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历史·现实

2023-09-09 23:47肖诗洁
世界文化 2023年7期
关键词:布鲁姆科恩内塔尼亚胡

肖诗洁

青年犹太作家约书亚·科恩(Joshua Cohen)的第六部长篇小说《内塔尼亚胡一家》(The Netanyahus)获得2022年“普利策小说奖”。此前,该作品还获得了2021年“全国犹太小说奖”,并进入2021年“美国国家书评人协会奖”的决选名单。普利策评委会评价其为“一部辛辣、语言灵巧的历史小说,讲述了犹太裔美国人模棱两可的经历,呈现出的思想和争议与曲折的情节一样多变”。《纽约时报》称其为“一部校园小说,一堂立场坚定的学术讲座,对犹太人身份的严谨思考,对犹太裔美国人身份的详尽反思,对犹太复国主义的辩论,一门历史课”。

科恩1980年出生于美国新泽西州,曾就读于曼哈顿音乐学院学习作曲。2001年至2006年,科恩旅居东欧,在《前进日报》任驻欧记者,后在阿拉娜·纽豪斯的帮助下转岗成为《前进日报》的文学评论家。2017年,他被《格兰塔杂志》评为“美国最佳青年小说家”之一。其小说《维茨》(Witz)被《乡村之声》评为2010年最佳图书。《四条新信息》(Four New Messages)被《纽约客》评为2012年最佳图书。在接受《洛杉矶书评》的一次采访中,科恩的《数字之书》(Book of Numbers)被称为美国犹太作家最好的四部作品之一。此外,科恩还曾参与编撰爱德华·斯诺登的回忆录《永久记录》(Permanent Record)。

《内塔尼亚胡一家》是一部历史小说、校园小说,故事中的两位主要人物鲁本·布鲁姆和本齐翁·内塔尼亚胡对应的历史人物原型分别为美国文学评论家哈罗德·布鲁姆和以色列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的父亲本齐翁·内塔尼亚胡。2018年,科恩去拜访布鲁姆时,布鲁姆向他讲述了自己接待一位以色列历史学家本齐翁·内塔尼亚胡并参与决定是否聘用的故事。内塔尼亚胡带着妻子和三个儿子前来美国康奈尔大学找工作,同时也把布鲁姆的生活搅得一团糟。这个故事给科恩留下了深刻印象,2019年布鲁姆辞世后,科恩以此为蓝本,写成了《内塔尼亚胡一家》。小说通过对布鲁姆和内塔尼亚胡两个家庭这段经历的描写,生动展现了犹太族裔在美国社会中的种种遭遇和挑战,同时借内塔尼亚胡对犹太复国主义的探讨,引发对现代身份政治问题和部落主义的思考。

直到19世纪末,东欧一直是犹太人口和文化的主要中心,但犹太人在1880前后开始从欧洲向美国大规模迁移,逐渐使美国犹太社群变成占主导地位的流散社群。正是在西方国家中最开放的美国,犹太人显著地面临着现代性所带来的最大问题:在美国社会中,个人生活不是由社群而是个人抱负塑造的,任何人只要愿意接受共同的美国文化,就很容易为非犹太人接受。在这种背景下,如何保持鲜活的犹太身份?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第二代美国犹太人已经成年,传统的观念和行为越来越为老年人所专属。随着美国犹太人搬往郊区居住,城市中的犹太街区日渐衰落;犹太移民会堂、意第绪语报纸和意第绪语剧院逐渐减少甚至关张,犹太身份在大多数犹太人的生活中失去中心地位。自“二战”以来,美国就坚定地承诺要保障少数群体的自由,并为此感到自豪。犹太人在美国的生活如此舒心,似乎他们可能会和其他美国人融为一体,最终消失。然而,小说《内塔尼亚胡一家》中鲁本·布鲁姆的故事则呈现出这样一个事实—身为犹太人,即便再怎么努力融入美国主流文化,也依然摆脱不了犹太身份。

小说故事背景设置在20世纪50年代末,以主人公布鲁姆接待前来科宾大学应聘的内塔尼亚胡为主线, 1959年9月,布鲁姆收到系主任的通知, 1960年1月,正式见到内塔尼亚胡一家。20世纪50年代正值美国犹太人发展的黄金年代,也是犹太人进入美国主流社会的重要阶段。“二战”后,出于对战争的恐惧和“战后共产主义无神论的感到威胁”,美国社会倾向于宗教信仰,犹太教随之兴起,犹太人也开始活跃于经济、政治、社会、教育等各个领域。到20世纪中期,犹太人男性约有20%的人是专业人员(高出全美平均水平的一倍);还有约35%的犹太人是业主(美国业主比例只占总人口的13%);大部分猶太人是白领工人,而那时其他美国人却大部分仍然是蓝领工人;1/4以上的犹太男子受过四年或四年以上的高等教育,而在全美人口中,具有此种学历的人却连10%都不到;犹太男子的收入要比全美男子平均高出约36%;在获得诺贝尔奖的所有美国人中,犹太人后裔超过25%;在美国,犹太人在诸多领域是出类拔萃的。在政治方面,以“罗斯福新政”和“六日战争”为转折点,犹太人从处于边缘地位顺利进入美国社会政治的主流,在精英关联、舆论塑造、组织游说和动员等方面的能力全面提升。直至20世纪60年代早期,几乎所有反犹太人的规定,如住房、就业、上学等都已取消。犹太人正式占据美国中产阶级的地位。

