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论》的历史哲学意蕴

2023-08-30 14:34付文军
关键词:人类文明新形态资本论

摘 要:马克思是历史哲学领域中的旗帜性人物。在对以“永恒论”为基调的“一般历史哲学”的“批判性拒绝”中,马克思推出了以“发展论”为核心的“批判的历史哲学”。在《资本论》中,马克思遵循了哲学服务历史的基本取向,并沿着两条并行不悖的路径稳步推进了他的“历史之思”:一是依托于唯物史观的分析范式,深入物质生产领域探掘了历史的本质与规律,二是以政治经济学批判为武器切近现代工商业实践格局,洞悉了资本主义的前景和命运。据此而论,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竭力探掘社会历史的根源并展开对资本主导下的经济运行规则和文化道德机制的实质性批判,确证了以生产方式为基础、以人类解放为核心的“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的历史哲学运思路向。马克思的历史哲学就是一种基于实践的历史性批判,它在回应“时代之问”中完成了关于人类“历史之谜”的哲学思考。这种历史哲学以“世界历史”为基本定向,以“人类社会”为立脚点,实现了对“当代的自我阐明”,开辟了历史哲学的新境界和开启了人类文明的新方向。

关键词:《资本论》;历史哲学;社会形态;发展论;人类文明新形态

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6-0766(2023)02-0021-09

作者简介:付文军,浙江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浙江大学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中心、浙江大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与传播研究中心研究员(杭州 310058)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资本论》及其手稿中的社会哲学思想研究”(21CKS030)

①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20页。

② 代表性成果主要有孙正聿:《“现实的历史”:〈资本论〉的存在论》,《中国社会科学》2010年第2期;孙承叔:《〈资本论〉及其手稿的哲学地位》,《哲学动态》2008年第11期;丰子义:《〈资本论〉唯物史观的呈现方式与独特作用》,《中国高校社会科学》2015年第6期;王南湜:《〈资本论〉的辩证法:历史化的先验逻辑》,《社会科学辑刊》2016年第1期;何萍:《马克思〈资本论〉的历史性解读》,《哲学动态》2008年第11期;仰海峰:《〈资本论〉与〈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的逻辑差异》,《哲学研究》2016年第8期;张盾:《马克思〈资本论〉中的辩证法》,《哲学研究》2022年第8期;郗戈:《走向“特定性哲学”——政治经济学批判对马克思哲学革命的深化》,《中国社会科学》2022年第5期。

③ 代表性成果主要有顾海良:《〈资本论〉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政治经济学评论》2017年第3期;吴宣恭:《学好〈资本论〉推进当代中国政治经济学建设》,《经济纵横》2016年第3期;逄锦聚:《〈资本论〉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纪念〈资本论〉第一卷出版150周年》,《南开学报》2017年第4期;洪银兴:《〈资本论〉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学的话语体系》,《经济学家》2016年第1期;张旭、常庆欣:《〈资本论〉是光辉的政治经济学著作——驳〈资本论〉哲学化》,《当代经济研究》2019年第11期。

《资本论》是马克思不断与自己身处其中的现实世界“接触并相互作用”①的理论结晶。由于《资本论》融贯了多种研究视域和理论资源,学者们纷纷展开了对它的多样化阐释。在众多的研究成果中,哲学阐释②和政治经济学阐释③是“主流阐释路径”。当然,还有部分学者致力于《资本论》中的政治学、教育学、文艺学、法学、民族学和宗教学等思想的抽绎。在众多的阐释进路中,对于《资本论》的历史哲学阐释却一直不温不火。究其原因,大致主要有两点:一是马克思对所谓“一般历史哲学”始终保持“批判性拒绝”的态度;二是《资本论》的皇皇巨著从头至尾都对“历史哲学”缄口不言。马克思谨慎的批判态度和历史哲学的静默状态都不足以确证“《资本论》中的历史哲学”是一个伪命题,我们必须回到《资本论》的历史时代与言说方式中去一探究竟。对于《资本论》中历史哲学意蕴问题的科学思辨,既能深化对马克思以及《资本论》理论高度和历史价值的认知,又能为“依然处在马克思主义所指明的历史时代”【习近平:《坚持用马克思主义及其中国化创新理论武装全党》,《求是》2021年第22期。】的我们提供通达“人类文明新形态”【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22年10月26日,第1版。】的路径与指引。

