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托·贝尼尼电影题材中爱与美的表达——以《美丽人生》为例

吴玲易

（山东师范大学 山东 济南 250014）

《美丽人生》的故事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前半部分主要讲述了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乐观、热情的犹太青年圭多在富有浪漫气息的意大利小镇遇见了美丽的姑娘朵拉，在经过了一系列浪漫热烈的追求之后，两人最终结婚，并生下了可爱的儿子乔舒亚。后半部分主要讲述了圭多和儿子乔舒亚的亲情故事。在儿子乔舒亚五岁生日时，圭多和儿子被纳粹分子带到了集中营，在集中营，父亲为了让儿子身心不受伤害，将去集中营的生活编织成了美丽的谎言，告诉儿子这是他们计划很久的一次美好旅行，在旅行中儿子还要参与一场游戏，游戏规则有三条：“（一）不准哭；（二）不要找妈妈；（三）不能乱要好吃的点心。攒够一千积分就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妈妈，并且，奖品是一辆真正的坦克，但是，如果违反了其中三条规定中的任意一条，得分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扣掉，至于那些凶巴巴的人，他们都是来监督我们遵守规则的”。影片最后，圭多牺牲了。儿子乔舒亚幸运地完成了游戏，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妈妈，并坐上了真正的坦克。影片透过这个善意的谎言向观众展现了圭多这位平凡的父亲竭尽全力为儿子奉献父爱的过程，他为了保护儿子的心灵，避免孩子的心灵被蒙上阴影，为了让儿子对未来的人生充满希望，用乐观幽默的智慧给儿子留下最后的健康与安全。

一、影片的叙事风格

（一）以社会小单位家庭为视角，呈现生活中的爱与美好

罗伯托·贝尼尼曾说，他认为自己既不是饱览世事的历史学者，也不是一位纪录片导演，而是个艺术家。《美丽人生》改变了以往战争题材影片通用的讲述故事的方式，以一个社会的小单位家庭为叙事视角，用艺术的真实超越现实的真实，对时代的具体环境进行缩放，内容具体得像过日子般栩栩如生。如影片中五年以后外婆原谅了当初不听话的女儿嫁给圭多的行为，要来看望外孙乔舒亚，在外婆来书店之前，圭多和朵拉用心布置温暖的家，并准备了丰盛的家宴，给乔舒亚洗澡并为其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服，他们一起去外面迎接外婆，这一切都是以家庭为单位营造的温馨场景，父母也借此向孩子传递着爱的信息。对集中营场面的描绘，导演也从生活的角度着眼，描述了战争阴影下—个小人物保护自己家庭的故事。天性乐观幽默的贝尼尼在充满恐怖与死亡的集中营也发现了“美丽”，表现出男女主人公一家在严酷环境中表现出的爱情与亲情，观众也笑中带泪地感受着这份家庭的温暖和这种乐观主义的情绪。最后影片中的旁白中，家庭成员之一——儿子乔舒亚以第一人称叙述，“这是父亲赐给我的礼物，是段难忘的时光”。

（二）以导演自身的情感诉求表达“爱与美”

罗伯托·贝尼尼本人在现实中也是具有艺术气质的人，他不是将生活里的爱和美演出来的，而是用心活出来的。一般自编、自导、自演的电影都具有整体感的特质，即电影思想表达、叙事风格到最后呈现的效果是合为一体的。《美丽人生》是罗伯托·贝尼尼顶着巨大压力自编、自导、自演的作品，本身也具备整体感，导演以最大的张力将自己想要表达的“爱与美”的主题思想和效果完美呈现出来。罗伯托·贝尼尼在其他导演作品的演出中只表现出肢体语言夸张的特色，但在他自己编导一体的作品中，他将个人情感及经历完全融入其中，个人风格特色非常明显。罗伯托·贝尼尼这个意大利男子天性中带有特有的浪漫和对爱情的执着，剧中美丽的女演员尼可英塔·布拉斯奇既是罗伯托·贝尼尼作品中的女主角，也是其生命里的女主角。罗伯托·贝尼尼和女演员尼可英塔·布拉斯奇1983 年在拍摄片场相识并相爱，1991 年两人步入婚姻殿堂，幸福地结合在一起，相亲相爱到如今。罗伯托·贝尼尼自编自导的所有影片中的女主角均由其妻子尼可英塔·布拉斯奇出演，每部影片都是他们的爱情宣言。罗伯托·贝尼尼影片的主人公总是能在绝境中找寻到希望，如《美丽人生》中的父亲与儿子的亲情，还有坚贞不渝的爱情，无不向观众展示着，即使到了生死边缘，甚至世界末日，总有爱的温暖在保护你，指引你走好以后的人生之路。贝尼尼的作品虽然都有厚重的背景，但他的浪漫乐观使他从陈旧的创作素材中挖掘出了爱与美这些温暖的主题。他的影片不仅情节设计上搞笑，更蕴含着对人生的积极乐观的态度，其内蕴精神与他作品的外部呈现一脉相承。贝尼尼独特的率真与乐观也深深感染着观众，他毫不吝惜在镜头中展现自己的热情。法国电影凯撒奖颁奖时，骄傲的法国人冲到领奖台上，抱着舞台中间的大奖杯，开心地模仿着他表演时的夸张方式，大喊道：“我是罗伯托·贝尼尼，我爱你们！”。

