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清与明代固原马牧监苑

薛正昌

（宁夏社会科学院，宁夏银川 750021）

马牧监苑，是历代统治者官方管理畜牧的地方，马不仅是历代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的主要畜力，而且是驿传交通尤其是与战争密切相关的重要军事装备工具。为了防御蒙古兵锋南下，明代北方沿边军事需要提供大量的马匹以装备军队。与历代一样，明代西北地区是马牧重要地区，固原更是监苑马牧的中枢地带。弘治末年，陕西马政废驰至低谷，兵部尚书刘大夏推荐谙熟边事的南京太仆寺杨一清擢升为都察院副都御史，受命督理陕西马政。杨一清督理陕西马政数年，曾为明代西北苑监的设立与马牧发展做出过卓越贡献。固原监苑马牧是一段辉煌的历史，留下了传承至今的头营至八营的地名，其中承载着许多历史故事。

一 督理陕西马政

（一）杨一清与固原

杨一清（1454—1530 年），字应宁，号邃庵，又号石淙。先祖为云南安宁人。父亲杨景以广东化州同知致仕，贫不能归，寄籍湖广巴陵县，父丧葬镇江府丹徒县（今江苏镇江），家始居此地。杨一清年十四举乡试，成化八年（1472 年）考取进士，曾以副使督学陕西八年，督学活动主要在弘治四年（1491年）至十一年（1498 年）。弘治十五年（1506 年）冬，由南京太常寺卿擢升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受命督理陕西马政。同年，明朝政府设立陕西三边总制府于固原，以防蒙古火师部入侵。杨一清建议朝廷修筑边墙（长城），为宦官刘瑾所诬。杨一清曾于明正德元年（1506 年）、正德五年（1510 年）、嘉靖三年（1524 年）三次出任固原陕西三边总督，时人评说他是“四朝元老，三边总戎，出将入相，文德武功”。他在陕西先后约十五年时间，畅晓边事，是明代督理西北边备次数最多、时间最长的一位总督。

弘治十六年（1503 年）八月，杨一清到陕西上任。“亲诣苑马寺两监六苑”实地踏勘后，他在给皇帝的奏折中说：“惟国之大事，莫急于兵；兵之大要，莫先于马”［1］。马政之于国家的重要意义，杨一清有清醒而特殊的认识。

（二）马政机构设置背景

明代马政机构的设置，始于明太祖洪武年间，永乐时期基本定型。朝廷设太仆寺，行省设行太仆寺。陕西、甘肃行太仆寺设置于明朝洪武三十年（1397 年），陕西苑马寺衙门治平凉府（今甘肃省平凉市）为地方官牧机构。宁夏马政皆隶属于陕西行太仆寺。陕西、甘肃苑马寺，设置于永乐四年（1406年），其执掌同于行太仆寺。无论太仆寺、行太仆寺，还是苑马寺衙门，皆隶属于兵部管辖。当时的牧马草场，主要划定在北部沿边。正统年间，由于西北边境防务日渐松弛，而居牧河套的草原蒙古兵锋不断南下，与明朝边境地区频频发生冲突。监苑马匹能否得到有效保护，监苑畜牧能否为军队装备提供尽可能多的马匹，成为明代北部沿边防务亟需解决的重大问题。陕西苑马寺的主要牧马地，主要分布在六盘山东西两侧。

弘治年间（1488—1505 年），由于官马倒失，孳生马驹亏欠，牧马军士潜逃，草地被各地的亲王侵占等原因，再加上当时朝廷对西北马政的大规模裁汰，西北马政畜牧地已经萎缩到了宁夏境内，陕西监苑畜牧已成衰势。面对这种现状，经兵部尚书刘大夏之荐并得到朝廷同意后，杨一清受命督理陕西马政。“今特命尔前去彼处，督同行太仆寺、苑马寺官专理马政。”［2］同时，要求杨一清督率陕西省都、布、按三司地方官员，踏勘畜牧草场和牧马地的实际生存状况。杨一清到陕西后，对宁夏境内的二监六苑牧马和草场现状进行实地堪察，发现陕西马政积弊已久，马政大坏。原两监六苑牧马草场所占草地面积133777 顷60 亩，弘治末年已减少到66888 顷80 亩，草地大半被侵蚀；原养马恩队军人1220 人，弘治末年牧马者只有745 人，减少近半；马只有2280 匹［3］。由这两组数据足以看出，明代中叶陕西监苑畜牧马匹在宁夏之大略。