一、“一般历史哲学”:马克思的“批判性拒绝”

马克思直接提及“历史哲学”的著作并不是很多,大致集中在《神圣家族》《德意志意識形态》《〈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和《给“祖国纪事”杂志编辑部的信》等文本中。这些文本集中表达了马克思对于历史哲学的基本态度——批判性拒绝。这是马克思基于对“一般历史哲学”或“思辨历史哲学”进行学理省察的基础上而表露出的愤懑情绪和否弃态度。就此而论,马克思并未将一切历史哲学都拒之门外,他所反对的只是以形而上学或抽象思辨的方式考察社会历史的做法。更为明确地,马克思批判和拒绝的是黑格尔式的历史哲学,典型代表是黑格尔和蒲鲁东。

黑格尔构筑了一套关于世界历史的终极构思,并抓准了世界历史“最内在”的东西——作为世界精神的绝对,“绝对知识”就是世界辩证运动的目标所在。在《历史哲学》(Vorlesungen über die Philosophie der)中,黑格尔讨论了“原本的历史”“反思的历史”和“哲学的历史”三种历史书写类型,并将“哲学的历史”视为真正的历史哲学。在黑格尔的视域中,历史不是外在并独立于自然的存在,而是精神自身的内在发展,理性灌注到了历史的每一领域和环节。“在历史中,精神外化其自身,成为对象,人的意识意识到其自身。”【阿维纳瑞:《黑格尔的现代国家理论》,朱学平、王兴赛译,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6年,第281页。】由是观之,黑格尔以绝对精神为核心展开了对社会政治与文化问题的深刻洞见,通过将精神的本质规定为与自身同在(Beisichselbersein)的自由而使“精神的历史最终把握了自身”。【卡尔·洛维特:《从黑格尔到尼采:19世纪思维中的革命性决裂》,李秋零译,北京:三联书店,2019年,第40页。】黑格尔的理论运思继承了德国历史编纂学传统,在纯粹思维领域论及历史并在宗教中找寻历史动力并以此展开对历史问题的逻辑推演。在黑格尔那里,“理性”便是世界的主宰,世界历史由此成为一种“合理的过程”,而历史哲学不过就是“历史的思想的考察罢了”,【黑格尔:《历史哲学》,王造时译,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6年,第8页。】它是将思想或理性“应用”到历史中的学问。对于黑格尔的这一套路,马克思早已洞若观火:“把占统治地位的思想同进行统治的个人分割开来,主要是同生产方式的一定阶段所产生的各种关系分割开来,并由此得出结论说,历史上始终是思想占统治地位,这样一来,就很容易从这些不同的思想中抽象出‘思想、观念等等,并把它们当做(作)历史上占统治地位的东西,从而把所有这些个别的思想和概念说成是历史上发展着的概念的‘自我规定。在这种情况下,从人的概念、想象中的人、人的本质、人中能引申出人们的一切关系,也就很自然了。”【《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53页。】虽然黑格尔确证了精神在历史上的“最高统治”,但却“不幸地在头脑中保留了一个形而上学的解决方案”。【大卫·库尔珀:《纯粹现代性批判:黑格尔、海德格尔及其以后》,臧佩洪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年,第15页。】恩格斯在1886年的著作中特别指出,黑格尔所代表的历史哲学不过是“以哲学家头脑中臆造的联系来代替应当在事变中去证实的现实的联系”并将全部社会历史都视为“哲学家本人所喜爱的那些观念”的“逐渐实现”而已。【《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01页。】不在历史本身之中找寻社会历史发展的动力,而是诉诸“外观”。黑格尔的这一做法始终都未曾离开过“哲学的基地”,他是在“经验的、公开的历史内部让思辨的、隐秘的历史发生的”。【《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292页。】人类历史也被置换成了抽象精神的发展史,这也使得黑格尔对于历史的哲学运思显得神秘而缥缈。

