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百萍,尹长丰
(合肥学院旅游与会展学院,合肥 230601)
中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高质量发展”是新时代我国社会、经济和环境等各领域发展的总要求和基本特征。[1,2]高质量发展是一个多维概念[3],其强调发展的“质量”和“效率”[4],希望实现数量扩张和质量提高的统一,体现充分性、协调性、创新型、分享性等特征[5],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为目标,追求经济、政治、社会和生态环境等全方位的协调发展[6]。乡村旅游发展实践中遇到困境,高质量发展所希望实现的“充分性、协调性”等目标,必然受到一定制约。
乡村旅游业是现代乡村经济体系有机组成部分,“高质量发展”必然是其未来发展的战略方向。2019 年至2022 年的中央一号文件中相继提出“落实高质量发展要求”“推进农业高质量发展”“以推动高质量发展为主题”和“推动高质量发展”等论述,从“落实”到“推进”“推动”,表明扎实推进“三农”工作高质量发展的迫切性、长期性和艰巨性。自20 世纪80 年代至今,我国乡村旅游产业发展模式从农家乐、观光农业逐步转向为休闲度假等,并正在向乡村旅居高质量发展阶段转型。乡村旅游的数量红利正逐步退却,质量优化提升也迫在眉睫。[7]
乡村旅游高质量发展需要战略指引,需要科学审视发展中所遇的实践困境,需要探寻科学可行的发展路径。乡村振兴与乡村旅游发展,二者关联紧密,高度统一[8],研究二者间的耦合性,有助于探索二者协调发展路径。[9,10]一方面,乡村旅游是乡村振兴重要组成部分,乡村旅游产业融合功能强,高质量发展旅游产业是实现乡村振兴战略和精准扶贫战略的“抓手”[11],是激发乡村振兴新动能的重要着力点。[12]另一方面,乡村振兴为乡村旅游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坚实的经济基础[13],因此,选择以乡村振兴战略为研究背景,探讨乡村旅游高质量发展问题,具有时代性,国家政策强调乡村旅游发展应响应乡村振兴战略总体要求[14]。乡村振兴总体要求包括“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五个方面,与总体要求一脉相承的五大振兴,即“产业振兴、人才振兴、文化振兴、生态振兴、组织振兴”。
乡村振兴和高质量发展都是时代的主旋律,聚焦研究该领域的文献较多,且视角多元,成果丰硕,本选题从中得到启示与启发。检索“乡村振兴”“高质量发展”等领域的文献,研究始终避不开“三农”问题。认为乡村旅游高质量发展是解决“三农”问题,贯彻乡村振兴战略的必然选择,具有时代价值和现实意义。[15,16]通过构建“三农”融合旅游发展新模式,可为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提供产业保障[17]。乡村旅游是以“三农”资源为主要载体的新型业态[18],其发展过程必然与“三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乡村旅游在乡村振兴中成为服务“三农”、推动共同富裕的重要力量,实现全面乡村振兴,实际上是对“三农”问题的破解。
已有文献也不乏大量的实证分析,案例地选择具有两类代表性,一类是传统农业大省或民族地区,以破解发展困境,寻找发展路径为主,通过建设与保护、创新、融合等路径,实现乡村旅游的高质量发展。[19-21]另一类是乡村旅游发展显有成效的发达地区,研究内容以创新和供需治理为主。[22,23]
