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教学仍应以篇章为抓手

2023-08-28 23:58吴永福
中学语文 2023年18期
关键词:文学教材语文

吴永福

关于语文建构,曾有过“字、词、句、篇、语、修、逻、文”的八字方针。字是文字,词为词语,句是句子,篇为篇章,语是语法,修即修辞,逻为逻辑,文是文学与文化及人文。这其中,文字、词语、句子、语法、修辞都属于语言学;篇章属于文章学,又关联着阅读学与写作学;逻辑属于逻辑学;文侧重于文学,扩大范围就是文化学,还关联文学史、文学理论、美学等。由此可见,语文建构涉及不同学科,这些学科理论融合成语文的知识体系。不同学科各有其研究对象,体现于语文中,便会呈现为不同的内容和层次。这些内容以何为抓手,往往各有言说。笔者以为,语文教学仍应以篇章为抓手,因为语文教学许多时候都是面对篇章的。以篇章为抓手,既可串起语言层面的字词句及语法修辞,又可通过篇章来训练读写能力,还可指向于层次更高的文学文化。

先说语言层面,黎锦熙在《国语科“话法”教学的新案》中说:“不要教单独的字,而要教完全句子;并且还要使句子串成篇段而教。这样,所教的才是有头有尾的活语言,不是肢解的死语言。”语言建构是由小而大的,则对应的学习也要小与大结合,注意局部与整体的关系。又如朱德熙在《高考语文试题和中学语文教学》中说:“词汇和成语要在文章里学,离开上下文一个一个地死记,不可能弄懂词语的具体的含义,也不可能掌握它的正确用法。”这是说还要注意语境义。叶圣陶在《中学语文科课程标准(草稿)》中说:“语法、修辞法、作文法、思想方法都不作孤立的教学,孤立的教学徒然研讨一些死知识,劳而少功;必须就实际的听、说、阅读之中相机提出教材。”其认为不宜孤立地教学语言等,而要与内容结合。至于所教的程度,叶圣陶在《怎样教语文课》中说:“学生不是专门研究语法修辞的,所以教师不需要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教给学生,只要让学生知道和掌握所需要的最基本的东西就够了。”诸如拼音、文字、词语、句子、修辞等,都以基本和够用为准。倘要独立形成单元,也应从教材篇章中取例,还可起一起巩固和整合的作用。

关于篇章,夏丏尊与叶圣陶合编的《国文百八课》中,第一课是《文章面面观》:“每读一篇文章该作内容的与形式的两种探究。文章的内容包括世间一切,它的来源是实际的生活经验,不但在文章上。至于文章的形式纯是语言、文字的普通法式,除日常的言语以外,最便利的探究材料就是所读的文章。”文章一般分为内容与形式两个方面,这是解读中所要面对的。“中学里国文科的目的,说起来很多,可是最重要的目的只有两个,就是阅读的学习和写作的学习。这两种学习,彼此的关系很密切。都非从形式的探究着手不可。”因形式有其稳定性,解读中大都由形式入手,进而探究内容。大致说来,文章内容包括背景与动机、类别、标题、内涵等,文章形式则包括文体、结构、技法、语言等,都是解读中需要面对的。

不过,篇章层面多是静态的解读,要化静为动,则可讲究阅读方法,提高能力。阅读方法是多样的,比如朗读与默读、精读与略读、速读与慢读、重读或复读、熟读、比较阅读等。且说精读与略读,夏丏尊在《阅读什么和怎样阅读》中说:“把任何的书,从语言文字上着眼去学习研究,这种阅读,可以说是属于国语科的工作。阅读通常可分为两种,一是略读,一是精读。略读的目的在理解,在收得内容;精读的目的在揣摩,在鉴赏。我以为要研究语言文字的法则,该注重于精读。”略读是把握大意,精读则多有揣摩。语文教学中一般是精读居多,但略读也有其用。顾黄初、李杏保合著的《论语文教育研究的‘三个面向’》中说:“毋庸讳言,我们目前对世界范围内语文教育状况了解得还太少。以语文阅读课本而言,在国外就有多种编排体系,跟我国长期以来采用的文选型单元组合很不相同。我国总是按内容或按文体来分类编排单元,而美国加利福尼亚洲的中学阅读课本却以阅读方法为经,文字深浅程度为纬来编排,就比较符合语文教育的规律。如果我们能看到更多的、编法各异的课本,不是能有更多的得益吗?”虽是针对课本编排而言,却是强调读法指导的。不同的篇章组成单元,应当有对应的读法指导,包括原先采用过的讲读与自读。至于文字的深浅程度,也要与能力对应。方法多是横向的,能力则是纵向的。这一横一纵,大致也可画出阅读及教学的坐标来。

