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 蓓 高一宁
从20 世纪80 年代起,电视媒体的地位不断提高,我国的纪录片取得较为快速的发展,后续许多纪录片进入到国际市场,在海内外产生广泛影响,纪录片在创作风格和观念上较以往有了重大改变,同时在国际上也得到了业界的广泛赞赏。在全球化语境下,要让世界了解中国、认识中国,纪录片承担了跨文化传播的重要任务。
自从美国传播学者麦克卢汉提出了广为人知的“地球村”定义,“全球化”概念引起了世界范围内的极大关注,随后,世界各国的纪录片都在复杂的全球化场景中快速推进。在日益多元化的环境下,纪录片自然而然受到了多元文化的影响。中国文化以及外国文化都有着不可替代性,也各具特色。其都具有不同的文化内涵,内涵的差异性就导致了中外纪录片在创作中有着很大的差异,不论是内容还是形式,都存在差异。这就需要我们在多元文化的冲击下,找到适合中国纪录片跨文化传播的有力手段。
《中国纪录片发展研究报告》指出,在中国纪录片发展中,以《敦煌》《海上传奇》《复兴之路》为代表的历史文化类纪录大片占据重要地位。早在20 世纪80 年代,中国和日本就合作拍摄过《丝绸之路》《话说长江》《长城》等。进入21 世纪以后,中国历史文化类纪录片在国际舞台上可谓大放光彩,在2012年,仅中央电视台一个台的纪录片国际销售额就突破了220万美元,在当年可谓创造了历史纪录,海外市场的买家当时甚至称中央电视台为“纪录片交易大会里的中国军团”。到了2013年,中国国际电视总公司与来自海外100多家媒体机构进行了业务洽谈与合作,仅纪录片交易大会短短几天的时间内,纪录片交易额就达到41万美元,比2012年增长了70%。由此可见,纪录片可以成为中国“声音”在海外主流媒体传播的“先锋军”,成为中国历史文化对外传播最有效的方式之一,中国故事纪录片成为一个具有强大文化价值及商业价值的产业。
很多海外媒体争先与中国合作,创作出了诸多优秀的作品,例如美国国家地理与中国合拍的《故宫》,英国BBC与央视合拍纪录片《美丽中国》以及由迪士尼自然与中国导演陆川合作制作的《我们诞生在中国》等。由此可以看出,中外合拍片的占比相当大,大量反映中国历史文化的优秀纪录片采用了中外合作的形式,达到跨文化传播的目的。
从张骞出使西域开始,我国的文化交流就开始了,跨文化传播也开始了。这是中原文化和异族文化的交流碰撞。古时,这种跨文化的交流以商贸往来为主,在现代社会中,科技不断发展,设备更新换代,文化信息交流实现了无时间地域的差异,在世界各地都能同步得到某一信息,这为跨文化交流与传播提供了很好的平台。
跨文化传播不仅仅体现为美国好莱坞大片的全球上映、畅销书籍在世界各地的销售、音乐作品的无国界发行等。短视频风口期的到来,让人们可以在几秒钟的视频中,了解世界各个角落发生的故事。当我们在消费这些内容时,也接触到其中蕴藏的文化内涵,最终达成了跨文化的沟通。
跨文化交流传播,其实是不同地区、有着不同文化习俗的人之间的交流,这些交流既体现在语言文字的传播中,也体现在肢体和行为的传播中。文化在相当程度上影响到人的“三观”,还会影响到区域范围内的风俗与人的信仰。接触到其它文化时,必定会产生激烈的碰撞乃至冲突,此类碰撞以及冲突会显著影响文化传播的效果,这就是所谓的恶“文化折扣”现象。在全球化的语境下,跨文化传播无法避免,那么想进行文化互鉴,而又想避免文化折扣,跨文化传播的路径和策略就显得尤为重要。
