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辉,张冶,潘莹
(河北医科大学,河北 石家庄 050017)
河北省立医学院的历史可追溯到成立于1881年的施医养病院医学馆。1893 年11 月医学馆正式更名为北洋医学堂,成为中国近代第一所官办西医院校。1912 年民国建立,先后更名为北洋医学校、直隶公立医学专门学校。1921 年河北大学成立,改称河北大学医科。1931 年称河北省立医学院。“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加快侵略中国的步伐,河北省立医学院的师生多次组织抗日救护队奔赴前线,进行战场救护。“七七事变”后,全面抗战爆发,学校一部分师生南下国立贵阳医学院延续学脉,另一部分则走向抗日战场的最前线,为中国抗战做出了积极贡献。
1931 年九一八事变,日本强占东三省,激发了全国人民保家卫国的决心,掀起了抗日的热潮,河北省立医学院的师生积极响应,“整个儿中华民国的出路问题,横亘在我们的前面。每一个中国人,有忠实地替国家尽一份责任之义务。”[1]怀着满腔的救国热情和同仇敌忾的决心,河北省立医学院的师生组织医疗救护队参加淞沪抗战、长城抗战的救护工作。
1.参加淞沪抗战。九一八事变后,河北省立医学院的师生积极组织抗日救护队,“数次要求出发而不可得,同仁等悲愤填胸而不得伸者久矣”,[2]四个月之后,淞沪抗战爆发,因中国军队担架队太少,救护义务不良,学院师生再次组织抗日医疗队要求奔赴前线进行战场救护。告示贴出后就有20位师生报名,于是学校任命附属医院院长于绍庆教授为总队长,赫光汉、巫祁华分别任第一、二队队长,队员17 人。1932 年3 月1 日上午9 点,院长在大礼堂召开欢送大会,详细阐述救护队出发的意义和我国抗战必胜的原因,全队为之振奋。救护队经过北平、天津、徐州、浦口、苏州,辗转千里到达前线。但是适逢该医院大部分伤员已经运往无锡,于绍庆、巫祁华二人赶赴无锡与第四临时后方医院靳连山院长、惠山镇军政部第四后方医院陈培瑜院长接洽,两位院长对河北省立医学院救护队表示欢迎。最终救护队被安排到靳连山、陈培瑜院长所管辖的医院工作。
1932 年3 月11 日救护队开始抢救伤员,在外科室帮助换药。在救护过程中,医疗队员深感设备简陋,药品、器械短缺,“且用后不消毒即随手放入衣袋内,盖只一人一份,恐人拿去也”,[3]甚至连日常吃饭也是很大问题,以致于队员们认为还不如内战时“医院也多,设备也好”而现在“对外作战,诸同志为国效力,伙食反赖院长操持,一切草草了事。”由此可见,救护队的同志们已经初步认识到在这次战争中国民政府对抵抗日本侵略的准备是不充分的,对十九路军的军事保障和支持更是虚与委蛇的态度。[4]
但是,国民政府采取“一面抵抗,一面交涉”政策,照会欧美各国和国联成立“上海调查委员会”进行战事调停。所以,在前线的师生感叹“屈辱的交涉已在节节进行,调查团也在敷衍他的工作,囿余抵抗之结果,反成泡影”[5],淞沪抗战以中日双方停战而结束。1932 年3 月19 日,河北省立医学院救护队开始返回,25 日到达保定。虽然在前线的抗战救护工作仅仅进行了8 天,但是却得到了社会各界的高度评价,第十九路军总指挥蔡廷锴将军接见救护队总队长于绍庆时,对师生不顾牺牲、跋涉千里参加救国工作表示由衷的钦佩。《益世报》也极力赞誉师生参加救护工作,认为师生的爱国热诚令人钦佩,此行当为保定市学界扬眉不少。