作为“魁奈第二”的蒲鲁东依据经济学的教条而阐发了他对经济范畴和社会历史问题的反思。在《贫困的哲学》中,蒲鲁东沿着黑格尔的道路继续论述了与“观念顺序”而非“时间次序”相一致的历史。在他看来,“文明世界与宇宙一样,一切都存在,一切都始终在活动”。【蒲鲁东:《贫困的哲学》下卷,余叔通、王雪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年,第536页。】一切存在都是先天的,整个社会经济领域概莫能外。通过反复咀嚼经济学家们留下的关于分工、信用、货币和利润等经济范畴,蒲鲁东完成了对这些经济范畴的黑格尔式改造。他先将我们日常触及的一系列“生产关系”视为原理、范畴和抽象的逻辑范畴,继而按照魁奈的《经济表》的模式对这些抽象的范畴进行排序和编号以表明它们的历史运动。如此,社会经济范畴都按照自我设定(正题)、自相对立(反题)、自相合成(合题)的规律布展开来。蒲鲁东的所有思路都是建立在一个先验基础上的,即先行“假定被当做(作)不变规律、永恒原理、观念范畴的经济关系先于生动活跃的人而存在”,然后“再假定这些规律、这些原理、这些范畴自古以来就睡在‘无人身的人类理性的怀抱里”。利用逻辑必然性取代经济必然性的蒲鲁东,做了解释经济范畴如何运动开来的尝试,在范畴的抽象演绎中阐发了纯粹理性的辩证运动史。这种绝对理性或抽象是超时间的,它并不在时间之中。资本主义经济关系也就自然成了“不受时间影响的自然规律”,它们作为超历史的存在而成为“永远支配社会的永恒规律”。至此,历史在经济学讨论中开始隐身以至于终结,人类社会形态也就至此永固不变。马克思据此点出了包括蒲鲁东在内的经济学家们颇为“奇怪”的论点和自相矛盾的论证方式:“他们认为只有两种制度:一种是人为的,一种是天然的。封建制度是人为的,资产阶级制度是天然的……以前是有历史的,现在再也没有历史了。以前所以有历史,是由于有过封建制度,由于在这些封建制度中有一种和经济学家称为自然的、因而是永恒的资产阶级社会生产关系完全不同的生产关系。”【以上引文参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608、612、612-613页。】据此看来,蒲鲁东其实跟黑格尔并无二致,他们都善用形而上学来打造一个永恒王国,以此为资本主义的永恒与合法进行辩护。蒲鲁东乐于并善于用“编造神话”的办法“来对一种他不知道历史来源的经济关系的起源作历史哲学的说明”,【《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6页。】这样的经济学是辩护论的经济学,通过不彻底的历史分析而达到为资本主义进行超历史论证之目的。

让我们回到正题,马克思所要反对的是只见思维而罔顾现实的理论家,他明确拒绝了“头脚倒置”的历史哲学所进行的超历史论证与思辨演绎。当然,马克思还在现实中拒斥了将自身理论泛化的做法。在《给〈祖国纪事〉杂志编辑部的信》和《给维·伊·查苏利奇的复信》及其草稿中,马克思运用唯物史观这一理论武器分析了俄国社会发展道路、俄国农村公社的发展前景和历史命运等问题。然而在理论的应用层面,一些理论家则将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理论概述和历史分析变成了“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并认为“一切民族,不管它们所处的历史环境如何,都注定要走这条道路”。对于将自己关于社会历史的分析不顾具体实情地普及开来的做法,马克思明确表达了不满——这“会给我过多的荣誉”,同时“也会给我过多的侮辱”。【《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66页。】在马克思的视域里,一般历史哲学并不是“万能钥匙”,毕竟一系列极为近似的事件在不同的历史环境和时代语境中也完全可能导致截然相异的后果。与其说马克思极力排斥“一般历史哲学”,毋宁说马克思所明确反对的是拙劣套用历史分析范式来推演和分析社会现象的本本主义和经验主义。

二、“为历史服务的哲学”:《资本论》的“历史哲学”