小说的主人公之一布鲁姆正是在这一黄金年代下美国犹太中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典型。作为一名犹太美国经济史学家,布鲁姆拥有一定的社会经济地位,看似完美地融入美国主流群体之中。他为自己的学术成就感到自豪,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些成就使得他更加远离自己的犹太出身。犹太身份从未给他带来任何优势,他一有机会就尽力否认或隐匿自己的族裔身份。布鲁姆表示,对他这一代人来说,犹太人能伪装成白人就算是幸运的,对少数群体来说,最有效的保护就是同化而不是与他人格格不入。布鲁姆践行这一理念,在美国这一“大熔炉”中追寻着自己的美国梦,在科宾大学获得教职,与妻子和女儿定居在美国城市郊区,披上了美国中产阶级身份。不仅如此,作为第三代移民,布鲁姆的女儿对犹太传统更缺乏忠诚和熟悉,她也积极融入美国社会,为自己天生的犹太人鼻子感到自卑,不惜自导自演撞伤自己的鼻子也要去做整容手术,以迎合美国的主流审美。

布鲁姆的父母与妻子伊迪丝的父母两家也体现了犹太移民到达美国后选择的两种不同道路。伊迪丝的父母为德裔犹太人的代表,富裕的德裔犹太人努力成为美国人,并获得非犹太人承认。他们认为自己是完全的美国人,只在宗教上和其他美国人不同。在犹太新年的时候,他们不去犹太教堂,而选择在这一天来看望女儿和女婿。另一方面,布鲁姆的父母则代表东欧犹太人。东欧犹太人几个世纪以来习惯了充当不同化的少数派,他们仍然觉得自己是异乡的异客。与德裔犹太人相比,他们非常熟悉犹太传统,但对欧洲上层文化相当陌生,也没有德裔犹太人那种要让非犹太人接受的抱负。布鲁姆的父亲在谈到为什么不在犹太新年去看他们时表示,自己和伊迪丝的父母不一样,并不为自己是犹太人而感到耻辱,他们仍要遵循传统去犹太教堂,同时还教训了孙女朱迪一番,让她保留自己原有的犹太鼻子。朱迪以鼻子被房门撞伤的方式来顶撞爷爷,反映出同化了的犹太人与未被同化的犹太人之间的观念冲突。

布鲁姆三口之家和伊迪丝的父母的境况都是美国犹太族裔努力追寻美国梦和塑造美国身份的写照。然而,作为史上第一位被科宾大学录用的犹太人,布鲁姆从未摆脱“犹太人”的标签,始终是美国主流社会的局外人而不得不遭受各种排挤和偏见。例如时不时被开玩笑“一个车里能装下几个犹太人?”(前排两个,后排三个,还有一百万在烟灰缸里);被同事请求帮忙报税,因为犹太人向来被认为擅长金融业;被拉去扮演圣诞老人,因为正统的犹太教徒都留胡子,并且这样其他人就可以尽情享受圣诞节了,因为犹太人不过圣诞节。最令布鲁姆感到受伤的是被要求接待并参与决定聘用以色列的中世纪历史学家内塔尼亚胡,两人研究方向并无关联,但布鲁姆仍被视为合适人选,只因系主任认为两人是“同类”,即共同的犹太身份。尽管布鲁姆自视为已被同化的美国人,可在美国白人主导的校园里,他仍被视为犹太人,而非美国人。由此可见,当代美国犹太人的尴尬处境。正如内塔尼亚胡在他的演讲中所指出的,同化只是一个骗局。

