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 要〕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美西方国家抱团合作,操控其主流媒体发动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对俄舆论战。俄罗斯则绝地反击,与美西方国家及其主流媒体在国际舆论场激烈交锋。在这场国际舆论战中,双方为抢占道义制高点,竞相综合运用各类传媒新技术及舆论战技巧,尽可能打击、唱衰甚至抹黑对手,鼓舞己方士气。美西方与俄罗斯的舆论交锋显示出21世纪“混合战争”场景下国际舆论战的一些新特点,这些特点将可能持续相当长时间。
〔关 键 词〕舆论战、乌克兰危机、美西方、俄罗斯、混合战争
〔作者简介〕林斯娴,北京外国语大学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心研究员
〔中图分类号〕G206;E86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52 8832(2023)4期0120-15
乌克兰危机升级以来,美西方国家将俄罗斯开展对乌“特别军事行动”定义为一场“大规模战争”,甚至称之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欧洲发生的一场规模最大的战争,并操控各自主流媒体以俄方为对手,发动了一场多手段、全方位、规模巨大的国际舆论战。俄方则针锋相对,积极反制。研究美西方与俄罗斯围绕乌克兰危机展开的舆论对抗,有助于进一步理解国际舆论战在21世纪“混合战争”场景中的表现形式、特点及重要性,对中国应对他国舆论战有一定启示意义。
一、美西方对俄舆论战的手法与特点
自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美西方国家根据与俄方进行“混合战争”的定位,企图通过开展大规模、全方位的对俄舆论战,短期为声援乌军、打击俄军造势,长期则配合其政治、经济等多方位制裁手段,达到消耗、削弱甚至瓦解俄罗斯的终极目标。美西方国家对俄舆论战的手法具有以下特点。
(一)精心进行议程设置
所谓议程设置,是指媒体通过对新闻报道的频率、视角、侧重点等进行选择,从而操纵公众舆论,也可理解为给事件“铺垫”和“定调”。且定调手法可以多种多样,如掐头去尾剪辑事实、集中大量信息进行“轰炸”、利用“权威”信源或“雄辩论据”等,以求达到控制国际、国内舆论的目的。这种议程设置通常与一国战争目标具有正相关性。在乌克兰危机下,美西方实际是以乌国土为“棋盘”、乌民众和乌现政府为“棋子”,针对俄方打一场“代理人战争”。其战争目标包括:尽可能削弱甚至摧毁俄、阻止中俄继续靠拢、压制包括中国在内的非西方国家和平发展,从而最终达到维护美西方全球霸权的根本目标。
美西方这一系列实体战目标为其对俄舆论战起到了“定调”作用,为其议程设置了大框架,具体又可划分为:抢占舆论制高点,将俄对乌“特别军事行动”定义为侵略,指责其破坏“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破坏欧洲及世界和平;对普京及其他俄领导人进行“污名化”“妖魔化”宣传;指控俄军造成大量平民伤亡、甚至“种族灭绝”;唱衰俄军、夸赞乌军,预测俄军必败、乌军必胜,从而打击俄士气、鼓舞乌士气;挑拨俄与中国及其他非西方国家关系,贯彻其对俄孤立策略;号召美西方国家团结一致,共同对抗俄,并借势巩固、扩张“西方联盟”。
(二)大量传播虚假信息
