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亮
纪录片是以真实生活为创作素材,以真人真事为表现对象,并对其进行艺术的加工与展现,以展现真实为目的,并用真实内容引发人们思考的艺术形式。纪录片的核心为真实,这种真实体现在纪录片的纪实性上,尤以社会现实题材类纪录片的纪实性最强。这类纪录片以当代社会为背景,关注时下社会进程中正在发生和发展的事物、社会热点问题、社会矛盾,或关注处于时代变革中的个体命运。这类纪录片的拍摄很大程度上需要跟拍和抓拍,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很难事先设计出细致的分镜头拍摄脚本,对镜头进行精雕细琢的创作更是难上加难,即便制定了分镜头脚本,在实际拍摄中面对众多不确定因素和突发状况,分镜头脚本也很难执行到位。在事件发展过程中,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因此对于拍摄而言,镜头创作仿佛无法深思熟虑,只能临场发挥,而其实所有的临场发挥并非无源之水,那些神来之笔也大多和日积月累的深思熟虑息息相关。那么社会现实题材类纪录片该如何进行镜头创作呢?
1.新器材更新迭代层出不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纪录片拍摄者手中的摄像机就像战士手中的钢枪,要想取得纪录片拍摄战役的胜利,就得充分运用手中的摄像机。近十几年来,随着数码影像拍摄器材的广泛应用,影像拍摄领域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先进的摄影器材层出不穷,技术指标也在提升。随着摄像机性能的不断提升,随着一众拍摄器材的改良、进化,摄像器材从硬件角度给创作者带来了更多的创作可能。
以《鸟巢,梦开始的地方》为例,这是一部由中央电视台摄制的纪录片,记录了2008年奥运会主会场鸟巢从无到有的建筑历程、诞生过程。片中有不少延时拍摄镜头,这些镜头的拍摄现在看来并不是很复杂,但要是回溯到磁带摄像机时代,想得到这样一段延时素材拍摄起来还是很麻烦的,尤其是要拍摄很长的时间跨度,拍摄时长还要受磁带时长的限制。而如今延时拍摄就简便了很多,拍摄时长几乎无限制,只要存储卡足够大或者在双卡槽间勤换存储卡就够了。不仅如此,延时拍摄还可以设定间隔时长,大大压缩了拍摄素材的时长,提高了质效。
当一项新技术成为影像拍摄标配的时候,我们感慨着科技的进步,但同时也要扪心自问,作为一个拍摄者,是否跟上了时代的潮流。从认知到使用或许会有一个普及的过程,但对于更高级的设备和技术,我们不该是茫然且不知所措的。当延时摄影技术已成为明日黄花,全新的未来要求我们永远保有那双发现与探索的眼睛。
社会现实题材类纪录片跟拍内容很多,对跟拍的稳定性要求也很高,曾几何时,一套斯坦尼康设备价格不菲,而且非常笨重,并不适合纪录片的大量跟拍。而随着技术的进步,如今很多摄像机(镜头)自身就已经带有防抖功能,小巧便携的手持稳定拍摄器也数不胜数。
抚顺广播电视台摄制的纪录片《三兄弟》讲述的是三兄弟守护大国粮仓的故事,全片有很多跟拍内容,其间就使用了手持稳定器,拍摄画面自然流畅,观看感受很好,即便拍摄摄距很短的来回折返运动的画面,也不会有令人眩晕的感觉。本片在器材使用方面不仅有稳定器,还使用了无人航拍机,以鸟瞰的方式展现粮仓环境的全貌和规模,给人以独特的视角和视觉感受。这些镜头的创作得益于航拍器材的发展与普及。航拍作为曾经奢侈的拍摄方式,最初在硬件上是飞机和摄像机的结合,操作上是飞行员和摄影师的合作。尤其飞机不是哪都有,也不是哪都可以飞,飞行还需要审批报备,因此想要获得一段航拍视频都是弥足珍贵的。而无人航拍飞行器的诞生,迅速拉低了航拍成本,简化了拍摄程序,又衍生出诸如低空伴飞等很多新的拍摄手法,我们又一次感叹于影像器材进步所带来的直观拍摄感受和观影感受。而器材进步发展又给我们带来新的惊喜,那就是高速度航拍方式——穿越机拍摄。穿越机最早属于竞速飞行航模,但被人发现使用穿越机拍摄的画面非常具有视觉冲击力后,就逐渐开始被拿来进行视频制作。穿越机加速快,时速也快,百公里加速不到2s,时速最高可以达到200km 以上。2020年深圳特区成立40 周年之际,新华社联合中国专业穿越机航拍飞手团队制作了一则短视频名为《地标之变》,非常震撼。其航拍镜头不仅速度快,而且可以在空中完成旋转、翻滚等多种特技动作,使得穿越机航拍能够实现各种难度的转镜,十分炫酷。目前虽然还没有见到更多纪录片中使用此种器材,但相信在未来此种拍摄设备一定会大有可为。