安徽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大省,乡村休闲旅游资源丰富。据不完全统计,2017—2021 年,安徽省乡村休闲旅游产业发展态势较好(表1),游客接待量总体呈现增加,经营主体数达到16 000 多家,乡村休闲旅游产业在农业生态涵养、休闲体验和文化传承等方面发挥了多种功能价值。
表1 2017-2021年安徽省乡村休闲旅游产业基本数据统计简表
“三农”是乡村振兴和高质量发展的聚焦点,本选题以五大振兴内容为理论基础,构建“战略指引(乡村振兴)——问题导向(三农)——目标管理(高质量发展)”的思路框架(图1)。以安徽省为例,从农民主体、农业产业和农村空间三个维度,重点探讨乡村旅游高质量发展中所遇到实践困境,并据此提出发展路径,研究旨在为安徽省乡村旅游转型升级提供可借鉴的理论思路和实践指导。
图1 研究思路框架
旅游产业关联性强,乡村旅游发展必须是多元主体共同参与的过程,主体包括地方政府、旅游企业、社区居民、社会人士和社会组织等,前三者通常构成乡村旅游的核心力量,其间存在较大利益关联。随着乡村旅游向高质量方向发展,社会人士和社会组织参与乡村旅游越来越多,其中的创客或新乡贤具有很强的创新能力,为乡村旅游高质量发展输入大量的资本、智力和技术,他们在产业发展、文化引领、社会服务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
多元主体给乡村旅游发展带来活力和各种高级生产要素,但也会导致不容忽视的主体利益冲突。乡村旅游发展中早期,乡村基层管理机制不够完善,市场发展不够成熟,基层政府和旅游企业更容易形成非正式利益联盟,在土地流转、生产经营和利益分配等规则制定方面存在制度偏向,农民利益受到损害[24],进而直接影响农民参与乡村振兴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农民主体地位培育包括返乡创业主体、入乡创业主体和在乡创业主体,这三个主体是乡村振兴的“中坚农民”。“中坚农民”在农村保持完整家庭生活,经济收入和社会关系都在农村[25],是乡村振兴要重点关注和激活的关键主体。
丰富独特的乡村文化,不仅是乡村旅游的灵魂,也是乡村旅游的吸引力和生命力所在。[26]安徽作为一个传统的农业大省,保留了大批的传统村落文化遗存,呈现出徽风皖韵的独特魅力。[27]安徽省农村生态资源(自然生态和人文生态资源)、农民生活资源(特色人文活动、特色建筑遗址和特色物产工艺)和农业生产资源(特色农业资源、传统农业生产资源和现代农业生产资源)非常丰富,安徽省家庭农场多年位居全国第1位,中国传统村落、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和中国美丽休闲乡村等也不乏其数,广泛分布(表2)。众多乡村进入国家职能部门的旅游与乡村建设发展相关名录,打造成为国家级品牌,提升了安徽省乡村旅游影响力和知名度。与长三角地区其他省市相比,安徽乡村地方特色和文化特质挖掘不够,文旅融合不够深入,文创品牌竞争力不强,田园综合体缺乏,因此,打造安徽省乡村旅游“皖美乡村”品牌仍任重道远。
表2 安徽省国家级旅游与乡村建设相关名录统计数
因自然、经济、文化等诸多因素影响,安徽空间格局划分类型不同。第一,根据地形特征,长江、淮河横贯安徽东西,将安徽分成皖南山区、江淮丘陵、淮北平原三大自然区域。第二,根据文化特征,安徽拥有淮河、皖江和徽州三大地域文化圈。第三,根据经济特征,2000 年以来,安徽省划分了合肥经济中心区、皖南旅游区、皖江经济区、皖北经济区等四个经济区,皖北地区拥有安徽省最大的劳动力市场以及特色农产品市场[28]。第四,根据安徽省乡村产业发展规划(2021-2025年),安徽正在科学布局皖北规模循环农业集聚区、皖中都市现代农业发展区、皖江高效农业示范区和皖西南生态特色农业样板区等四大绿色乡村产业板块。