2.参加长城抗战。1933 年爆发的长城抗战,是九一八事变后七七事变前,中国抵抗日本侵略者进行的一次大规模抗战。长城抗战爆发后,鉴于前方战事激烈,急需救护人才,学校决定再次派遣医疗救护队参加抗战救护。为了避免上次医疗队准备不足、接洽不充分的弊端,首先派孙生桂、任盛章、赫光汉三名代表赴前方各伤病医院接洽工作,了解到北平通县正在组织重伤医院,学校经讨论决定由三四年级学生组成一队赴通工作,外科主任李文轩博士担任指导员,并于1933 年3 月28 日张贴启事录向全校学生发出倡议。除李文轩博士担任指导员外,参加的学生分别是队长赫光汉,队员孙生桂、王俊秀、巫祈华、马文会、何彬、齐国华、王作楫。
1933 年3 月29 日医疗队从保定车站出发,30日抵达通县后方医院。医疗队员主要参与伤兵换药的工作,伤兵对医疗队员异常客气。在与其交谈中医疗队员也深刻地明白了伤兵对国家、民族的赤子之情,伤兵纷纷要求康复后继续上前线,他们曾言“和日本强盗拼命,是我们军人应尽的天职,即使我们为国家死了,那就是我们军人最荣幸的事情”,[6]深深地鼓舞着医疗队员们。
1933 年4 月11 日喜峰口战事激烈,急需医疗人员,13 日医疗队乘车抵达蓟县二十九军伤病医院。该医院可容纳伤病300 余人,共有病院2 个,1 名总院,1 名分院,分院共有病室10 个,总院共有病室12 个,此外尚有手术室2 个,设于分院,绷带室设于总院。由于人员管理混乱,效率低下,15 日医院将工作人员重新分配,救护队赫光汉、孙生桂担任第四组主任医官,马文会、王作楫担任第五组主任医官,齐国华、王俊秀担任第六组主任医官,巫祈华、何彬担任绷带室主任医官,各组分头行动,与伤兵同饮同食。救护队成员巫祈华做手术2 次、孙生桂和赫光汉做手术6 次、王作楫和马文会做手术5 次、王俊秀和齐国华做手术5 次、巫祈华和何彬做手术2 次、孙生桂做手术1 次、王俊秀和赫光汉做手术2 次,共计23 次手术。1933 年5 月11 日战事基本结束,医院工作减少,医疗救护队决定暂返学校,待学年考试结束后再赴前线,1933年5 月13 日乘车抵达保定,本次救护活动结束。
1937 年七七事变爆发,河北省立医学院遭到敌机轰炸,学校在保定被迫停办,一部分师生南下国立贵阳医学院继续求学,另一部分师生则走上了抗战的前线,他们或进行战地教学培养医疗人才,或开展战时医疗救护,或积极募捐抗战物资,为抗战的最后胜利做出了重要贡献。
1.培养抗战医疗人才。1937 年7 月,河北省立医学院遭到敌机轰炸被迫停办,殷希彭、刘璞、张禄增等河北省立医学院的师生加入冀中军区,走上抗日道路。同时,聂荣臻根据中央指示率领八路军115 师一部建立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开辟了第一个敌后抗日根据地。随着抗日形势的发展,晋察冀军区不断扩大,兵员日益增多,急需医疗救护人才。面对医疗人才短缺的局面,成立一所培养医疗卫生人才的学校就成为必要之举。
1939 年5 月,军区决定在医训队的基础上成立卫生学校,又从冀中军区抽调殷希彭、刘璞、张禄增等人作为骨干教师参与建校工作。1939 年9月18 日,晋察冀军区卫生学校在河北唐县牛眼沟村正式成立,江一真任校长,殷希彭任教务主任。据张禄增回忆当时教材奇缺,编写讲义也没有参考书,于是便从“附近的乱坟岗上挖回死人的骨头,先用开水煮,然后用石灰泡,经过漂白、消毒之后,再用铁丝连起来制成骨骼标本,然后对照标本按照先骨骼和肌肉,后神经和内脏的解剖顺序,一章一节地编写讲义”[7],再加上从敌占区千方百计购买书籍,发动教员、学员捐献书籍,又从河北省立医学院弄来一套教科书,才使学校逐渐有了一些教学用书。首批学员131 人,教员4 人,分为军医、调剂、护士三期。当时殷希彭负责胚胎、病理和药理,刘璞负责微生物和外科,张禄增负责解剖和生理,可以说河北省立医学院的师生不仅是学校创建的骨干力量,也是培养医疗人才的主力军。1940 年晋察冀卫生学校改名白求恩卫生学校,1943 年殷希彭任校长。