二 监苑设置与变迁

（一）监苑设置变迁与管辖范围

明代初年，宁夏在实施军屯的同时已有马牧监苑设置，但设置专门的马牧管理机构已经到了永乐四年（1406 年）。这一年开设陕西、甘肃苑马寺衙门，当时每寺先设二监，每监先设二苑。陕西苑马寺管辖长乐、灵武二监。长乐监暂统开城、安定二苑；灵武监暂统清平、万安二监，之后陆续增设监苑。永乐六年（1408 年）十二月，已设全六监二十四苑，每个苑马寺统管六监，每监管辖四苑。永乐年间陕西苑马寺管辖六监二十四苑，在宁夏境内者有长乐、灵武、威远三监。当时管理马牧的机构，由苑马寺、监和苑三级构成。苑马寺隶属于兵部，设卿一人，从三品；少卿一人，正四品；寺丞无定员，正六品；主簿一人，从七品。每个苑马寺设六监，监设有监衙门，每监设监正一人，正九品，监副一人，从九品。每监设四苑，苑设圉长一人，从九品。一位圉长率牧马军兵丁五十名，每名军丁牧马十匹。

长乐监，监衙门设在固原，统开城、安定、广宁、弼隆四苑。灵武监，监衙门设在灵武，统清平、万安、定边、庆阳四苑。威远监，监衙门设在隆德县境，在六盘山以西，统武安、陇阳、保川、泰和四苑。各苑都有划定的草场和水泉，而且各苑草场都有四至的边界。根据草场的大小，条件的差异，苑牧规模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上苑牧马一万匹，中苑牧马七千匹，下苑牧马四千匹，分别由恩军（充军的罪犯）、队军（由卫所军人内选拨）牧放。“永乐年间复于平凉设苑马寺……平凉地广，善水草，马大蕃息，牧常数万匹，足充边用”［4］。当时各苑马寺“每寺所蕃官马，不下二、三万匹，足供各边之用”［5］。平凉苑马寺的马牧，明中叶以后主要是指宁夏马牧。

正统（1436—1449 年）以后，是全国马政的衰退期，宁夏也未能例外。正统初年，甘肃苑马寺被裁撤，仅存的马匹和牧军全部迁转到陕西苑马寺固原黑水苑。当时从全国范围看，就只剩陕西和辽东两个苑马寺，所辖监苑和管理人员已大为减少。就陕西苑马寺看，宣德年间（1426—1450 年）裁革四监（威远、同川、熙春、顺宁）十六苑，固原的长乐监和灵武监虽然保存下来了，但其所属八苑被裁掉三处（弼隆、定边、庆阳）。到了正统四年（1439 年），因灵武监清平、万安二苑“逼近胡虏”，常被掳掠，便将此二苑改归于开城苑，实质归并于长乐监。成化年间，巡抚都御史余子俊奏请，正式将前次裁革的甘肃苑马寺划归陕西苑马寺，另设黑水苑。

弘治十五年（1502 年），杨一清以督察院左副都御史的身份来陕西督理马政时，曾亲历两监六苑、考察草场面积及马政得失之后，在给朝廷的奏折中谈到苑监的裁并：“其后陕西苑马寺不知何年，将原设监、苑裁省，止存长乐、灵武二监，管辖开城、广宁、安定、清平、万安五苑。后又革去甘肃苑马寺衙门，将原发恩军迁设黑水苑于平凉府开城县地方，亦附长乐监管辖。”［6］长乐、灵武二监，是朝廷经裁并后保留下来的。“古者寓兵于农，今藏兵于马”［7］，杨一清将马匹畜牧，放在国家防御的高度来认识和对待。

