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苏烊
(哈尔滨师范大学 音乐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500)
彼得·伊里奇·柴可夫斯基(1840—1893),是19 世纪俄罗斯伟大的作曲家,同时也是俄罗斯民族乐派最具代表性的著名音乐家。他的作品将西欧的古典音乐和俄罗斯的民族民间音乐进行了完美的融合,对俄罗斯甚至世界的音乐文化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他创作的钢琴作品在题材、内容上都带有浓厚的俄罗斯民族音乐的特点。他虽与强力集团同处一个时代,但是他们的创作手法和作曲风格有着很大的差别。
柴可夫斯基的作品最大的特点是其作品中带有深刻的抒情性和强烈的戏剧性,其中抒情性主要体现在作品的旋律中。他的作品主题旋律鲜明,像是一首作曲家内心抒发的优美的诗词。在1875 年的钢琴小品集《四季》中,柴可夫斯基将抒情性完全地表现了出来,这十二首按照一年中的每个月的节令特征来创作的钢琴小品,形象地描绘出了俄罗斯的美丽景象[1]。
在19 世纪的下半叶,俄罗斯民族主义音乐盛行,圣彼得堡一家名为“小说家”的杂志社邀请柴可夫斯基按照每个月的节令创作十二首钢琴曲,与俄罗斯诗人们的十二首诗一同发表。1882 年,这套带有特殊意味的钢琴小品,以“四季”之名正式出版。整套曲目的音调都是相对悲伤和抒情的,可以使听者深刻地感觉到隐藏在音符之中和沁于音乐家心中的那一份淡淡的悲伤。正如一位音乐评论家在一篇关于四季的文章中所说:“《四季》是一首首赞美俄罗斯广阔土壤的优美的诗词,同时她也是许多如普希金、列夫托尔斯泰等一批俄罗斯诗人身上独特的印记。”
《四季》被人们称为一本独特的音乐日记,它形象地表达了每一个季节的美好风景,还具体地表现出俄罗斯人民心中的想法、心中的情感和期望的日子,说出了俄罗斯民间另一种语言——音乐的调性和优美的旋律,通过美丽的诗歌艺术理念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悲伤,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和喜爱。
作品《一月——壁炉旁》是柴可夫斯基在《四季》创作的第一首曲子。其配套诗词的作者普希金以一月的炉火为主题,用精巧的文字向人们描述了在一个安静的冬夜,人们依偎在炉边安静的休息和思考的温馨画面。柴可夫斯基也借用音乐所特有的语汇表达方式,用优美的乐句向我们展现出这样一幅恬静、安逸的画面。《一月——壁炉旁》一经问世,其名气就迅速盖过了诗人为它配作的诗歌,也毫无疑问地成了史上最经典的钢琴小品之一。
《一月——壁炉旁》这部钢琴作品是柴可夫斯基为普希金的小诗所作,诗中描绘道:“在那静谧安逸的角落,夜色逐渐晦暗起来。壁炉中的火光逐渐暗淡,而小小的蜡烛却仍然在眨着眼……”整部钢琴作品围绕着诗中静谧、安逸的冬夜而作,其中带有作者神秘的幻想[2]。作品呈示部大量使用了前八后十六的节奏型,使音乐跳跃了起来。同时作品中又使用了向下五度的进行,使作品充满了明暗的对比,描绘出晦暗的冬夜,壁炉中火光跳跃的画面;也展现出在静谧的夜晚,人们思绪上的小小波动。
作品以安静的氛围发展,到第11 小节突然紧凑了起来,音乐的气氛也变得活跃,出现了大量的重复和模进,情绪浓烈;随后又逐渐变弱变缓,并进入到新的主题当中。第二部分的两种主题材料交替出现,并带有五度下行和三连音之间的快慢对比,让人思绪大开。流畅的旋律线条带着大量三连音的连接,使作品逐渐明朗起来,并最终回归到作品的第一主题,将人们的思绪又带回静谧、安详的冬夜之中。