2.没有最好的器材,只有最恰当的器材
拍摄器材对于影视创作而言至关重要,可以说没有拍摄器材就没有影视作品。但器材也只是拍摄工具,不同的工具有不同的用途,可以产生不同的视觉效果。在现实题材类纪录片里,摄影器材的选择基本可以考虑固定拍摄和跟拍两个方向。对于固定拍摄而言,摄像器材选择应以高性能为主,而对于跟拍就要在考虑性能的前提下再考虑机动性。而这一切选择的前提是要在具备条件的情况下,有时候遇到突发事件,手里可能只有一部手机,但那也足够了,先做到“有”,再做到“好”。对镜头创作而言,要根据实际情况及具体拍摄内容合理选择、运用拍摄器材,包括航拍和穿越机拍摄、潜水拍摄等。对于不常用的器材,要求拍摄者都能熟练使用,那也是不现实的,但拍摄者该清楚什么样的器材适合什么样的拍摄环境,什么样的器材能实现什么样的拍摄效果。这样的镜头创作才能有的放矢,使创作语言更丰富,手段也多样化。
1.景别与焦距的合理选择
在社会现实题材类纪录片的拍摄中,跟拍镜头景别多以中近景为主,焦距多以广角为主,这一跟拍镜头景别与焦距的选择自有它的道理,那就是基本可以保证跟得住,不失焦,大大降低跟拍难度。但这种镜头拍摄组合是跟拍的唯一选择吗?其实景别与焦距的变量还可以有不同的组合,从而产生不同的镜头效果。景别是指在焦距一定时,摄影机与被摄体的距离不同,造成被摄体在摄影机录像器中所呈现出的范围大小的区别。
景别的划分一般可分为五种,由近至远分别为特写(指人体肩部以上)、近景(指人体胸部以上)、中景(指人体膝部以上)、全景(人体的全部和周围部分环境)、远景(被摄体所处环境)。焦距,是光学系统中衡量光的聚集或发散的度量方式,指平行光入射时从透镜光心到光聚集之焦点的距离,也是照相机中从镜片中心到底片或CCD 等成像平面的距离。简单地说,焦距是从镜头之镜片中间点到光线能清晰聚焦的那一点之间的距离。一般按照镜头焦距长短分为鱼眼镜头、广角镜头、标准镜头、中等焦距镜头和长焦距镜头。
以上通过对景别与焦距概念的简单梳理,我们不难发现,如果景别是一个定量,那么不同焦距镜头在使用时摄距是不同的。而且焦距越长,摄距越长,景深相对更浅。对于纪实跟拍来说,我们除了可以使用广角镜头,也可以使用标准镜头或中长焦镜头。虽然使用标准镜头、中长焦镜头会增加跟拍拍摄难度,但镜头畸变会更小,更方便拍摄者根据需要控制景深。例如抚顺广播电视台摄制的纪录片《四万步》,围绕抚顺峡河乡第一副书记刘育民每天的步数展开,这些步数丈量了她每天穿行于乡村的距离。片中有很多跟拍画面使用了200毫米长焦镜头拍摄,其中傍晚沿村路走访的段落,是一个长焦拍摄的全景画面,她与村民边走边交谈,背景中的夕阳很大,画面很有冲击力,富有美感。同期声用的是无线麦克收录,也保证了距离虽远,但也能听清楚。
2.构图是一个动态的过程
这包含两方面的含义。一方面是社会现实题材类纪录片很多内容具有突发性和不确定性。很多时候,我们对社会现实题材类纪录片构图的要求没有那么苛刻,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对镜头画面的追求仅仅如此。恰恰相反,我们对社会现实题材类纪录片的构图期待反而是很高的,只是因为抓拍中构图更难,更不容易完美实现。很多时候此类题材纪录片的构图是要在及时“拍到”的前提下才开始往第二步转化,那就是“拍好”。尤其在连续拍摄过程中,我们尽量去选取理想的角度、机位进行拍摄。这个选取的过程也就决定了画面构图是一个动态的过程,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在拍摄时一直在动,而恰恰相反,我们的目的是要保证画面的美观性、稳定性,动的目的是为了调整到更优,因此对于每一次构图的调整都是要有考量的。