二、人物塑造

（一）用喜剧的手法演绎父亲和丈夫的角色

罗伯托·贝尼尼有一个响亮的称号——“意大利的卓别林”。贝尼尼在少年时代从事过小丑和魔术师的工作，在成为演员和导演之前有近5 年的舞台演艺经历，他的肢体语言有些像舞台剧的表演方式，丰富而夸张。所以，他善用滑稽且夸张的喜剧手法演绎平凡的小人物，这一点和喜剧大师卓别林有相似之处。罗伯托·贝尼尼不仅在夸张而丰富的肢体语言方面与喜剧大师卓别林一脉相承，在艺术感染力方面也与大师卓别林有相似之处。集编剧、导演和演员于一身的他创作的作品常常使观众笑中带泪，直击观众心灵深处。贝尼尼善于用一种近乎夸张的喜剧形式描述有血有泪的故事。他用夸张的肢体语言和丰富滑稽的表情为现代喜剧电影奠定了很好的基础，并彰显了意大利人骨子里特有的幽默与豪放。《美丽人生》中的“帽子戏法”以及温暖而俏皮的“公主”“对圣母玛利亚的呼唤”都透露出罗伯托贝尼尼天性中的浪漫和乐观。影片将圭多这一主角定位为喜剧人物，将影片所要表达的亲情和爱情都集中到他身上，强化了他的角色光环，使人物形象更加丰满。如片中父亲圭多为了保护儿子的心灵，将纳粹的暴行当作一个游戏，他不停地挤眉弄眼，装出轻松好玩的样子。儿子乔舒亚最后坚持不下去了，告诉父亲他想回家了，圭多没有责备乔舒亚，也没有用父亲的威严逼迫乔舒亚留下,只表现出很遗憾的样子说：“我们现在正处在非常难得的阶段，我们已经遥遥领先其他所有的孩子，我们马上就要赢得坦克了，如果我们现在就走，那坦克就会奖给第二名。”他用自己的幽默机智帮助孩子以乐观和纯洁的内心应对生活、应对人生中的困境。在面对死亡时，这位父亲没有表现出一丝恐慌与不安，他用自己的机智幽默保全了儿子的性命。

（二）根据人物细节的刻画表达爱与美的主题

《美丽人生》这部电影处处埋伏着导演精心安排的丈夫及父亲这一角色表达“爱与美”情感的细节。“早安，公主”的童话般的问候贯穿了故事的开始和结束，这是圭多无数次发自内心的对爱妻的爱的表达。这种爱的幽默表现也感染着乔舒亚，他也学会了父亲开朗幽默的爱的表达风格。在一次玩闹过后，母亲让乔舒亚洗澡，乔舒亚藏到小柜子里，也学着父亲的样子，“你好，我的公主”，向母亲表达他的爱，这种一家人在一起的欢声笑语的温暖深深地感染着观众。影片中还有让我们感动的难忘场景，早上，迎着清晨初升的太阳，圭多骑着自行车，载着朵拉和儿子乔舒亚欢快地在马路上奔驰着，他们幸福地互相亲吻着、告别着，一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类似的充满爱的温馨美好细节在影片中多处出现。圭多不仅细心周全地照顾儿子乔舒亚，还抓住一切机会向妻子朵拉传达浓浓的爱意，并传递着自己和儿子安全的信息。“我每天都在想你，昨晚梦到你了，我的公主!”还有儿子可爱稚嫩的表达：“妈妈，我们现在分数是最多的，我们会最后赢得一辆真正的坦克”，这些细节信息的传递不仅让妻子朵拉为他们的安全放心，更让她感受到一家人仍在一起的幸福和快乐。