而今所说的能力层级,包括识记与理解、分析与概括、筛选与探究、鉴赏与评价等。识记,即识别与记忆,其对象一般是字词、诗文名句、文学文化知识等。比如字词,要能加以确认,从而正音正字。理解,即领会与解释,是以句子为主的,当然也可把词语包括在内。字不离词,词不离句,都处于一个语境中。所谓语境,体现于文本中就是上下文。句子在文中不是孤立的,而是互相连贯的,这就需要将句子前后内容关联起来,在上下文这样一个具体而特定的语境里加以把握。分析,即分解与剖析。分析什么?可分析一些重点及难点,从而在内容处理上有所侧重。再就是分析思路及结构。思路是内在的,即行文所走的路径。这方面的分析,可重抓线索,既可以以相关事物为线索,也可以以思想情感为线索。结构是思路的外在表现。由于结构的单位是段落,便可从段落入手,分析其层次关系。就段落的组合关系来看,有并列、承接、层进、对照、总分等。这是较为外在的分析,若由外而内,仍就是思路的把握,还可分析技法、手法等等。概括,即归纳与总括,对应于篇章,就是归纳要点和总括中心。韩愈说过:“记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钩其玄。”文章写作无外乎记事记言,而提要钩玄,才便于领会。提要钩玄,换言之就是归纳与概括。筛选,是按要求筛选信息。筛选是一种很重要的能力,既要有足够的注意力,又得分清主要与次要、有效与无效等。探究,是探究某些问题。探究除了要认真梳理文本外,还要关联背景知识;既要对问题多有了解,又要使认识有所深化。鉴赏,即鉴别与赏析,具体包括形象、技巧、语言等。为便于鉴赏,可从语言及技巧入手,进一步领会形象及内涵,这也就是披文入情、涵咏体味。评价,即评说与评论,可评定价值高低,区分好坏等。评价的重点是思想内容及观点态度。评价可借鉴一些文艺及美学理论,但若在鉴赏的基础上展开评论,则更为切实。

由读而写,可读写结合。阮真在《中学作文教学研究》中说:“学生课内所读的书或文章,里边往往有意义可以发挥,有问题可以讨论,有文字可以摹拟或翻改的地方,这也是作文好机会,在这中间出题目,学生容易有话说,有文做,而且在作文的法度上也有准则。在指导阅读的时候,教师就该教学生留意的。这种读作联络的方法,可以作为教学的主干,教作文的经常方法。”这里所说的读作联络,也就是读写结合。读写结合的训练,包括仿写、扩写、缩写、改写、续写等。仿写是有所仿照,便于揣摩借鉴。扩写则有所扩充,比如古诗词中一些短小的篇章及名句,即可拿来扩写。在名句扩写训练中,教师可指导学生着眼于原诗的情景或意境,在此基础上扩充一些细节及场景,还可适当地发挥想象。缩写,多是压缩内容。比如名篇名著的阅读,可缩写故事梗概。改写,即改换要求来写。比如读了《祝福》,可改写为祥林嫂的故事。续写,多是有所补充。比如《项链》中当女主人公玛蒂尔德得知项链是假的以后,有何反应,就可续写下去。配合篇章教学或学习,还可写一些读后感、读书随笔及小评论等,都是很能体现读写结合的。朱熹说:“固不可凿空立论,然读书有疑,有所见,自不容不立论。其不立论者,只是读书不到疑处耳。”议论不宜凿空或架空,但读书有疑,则可有所论说。

至于写作的设计,也可结合篇章。顾黄初在《改革中学语文教材之我见》中说:“写作教材旨在指点学生写作一般的说明文、记叙文和议论文的门径,并为他们的写作实践提供一些范例。也就是说,教材里面,除了在阐述写作知识的过程中注意多举实例外,还应单独安排一个部分,编选‘范文示例’,供学生学习、揣摩。这些‘范文’,应比较切近学生的生活和他们实际的写作水平,选文标准与阅读教材要有所区别。”阅读教材多是名篇佳作,可供理解鉴赏,却离学生的写作实际较远,写作教材可选编一些切近学生实际的文章,让学生更好地学习揣摩。张志公在《语文教学全过程规划的初步设想》中这样讲文学教育:“不要再加给它什么‘培养读写能力’之类的任务。文学课的任务是进行文学教育,不是进行听说读写训练的。把这两种任务并列,只能使这门课两不像,两不沾,两败俱伤。写到什么‘大纲’‘规定’之类里很容易,看着好像也挺顺眼,但是实际上只是说说而已,作不到。”文学课的任务当是文学鉴赏,有别于较为基础的读写。“至于说,读了不少好的文学作品,于提高读写能力有助益,那是不在话下的。多读些好的文学作品,是以开阔思路,活跃思想,蓄积丰富的语言材料,接触多样的、高明的运用语言的方式和技巧,当然于读写有益。但是,不要当作一个特定任务交给它。一交,这助益反而会降低。”这是说低目标可融入高目标,或者说高目标可兼顾低目标。