尽管中西方的文明空间有不同的文化轨迹,但都有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对民族精神的延续以及对人类自身的无尽探索与关怀。这种协调了文化多样性与普遍性的解读方式,可以拓宽意义空间,建构海内外观众基于全人类视角的“想象的共同体”,引起跨越文化鸿沟的情感共鸣,在全球范围内开展多元对话,增进东西方文明的相互交融。在纪录片的跨文化传播中,考虑西方受众的认知习惯固然重要,但不能因为过度迎合而掉入自我标签化的怪圈。纪录片应展现平等对话的姿态和开放包容的气质,在突破当下的主流叙事形态的同时,形成自成一体的叙事框架。
虽然中国纪录片在推进国际化发展进程呈现出向好的趋势,但我们不可否认的是,中国纪录片要想在国际市场走得更加长远,必然要解决各国间的文化差异问题,寻找某种共通之处。中国历史文化类纪录片在主题的表达、解说词的写作、细节的处理方面均有独到的一面,但往往思想性很强、故事性较弱,节奏缓慢,科教意味较浓,对于海外受众来说,接受起来较为困难。怎么把中国故事用国际化的表达方式去呈现,吸引更多的海外观众,一直是中国历史文化类纪录片制作者在国际传播时遇到的首要问题。
所以,中国历史文化类纪录片的“海外版”应运而生。这是结合国外的文化及受众的特点而制作的特别剪辑版。从中国一些拥有庞大海外市场的纪录片传播案例中,可以总结出以下几个有益的传播策略。
《故宫》对应的海外版本,名为《解密紫禁城》。这让在海外的播放有了更神秘的感觉,故事感也更强。本土版中,因为国人很了解自己的文化,故宫、春晚都是我们非常熟悉和喜爱的主题,我们不需要用这些带有猎奇探秘色彩的名字去吸引观众,但是海外受众不一样,他们会存在一些认知偏差。若依旧使用纪录片的原名,较难在第一时间内引发国外观众的观看兴趣。
纪录片《故宫》本土版有12 集,海外版改编成了2集。这与国外电视节目每周一集的播放模式有关,与国外观众欣赏电视节目的观看习惯相契合。毕竟纪录片讲述的不是非常娱乐化的主题,太多的集数,会让他们产生疏离心理。
把成功讲述中国历史文化的纪录片,制作成海外版本,通常会选择一个在西方受众面较广的配音演员进行配音,提升亲切感,加大认同感。
导演库克提到:“制作纪录片的工作人员的职责不单单是讲述一个故事,其实更多的是发掘大批历史材料中蕴含的表面来看没有结构的事。”他的话阐述了纪录片的本质,就是讲故事。想讲好故事,必须有良好的叙事技巧,用情节推动故事发展,有目的地讲故事。
中国对于纪录片严肃类选题的修辞叙事能力仍比较薄弱,过去的制作者一般不会用讲故事的方式去呈现这种主题,习惯平铺直叙,以时间为节点去讲述历史,而不是巧设悬念,层层深入。但针对海外市场,如果我们还是以文献记录的方式去表达,国外的观众会很难接受。我们也要适当地在纪录片的叙述中设置兴奋点,运用真实再现的手法,将真实的历史故事、鲜活的历史人物呈现出来,给人营造一种电影感,达到锦上添花的效果,这种手段对本土版也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以中美合拍的《故宫》海外版《解密紫禁城》为例进行具体分析。在紫禁城居住过的众多帝王中,溥仪是最引人关注的皇帝之一。不仅因为他是中国封建王朝的最后一位皇帝,而且他的故事也非常具有戏剧性。《解密紫禁城》将溥仪的故事作为重点去描述。溥仪不到三岁继位,离开了自己的母亲。然而不到六岁就被迫退位了,十岁之前都没有见过其他的孩子,弟弟妹妹也没有见过。他在紫禁城中的生活和历代先帝都不一样,他十分寂寞,紫禁城对于他来说,就像一个镀金的鸟笼。《解密紫禁城》向观众表明,紫禁城对这个年幼的皇帝来说是一个牢笼。片中还重点描述了一个道具符号,来印证紫禁城的牢笼意义,那就是电话。此时引用了溥仪的自述,他在寝宫内装电话,表达了他对自由的一种向往。溥仪自述,“有了电话以后,觉得自己似乎不再像笼中的小鸟了”。再比如《解密紫禁城》在选取素材的时候,还特别提到了紫禁城中的特殊群体——太监。美方制作人认为,这一定是一个吸引他们国家观众兴趣的点,毕竟这类人在美国的历史中不曾出现过。片中介绍了皇宫里的太监一部分是被抓来的,是被迫净身的,一部分是迫于生计进宫的,还有一些是为了追求富贵荣华而自愿进宫。《解密紫禁城》既表现了封建制度对个体尊严的摧残,但同时也表达了对于追求荣华富贵自愿当太监的那些人的理解,这是非常西方式的表达。在本土版《故宫》里,太监并不是一个叙述的重点,但是对于海外版的观众来说,这是一个需要解释的重点。