俄罗斯开展对乌“特别军事行动”后,美西方就不断通过广播、电视、新闻报刊以及网络视频等多种媒体散播虚假信息。2022年3月,美国《外交政策》网站载文称,据北约官员估计,冲突一个月来,俄军伤亡及被俘已高达4万人,有7名俄将领阵亡;又称美国《政治报》援引多位西方官员的话报道,俄某旅指挥官被士兵杀害,原因是所属部队损失惨重,士兵沮丧至极。该文微妙之处就在于使用“北约官员估计”、“美国《政治报》援引多位西方官员的话”等真真假假、虚实不明的消息来源,既能满足传播虚假信息、唱衰俄军的舆论战需求,又不必对信息可靠性直接承担责任。实际上,俄军伤亡数远低于美西方舆论估计,而乌军伤亡率则较俄军高得多。英国《独立报》网站2022年6月披露,在一系列战俘交换以后,乌方关押的俄军人数从4月份的900人减至550人,而俄关押的乌军战俘达5600人。这实际上能表明乌军被俘人数是俄军战俘数的10倍左右。尤要指出,《独立报》作为一家相对权威、知名的媒体,其披露的这些数据应能反映俄乌各自战损率的真实状况,而《独立报》发表这篇文章的意图是为了说明乌面临困境、亟需美西方大量提供军援。这从侧面反证美西方主流媒体不少有关俄方损失惨重、远超乌方损失的报道脱离事实依据,甚至自相矛盾。
为破坏俄国内政治社会稳定,美西方国家及其主流媒体大量传播有关俄国内关系紧张、民众反战情绪强烈等虚假信息。比如,俄开展对乌“特别军事行动”仅过几天,美西方媒体就宣称因战事不利,普京解除了国防部长绍伊古的职务。不久之后,绍伊古在媒体露面,职务并无变动,直接戳破了美西方捏造的谎言。
此外,为直接、急速增大其虚假信息的传播效果,美西方国家及其主流媒体还依据所谓“符号政治”逻辑,大量炮制用以增强虚假信息传播效果的各类新名词、新符号、新话语、新故事,如“蛇岛十三勇士”“基辅幽灵”“布恰事件”等半谎言、半猜测故事,以期更有效地实现污名化俄罗斯、唱衰俄罗斯与俄军等媒体议程。
(三)打舆论场上的“代理人战争”
一方面,美西方利用乌方媒体及平台对俄开展舆论战,并从旁为乌提供大量支持。美西方不但向乌提供钱财、人力、技术、网络平台等支持,帮助乌组織规模庞大的反俄“网军”,还在乌方网络遭黑客攻击时,通过“星链”计划免费向乌提供以小型卫星为架构的新网络,使之能持续对俄开展网络战、舆论战。另一方面,美西方及其主流媒体也亲身下场,常常以赞美乌的反俄表现来“破题”,进而“包装”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对美西方国家来说,在当下以情感为主要驱动力的社交媒体时代,公众舆论变化无常,乌要获胜,就必须获得全球关注、使全球舆论站在它一边。据此逻辑,它们在“污名化”普京及俄罗斯的同时,更聚焦包装泽连斯基。俄乌开战以来,泽连斯基获得了在美西方国家议会轮流进行视频演讲的待遇。美西方主流媒体更是集中宣传乌军表现“棒极了”;泽连斯基是“一位英勇无畏的英雄”。美国《外交事务》网站评论说:“这样的叙事弧线就像好莱坞剧本。”
(四)采用“狼群战术”抱团发声
在对俄舆论战中,美西方从一开始就拥有数量优势。截至2023年2月,全球包括美国和27个欧盟成员国在内的共计49个国家参与了对俄制裁,这些国家各自的媒体也成为对俄舆论战的主力。它们在对俄舆论战过程中相互援引,互为信源,密切配合。比如,2022年3月30日,《华盛顿邮报》网站发表一篇报道,主题是唱衰俄军。该文援引多个信源,按其叙事,先是英国情报机构在推特上披露俄军存在后勤补给困难;而后是美国一名高级防务官员称俄士兵因“缺乏御寒装备而冻伤”;接下来援引《纽约时报》称,一些俄罗斯士兵携带的食物2002年就已过期;转引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报道中两名“知情人士”的话称,俄提出向中国购买口粮;一名北约官员估计,俄罗斯已有7000~15000名军人丧生,还有更多的人受伤;转引《福布斯》文章中一名五角大楼官员的话称,俄制导弹“似乎”处于落后状态;援引路透社报道称,俄导弹的故障率高达60%。最后《华盛顿邮报》总结说:俄“入侵”以来已损失2000多辆车辆,俄抛锚车辆比例“似乎很高”。在这篇报道的舆论造势流程中,直接或间接参与者包括“英国情报机构”、一名美国“高级防务官员”、两名“知情人士”、一名北约官员、一名“五角大楼官员”以及《纽约时报》、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路透社、《福布斯》杂志等主流媒体,最后由《华盛顿邮报》收官。如此多的美西方国家官员、知名媒体相互援引、印证,造成了足以扰乱视听、唱衰俄军的所谓证据链和舆论信息源。