总体上看，正统年间陕西、甘肃苑马寺裁撤的过程是这样的：宁夏境内隆德的威远监被撤，长乐监的弼隆苑裁撤，灵武监的定边苑和庆阳苑亦被裁掉。到了成化年间，甘肃苑马寺被裁撤，苑马寺的牧马军人迁至固原，安置在固原以北清水河畔的黑城镇，名为黑水苑，隶属于长乐监管辖。省并后的陕西马政，都集中在宁夏，开城苑所辖马牧八营，皆分布在固原。杨一清督理陕西马政，面临的正是这样一个背景。

（二）长乐监所属开城苑八处牧地

明朝宣德至弘治中期，陕西苑马寺所属监苑裁并变化较大。长乐监所属广宁、开城、黑水、安定四苑，其中广宁、开城、黑水三苑“俱在平凉府固原州地方”［8］。安定苑，座落在巩昌府通渭县境内。据《嘉靖固原州志·苑马寺所属坐落固原州地方苑监》记载，长乐监，坐落在固原州城东北隅，将监苑归在“文武衙门”序列。长乐监设监正一员，录事一员，一监三苑，即开城苑、黑水苑、广宁苑。《嘉靖固原州志·固原州城图》里，将“长乐监”写成“广宁监”，显然是标注失误。长乐监开城苑属八处畜牧营地，均在固原州城以北清水河沿线，这里地势平坦、草场丰茂、水源充足。八处畜牧营地城池大小、地理位置、苑牧规模等，《嘉靖固原州志》皆有不同程度的记载：

开城苑，在头营(今固原市原州区头营镇）境内。设圉长三员，领八营马房六百三十九间；草场八所，草场、马圈一十三处。二营（今头营镇二营村）内置有管理机构苑马行寺。八处营地地理空间范围，东至可可川，天城山、私盐路，南至古黑城，抵广宁苑，西至须弥都、把关山，北至韩府群牧所，抵中营湾、三峰儿堆。南北长一百二十六里，东西宽八十里。

广宁苑，在州城内监衙西。圉长二员，领巩昌、青州、临洮、平凉四营马房四百五十四间；草厂四所，草场、马圈三十六处。东至地北河川，南至木厂沟，西至五原川，北至开成苑头营。东西长一百里，南北阔五十里。

黑水苑，在州城北九十里。圉长二员，马房三百九十七间；草厂二所，草场、马圈九处，内有苑马行寺。东至红城子大路，南至深沟民杨鉴地，北至乱堆沟。成化十三年，巡抚都御史余子俊奏设。正德元年，杨一清开拓城堡。嘉靖五年，王宪奏拨秦、巩等卫官军六百员名戍守，后因戍军奏路远艰苦，停罢。［9］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小地名都消失了，但须弥都（须弥山）、韩府地名传承下来了。

《杨一清集》对以上八处营地记载甚为详尽，原因是作者在督理陕西马政时实地考察过。对开城苑原设八处畜牧营地有清晰的记载。头营城堡拓展后，“开城苑衙门在此设立。”［10］《嘉靖固原州志》记载开城苑设在头营，得到了《杨一清集》记载的印证。《原州区文物志》［11］对这八处城堡亦有详细测算，包括位置、地貌、经纬度、城堡大小、城墙的宽窄等，包括八处牧马营地城池及其现状。2022 年6 月，笔者对八处畜牧营地城堡做过实地考察。史料记载与实地踏勘相结合，即可明了八处畜牧营地的历史，亦可看到城池经历岁月之后残破的现状。