因白求恩卫生学校诞生于战争时期,日本侵略者不断对敌后抗日根据地进行扫荡,这就要求学校的教学原则必须要适应战争环境,于是殷希彭等人便提出“教学合一,学以致用”的宗旨,教学内容上贯彻“基础课服从临床,临床课服从战争”的原则。在这一原则的指导下白校师生发明了“行军教学”“武装上课”等具有鲜明战时特征的教学方法,[8]有效地解决了学校在特殊情况下的教学问题。
从1939 年成立到1945 年6 月,白求恩学校共培养医疗人才928 人,其中军医班10 期,386 人;调剂班6 期,339 人;护士班5 期,203 人。[9]在人才培养过程中河北省立医学院的师生发挥了重要作用,比如,殷希彭不仅参与白求恩卫生学校的创建,还先后担任学校的教务长、校长,学校大部分的教学原则、教学计划、教学内容以及书籍编纂都是殷希彭主持制定的。他们为中国培养了大批专业的医疗人才,为军队的卫生建设、抗战的胜利做出了重要贡献。
2.领导红十字会进行战地救护。中国红十字会自成立以来遵循“博爱恤兵”的宗旨,对战地救护尤为重视。1933 年1 月3 日,日本攻占山海关,长城抗战开始。中国红十字会为统一领导华北前线战地救护工作,于1 月14 日组建中国红十字会华北救护委员会,河北省立医学院毕业生姜文熙担任副主任委员,领导华北战地救护工作。
1936 年11 月绥远烽火燃起,同年12 月华北医学界及各机关团体组建“中国红十字会救护委员会华北临时分会”负责战时救护工作。此时华北地区红十字会救护组织关系复杂,不利于救护工作的顺利开展以及药品器械的分配。[10]于是,在整合各机关团体、救护组织的基础上,救护委员会华北分会于1937 年1 月20 日在北平成立,姜文熙担任主席,河北省立医学院院长齐清心担任副主席,河北省立医学院的全绍清、贾魁等人担任委员,负责华北救护事宜。七七事变后,日本开始全面侵华,作为救护委员会华北分会副主席的齐清心甚是担忧,7 月20 日和24 日两次致信北平方面的方石珊:“保定方面刻以事急,亦当计划筹办”[11],并表示河北省立医学院万福恩、贾魁诸位皆在保定待命,可随时赴前线开展救护工作。平津失陷后,保定、定兴一带前线救护工作由河北省立医学院负责。
随着战争的不断扩大,原有的救护方式不再适应现有的局面,为了应对长期抗战的需要,急需一个全国性质的专门负责战地救护工作的组织。于是,1937 年12 月在汉口成立中国红十字会临时救助委员会,为战时专负军事救护之机构,林可胜担任总干事兼救护总队队长。救护总队下设医务、材料、运输、总务四股,其中医务股最为重要,林氏亲自兼任医务总队长,将医务工作区域划分北、中、南三区,每区各设大队长1 人,副队长1~2人。[12]河北省立医学院院长齐清心担任北路医疗大队大队长,河北省立医学院外科教授万福恩担任北路医疗队第十队队长。
救护总队的组织体系随战争变化不断发展,医疗规模不断扩大。救护总队从武汉撤离后,将原有医务区域重新划分四个大队,其中第一大队长兼第一中队长由万福恩担任,下设第7、10、23、25、29 等5 个医疗队[13],其中第10 医疗队队长由河北省立医学院高丕泰担任。与此同时,齐清心大队长率领两支医疗队、一支医护队和一支X 光队到达延安为八路军服务,受到当地军民的热烈欢迎。两个医疗队被安排到“中国最大之山洞医院”宝塔山医院以及甘谷驿兵站医院工作,医护队被安排到延安市门诊部工作,X 光队直接配备到两个医疗队。自开展工作以来,医疗队成员竭尽全力,认真负责的态度给边区军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受到伤病员的一致赞誉。