欣赏一部音乐作品,我们首先需要了解这部音乐作品的内容和它的创作背景。在柴可夫斯基的《四季》的创作过程中,他将俄罗斯优美的传统音乐与浪漫主义风格紧密地融合,把浪漫主义音乐中所带有的诗情画意同俄罗斯民族文化联系起来,将俄罗斯文化中所蕴含的深刻内涵和独到的审美价值在优美的音符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无论是何种类型的音乐,最终都要回归于探寻审美的本质需求中。透过柴可夫斯基的音乐作品,我们不难发现,浓郁的抒情性和强烈的戏剧性始终贯穿围绕着他的音乐作品,这使得他的音乐既保持了俄罗斯音乐的独特气质,又巧妙地融合了更加宽泛的西方音乐艺术趣味。在《四季》中,柴可夫斯基将“意境美”通过一句句抒情性的旋律线条展现给听众,其中的十二部钢琴曲中都有着与诗词相呼应的鲜明的主题旋律,这些旋律线条悠扬婉约,运动此起彼伏,音调也平和、自然,具有浓郁的俄罗斯民族感情色彩。
从《四季》的第一首作品《一月——壁炉旁》来看,这正是柴可夫斯基音乐作品情景交融的具体体现,也是他表达民族化音乐风格的重要作品。柴可夫斯基在这首作品中将悠扬、独特的俄罗斯民间音乐曲调完美地融入了钢琴的旋律线条中,这些流畅、优美的旋律通过柴可夫斯基的处理显得更加自然与纯真。透过这些质朴的旋律,我们可以感受到柴可夫斯基对俄罗斯劳动人民的热爱和对乡村温馨生活的向往,他将俄罗斯普通人民的日常生活通过音乐的语言真诚、生动地描绘了出来,让我们仿佛看到了在俄罗斯平常的冬夜,一个普通百姓在炉火旁烤火取暖的温馨画面。
柴可夫斯基是一个伟大的爱国主义者,强烈的民族情感贯穿着他的创作。他十分热爱俄罗斯本土的民间音乐,并将这些民间曲调巧妙地运用在了自己的音乐创作中。同时,他还在西欧迅猛发展的音乐历程中吸收了更多的精华,通过研究西欧音乐创作技法及创作思维,并将这些外来的、成熟的音乐创作技巧与俄罗斯民族音乐相融合,形成了独特的音乐风格,将俄罗斯本土音乐推向了世界,使这些极具俄罗斯民族风情的音乐被更多人所熟知和喜爱。
透过柴可夫斯基的音乐作品,我们不难发现,虽然他将大量的俄罗斯民间曲调作为音乐发展的主题,但却不是为了使音乐作品适应民间音乐语言而做出的强行迎合,因此柴可夫斯基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民族乐派作曲家。他曾说:“在一般情况下,我会将我所喜爱的民歌进行更深层次的处理与加工,然后运用到我的音乐创作过程中,也正是因为运用了这些与民歌密切相关的和声和旋律,才使得我的音乐中具有鲜明、易见的俄罗斯元素。我生长在俄罗斯偏僻的内地,从小便在俄罗斯民间音乐的熏陶中成长,这种本民族的音乐具有一种极具特色、充满着吸引力的美,我对它爱的深切,所以我将一些具有俄罗斯本民族特色的音乐元素运用到我自己的创作中,因为我是真正的俄罗斯人。”因此我们可以通过他在音乐创作中所表现出的极具个性的色彩,来了解、审视俄罗斯民族的民族性。
这是一首复三部曲式,并带有尾声。其首部为再现单三部曲式。第一部分是由两个乐句构成的非方整性乐段,乐句为4+6 结构,并在结尾做了D-T 的完全终止。第二部分同样为两个乐句构成的非方整性乐段,并在结尾做了D2-T6 的开放终止。再现部为缩减再现,乐句共8 小节,并以开放性的终止形式结束在D7 和弦上,为后边插部的出现做准备。
作品插部结构复杂,类似于四个乐段的汇集,并在插部的结尾,以b3D/DVII7-T 加上一个短小的连接,进入到了整部作品的再现部分。
作品再现部在一开始其旋律和和声织体与首部完全一致,但在作品的第87 小节处发生了变化,在主调上以D7-T 进行了完全终止。
尾声部分从第96 小节开始,在结尾处通过主和弦的连接,以最弱的力度,稳定而又完整地结束了整部作品。
《一月——壁炉旁》这部作品的调式和调性比较复杂,充满了浪漫主义的色彩。作品主调为A 大调,在中间进现了多次转调,如属关系调、下属关系调、远关系调等,并最终在全曲的结尾处回归到主调A 大调上,以主调结束了全曲。