明代固原长乐监牧马的八处营地，其城堡或新筑或拓展修缮，《杨一清集·马政类》里对其有详细记载。头营、二营旧有城堡，始筑于宋代，但空间相对较小。《杨一清集》记载，头营城在原旧城基础上拓展，城堡周长二百三十六丈。城堡扩筑后，开城苑衙门迁至头营。五十年前，头营城池墙体基本完好，城里没有农户耕种，土地荒芜。现在只剩下部分东城墙和北城墙，而且坍塌得厉害。农户进去了，土地被全部耕种。二营城原有宋代旧城址，《杨一清集》记载于本城以南拓展，周长二百九十五丈。《嘉靖固原州志》卷一记载，二营城“为苑马行寺”驻地。现在看到的二营城，只剩下东城墙、西城墙的一小部分。三营城旧址在名为老三营的村子里。据《杨一清集》记载，三营旧城堡被河水冲浸，遂于本城以西名为第二湾的地方另筑新城，城墙周长二百八十丈。《原州区文物志》称修筑后的城堡名为“东河湾堡城”。现在，三营城已消失在村落中。村子里的老人指着城墙的位置述说着昔日城池的壮阔宏大，但地表已没有城墙的影子。

《杨一清集》记载，四营、六营、七营各旧有城堡，因年久坍塌，“俱因旧修理”。五营原无城堡，在名为庙儿坪的地方修筑新城，周长一百六十丈［12］。八营城墙，东城墙相对完好，且筑有马面。西城墙已消失，南城墙、北城墙尚有遗存。从实地考察所知，原有的监苑城堡大都消失了。七营城城池周围没有住户，城里土地没有耕垦，一切都显得原始。七营城已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城墙日渐得到保护性修复。

七营城原为宋代修筑，明代成化年间修复利用。七营城是个特例，这里既是镇戎守御千户所衙门驻地，也是之后开城苑七营牧马地所在。现在的七营城，城墙南北长650 米，东西宽600 米，是明朝正德年间拓筑后城池的空间，由两大部分构成，城里曾出土过刻有“镇戎”字样的残碑。城内部分，一是宋代修筑的城，内城城墙十分清晰，城中间的一处高台，可能是神殿建筑之类；二是明代拓筑的城墙，拓筑部分在旧城东面和南面，面积大约是原旧城的一倍。拓筑后的这部分城墙有两大特点，一是在城墙东北筑有瓮城，二是在城墙东南角另筑有上方城，可能是负责苑马的驻军所在。总体上看，七营城内的空间布局，一是镇戎守御千户所衙门驻地，包括防御驻军，占整个城池空间的一半；二是开城监七营苑马牧放的城池，三是开城监七营苑守军城堡。

至于监苑养马规模，早在永乐年间，兵部对于各地监苑畜牧马匹数已有规定：上苑牧马一万匹，中苑七千匹，下苑四千匹。杨一清考察固原原监苑驻军和马匹畜牧情况，开城苑原额恩军人数四百零四名，属于草场宽阔、水泉便利、适宜畜牧的地方，被划定为上苑［13］。开城苑所辖的八处营地，可畜牧上万匹马，是当时所有监苑中畜牧马匹最多的监苑，平均每个营地畜牧马匹在二千匹以上。

长乐监所属开城苑八处营牧地，是当时驻固原陕西三边总督杨一清全力推进和实施的苑马畜牧的典型，旨在为国家提供更多装备军队的战马。八处城堡的经营过程，杨一清全身心参与。实地考察可见，开城苑八处营地选址筑城都有其特点。一是城址都选在清水河沿岸。明代清水河河水流量大，水质清澈，为马匹畜牧提供了极为方便的水源。二是城堡基本都修筑在清水河河床转弯的台地上，极有利于防洪，人畜安全。三是城堡都修筑在交通线上，清水河是南北通道，河道两面山上修筑有沿线烽火台，信息快速传递有利于外放马匹快速回城，不致因突如其来的蒙古兵锋裹胁在野外的马匹而受损。