拒斥“一般历史哲学”并不代表马克思就此与历史哲学“绝缘”。马克思虽没有像黑格尔那樣以“历史哲学”之名出版专著,但他却一再树立哲学服务历史的基本取向,并依托于唯物史观和政治经济学批判完成了对历史的沉思。具体说来,带有马克思“标签”的历史哲学是从两条并行不悖的学术路线展开的:一是以唯物史观为根本分析范式,深入物质生产领域探掘了历史的本质与规律,二是以政治经济学批判切近现代工业实践格局,洞悉了资本主义的前景和命运。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马克思就已明确表达了“为历史服务的哲学的迫切任务”所在——聚焦于“工业以至于整个财富领域对政治领域的关系”而“揭露具有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问题以“确立此岸世界的真理”。【《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8、4页。】对于“彼岸世界”的真理性求索就是要联系“原本”来剖解人们的生产活动及其物质生活条件,以此锻造能够引领世界历史变革的“时代精神”。这一任务显然只能在《资本论》中完成。遵循到“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更中”或“有关时代的经济中”找寻社会历史变迁或形态演变之根本依据的原则,【《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84页。】马克思展开了对资本主义理论与实践、历史与未来的政治经济学批判。至此,《资本论》的历史哲学也就逐渐明确了:马克思着眼于“物质的生活关系”,在宏观上陈述了生产力在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的决定性作用,同时立足于现代工商业实践格局,在微观上展开了对劳动和资本关系的历史性理解和实质性批判,以此发掘了现代社会的问题与危机,找到了人类历史迈向新文明类型的方向与道路。

(一)“物质的生活关系”的解剖与社会历史进程的宏观展示

马克思深入到“物质的生活关系”中完成了对社会历史进程的宏观展示。马克思虽然一直置身于物质生活中,但这一领域并不理所当然地进入他的研究视界。追捧青年黑格尔派和费尔巴哈的青年马克思,虽然展开了对真理、自由等问题的人本主义求索和对人类社会历史状况的浪漫主义解锁,但也时常苦恼于对物质利益发表意见的“难事”。在《莱茵报》时期关于自由贸易和保护关税问题的讨论中,直接刺激了马克思开启新的学术转向——从哲学而经济。根据马克思自己的回忆和陈述,他在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中逐渐确立了“对市民社会的解剖应该到政治经济学中去寻求”的致思路向,【《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412页。】并在巴黎广泛汲取了国民经济学的智慧,逐步展开了对经济事实的科学考量。直至对以鲍威尔兄弟为代表的青年黑格尔派的批判中,马克思发现“批判的批判”总是将历史的诞生之地高置于“天上的云兴雾聚之处”,如此便顺理成章地将工商业、自然科学以及人都统统排除在历史的运动之外。马克思则开启了与之相反的思考路向,将粗糙尘世的物质生产视为历史的发源地,并藉此确认了“现实的、活生生的人”创造历史的事实。马克思就是以此为出发点或前提来考察社会历史的,作为“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的历史也就不再是抽象经验主义者所描绘的一系列僵死事实的集合,【《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351、295页。】不再是唯心主义者所判定的主体抽象思辨的产物。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直面“物质生活本身”,在“生活决定意识”这一原则的指导下阐发了关于社会历史的辩证法。具体说来,马克思通过对人类创造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满足吃、喝、住、穿等基本生活所需的生产——的考察,展开了对生产、分工和交往之间复杂关系的分析和演绎。直观看来,人们的物质生产首先就是人与自然之间的交互活动与过程。这一过程不是离群索居的鲁滨逊式的人与自然的交互,而是社会性交往,即“许多个人的共同活动,不管这种共同活动是在什么条件下、用什么方式和为了什么目的而进行的”。【《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532页。】显然,这种“共同活动”的合作关系是生产得以顺利进行的前提,也是历史得以延展开来的基础。基于此,马克思指认了“一定的生产方式”或“一定的工业阶段”始终是与“一定的共同活动方式”(生产力)或“一定的社会阶段”紧密相连,“人们所达到的生产力的总和决定着社会状况”。【《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532-533页。】这在后来被马克思明确表述为“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这只是生产关系的法律用语)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慢或快地发生变革”。【《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第412-413页。】依此而论,人类历史或社会发展阶段必须要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统一的生产本身相联系,并为其所决定。而这种“联系”在生产活动中不断变换并采取新的形式,最终铸造了“歷史”。由是观之,历史不再是“自我意识”“世界精神”或某一“形而上学幽灵”的纯粹思辨抽象,而是完全“物质的”并可以通过每一个“实际生活的、需要吃、喝、穿的个人”的经验可以证明的“行动”。【《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541页。】