作品呈示部以主调A 大调开始,在第6 小节处通过同和弦转换,转入属关系调E 大调上。作品进行到第15 小节处,从E 大调转入远关系调bA 和声大调,后又很快地转到C 和声大调中。在第18 小节处,作品从C 和声大调转入到B 大调,并进入呈示部的再现部分。
呈示部的最后一小节处,作曲家通过平行大小调的D7 和弦,进行了大小调的交替,由E 大调转入e小调中,随后进入作品的插部。作品进行到第37 小节,再次由e 小调转入bA 大调中,在陈述9 个小节后进入到c 小调,并一直以c 小调进行到作品的第46 小节,再次进入e 小调。作品在52 小节处进入B 大调,并在B 大调上结束了作品的插部。
作品的再现部在调性布局上完全重复了作品的呈示部。
柴可夫斯基作品的旋律主题鲜明,有着浓厚的俄罗斯民族民间音乐特色。在音乐语言和表现手法上,他也进行了大胆的创新。这部作品的旋律极具歌唱性和抒情性,优美婉转,给人一种温馨、静谧的感受。
呈示部的主题是一段模进上行且重复的旋律,而在第6 小节的转调又使听众忽觉眼前一亮。这个位置的处理使主题旋律在保持强烈、浓郁的俄罗斯民族特色同时,又使旋律有了更加绚丽的色彩。展开部的旋律运用了偏弱、中速的琶音上行,描绘出在一个静谧的冬夜,一个沉思着的人坐在温暖的壁炉旁安静思考的画面。作品的插部带有柴可夫斯基鲜明的作曲特点,他在旋律声部处多次使用五音下行的进行,这种带有叹息式的旋律作曲方法是柴可夫斯基最爱用的一种创作手法[3]。再现部的主题将呈示部的主题进行了完全的再现,再一次呈现了寒冬之中,一个沉思者坐在壁炉旁烤火的温暖画面。在尾声部分,作品的旋律同样运用了五音下行的进行,具有插部材料的影子,最后以最弱的力度,稳定、完整地结束了整部曲子。
从作品节奏上看,柴可夫斯基大量使用了前八后十六的节奏型作为节奏的核心,这种节奏型还大量地出现在作品的呈示部和再现部之中,配合着主题旋律,使作品主题更加富有俄罗斯民歌纯朴、热情的韵味。柴可夫斯基在这部作品中通过旋律和节奏的配合,将自然界的四季更替与人生命的盛衰荣枯完美地联系在一起,使听者更加深切地感受到冬夜的严寒、静谧及炉火旁沉思者的安静、忧郁。
在这部作品中,作者在呈示部和再现部大量运用了和声进行式的织体,呈现出厚重、沉稳的音响效果。在作品的插部中,旋律的织体大多采用了分解和弦的手法,使旋律流动了起来,与呈示部和再现部形成了鲜明的听觉对比。
整首作品在和弦织体上大量运用了离调和弦、变格进行、意外进行等,具有强烈的浪漫主义色彩和浓郁的俄罗斯民族主义特点,其复杂多变的织体展现出柴可夫斯基高超的作曲手法,为听众描绘了一幅细腻、饱满的炉边景象。
《一月——壁炉旁》是柴可夫斯基为《小说家》杂志创作的第一部钢琴作品,他通过钢琴音乐特殊的音乐语汇和高超华丽的弹奏技巧,给听众带来了一场听觉盛宴[4]。柴可夫斯基通过合理的强弱编排,使作品的情绪出现多次波动,让听众感受到了乐曲细腻的情感变化。无论是前八后十六的节奏型设置、还是连续的十六分三连音的跑动,都通过其强弱、快慢的对比,带给听众一种时而在倾听流水、时而又在宁静呼吸的情绪变化。
通过对作品曲式、调性、旋律以及织体的分析,我们可以对柴可夫斯基娴熟、高超的创作技法拥有进一步的认识。无论是增六和弦的大量运用,还是主属关系调、同主音大小调等转调的多次使用,都体现出作者高超、严密的构思。他通过音乐尽情地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思想和情感,让听众体会到了俄罗斯民族主义音乐的魅力[5]。在浪漫主义思潮的影响下,柴可夫斯基在继承古典主义风格的同时,对浪漫主义作品进行了探索和创新。他的这种尝试,在钢琴音乐由古典向浪漫的转变中,有着重要的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