人物对话中,一个完整的意思表达结束后再调整,同时可以利用过渡镜头来掩饰调整构图的痕迹,那就是在拍的过程中直接把镜头摇向别处,再重新摇回来时已完成了对原有不理想构图的调整。这些过渡镜头可以是人物对话中提到的现场某样东西、某个场景,也可以是人物肢体语言或神态的特写等,通过这样的过渡调整构图往往会让画面自然流畅很多。
另一方面是强调视频所具有的时间艺术属性。例如我们看到一个视频镜头,起幅画面是俯瞰一片茂密的森林,森林郁郁葱葱,让人们感受到生态环境非常好。而随着镜头的不断拉开,人们看到森林其实已被荒漠包围,森林的边缘还不断有树木倒下。看到这,人们会对环境被破坏深感忧虑。很显然,这个镜头在不断变换的构图中传递出了不同的内涵,引发了人们更多的思考,这些思考在一个镜头中通过改变摄距、焦距等构图要素来实现。毕竟视频不是静止的,构图自然也要在起幅落幅、出画入画等动态中考量。
1.好镜头的标准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好镜头其实很难定义,每个人心中都会有自己的取舍和判断。对于一个镜头的品评,无外乎从表现形式和具体内容两方面考量。从表现形式来看,镜头要着重考量构图、色彩、用光等方面。而从具体内容来看,关键是要看主题、立意。而对于社会现实题材类纪录片而言,一个好的镜头除了以上提到的要点之外,还要考量镜头在真实前提下的生动,是否从情绪、情感上打动人,引起人们的共鸣,引发人们的思考。
如果我们可以拍到既美又深刻、既真实又生动的镜头,那自然难能可贵,但想要得到那样的镜头又难上加难。在无限接近完美的过程中,没有最好只有更好,而对于纪录片镜头创作而言,好的镜头创作都是从真实开始,夹杂着创作者的才华、经验、坚守和运气。那些能打动人心的,都应该算是好镜头。
2.人物拍摄中镜头感不是信手拈来的
在纪录片拍摄过程中,我们多希望每一个拍摄对象面对镜头时都能侃侃而谈、真情流露,展现出真实、自然的一面。而现实中往往并非如此,反而是有时平时善谈的人在镜头前也变得词不达意。主要原因在于拍摄者的工作没有做到位。
抚顺广播电视台拍摄的纪录片《十年》讲述的是擅长雕刻雷锋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杨擎宇捐资助学的故事。片中的杨擎宇性格比较内向,给人不善言谈的印象,为了拍摄到人物生动鲜活的一面,消除杨擎宇的紧张感,拍摄是先从谈天说地拉家常开始的。头几天也没有固定的拍摄任务,只是让杨擎宇习惯摄像机的存在。从陌生到熟悉,杨擎宇在镜头前的状态也越来越自然,这和前期做的大量铺垫工作密不可分。当我们探讨镜头创作时,主要关注如何拍好镜头,而拍好镜头不只在镜头内下功夫,很多镜头之外的努力也不能轻视。功夫在诗外,镜头的谋篇布局也是如此。
3.纪录片拍摄中的“真实”,是生命而不是枷锁
我们都知道纪录片有别于剧情片的关键是纪录片的真实性,真实性也是纪录片的生命。没有真实性就没有纪录片,因此我们在纪录片创作中要秉承真实性原则,而落实到镜头创作上并不是说我们不能发挥拍摄的主观能动性,但前提要在不影响内容真实的前提下。
还是以抚顺广播电视台拍摄的纪录片《十年》为例,跟拍时杨擎宇总会时不时说出一些很生动、很关键的话语,而这些话语稍纵即逝,有时根本来不及拍摄,或者拍摄得不够理想。如果就此错过,势必令人遗憾。鉴于杨擎宇说这些话时大多是在和拍摄者交流过程中,因此拍摄者遇到错过的精彩语句往往会以没听清为由发问一句“什么”,趁着拍摄对象情绪、状态没有发生太大变化,立即补拍错过的内容。这种补拍的内容是真实的,补拍的方式也是自然、真实的。
从真实到讲述真实、演绎真实,社会现实题材类纪录片的镜头创作还在不断发展、完善、进步之中。传统拍摄技法在技术革新的时代之下不断丰富、不断提高,或许未来人工智能也将运用到纪录片拍摄中,成为我们镜头创作的帮手。我们应坚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一切新生事物。永远要以学习的姿态对待创作、对待未来,社会现实题材类纪录片里的每一个镜头创作都会因此而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