当然,马克思并未止步于对历史生成与演变过程的粗线条勾勒上,他还详细述及了基于一定生产状况的分工对于社会历史的影响。分工作为社会生产力最显著的标志性事件,不仅剥离了社会经济存在形式,还是与私有制相等的“表达方式”。“分工的各个不同发展阶段,同时也就是所有制的各种不同形式。这就是说,分工的每一个阶段还决定个人在劳动材料、劳动工具和劳动产品方面的相互关系。”【《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521页。】人类社会依据分工而先后呈现出由低级到高级、由无序到有序、由野蛮到文明的演进序列,即从部落[Stamm]所有制、古典古代的公社所有制和国家所有制、封建的或等级的所有制、资本主义私人占有制到共产主义公有制。这其实也就是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所归纳的从“人的依赖关系”“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到“自由个性”的循序渐进的发展序列。【《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07-108页。】

可见,马克思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中考究了“历史”,在自然、人和历史的关联统一视域中把握了历史的真义,以此开显了马克思历史观的科学性。马克思对于历史的科学考辨表明,“从直接生活的物质生产出发阐述现实的生产过程,把同这种生产方式相联系的、它所产生的交往形式即各个不同阶段上的市民社会理解为整个历史的基础,从市民社会作为国家的活动描述市民社会,同时从市民社会出发阐明意识的所有各种不同的理论产物和形式,如宗教、哲学、道德等等,而且追溯它们产生的过程。……这种历史观和唯心主义历史观不同,它不是在每个时代中寻找某种范畴,而是始终站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不是从观念出发来解释实践,而是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各种观念形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544页。】

(二)现代工商业实践格局的批判与资本主义历史的微观呈现

马克思基于现代工商业实践格局展开了对资本主义历史的微观呈现。如果说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是对人类历史变迁根源的原则性规定和粗线条勾画,那么以英国为典型案例深入剖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附着其上的各种复杂关系就是对特定历史阶段的微观呈现。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完成了这一工作并详细说明了自己的谋划。以当时最为发达的英国为例分析社会历史状况就具有普遍性和说服力吗?这是马克思首先要回应的问题。他在《资本论》第一版序言中就明确批评了抱有“侥幸心理”的德国读者,“问题本身并不在于资本主义生产的自然规律所引起的社会对抗的发展程度的高低。问题在于这些规律本身,在于这些以铁的必然性发生作用并且正在实现的趋势。工业较发达的国家向工业较不发达的国家所显示的,只是后者未来的景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8页。】其实这一思路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就已得到确认,国民经济学家抹杀历史差别和时代差异并遗忘“人体解剖”这一重要的历史解锁之匙,继而将一切社会形式都视为永恒固定的资产阶级社会形式,自然也就无法侦破历史发展的序列与规律。马克思直接确认了历史的流变过程及其必然趋势,“最后的形式总是把过去的形式看成是向着自己发展的各个阶段”。作为“最发达的和最多样的历史的生产组织”的资本主义社会,它的各种关系范畴、经济结构和内在要素都是在前资本主义时代已经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暗示”,前资本主义时代作为“母体”孕育了资本主义,必然也就将一些时代印记“遗传”给了自己的“后代”。关于资本主义的学理解剖为我们“透视一切已经覆灭的社会形式的结构和生产关系”提供了可能,【《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第47、46页。】就如世人只有对基督教有一个全面把握之后才能更好地理解古代神话是一个道理。总体而言,我们不仅可以将《资本论》视为资本主义的“病理解剖学”,还可将其看作“历史诠释学”,它不仅昭示着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经济基础的实质性批判,还彰显着马克思对资本主义上层建筑的历史性理解。