不同空间范围,行政归属不尽一致。本研究兼顾自然、文化和地缘关系,以皖北(淮北、亳州、宿州、阜阳、蚌埠)、皖中(合肥、滁州、淮南、六安)、皖南(黄山、池州、宣城、铜陵、马鞍山、芜湖、安庆)三大常见空间加以分析。三大空间旅游与乡村建设情况存在较大差异,国家级村镇资源分布南多北少,和安徽“南热北冷”的旅游现象较为一致。影响空间分布特征的主要要素是旅游资源禀赋和区域社会经济,分析国家级村镇资源类型(表2),皖南拥有全部6种村镇类型,且数量占比大,皖北仅仅拥有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和中国美丽休闲乡村两大类型,且数量极少。分析区域经济水平,近年来,阜阳、宿州、六安、淮北、亳州、淮南、安庆、滁州等地市,农村居民人均收入低于全省平均水平,多数为皖北地区和大别山区。客观存在的资源、经济区域差异,也为乡村旅游区域差异发展提供了思路。
农民主体作用的发挥及主体地位的落实对于乡村振兴意义重大,[29]党中央对发挥“农民主体”地位历来非常重视。相比较农民发展乡镇企业和进城务工经商,发展乡村旅游是农民的第三次创业。区别于前两次创业,第三次创业生于农、长于农、盛于农[30],呈现出旅游空间的“乡村性”和旅游活动内容的“农业性”[31],并助推实现了“农业+旅游”的产业升级、乡村空间的资源化利用和农民主体地位确立等目的。乡村振兴背景下,农民组织化的重要途径是培育内源性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如发展专业合作社、兴办家庭农场和培育种养大户等。[24]新型经营主体代表着中国乡村旅游发展逐步从“个体”思想走向“共同体”意识,可以多维度沟通于政府、个体农户和社会服务方,借助“新主体”构建乡村旅游“共同体”(图2)。“共同体”具有强大的融合优势,能够促进主体融合、业态融合和利益融合,增强农民合作及组织主体性,有助于实现各主体平等化权力,避免主体间利益失衡阻碍乡村旅游的发展。
图2 乡村旅游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中坚地位
乡村旅游新型经营主体和地方政府之间表现为行政导向关系,政府需合理使用行政权力,要充分尊重农民意愿,切实发挥农民在乡村旅游发展中的主体作用。新时代,更要发挥基层党建对乡村旅游高质量发展的引领作用[32]。
乡村旅游新型经营主体和个体农户之间是基于传统乡村共同体价值理性的非对称性关系[33],二者共有乡村邻里和熟人社会关系。“新主体”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农户(农民)是乡村振兴和乡村旅游高质量发展的内生动力基础和社会基础,通过内部协商,互惠共生方式,实现各自利益诉求。旅游专业合作社、家庭农场和民宿协会等专业化主体既满足乡村旅游转型升级高质量发展之需,也充分激发村民参与乡村旅游经营发展的主体性和积极性,培育了乡村振兴的内生力量。
社会服务包括旅游企业、社会人士和社会组织等,乡村旅游新型经营主体和社会服务方之间表现为市场导向关系,新型经营主体具有本地性和规模化优势,外部旅游企业和社会组织、社会人士具有新技术、创新性活力,二者共享产业链技术、设备、人才和资金,通过合作共进,达成责任与利益目标。社会旅游企业可以为乡村旅游新型经营主体提供旅游规划策划、营销咨询、培训教育、融资贷款、交通物流等诸多领域的服务;社会人士会中的一部分最终以新乡贤身份加入乡村日常生活,不仅成为乡村旅游高质量发展的创新型人才,而且有效拓展了乡村社会关系网络,进一步促进乡村由“外生型发展”向“内生型发展”转化[34],社会组织能够为“新主体”提供文创宣传、生态保护、社会治理和行业标准等诸多服务,总而言之,社会服务方是乡村旅游高质量发展的活力源泉。