(五)集中打击俄“国家媒体”
美西方国家在对俄舆论战中充分发挥己方媒体的资金、技术、平台优势以及参与者数量优势,着重压制俄罗斯主流媒体及同情俄方的国际媒体、平台。据英国《卫报》报道,俄开展对乌“特别军事行动”后,英国有个名叫乔治·加洛韦的“普京崇拜者”仍然在其推特个人主页上表示同情普京,因而受到打压。推特“确认”他的账号是“俄国家附属媒体”,他只得仓促删除细节。美国福克斯新闻频道收视率最高的主持人塔克·卡尔森一直在自己的一档节目中播放克里姆林宫的“谈话要点”,附和俄有关美国为在乌生物武器实验室提供资金的说法,这名主持人由此也受到美主流媒体压制。《卫报》这篇报道并非要劝阻对俄媒及同情俄的媒体的打压,而是主张美西方及其主流媒体要“清理内部”,在对俄舆论战中统一行动。此外,美西方还在世界各地招募黑客组成“影子大军”,利用加密应用软件发布目标名单,鼓动对俄进行网络攻击。这支“影子大军”干扰了多家俄电视频道的节目播放,并使俄电视频道播放起禁放的前线画面,敦促俄民众“反战”。
(六)发挥新媒体技术及网络平台的舆论造势功能
据《华尔街日报》网站报道,俄对乌“特别军事行动”开始不久,英国海格特咨询公司就利用社交媒体发起“抵制俄罗斯运动”。该公司副总裁列里亚·梅尔尼丘克号召公众“切断与俄一切关系、切断俄所有资金来源,以阻止俄对乌进行‘残暴战争”。仅隔几周,“抵制俄罗斯运动”的推特账户就超过4500名粉丝、其通讯软件“电报”(Telegram)的账号超过1.1万名粉丝,且从世界各地招募了大约7000名志愿者参与。2022年3月23日,该“运动”在推特上发文威胁在俄仍有业务的雀巢公司,称“继续资助‘战犯会损害你的公司”。乌网军也通过社交媒体向强生、欧尚、麦当劳等欧美知名公司施压,要求“停止与‘侵略国做生意”。乌网军得到来自美西方的資金、技术、人力资助,据称其志愿人员有30万,每天通过在社交媒体上发帖能接触1亿用户。亦有知情者披露,乌网军其实是“美西方网军”。其依据是,乌网军的志愿者经常使用相同的文本和图像,“错也一样错”,像“机器人”一样工作,而乌方人员并不擅长使用“机器人”技术。
二、俄罗斯对美西方舆论战的应对
面对美西方舆论攻势,俄罗斯一方面迅速采取反制措施,将美西方国家的一些反俄媒体逐出俄罗斯,包括:关闭“德国之声”莫斯科分社,以回应德国禁止“今日俄罗斯电视台”播出节目;要求脸书网站对某些帖子进行地域封锁或隐藏,等等。另一方面,不断加强与美西方进行舆论战的顶层设计,并采取各种积极举措,尽可能争取主动权,创造更有利的舆论环境。
(一)与美西方议程针锋相对
俄方设计的议程主要包括:其一,极力谴责美西方国家是乌克兰危机持续升级的罪魁祸首,同时谴责乌当局推动乌克兰危机升级;其二,宣传乌克兰危机揭开了“第三次世界大战”序幕,把危机不断升级、欧洲及世界和平被破坏的责任归于美西方国家;其三,宣传乌克兰危机催生国际大变局,探讨为什么出现国际大变局、国际变局将如何“变”,评价美西方国家、非西方国家以及俄罗斯在国际变局中的利益得失;其四,宣传美西方及乌方必败、美西方衰落不可避免;其五,宣传俄是受欺侮一方、是为生存而战,号召俄罗斯人民、军队在“一切为了前线、一切为了胜利”的旗帜下,树立“敢打必胜”的信心,争取最后胜利。综合来看,俄有些议程与美西方的议程针锋相对,有些甚至超越了美西方的议程,从更广阔的背景与视角出发,为俄与美西方在乌克兰危机之后进行更深远、更长期的博弈进行国际舆论造势。
