将各种各样的材料融入绘画以丰富绘画语言的同时，为创作增添了新的技法和内容，在这个过程中不仅要强调综合材料语言的重要性，也要关注综合材料作品中的精神指向和文化价值，以自由、开放的实验性精神促使综合材料绘画不断创新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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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吕文静，北华大学美术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综合材料。

林增伟（通讯作者），北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研究方向：油画创作、民间美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