以安徽黟县西递村传统村落保护为例,“行政保护”模式的典型代表为安徽徽派建筑及“百村千幢”工程。通过村办旅游公司实行村民自治,采取民主选举、民主管理、民主监督、民主决策的方式参与旅游开发的决策。坚持以原住民的利益诉求为出发点,努力满足村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这一方式使各方利益得到平衡,村民普遍分享了旅游开发的红利[35],带动群众共同致富,提高农民参与乡村旅游积极性,并从全国各地吸引大量创客成为“新黟县人”。案例充分证明了“新主体”是乡村旅游高质量发展的中坚力量,通过“共商、共生、共进”形成乡村旅游“共同体”,正逐渐成为乡村振兴和乡村旅游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力量。
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坚持以文塑旅、以旅彰文,推进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发展”。乡村旅游要实现高质量发展,就要以乡村文化为魂、以农业产业为源,推动农业、旅游、文化实现“三位一体”发展,文旅融合是乡村旅游高质量发展的有力支撑点(图3)。
图3 文旅融合推进乡村旅游高质量发展
旅游产业优化升级是“文旅融合”的内在源动力,文化发展需求是“文旅融合”的外在驱动力。准确把握新时代文旅融合高质量发展新任务要求,满足多元需求。通过文旅融合,彰显田园风光与文化创意魅力,推进旅游产业优化升级和提质增效发展;通过文旅融合,实现文化传承和文化品牌塑造,既深化发展文化产业,也丰富旅游产品文化内涵,进而创新乡村旅游业态,丰富乡村旅游产品。乡村旅游资源宣传也应该由山水人文资源向创意资源倾斜,以“皖美乡村”为统领,塑造“皖美乡品、皖美乡韵、皖美乡情”系列乡村旅游品牌。借助安徽省名优农产品暨农业产业化交易会平台,长三角一体化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发展联盟专题活动,提升安徽农产品品牌知名度、美誉度和公信力。
以安徽六安市为例,因地制宜开展漂流活动,打造特色民宿,建设大别山农耕民俗文化展览馆,实现山水文旅融合。联动发展“红文化”和“绿旅游”,打造地方品牌,丰富旅游业态,延伸旅游产业链。
根据安徽省十四五乡村旅游规划,全省划分六大特色乡村旅游板块,即“最美皖南”国际乡村休闲度假板块、“红色大别山”乡村红色生态板块、“休闲皖中”乡村休闲体验板块、“传奇皖北”休闲农业与乡村文化板块、“欢乐皖江”乡村休闲体验板块和“风情淮河”乡村文化体验板块。
六大板块都是围绕休闲和文化体验两大主题,目的是要充分发挥区域内乡村得天独厚的优势和地域特色,因地制宜发展小宗类、多样性特色种养。安徽南北地形地貌、气候等自然环境差异大,导致农业景观迥然不同,区域特色不同适合开展不同形式的乡村游。农业农村部(原农业部)曾开展“中国美丽田园”推介活动,根据其农事景观分类,油菜花、稻田、茶园、梯田、荷花等景观适合淮河以南地区,尤其是沿江、皖南山区和大别山区等区域,如潜山县官庄稻田、东至县龙泉镇生态茶园、绩溪县家朋梯田等。渔作、果园、桃花、梨花、草原、花卉等景观在全省都比较适合,安徽江河、湖泊众多,渔作景观常见(如开渔节等),合理种植花、果,可以实现四季观赏、采摘价值。推介的中国美丽田园中,安徽入选的绝大多数以花卉景观为主,如黟县卢村油菜花景观、望江县沿江油菜花景观、寿县八公山梨花景观、滁州市南谯区滁菊花景观、亳州市谯城区芍药花景观、铜陵县凤凰山牡丹花等。皖北适合建设美丽田园,通过亮“点”串线,实现美丽一片。
因地制宜,差异化发展,不仅表现为主题特色,也反映在市场定位和品牌塑造等方面。在差异化发展中,形成区域互补优势,实现区域互联互动的高质量发展格局。皖南打造“山水生态+传统村落+徽文化”乡村旅游国际化典范;皖中形成“丘陵山岗+都市古镇+江淮文化”乡村旅游集聚区,皖北打造“广袤平原+现代村镇+淮河文化”乡村旅游集聚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