在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河北省立医学院的师生们为抗日救亡积极捐款捐物。据不完全统计,河北省立医学院的师生为支援马占山将军捐款147.57元。淞沪抗战爆发后,师生们不仅赴前线参加救护工作,还捐款260 元整,为抗日救护队购买防毒面具130.4 元,共计捐款537.97 元。
1.增强了师生的爱国热情。“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每当国家和民族面临灾难时,中国人民就会把国家和民族的利益放到首位,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抗战初期,河北省立医学院的学生在《壬申医学》上发表《九一八国耻纪念感言》提出:“国家者,全国人民之国家也,非一党一派之国家也,更非党国要人私人之国家也。国家兴亡,人人都负相当的责任”,[14]表现出高度的爱国热情。尤其在参与救治过程中,看到二十九军将士不顾生死、奋勇杀敌的决心,医疗队员深深感到责任重大,虽不能上前线和敌人作战,唯有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好后方救治工作,让伤兵减少痛苦、尽快康复,国家才有前途,民族才有出路。
2.减少了抗日军队的伤亡。河北省立医学院自晚清成立之时就以“博施济众”作为宗旨,到抗战时期进行战地救护,抢救受伤军民,近半个世纪使命不变,初心不改。淞沪抗战20 名师生积极为百余名伤兵料理换药,直至战争结束才返回学校。长城抗战中8 名学生在蓟县兵站医院不仅为伤员包扎伤口,还为伤员进行手指切除、碎骨摘除、腐烂组织切除、弹片取出等外科手术。全面抗战爆发后,齐清心、万福恩等人率领红十字会救护总队医疗队为延安八路军服务。据统计,救护总队第一中队在延安救治伤兵40 295 次,手术635 例,宝塔山医院诊所每天诊治病人200 名,防疫打针3 000 人,种痘2 600 人[15],及时挽救了伤员的性命,减少了抗日军队的伤亡。
3.培养了医学骨干力量。新中国成立后,参加抗战救护的河北省立医学院师生分布全国各地,成为全国医学的骨干力量,为新中国的医疗卫生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比如,殷希彭是当时著名的病理学家,1955 年授予医学少将军衔,历任第一军医大学校长、军事医学科学院院长、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卫生部副部长。救护队大队长齐清心在抗战胜利后回到保定复校继续担任河北省立医学院院长,1953 年调到北京参与组建人民卫生出版社,任总编审。救护队第一大队长兼第一中队长万福恩建国后历任中央大学医学院教授、上海同德医学院教授,并任天津医学院筹备委员。抗美援朝期间,他任医疗队第一大队大队长,率领河北医学院师生奔赴前线为中朝将士服务。张禄增在建国后任第四军医大学校长、总后勤部训练部副部长、第五机械工业部军管会副主任、总后勤部卫生部部长。此外,还有姜文熙、全绍清、贾魁、刘璞、王占鳌、高丕泰、王毓琛、石志华、张立玉、王汉卿等参加抗战的师生,新中国成立之后都从事于医疗卫生事业,为中国的卫生现代化做出了重要贡献。
抗战时期河北省立医学院的师生活动必将鼓舞一代又一代医务工作者,其弼辅时艰的家国情怀、救死扶伤的医学信仰、博爱恤兵的人道主义精神必将在新时期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提供磅礴的精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