关于文学,朱自清在《中学生与文艺》中说:“文艺增进对于人生的理解,指示人生的道路,教读者渐渐悟得做人的道理。这就是教育上的价值。文艺又是精选的语言,读者可以学习怎样运用语言来表现和批评人生。国文科是语文教学,目的在培养和增进了解、欣赏与表现的能力,文艺是主要的教材。”文艺有益于人生,其语言又是精选的,更值得学习及运用。因而,文艺便是主要的教材,其效用不可小视。文学有古有今有中有外,理当由古而今由中及外。顾随讲沈约的《恩幸传论》:“法郎斯(法作家)说他在中学时读拉丁文、读很古的法文,读时自然困难,且挨罚,但他一点儿也不后悔,直至老年还以为学古文是一件应当之事,因为在学古文时,可以养成人的美的品格——崇高明净之品格。”古典文学就是这样,既明净又崇高。“文学应为人生而艺术,古来一切文学皆与人生有关,历史是记录人生,哲学是批评人生、改善人生,文学是表现人生。”凡有所学,都是指向人生的。再如吕思勉在《国文教学祛蔽》中说:“欲通中国文学者,自古及今易,由今溯古难。”这是强调要从源头读起,溯古追今,以便提纲挈领地把握。就时代而言,王国维在《宋元戏曲史》的序中说:“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六代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皆所谓一代之文学,而后世莫能继焉者也。”一代有一代的文学,这也为读解提供了一条线索,即读每个时代中最有代表性的。

且各种体裁篇章,仍要有读法上的指导。比如阮真在《中学国文校外阅读研究》中说:“诗歌的读法,先须了解其意义结构,次则玩味其风韵格调,次则细察其琢句练字,最后须脱离文字,想象作品的意境,作者的兴会,宛如身入其境。”“小说剧本的读法,须注意其结构布局、运笔、谋篇,还须玩味其言外之意。”再如傅庚生在《国文教学识小篇》中说:“文学的教材,本然的便可以唤起人们的情趣,和专专诉诸理智的自然科学等不同。若能情知相辅,由了解抵欣赏的境地,教与学在这上面的乐本是无涯涘的。不怕是寻常的教材,教学的人果然能够深濬它到八九分,自家凿破此片田地,不拾他人涕唾,讲述出来的自然会别有一番光景;学生也可以各随其分的领略到二三分或五六分。这样的教与学,自然便乐在其中,学生向学的兴趣也会渐渐培养成功了。”这是说讲读也要顾及情趣与理智的不同,用心领会,别有光景。“表现人生,是作者的愿望;批评人生,是作者的理想。作者以理来的,读者要以知往;以感授的,要以情接。情知相辅的去缘情度理,才会有所得。不然,便只能接触到所描述的故事的外形,受不到情趣的感召,思想的陶熔,读了也等于没有读。”读解中,仍要用情感与理智去对接。还可有所参照与借鉴。夏丏尊在《关于国文的学习》中说:“把前人鉴赏的结果拿来做参考,足以发达鉴赏力。读词读诗不感到兴趣的,不妨去择一部诗话或词话读读;读小说不感到兴趣的,不妨去一阅有人批过的本子。诗话,词话,文评,小说评,是前人鉴赏的记录,能教示我们以诗词文或小说的好处所在,大足为鉴赏上的指导。”鉴赏中引入诗文评,可起一种对应的指导作用。

文化有广狭之分。广义地看,凡人所创造的都可称文化,包括物质和精神;狭义地看,又多指精神方面的,但仍有多种多样的区分。钱穆在《文化学大义》中列举了七要素:经济、政治、科学、宗教、道德、文学和艺术。其实还有历史、哲学、社会、教育、法律等。但多样或多元的文化表现,仍就是人的作为。费孝通在《再论文字下乡》中说:“人靠了他的抽象能力和象征体系,不但累积了自己的经验,而且可以累积别人的经验。上边所谓那套传下来的办法,就是社会共同的经验的累积,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文化。文化是依赖象征体系和个人的记忆而维持着的社会共同经验。这样说来,每个人的‘当前’,不但包括他个人‘过去’的投影,而且是整个民族的‘过去’的投影。历史对于个人并不是点缀的饰物,而是实用的、不能或缺的生活基础。人不能离开社会生活,就不能不学习文化。”文化就是社会共同经验的累积,学习文化就是积累经验知识。至于文化的相通之处,仍可用精神来统称。即不仅有知识的积累,更有精神的寄托与传承。

人文方面,重在养成。叶圣陶在《略谈学习国文》中说:“语言文字的学习,就理解方面说,得得到一种知识;就运用方面说,是养成一种习惯。这两方面必须联成一贯;就是说,理解是必要的,但是理解之后必须能够运用;知识是必要的,但是这种知识必须成为习惯。”这是说要将知识转化为能力运用,并养成习惯。再如《认真学习语文》中说:“一定要把知识跟实践结合起来,实践越多就知道得越真切,知道得越真切就越能起指导实践的作用。不断学,不断练,才能养成好习惯,才能真正学到本领。”知识与实践结合,也即“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而要“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语文学习,终归是要学以致用的。能知能行,且最好的仍是知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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