(二)反制美西方虚假信息
面对铺天盖地的反俄虚假信息,俄难以直接用炮制、传播虚假信息的方式回击。这不仅是俄政策导向问题,更因为作为舆论战对手的美西方国家及其主流媒体惯于相互引证、相互帮腔、“众口烁金”。相反,俄方“独此一家”,缺乏这种“便利”。因此,俄罗斯及其主流媒体常常通过给美西方国家贴“新标签”的方式对其各类反俄虚假信息进行反击,并尽量与俄在舆论战中的议程保持一致。具体来说:一是集中塑造和传播“集体西方”“深层西方”“盎格鲁—撒克逊对手”“金融恐怖主义”等标签,揭露美西方祸害全世界的殖民历史和霸权罪恶;二是集中塑造和传播“代理人战争”“新纳粹”“核乌克兰”“种族灭绝”“亚速营”“雇佣兵”“外籍军团”“乌克兰陷阱”等涉乌“新标签”,以期打击乌方声誉、士气、民心,打击美西方国家的援乌决心与信心、步伐与节奏;三是集中塑造和传播 “俄罗斯母亲”“俄罗斯世界”“太阳普京”“单极世界结束论”“转向东方”“世界民族解放运动”等涉俄“新标签”,以宣扬俄罗斯必胜、美西方必败,鼓舞俄民心士气。俄方通过大量塑造、传播这类“新标签”,一方面有力回击了美西方及其主流媒体炮制和传播的虚假信息,更有效地推进俄方的议程设置,澄清事实、辨明是非曲直;另一方面,因这些“新标签”观点性强、具象生动,且有一定的背景事实为根据,可信度高,从而与美西方明目张胆地炮制、传播虚假信息的舆论战模式划清了界限,维持俄及其媒体的公信力。
(三)充分利用美西方国家及其媒体固有的内在矛盾
美西方阵营并非铁板一块,其内部各国均有不同利益诉求;即便同一国内,其政府、媒体、民众之间亦存在一定分歧和矛盾。俄从这一现实出发,寻找、揭露美西方的战略弱点,“攻其所必救”。一是抓住美英等国的“殖民历史”“侵略历史”,进行大力宣扬,激化其与广大非西方国家的“新仇旧恨”,使其孤立于非西方世界,为俄争取更广泛的同情与理解。二是抓住美西方国家之间固有的利益与观念矛盾等战略“痛点”,揭穿“美西方国家团结一致”的虚假说辞,包括:分层次揭露并放大匈牙利、土耳其等美西方集团“边缘国家”与主流国家的矛盾;放大所谓“集体西方”内部法德等“老欧洲”国家与美英等“盎格鲁—撒克逊”国家的内在矛盾;指出美是乌克兰危机的“最大受益者”,而其余西方国家都是受害者。三是揭露美西方国家在援乌问题上的矛盾及其与乌当局的矛盾,宣称乌是美欧等西方国家的战略“耗材”。俄罗斯主流媒体积极塑造和传播的“新纳粹”“核乌克兰”“种族灭绝”“乌克兰陷阱”“亚速营”“雇佣兵”“外籍军团”等有关乌方的各种“新标签”,也是在有意放大、传播乌当局与“集体西方”之间的矛盾。四是抓住美西方内部朝野矛盾、民众与政府的矛盾等,以期动摇美西方国家长期“援乌打俄”的政治社会基础。五是利用美西方国家内部反战、反主流、反精英的非主流媒体与主流媒体间的矛盾,实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国际舆论战效果。
(四)利用非西方国家以及同情、理解甚至支持俄罗斯的媒体来构建国际舆论战统一战线
为最大程度争取国际舆论支持,俄及其主流媒体专门塑造和传播“友好的沉默”“同路人时代”等“新标签”,以示对广大非西方国家在乌克兰危机期间的“中立”立场表示理解和欢迎。俄罗斯《观点报》网站发表文章称,在特定时间和特定议题上,利益一致的国家就是“同路人”,俄完全可以接受土耳其成为“同路人”,伊朗、印度、中国也可以成为“同路人”。俄还利用非西方国家媒体、政要及知名人士替俄发声。俄东方新观察网站借助中东国家的报纸、网站、自媒体提供的大量数据、事实和观点,揭露美西方国家“援乌打俄”的战略实质,尤其着重谴责美国为维护其霸权利益牺牲欧洲,让欧洲人替美国火中取栗。
(五)充分发挥俄国家媒体的先锋和主力军作用