马克思精准地抓住了“劳动”和“资本”的关系是这一社会体系“所围绕旋转的轴心”【《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362页。】展开了对资本主义经济基础的解构。劳动是人和自然间的“物质变换”过程,也是人类社会得以持存的前提和基础。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下,劳动不仅是通过对自然物的占有而“制造使用价值的有目的的活动”,还是作为“酵母”般的实现价值增殖的活动。由于“劳动者和劳动实现条件的所有权之间的分离”,一无所有的自由劳动者为了生计只能将自己惟一拥有的东西——劳动力——投放到商品市场之上,以便能够将其顺利出售。资本家一旦在市场上购买了劳动力之后,劳动力商品的使用价值就归资本家所有。按照商品交换规律和资本的牟利剥削本性,作为买者的资本家也势必会想方设法从他购得的商品使用价值中获得尽可能多的利益,他们势必会到处声称“买者的权利”,即“尽量延长工作日,如果可能,就把一个工作日变成两个工作日”。广大工人就此沦为“人格化的劳动时间”,并终生臣服在资本脚下。在资本无限增殖欲望的驱使下,无限度追逐剩余劳动时间,如狼似虎般地啃噬剩余劳动,突破工作日的道德界限和身体极限成为“常态”。工人在创造财富、促成资本增殖的时候,也使得自身身心俱疲并成为只有最基本需求的“牲畜”。资本主义的生产实质就是“剩余价值的生产”或“剩余劳动的吮吸”,通过延长劳动时间、增大劳动强度等一系列手法满足其增殖欲望和需求。最终的结果是,资本家赚得盆满钵满,而广大工人却落得个体力衰竭、精神萎靡、苦不堪言的下场。通过对劳动和资本关系的政治经济学批判,马克思不仅直观地呈现了工人和资本家之间在经济、政治和社会中的悬殊状况,还深刻揭示了摧残工人生命根源的幕后操手。资本主义劳动关系的悖论充分显示了劳动力成为商品是“通向地狱的道路”,同时也确证了化解这一根本性悖论的方法与道路——基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自我摧毁”机制利用资本来消灭资本。【以上引文参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第215、821、271、281、307、223页。】

马克思在对劳资关系的政治经济学阐析中,还深刻批判了资本逻辑的意识形态本质,以“炸毁构成官方社会的整个上层”。【《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2页。】“占统治地位的思想不过是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在观念上的表现,不过是以思想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550-551页。】竖立在资本主义经济基础之上的意识形态是该社会的观念上层建筑,作为社会的“牧师”而惟资本之命是瞻。这种与生产方式相适应的意识形态是根植于资本主义生产的,并与资本家的命运和地位紧密相连。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实质上就是“资本意志”的典型表现和“资本逻辑”的现代化身,通过高扬“资本理性”而重塑“理性王国”。更为明确地说,资本家及其代言人处心积虑地用尽一切办法来将资本家的“特殊利益”描绘成广大人民的“普遍利益”,站在资本家的立场之上竭力宣传一系列包装过的关于平等、公平、正义、博爱、自由、人权和民主等论调,将这些说辞竭力内化为人们心中的基本信念,继而帮助资本家牢牢守住思想领地。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主要通过两种方式来完成对社会的全面统摄:一是充分发挥“抽象”的统治力量。在“物的依赖性”遍布开来的时代,所有的交换都要经过不断地“抽象”而各式不同的物化为“同一的东西”,继而造就了“个人现在受抽象统治”的局面,【《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第114页。】“抽象”随着资本积累不断强化了对人们的管控和钳制。二是通过“颠倒”的手法回避和歪曲事实。“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神秘化”“社会关系的物化”“物质的生产关系和它们的历史社会规定性”三者直接融合、塑造了“一个着了魔的、颠倒的、倒立着的世界”。【《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940页。】这一颠倒的主要表现就是劳动和资本回报率之间的差异,劳而不获(或获之绝少)和获而不劳的局面逐渐稳固。工资制度、工作日和生产纪律等都不过是资本剥削的帮凶和安抚工人的规定,其实质不过是资本对工人的“规训”。在对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深层解蔽中,马克思确认了这种意识形态的虚假性和不义,为唤醒广大工人沉睡已久的革命意识,号召人们同资本主义所有制关系及其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第52页。】

在对资本主义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解锁”中,马克思揭明了“资本主义的结构内在地产生了它自身的妄见”。【巴弗莱·贝斯特:《马克思与资本形成的动力学:政治经济学的美学》,张晶譯,南京:江苏人民出版,2020年,第79页。】作为“活生生的矛盾”的资本贯穿于资本时代的全过程,资本按照自己的意旨打造了一个符合资本理性的王国,整个社会的经济运行和思想状况都受制于资本逻辑。而这也恰是资本主义的“七寸”,资本最大的问题也在于资本自身。在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批判中,马克思透视了资本主义的“史前史”以及当代境遇,为最终克服资本主义而迈向新的文明形态——共产主义——提供了学理论证和科学预想。