美国纪录片是以娱乐性和趣味性为主,沿袭了好莱坞故事片的三幕叙事结构。所以美方参与制作的《解密紫禁城》中,就遵循了这个叙事结构来讲故事,并将悬念的铺设运用得淋漓尽致,西方剧作理论中,将这个称为“钩子理论”。这个理论认为,在影片刚开始的1分钟,就要伸出制作者的“钩子”,从而引起观众的兴趣,而在整部片子中,要在适当的时候安插“包袱”,这些包袱就是兴奋点,即使是纪录片这样的形式,兴奋点的设置也需要像“过山车”一样带给人强烈刺激性,这样才能调动观众收看的情绪。
将以上理论放入《解密紫禁城》中来看,第一幕,在影片的开始,解说词就已经非常具有吸引力,开篇说道:“这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宫殿建筑群,其内约有一万个房间,俨然一座城市,这一切只为一个人而建,世上最有权势的人曾经在这里主政500 多年。20 世纪之前,这里是内廷,是男人的禁地,唯一例外是皇帝和太监,擅入者一律处以极刑。这座宫殿的名字曾经让人闻之色变,24位中国皇帝以此为家,其臣民则将其称为紫禁城。”这段开篇的解说词正好一分钟,时间把控得非常好,而且充满悬念,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在第二幕中,本片主要讲述了紫禁城怎么建造的,内部宫殿的分布和功能,皇帝对西洋器物的喜爱,皇帝和其嫔妃的故事,溥仪在故宫的生活,故宫里的宝物,国宝在战争时的流迁以及专家修复故宫,这七个段落的时间也把控得恰到好处,都是十分钟。所以,如果观众对一个段落的内容快要失去兴趣时,另一个段落的故事就会把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回来,在这期间,也安插了兴奋点,比如中国龙的意义、太监怎么入宫等。
在我国纪录片的传播中,“全球化”与“产业化”是两个重要的关键词。尤其是在“一带一路”倡议背景下,我国纪录片的国际传播策略是近年来文化领域的研究热点。历史文化类纪录片的国际传播可以助力中国形象的塑造。在国际传播进程中,国家和地区形象的构建,仍是各个国家与地区面临的共同课题。在世界范围内,现实主义、新自由主义和建构主义对此问题都有过探讨,呈现出“研究主体多元化”“研究对象国际化”的趋势。
东西方的意识形态和文化差异导致了西方国家对于真实的中国形象容易形成一种偏见,在当今跨文化传播过程中,负面偏见非常容易先入为主,不利于我们国家形象科学的或客观的被西方国家所接受。所以我国制作的纪录片的海外版承担起构建中国视角、塑造中国形象的任务。
从历史文化角度入手,应将“中国视角”通过全球传播规则中的“合意空间”的视角与话语方式,即从文化认同的角度,对中国话题进行世界语言的包装,用世界的语言讲述中国历史文化。但“中国视角”的根本含义,是基于全球化背景下中国历史文化独特的本土文化价值的,是带有国家或者民族精神气质光芒的。汤姆林森提出:“日常文化中最本质的东西是由地方性而非全球性而定义的,而且,在具有侵略性的联结面前,它始终保持着文化的差异性。”所以我们在研究历史文化类纪录片的国际化传播时,要非常注意“中国视角”的问题。我们必须通过纪录片向世界传播中国文化,提升中国软实力,发出中国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