作为一部历史小说,《内塔尼亚胡一家》着眼于犹太人的历史,借两位主人公布鲁姆和内塔尼亚胡之口展示了对犹太历史的两种认知,进而触及到历史的核心问题——历史的用处何在?谁决定历史的书写?历史的走向如何?在小说的第二章中,布鲁姆提到自己的童年时表示,自己接受的两种分裂的历史观让他最为困扰。常规的学校教育倾向于历史进步论,认为人类社会自启蒙运动以来呈稳步上升趋势,当今的美国社会处于其历史发展最高阶段。另一方面,他所接受的犹太教育则倾向历史循环论,认为犹太民族自上帝说要有光以来历经的只是不断重复的被压迫和屠杀的历史,而这样的历史仍将继续上演。布鲁姆反对历史循環论,认为其忽视了每个时代的独特性,而内塔尼亚胡则正是这一历史观的拥护者。内塔尼亚胡的原型是历史上著名历史学者兼犹太复国主义活动家本齐翁?内塔尼亚胡,他认为犹太人的历史就是大屠杀史。

11世纪末开始的宗教战争开启了伊斯兰世界漫长的衰落进程,最终对伊斯兰世界犹太人的地位产生不利影响。犹太人面临前所未有的被骚扰、被羞辱,并遭到暴民的鄙视和暴力袭击。在整个14世纪,多明我会的修道士在西班牙的布道大大败坏了民众眼中的犹太人形象。1391年,多明我会一个修道士慷慨激昂的反犹布道引发针对塞维利亚犹太社群的暴力袭击;暴力活动很快蔓延到西班牙各地,导致数千名犹太人遇害或被迫改宗。犹太人在1391年大规模皈依基督教,这在犹太史上前所未有。由于被迫改宗的压力持续不断,除了占多数的基督徒和占少数的犹太人外,还出现第三种社群,它由新基督徒或曰改宗者(conversos)组成。正是改宗者问题促使斐迪南二世和伊莎贝拉一世于1478年把宗教裁判所引进西班牙,从1483年至1820年,在西班牙,共有38万多人被裁定成异端,其中10万余人遭到火刑处死。宗教裁判所是教会侦查和起诉异端的调查机构,而教会从未宣布犹太教本身非法,因此犹太人并非宗教裁判所关注的对象,但新基督徒会因为基督教信仰不真诚、退回犹太教或其他离经叛道之举的嫌疑,而被告发给宗教裁判所。

对于这段历史,内塔尼亚胡给出的阐释是,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的诞生并不是出于宗教狂热,而是出于政治经济利益的考量。他指出,多数西班牙犹太人是自愿改宗的,并且改宗后对基督教抱有虔诚的信仰,只是由于他们在经济上的成功以及在宫廷和教会的影响力而引起基督徒的嫉妒,因此遭到迫害。反犹主义不止存在于中世纪的伊比利亚半岛、20世纪的纳粹德国,未来仍将继续下去,阿拉伯人也是潜在的敌人,而结束犹太人大流散的唯一途径就是在“以色列地”重建犹太国。传统观点认为,历史的目的是揭露过去的真相,历史学家能够客观地书写任何既定的历史年代、人物、事件。在此,内塔尼亚胡则将历史作为国家话语的基石,为犹太复国提供合理依据。新历史主义认为,历史就是一种文本,具有文本性的历史可以由不同的人根据自身的经验和理解重新书写阐释。科恩在一次采访中表示,从某种意义上说,内塔尼亚胡是个绝佳的小说家。他基于对历史和宗教这一文本的选择性应用,对犹太历史进行个人诠释,不断强调“大屠杀”和“异族压迫”的持久伤害,以增强“复国”的道义性,用以实现其政治目的。同时,作为小说家的科恩对内塔尼亚胡前往美国应聘教职这段经历采用虚实结合的手法,刻画出两类犹太人及其不同的犹太史观,这也反映出作者个人对这段历史的阐释。小说中内塔尼亚胡一家粗俗野蛮,把布鲁姆家里搅得鸡飞狗跳,结尾甚至出了内塔尼亚胡的长子约纳坦侵犯布鲁姆女儿朱迪的闹剧,可见科恩并非只是在复现历史现实,也传达出对内塔尼亚胡所代表的修正派犹太复国主义的否定态度。

除了给我们上一堂犹太历史课之外,小说《内塔尼亚胡一家》更探讨了美国当代校园文化战争和身份政治问题。20世纪60年代以来,欧美国家社会运动风起云涌,现代身份政治势不可挡。各种少数或边缘化群体都高举“身份”旗帜,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豪。他们强调自己独特的经历、文化传统、语言文字或风俗习惯等,尤其强调自己或者自身所在群体“受压迫”“受歧视”的历史。美国著名学者弗朗西斯?福山在《身份政治:对尊严与认同的渴求》中指出,冷战后政治斗争的主线从意识形态上的“左右”变成了身份认同上的族群。有时候,这种高涨的族群意识体现为民族主义或种族认同,有时候则体现为宗教情感,还有时候体现为性别或性取向意识等等。即使摆脱了意识形态教条,人类社会也并没有走向一种普遍的理性主义,而是陷入了一种碎片化的、易燃易爆的“新部落主义”。进入21世纪,美国社会分裂与政治极化现象日趋严重,美国两党政治精英在选举政治动员中,通过将经济议题种族化、政治化,来巩固各自的选民基础,族群认同冲突不可避免地升级为“新文化战争”,致使美国社会与政治加速走向失序。