俄强大的国家媒体主要包括塔斯社、俄新社等新闻社,《俄罗斯报》《观点报》《生意人报》《共青团真理报》《新消息报》及其网站,克里姆林宫网站、俄罗斯总统网站,今日俄罗斯电视台、俄罗斯卫星电视台等。这些媒体担当了与美西方进行舆论交锋的主力军和主要平台。俄政府高度重视相关媒体的舆论引导作用,俄军政要员和知名学者经常在关键节点在这些媒体发表讲话、访谈或撰文,引领俄主流媒体开展针对美西方国家的反击。普京的历次重要讲话、文章,大多数都由克里姆林宫网站发表,其他一些俄罗斯国家媒体转载并发表有正面引导效用的相关评论。为保障在国际舆论交锋中赢得主动权,俄主流媒体也充分利用网络新媒体,尤其是社交媒体的快速和超量传播效果,反制美西方在网络上的反俄舆论及种种虚假信息,大力传播俄在重大问题上的觀点和主张。其舆论造势的重点之一是在网络平台上以受害者身份争取更多的国际同情与理解,如在TikTok平台上集中发布以“俄罗斯的命也是命”为标签的批量视频等。
三、从美西方与俄主流媒体的较量看国际舆论场趋向
美西方国家与俄罗斯主流媒体在乌克兰危机场景下的交锋,展现了国际舆论场博弈的新趋向。这些新趋向预示了国际舆论场的新变局。
(一)美西方及其主流媒体在国际舆论场仍将长期拥有实力优势
俄开展对乌“特别军事行动”以后,参与对俄制裁的国家占全球1/4左右,主要是美西方国家,多数非西方国家并未参与对俄制裁。在美西方对俄舆论战中,非西方国家大多持观望态度。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一些非西方国家在联合国投票支持谴责俄,并不反映其真实立场,而是为情势及美西方舆论压力所迫。俄在这场舆论战中虽然攻守交替,甚至设置了不少独立议程,如:谴责“亚速营”在顿巴斯奉行新纳粹主义、搞“种族灭绝”;谴责乌有意开发核武器、准备对顿巴斯地区搞“先发制人”进攻;披露美在乌进行生物战实验、以乌军人做试验品等,但国际上应者廖廖。
美西方及其主流媒体之所以在这场舆论战中享有一定优势,一是有数十个美西方国家及其主流媒体相互呼应的数量和规模优势;二是财力雄厚,其总人口虽仅及全球八分之一左右,但其经济总量仍占全球一半左右,有足够的财力支持其传媒业发展及支持对俄舆论战;三是其传媒产业历经数百年发展,有进行国际舆论战的丰富经验;四是率先开发、应用各类新媒体及网络技术,如多媒体、全媒体、融媒体等,享有网络、平台和技术优势。未来一代人甚至更长一个历史时段,美西方国家及其主流媒体仍将保持在国际舆论场的综合实力优势。这意味着在未来国际舆论较量中,美西方仍将拥有较强的主动权和攻击力。
(二)舆论战在“混合战争”中的功能将继续增强
所谓“混合战争”,是指在战争过程中,军事对抗手段与经济战、金融战、舆论战等非军事对抗手段混合使用,互为补充,其中非军事对抗的场景不断增多、作用不断增大。乌克兰危机具有典型的“混合战争”特点,双方在进行军事对抗的同时,也全面开展了各类非军事对抗,其中舆论战的作用显著增大。小约瑟夫·奈也认为,在乌克兰危机中,舆论战发挥了重要作用。在21世纪,由于军事技术进步及武器的超强毁灭性、国家间相互依存不断增强、人们对高质量生活水平及水电能源等相关条件的高度依赖、对痛苦承受力的明显下降以及观念上的变化等,使得类似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那样的超大规模实体战争很难重演,未来战争将更多地采用“混合战争”模式,战争结局不仅取决于谁的军队获胜,还取决于“谁的故事获胜”。 据此,总结和深入分析俄罗斯及其主流媒体在乌克兰危机场景下与美西方国家及其主流媒体进行舆论较量的经验与教训,从中寻求教益,无疑有助于广大非西方国家在未来“混合战争”场景中争取国际舆论战先机。
(三)高新传媒技术在国际舆论战中的作用明显增大