（三）长乐监所属广宁苑与黑水苑

长乐监所属广宁、开城、黑水三苑，“俱在平凉府固原州地方”［14］。安定苑，座落在巩昌府通渭县（今甘肃通渭县）境内。《嘉靖固原州志》记载，除开城苑外尚有广宁苑、黑水苑。广宁苑衙门，在州城内监衙西。成化十三年（1477 年），巡抚都御史余子俊奏设黑水苑［15］。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称为“黑水苑堡”“黑水口”［16］。这里不仅是牧马地，也是一条防御通道。黑水苑城，始修建于宋代，明代修复利用，苑址位于海原县三河镇（原固原县黑城镇）。明正德初年拓筑旧城，2008 年划归海原县。

《杨一清集》记载，广宁苑原设巩昌、青州、临洮、平凉四营。巩昌、青州、临洮原无城堡，皆修筑新城。巩昌营城堡在名为石羊沟的地方修筑，周围二百三十丈，广宁苑衙门在此设立。《嘉靖固原州志》记载，广宁苑衙门在州城内监衙西，与此有牴牾之嫌。临洮营城堡在地名红崖子的地方筑城，周围一百五十丈。青州营城堡在名为龙王庙的地方修筑，周围一百六十丈。平凉营已有城堡一座，周围一百二十六丈，“因旧修理”［17］。

依《嘉靖固原州志》记载看，广宁苑畜牧地亦在固原境内。只是随着时间推移，监苑变化亦带来地名变化。从清代宣统《固原州志·地舆志》记载看，地名变化较大，明代清水河沿线监苑八营，地名只剩下头营、二营、三营、四营、五营、七营，六营、八营已看不到记载。位于红崖子的临洮营的名字还在传承，临洮营城还在。

（四）灵武监所属清平苑与万安苑

灵武监设有两苑,即清平苑和万安苑。《嘉靖固原州志》只记载开城、广宁、黑水三苑，没有记载灵武监马牧的信息。《杨一清集》记载了灵武监所属清平、万安二苑的详细经历。清平苑，在平凉府固原州境内。万安苑，在庆阳府环县境内。清平苑，原有旧城一座，但小而没有发展空间。杨一清考察发现彭阳旧城遗址，“这里西依高山，东瞰平川，周围九百丈，合于此修筑大城一座。平川东、南、北三面四百五十丈……内修建本监、本苑衙门，阖苑人马俱堪收集居住。”［18］再度修筑的彭阳古城依山而建，空间大而视野开阔，灵武监、清平苑衙门皆设在城中，遇警时驻军与马匹皆可进入城内。地处甘肃环县的万安苑，亦修建有规模较大的城堡，万安苑衙门亦设城中。按照杨一清考察和畜牧发展计划，清平苑可牧马二千匹。黑立苑只可牧一千五百匹［19］。

监苑圉长人数，前后记载也不一样。有的监苑圉长一名，有的监苑圉长二至三名不等。长乐、灵武二监共辖开城、广宁、安定、清平、万安五苑，再加上黑水苑，共六苑。这样，当时在宁夏境内的马牧基地就是二监六苑。杨一清督理马政后，又恢复原威远监的武安苑（当时属平凉府隆德县，今宁夏隆德县）隶属灵武监。这是明代西北苑马监牧的基本格局，也是陕西苑马寺所属长乐、灵武二监七苑的大致规模。从地域上看，这些监苑基本集中在固原州和平凉府一带，主要在固原州。这种监苑格局一直沿续到明代末年，是陕西三边军队骑操马匹的直接来源地。

（五）监苑城堡的附属设施

杨一清督理陕西马政之前，陕西苑马寺属下监苑大都没有修建衙门和城堡。即使有城堡者，也已年久坍塌。此外，也没有修建驻军营房和马厩。“苑官多僦屋而居，或宿窑洞。所养官马，昼夜在野。”［20］杨一清督理陕西马政期间，想从根本上解决畜牧人与马匹护养的问题，他主持新修筑的城堡，大的城堡有两道城门，小的城堡一道城门。城墙上修建有垛墙和更铺，“以备瞭望”。城墙四围“各濬城壕”，城内修建营房和马厩，多者数百间，少者百十余间。城堡前“开立街市，以通贸易”［21］，监苑所在地与乡村社会融为一体。为了加强马政管理，对于距离苑马寺较远的黑水、安定、清平、万安四苑，各苑还建立官厅一所，以供往来视察的苑马寺少卿、寺丞等官员居住分管。