三、朝向“世界历史”:马克思历史哲学的归旨

对于马克思而言,“问题就是时代的口号,是它表现自己精神状态的最实际的呼声”,马克思的历史哲学真正所要分析的“不是答案,而是问题”。【《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289-290、289页。】这些“问题”既不是先验存在,又不是头脑虚构,亦不是个人体悟。马克思所讨论的“问题”都是在世界历史范围之内的发生。由此,我们可以看到马克思历史哲学的独特性所在,它既不是在思辨领域所进行的问题叙述,又不是以单个个体的活动为中心的理论构建,而是一种基于实践的历史性批判。马克思历史哲学就是一种在回应“时代之问”中关于人类“历史之谜”的批判性思考。或言之,马克思的历史哲学打造了一种将世界历史转变为与哲学思维变革相统一的新型历史观,这种“改变世界”的历史哲学成为“不断丰富和发展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科学指南。【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22年10月26日,第1版。】

人类社会以“世界历史”为基本定向,【付文军:《〈资本论〉的世界历史叙事及其当代意义》,《学术界》2022年第4期。】在不断的实践中完成从“历史”到“世界历史”的转变。随着人类实践的推进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布展,“各个相互影响的活动范围”得以不断扩大,各个民族和地区的闭关状态得以改变,整个世界被纳入商品生产和交换体系中,“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541页。】世界历史是人们必须直面的现实境遇,它“包含了人类历史整体性的存在状态、活动方式以及追求自由的路径”。【刘同舫:《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境界》,《中国社会科学》2021年第9期。】《资本论》印证了《共产党宣言》中所提及的以资本逻辑为基本建制的社会的强大“魔力”。资本主义大工业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它依托于强大的经济渗透力和政治控制力,将整个世界都卷入到这种生产方式之中,实质性地改变了自给自足、闭关自守、分裂割据的状态。一切陈旧的宗法关系和封建羁绊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利害关系”充斥到人们的生产和生活当中,“农村屈服于城市的统治”“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和“东方从属于西方”的世界格局的成型。在工商业大潮的席卷之下,整个世界日渐成为一个普遍联系的“地球村”,全球化成为一股不可逆转的风潮。“自此以后,正像总体的历史不能不是世界历史一样,任何一个民族的或地域的历史性活动在本质上不能不参与到世界历史的总体进程之中,并成为它的组成部分”。【吴晓明:《世界历史与中国道路的百年探索》,《中国社会科学》2021年第6期。】《资本论》的历史哲学就是在此“语境”中展开的。当然,马克思也并未沉迷于资本世界而丧失理性的批判力,他着眼现状展开了他的“劳动之问”(考究无产阶级“存在的秘密”)和“资本之思”(省察资本的运作方式与规律),继而洞察到了贯穿资本主义社会始终的“生产方式的对抗性矛盾”。【张一兵:《马克思历史辩证法的主体向度:似自然性、物役性批判理论研究》,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第193页。】在对劳动和资本这一根本的对抗性矛盾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中,马克思确证了人类脱离剥削苦海、获得自由和全面发展的解放之路。可以说,《资本论》的历史哲学着重强调人类社会发展与世界历史转变相互交汇、人类历史的现实演进与历史观的生成变革彼此融合的辩证智慧,它所强调的是现实意义层面的“历史”与历史视野中的“现实”的有机统一。在这种“生成性”的历史哲学中,马克思始终是“在实践中求解现实问题”的。【刘同舫:《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境界》,《中国社会科学》2021年第9期。】