现代化打散传统、稳定的社区纽带,人们不断被抛入陌生的地点、陌生的群体、陌生的关系,人们试图在不断分崩离析的世界中抓住一点什么,哪怕抓住的仅仅是“想象的共同体”。“我是谁?”“我该信仰什么?”是时常萦绕在现代人心头的难题,而在当下的美国,国民身份和国民认同感是缺乏的。内塔尼亚胡在其公开课上批判美国缺乏核心,布鲁姆的妻子伊迪丝表示自己不再有信仰,布鲁姆的经历则更直接反映出犹太移民在传统犹太文化与美国主流文化的冲突中进行身份选择时的内心焦虑和困惑状态。作者科恩也在一次采访中提到他无法与美国文化产生共鸣,一切都是工业制造出来的、虚假的。政治上无法参与到以色列的政治斗争中,文化上无法从美国文化获得认同,由此产生了一种介于中间地带的割裂感和异化感。这种心理上孤立无援的状态并非为美国犹太人所独有,也是现代人的普遍处境。

小说中,内塔尼亚胡对帝国进行了批判,在波兰出生且见证了奥匈帝国分崩离析的他指出,奥匈帝国的衰落是由于地方主义和狭隘主义,以及对民族独立的渴望日益强烈。在多民族的帝国中,边缘群体若无法从帝国中获得身份认同,认为自己的主要身份是该帝国的公民,就会从种族、民族、宗教或语言层面寻找自己的身份。帝国应当为不同的群体建立一个共同的身份,否则就将分裂为部落群体。如果奥匈帝国公民的身份无法给你带来尊严和自豪,你便会视自己为波兰人、捷克人、罗马尼亚人、保加利亚人,或是犹太复国主义者。同样地,在美国这一大熔炉中,如果作为一个美国人无法在社会上获得尊重和认同,人们则将从更小的部落群体寻找认同,如黑人、拉丁裔人、同性戀者等。内塔尼亚胡所拥护的犹太复国主义也正是一套部落主义的逻辑。犹太人无法在奥匈帝国获得身份认同,在“二战”后的美国也是如此,犹太移民依然难以成为主导文化社群的一员。面对身份的困惑,犹太复国主义者提供了解答:你属于一个骄傲且古老的社群,外部世界不尊重你这个犹太人,我们为你提供庇护和尊严,让你与真正的兄弟姐妹相通相连,你将为归属于犹太社群感到自豪。

追求身份认同本身无可厚非,但若被解释为“身份决定意识形态”,即黑人应当拥护黑人政治,犹太人应当拥护犹太政治,同性恋应当拥护同性恋政治,这种分裂的思想则是有问题的。特别是在当今政治环境下,身份认同和意识形态的混淆已经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很多政治人物和政治团体试图利用人们的身份认同来获取支持,从而推动其特定的政治立场。例如,在美国,一些政治人物和团体试图将种族、性别和性取向等身份认同与特定的政治观点联系起来,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获取选民的支持。这种做法不仅会导致人们之间的分裂和敌对,而且也会破坏政治和社会的稳定性。身份政治导致的部落化正成为一些民主国家出现分裂倾向的原因。身份政治在强调更小群体的身份认同的同时,也在摧毁对美国的国家认同,而一旦丧失了共同的文化基础和价值观念,美国也将面临分化瓦解的危机,如历史上的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及俄罗斯帝国一样终将走向消亡。小说结尾借闹剧的形式,向我们警示了内塔尼亚胡所拥护的修正犹太复国主义及其背后体现的身份政治和部落主义的危险,其引发的不仅是布鲁姆家庭生活的失序,更可能是美国社会的失序。

《内塔尼亚胡一家》虽然讲述的是历史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但背后折射出的是对现实问题的深刻反思。小说以戏谑讽刺的口吻深刻探讨了当代美国犹太族裔的生存困境。一方面,犹太人努力融入美国主流社会,但另一方面,他们仍然面临着来自其他群体的歧视和偏见,这也正是当下反犹主义的真实写照。除了对犹太文学中犹太身份危机这一传统主题的继续书写,小说更深入犹太民族历史,并观照当下政治环境,表达了对现代社会中身份政治问题的担忧。拒绝身份政治的部落化思维,构建想象的共同体,这是当下美国社会所面临的迫切问题。从这个角度来看,小说所传达出的思想与以“美国性”为核心的普利策奖也是一脉相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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