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君
那时候, 日子是一枚面额最小的硬币, 旧得包浆厚实, 满身伤痕。
那时候, 也有个名字叫春天, 却在悬崖下过得很伤心。
背对高耸崖岸, 大江, 日复一日, 淌过苍茫。
攀上“手扒岩”的出山路, 江边背水的土漆桶, 留在老茅屋挖草药的那把山锄的记忆里。
而今, 又一次提到春天, 我们并排坐在果树的阴凉里, 看面前的野花静静地开。
暖阳升上蔬棚。春天是不是就这样来了?
没有一丝迟疑。
山川换上装束, 流水再诉衷肠。
那些质朴、简单、纯真的情感, 凝结成这幅画卷。
阳光正好, 所有的温暖回归村庄, 精准普照。从此, 没有人再害怕忧伤会卷土重来。
先民说过:就算长得走不尽的伤痛上, 也会开出鲜红的花朵。
如期而至, 惠风在新年抵达。
化屋基, 悬崖下的村庄。贫瘠的土地上, 已开出片片炫丽的花朵。
平稳的水流, 轻轻靠近两岸的绝壁。岸滩上, 坐落着这片素净的村庄。
晨雾缥缈的田垄间, 古老的苗寨, 像刚刚被唤醒的女子。
远处就是连绵的群山, 在乌江上游, 大河奏鸣序曲的地方,和声渐起。
霞光从云层洒下来, 脚底新铺的下山公路, 弯弯曲曲, 就像在山谷中舞蹈的蛟龙。
大江尽头, 峭壁千仞, 一跨虹桥, 飞架两岸。钢铁的坚韧, 打破画面的古意, 瞬间, 就跨越了古老与现在, 联通了过去与未来。
刺绣、蜡染, 这化屋的“后裔”。江面, 蓝天白云在织就的画卷上, 携着风, 静静地流过。
山川倒影, 水面灵动。
阳光被一针一针地缝在水面上;水波柔软, 微风习习, 波光万道, 一块迎风舞蹈的绸。
点缀着院落、庄稼、草木和禽畜。
一幅巨大的蜡染, 在苗家儿女的巧手里愈发绚丽多彩。
打鼓舞、芦笙舞跳起来, 苗家欢歌四起, 阳雀声声应和。
来啦!同喝一碗酒, 盛装苗族妹子的劝酒歌, 张口就让幸福和快乐简单到酣畅淋漓。
“民亦劳止, 汔可小康”。
我看见, 那舞蹈恰似劳作, 由广场的圆心慢慢扩大, 渐渐散开, 由田地而及江河湖海。
一只蜜蜂从嫩黄的花蕊里醒来, 漫山已然雪白, 片片樱桃花开得激动人心。
透过花海和人群, 画眉在枝头认知不曾经历的浩渺和灿烂。
古驿道在山峦上流连忘返, 青山也牵起苍苔浅浅的石径, 让陈旧的纸伞, 携蓑衣走进岁月深处。
是谁, 悬在山巅的雄心不老?
祖先马垛上杜鹃花点缀的浪漫, 千针万线刺成的锦绣前程,以及栽种在杯盏里酒醉的爱情。
如今, 炊烟未散, 花都开好了。
千百里的旖旎, 千百年的等待。
鲜红和金黄, 抑或纯白和淡紫, 铭刻于内心, 泼洒到天边。
回溯江河的上游, 故乡会永远在春天簇拥着多彩的花儿。
透过古老马帮带来的消息, 梦, 开得漫山遍野。
仔细聆听, 生长于崇山峻岭间的火热爱情, 如歌似诉。
多年以后, 多少期盼终于绽放, 在高耸如云的悬崖峭壁下,随江涛的流光而五彩斑斓。
花开时节, 有种声音静静沉淀历史, 穿透灵魂。光芒, 灿烂且繁华。
化屋基, 本身就是祖国版图上一朵开得绚丽的花儿。
注:化屋基, 苗语意为“悬崖下的村庄”, 2021 年春节前夕, 习近平总书记曾走进该村看望乡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