（六）建筑材料与费用来源

监苑城堡的修建，根据工程量大小分别对待。若仍利用旧有城堡拓展修筑者，由本营正军和军余（明代屯田兵士和在役军士的子弟都被称为“军余”或“余丁”，因明代军籍世袭）自行修筑。新修筑的城堡工程浩大者，即起用地方军卫驻军、征用一些地方民夫，“与本营军夫相机修理”。驻军分配在每处马牧营堡，专防本营城堡。这是将牧放与备战结合起来的一种最佳防御形式。这样，战报来时马匹可随时收避进入城堡，不致被抢掠受损，由此马匹得以有效保护。修建城门、衙门、营房、马厩等所需工料，木材取自平凉府华亭县、巩昌府漳县。所需钱粮，取自于三个渠道，一是太仆寺马价银内取八千两；二是从买种马银中取一部分，两笔可凑够五万两；三是从赎罪银、赃物银、府库银中支取。这些不同渠道的费用，用以支付木材、砖瓦和运输等费之需。整个工程结束后，所花全部费用“造册送部查考”［22］。施工过程的所有开支，管理是严格而规范的。

杨一清督理陕西马政的终极目的，即修筑城堡，使人马有所保障；修建马厩，使马匹不至横伤；修建营房，使贫军有所依栖；修建公衙，使牧官得修职业［24］。城堡修筑工程实施过程中，充分调动了陕西省都、布、按三司官员的力量，包括地方驻军与就近民夫参与其中。“巨初期以五年之后，战马完足，不烦公币之财，自壮边兵之势。”这是杨一清的马政推进之计划，但兼巡抚之职后，已不专门管理马政。“宿弊虽祛，而成效未臻，乃复以巡抚兼督理马政，则仍蹈旧辙，而与前日简命专官之旨似有不合。”［23］他主张专官督理马政，不希望兼任巡抚之职以分散精力。

三 监苑治理措施

杨一清督理陕西马政期间，不仅采取以上措施有效管理马政及其发展，同时大刀阔斧地整顿监苑之弊端，从外围打开缺口提供和创造更为便利的马政发展条件。

第一，罢黜贪庸之官。杨一清考察了陕西马政的弊端之后，认为马政废弛“非一岁之积，一官之责”，是积弊太久的缘故。他将平庸的贪官一并上奏朝廷罢黜放回，另选清明有作为者出任马政官员。第二，增加牧放军队人数，补足原额在编人数，就近编入苑马寺籍名册，保证了在籍牧马人编制。第三，增加种马数量，加快繁殖和发展。第四，修筑马营城堡，置马厩，修营房，建公衙，为畜牧者和马匹安全提供基本保障。第五,提升太仆寺、苑马寺卿官员的政治待遇，充分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以利陕西马政的管理和良性循环。第六，清理被侵占的草场，扩大马牧基地。陕西苑马寺牧马草场基本在固原州辖境，但境内有屯田军队，有楚、肃、韩诸王府的牧场，黔国公的草场也掺杂其间，还包括一些官豪势要、奸顽贪利之徒，倚恃各方的势力，任意开垦牧马草地以耕种，或者与苑牧军人暗地里勾结盗卖，草地遭日渐侵吞而地域面积缩小，严重影响政府马牧。

杨一清督理陕西马政期间，将以各种名目侵占的草地得以收回，牧军人数增加，营马城堡陆续修筑完善，监苑马牧兴举。此外，杨一清还通过银卖、茶易、追补、孳生等途径尽可能增加马匹数量，给宁夏、延绥、固原等镇驻军提供了部分战马。正德元年（1506 年）十二月，实有马并驹11871匹。同时，还新开武安苑草地2966 顷，招募改编军人345 名［25］，全力推进马政建设。由这组数字的比照，可以看清杨一清对明代西北马政所作出的重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