在最后圭多被抓的情节中，圭多被大兵押走，正好路过那个铁垃圾桶，圭多知道乔舒亚在里面看自己，他做出了大胆而滑稽的动作，故意大踏步弯腰滑稽地往前走，扭头对着孩子的方向挤眼，他在告诉孩子，这一切都只是游戏，我们要赢得大奖!他这一动作把藏在里面的乔舒亚逗笑了，这一细节的表达让观众感动，圭多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竭力维护这个善意的谎言，用自己最后的行动维系孩子心中美好的世界。导演并没有用镜头去拍圭多被杀的镜头，他不想破坏乔舒亚心灵中的这份美好。导演对这个细节的处理深刻诠释了深沉的父爱这一主题。影片最后一句“我们赢了”定格在母子重逢后的喜悦拥抱中，孩子依旧天真地相信他们赢得了这场游戏。孩子开心的话语和灿烂的笑容背后是父亲的默默付出与牺牲，是伟大的父爱让孩子在经历了如此惨烈的变故后依然保有童真与快乐，即使以后遇到任何困境他也不会丧失对生活的热爱与希望。这大概也是导演拍摄《美丽人生》的意义所在。贝尼尼的精湛演技让电影人物活了过来，既生动地展现了影片的惨烈，又鲜明地表达了“爱与美”的主题思想。通过圭多这一人物既荒诞不经又从容淡定、机智幽默的细节刻画，将甜蜜的爱情、伟大的父爱表达得感人至深，突出了主人公对生命的热爱以及虽然短暂但依然美丽的人生。

三、配乐与音响

（一）配乐分析

音乐的运用也成就了影片《美丽人生》。影片采用了两个类型的主题配乐，生活主题的配乐是“美丽人生”，爱情主题的配乐是“早安公主”。音乐的加持使整个影片的主题更加突出。《美丽人生》开场的这段清新欢快的主题音乐歌颂了生活的美丽，旋律有意大利民谣的特点。两个男人开车穿梭在意大利郊外，开着滑稽的玩笑，配以轻快活泼的音乐，加上主人公令人捧腹的表演及逗趣的情节设置，既打动了人心，又凸显了影片爱与美的主题，彰显了美好生活的乐趣。这段音乐同时也出现在圭多一家快乐生活的场景中，音乐配合着人物的语言和现场收声，起到了调节影片叙事节奏、烘托氛围的作用。在一家人骑着自行车外出温馨甜蜜的场景中，千言万语的渲染不如沉默中的音乐。同时，为接下来的故事做了铺垫。“早安公主”是一段相对抒情的音乐，音乐的动机不像“美丽人生”那样单一，阐释了平淡又不平凡的爱情。虽然圭多和朵拉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王子与公主，但这段音乐给了圭多对朵拉“早安公主”的玩笑问候，呈现出王子公主恋爱般的美好。这两段音乐有时单独出现，有时一起出现，在渲染美好生活的同时也增加了一种浪漫色彩。

（二）音响分析

电影《美丽人生》的音响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通过与前面的优美的音乐的结合，音响不但简单地记录了自然声音，而且成了一种艺术元素融入作品。主人公的死我们并没有看到，但是，随着德军的枪响我们心领神会，影片这样处理了主人公的死亡，没有声嘶力竭的呐喊，没有痛彻心扉的哭声，却使影片情节更具张力，使这份悲痛更撕扯人心。之后，孩子在广场上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坦克，也是先听到声音、后见其形，这也预示着战争的结束，恰当地烘托了当时的氛围，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四、结语

一部好的电影能够让人忘记特效，只记住那种撕扯心灵的颤抖。罗伯托·贝尼尼拍摄的这部116 分钟的电影做到了。1998 年，《美丽人生》在戛纳电影节首映时，全体观众起立鼓掌了12 分钟之久。这部影片如此受欢迎的原因在于，它将深沉而伟大的父爱以及浪漫美好的爱情以一种独特的视角成功而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在残酷的灾难中展现人性的伟大与美好，并将生活中的美好期许传达给观众，即困难和痛苦都是暂时的，只要我们足够坚强，足够乐观，勇于面对生活中遇到的困苦，终会赢得“美丽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