马克思以“人类社会”为立足之点,在对人类历史的总体考察中践履了“通过批判旧世界发现新世界”的哲学宣言,并实现了对“当代的自我阐明”。【《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7、10页。】对旧世界的批判旨在发现新世界,马克思历史哲学就要完成对新世界出场逻辑的科学阐明。与旧哲学和国民经济学不同,马克思现身于历史哲学这一研究场域就旗帜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学术旨趣——为了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马克思历史哲学具有独特的超越性,他始终站在广大工人一边,为工人阶级的革命和解放事业著书立说。这就使得马克思对于社会历史的诉求不再局限于维护现实状况或改变私有制,他不再强调“改变”或“改良”,而着力推崇“批判”和“革命”——消灭阶级、消灭私有制。而这种消灭私有制的革命运动和批判行动又必须有条不紊地展开,要讲究方式方法。就基本策略来看,资本主义的“根本”就在于资本,这一社会的诸多矛盾与危机的肇源也在于此,资本主义的“惟一祸害”就是“资本本身”。【《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第649页。】按照“抓住事物的根本”的彻底革命的要求,要实现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就要积极探寻一条“根本消灭资本”【《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第316页。】或“利用资本本身来消灭资本”【《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第390-391页。】的道路。《资本论》为我们明示了积极扬弃资本的基本方案,即在“资本主义时代的成就”和“在协作和对土地及靠劳动本身生产的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以“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第874、683页。】按照“社会总体和每个成员的需要对生产进行的社会的有计划的调节”,【《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第561页。】建构“联合起来的、社会的个人的所有制”。【《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300页。】当然,这一理想社会发展形态也不会一蹴而就。“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第592页。】资本主义势必不会心甘情愿地退出历史舞台,纵使自身满目疮痍、危機重重,但也会为了自身的利益而狗苟蝇营。无论资本主义怎样依据具体情势而定制“改良”方案,只要资本主义还存在,它就要不断生产和不断积累以适应资本增殖的需求。“这种适应的开头是创造出相对过剩人口或产业后备军,结尾是现役劳动军中不断增大的各阶层的贫困和需要救济的赤贫的死荷重”。【《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第742-743页。】资本积累和贫困积累、问题积蓄、危机频发是同步的,只要资本主义不被消除,人类文明的步伐也就会因此而受限。对马克思来说,立足于人类社会的历史哲思就是要为“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539页。】提供智力支援。

在历史哲学思想史上,马克思的批判的历史哲学是独树一帜的。马克思携《资本论》毅然与“永恒论”的“一般历史哲学”分道扬镳,通过推出“发展论”来探掘社会历史并展开对资本主导下的经济运行规则和文化道德机制的实质性批判,确证了以生产方式为基础、以人类解放为核心的“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的历史哲学运思。作为朝向“世界历史”之思的《资本论》的历史哲学,是一种批判的历史哲学。它不仅是一部“旧世界的解剖学”,更是一部“新世界的展望学”;它不仅是“工人阶级的圣经”,更是对世界历史的“重新书写”;它不仅与“改变世界”的哲学宣言相吻合,还同马克思社会批判的逻辑理路相一致。在历史哲学领域,“只有一个德国人才能攀登最高点,把现代社会关系的全部领域看得明白而且一览无遗,就像一个观察者站在最高的山巅观赏下面的山景那样”,【《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第363页。】而这个“德国人”就是卡尔·马克思!

小 结

对于历史发展路向的问询是人类永恒的课题,也是一代代智者贤人孜孜求索的重要目标。思辨哲学、实证科学、历史编纂学和古典经济学纷纷以抽象的方式展开了对历史及其问题的演绎,最终都自然地导出了形而上学的解释方案。马克思携《资本论》开启了解答人类“历史之谜”的新境界,他不再局限于维护现实,而是在直面现实的过程中不断探掘改变现实的科学方案。《资本论》的历史哲学就此与“解释世界”的旧哲学划清了界限,成为引领时代潮流和人类发展方向的指路明灯。

在“世界之变、时代之变、历史之变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开”的当下,在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交织的情势中,人类社会走向何处的问题成为一个世界性的议题。资本主义现代性所提供的少数私人牟利并引领时代的方案必然导致社会的两极分裂,必然会造成尖锐的社会对立,它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上的作用虽有效却有限。社会主义所推行的现代化则是立足实际、放眼长远的科学建设方案,中国式现代化的理论与实践就是明证。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具体实践中“不断回答中国之问、世界之问、人民之问、时代之问”,既正视并积极回应了时代和现实抛出的一系列难题,又在这一过程中得出了“符合客观规律的科学认识,形成与时俱进的理论成果”。在理论和实践的互动中,中国人民“书写了经济快速发展和社会长期稳定两大奇迹新篇章”,并以自己的力量使得“科学社会主义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焕发出新的蓬勃生机”。【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22年10月26日,第1版。】可以说,中国人民在社会主义求索过程中不断推进着人类文明进程,中国式现代化助推着人类文明新形态。这一系列成就的取得和局势的奠定,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自觉地运用了马克思历史哲学的方法论,在充分尊重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和共产党执政规律的基础上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在“推进和深化对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和历史的实际研究”【陈先达:《历史与历史的书写》,《贵州师范大学学报》2021年第3期。】的过程中稳步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以此实现对人类文明的创造性书写和科学性引领。

(责任编辑:邱 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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