在美西方国家及其主流媒体开展的对俄舆论战中,除这些国家的主要报刊及其网站外,脸书、推特、优兔等美西方操控的网络平台,马斯克公司提供的“星链”技术等也发挥了重要作用。以“电报”通讯软件为例,其在对俄舆论战中异军突起,担当了最活跃的角色。该软件“几乎没有内容审核及算法推送,并在架构上允许无限的群组”,可向数以百万计的、没有选择权的“粉丝”释放信息。美外交政策研究所专门研究虚假信息的研究员克林特·沃茨评论说,“在这里,你能在一定程度上看到正在发生什么,以及战斗如何发展。谁能在‘电报上维持他们的信息战,谁就最可能影响世界对乌克兰局势的看法。” 对于广大非西方国家而言,要在未来“混合战争”场景下的国际舆论战中立于不败之地,就要采取积极举措,主动适应高新传媒技术。目前包含社交媒体、短视频、全媒体、融媒体等在内的新媒体技术及形式在信息传播中的作用不断增强,未来可能出现以云计算、AI(人工智能)、VR(虚拟实境)等技术为引导的新趋势,广大非西方国家更应未雨绸缪,思考如何应对美西方国家及其媒体在这方面的先发优势。
(四)虚假信息可能大量出现、传播并产生战略性后果
在以社交媒体、短视频、全媒体、融媒体为代表的新媒体技术大发展的新条件下,在国际舆论场如何识别及应对虚假信息已上升到战略高度,成为国际战略问题。中国古人向以“清者自清”教育人们坦然面对恶意攻击、诬蔑等。然而,在国际舆论战中,面对各种污名化、妖魔化宣传及各类虚假信息,“清者自清”这一消极姿态无异于自我解除武装。较之节奏较慢的报刊、印刷品等传统媒体,新媒体技术具有覆盖面极广、传播速度极快、传播量极大的特征。对受众而言,短期内受到超大规模的快速舆论“轰炸”极可能改变其心态、认知,颠覆事实真相,扭曲事件进程。由于现代社会节奏加快,一场战争可能几个月、几个星期甚至仅仅几天内就结束。即使人们事后明白了真相,但事件进程甚至战争进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扭曲。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传播节奏加快和虚假信息盛行造成的所谓“后真相时代”。俄罗斯在乌克兰危机场景下的国际舆论战中针对美西方及其主流媒体铺天盖地的虚假信息宣传,主要以塑造、传播“新标签”方式应对,起到了一定的反制作用,但很难从根本上消除大量虚假信息传播造成的危害。在未来的国际舆论战中,各种谎言、阴谋论、假新闻等大量涌现,且传播速度加快、覆盖面极广,不会给受攻击方任何“清者自清”的时间和机会。面对铺天盖地的虚假信息及其由新媒体技术引发的传播规模和速度变化,不但需要采取坚定灵活的反击战术,还需要掌握与先进传媒技术相适应、科学性与灵活性兼备的新传播手段。
四、結语
在乌克兰危机期间,美西方对舆论战的重视程度达到新的高度。为了抢占国际舆论制高点,打击俄斗志,破坏俄坚持斗争的政治社会基础,美西方及其主流媒体竭力利用自身掌握的国际传播技术、装备、资金、平台及人力资源,施行“狼群战术”,对俄进行舆论“围殴”,甚至不惜背弃其一向自我标榜的客观、独立、公正等“新闻专业主义”规范,炮制、传播大量虚假信息,不断对俄“强化沮丧、幻灭、挑拨离间”。 俄罗斯及其主流媒体则配合其军事战,在国际舆论场上以寡敌众,以牙还牙。美西方与俄之间在这场“混合战争”中的舆论交锋空前激烈,极具战略性,也极具“生存竞争”性质,堪称开辟了军事战之外的“第二战场”。
未来相当长的历史时期里,美西方国家为阻止其衰落进程、阻击包括中国在内的非西方国家的和平发展进程,也为维护其世界霸权及其相对于非西方国家的军事、经济、政治、文化等领域的优越感,必然要进行“最后的挣扎”。此次乌克兰危机场景下的美西方与俄舆论战为包括中国在内的广大非西方国家提供了重要警示与启示。面对美西方及其主流媒体的优势及各种花样翻新的舆论战手法,包括中国在内的广大非西方国家要做好准备、未雨绸缪,争取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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