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赋能城市治理：机理、问题与路径

刘 洋，韩永辉,2

（1.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广东国际战略研究院，广东 广州 510420；2.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北京 100732）

一、引 言

伴随时代变迁，全球城市综合实力日益增强。然而，在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城市发展普遍面临无序扩张、环境污染、交通拥堵等问题，与居民对城市生活质量不断提高的需求之间的矛盾日益凸显，城市治理理念应运而生。 城市治理是指为实现城市的良性运转，个人、机构、政府等多元城市利益主体共同协商、整合并利用城市的信息、土地、资本等资源的活动[1]，城市治理效果的好坏关乎社会稳定与人民获得感。 21 世纪以来，在以数字化为核心的新技术革命推动下，世界各国积极将人工智能等新型信息技术融入城市治理进程，倡导以智慧技术与手段治理城市问题，重组城市治理流程。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要进一步完善社会治理体系，提升社会治理效能”。 运用前沿技术实现对城市问题的精准管理、预判与整治是未来城市治理发展的必然趋势，也是实现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必由之路。

2021 年被认定为“元宇宙元年”，元宇宙的核心愿景是构建大规模、沉浸式、交互式与实时性的虚拟世界。 目前，元宇宙已成为微软、Meta（即Facebook）、苹果、腾讯、字节跳动等国内外众多互联网和科技公司竞相布局的重点领域。 2022 年以来，我国多地政府亦积极参与元宇宙布局与建设，由上而下地统筹和引导元宇宙发展。 在学术研究领域，元宇宙现有相关研究主要从技术变迁、内容形态、经济价值等视角展开，而融合元宇宙与城市治理的研究仍较稀缺。 早期，学者多以“数字孪生城市”概念为基础，提出元宇宙赋能城市治理的初级理念：治理主体可通过对孪生城市的监控更好地维护现实城市的组织规律，孪生城市能够使得城市治理更加情境化、智能化、精简化与多元化[2]。 但元宇宙是多种技术与理念的综合体，能够赋予传统的城市治理模式与治理流程更多的创新路径[3]。

尽管元宇宙建设仍在稳步推进中，但人们对元宇宙技术与理念的探索使得城市治理元宇宙化成为可能。 本文从技术创新与城市治理双重视角出发，探索元宇宙赋能城市治理的理论机理、独特优势与可能存在的风险挑战，并明确未来元宇宙城市治理的赋能路径与策略，以期为中国元宇宙产业的发展与城市智慧治理提供理论启发与实践指引。

二、元宇宙赋能城市治理的机理

在元宇宙形态框架日益完善的背景下，元宇宙逐步与人类现实发展空间紧密融合。 智能化与现代化的城市治理意味着城市治理主体可以利用现代化信息技术，深度并迅速地感知城市需求及问题，提出更为精准的城市治理方案。依据“技术赋能—需求驱动—治理重构”的逻辑思路，元宇宙依托各类核心技术重塑传统的城市治理边界、治理理念、治理工具与治理流程等，形成独特的“元宇宙城市治理”模式。

（一）元宇宙的起源与核心特征

元宇宙的概念起源于科幻小说《雪崩》，它描述了一种与现实世界平行的虚拟场景，人类仅需通过佩戴耳机和目镜形成“虚拟分身”，即可无障碍地参与到虚拟场景内。 早期学者在对元宇宙定义的探索中，多次提及“元宇宙是一种新型的、与现实相对应的沉浸式三维虚拟世界，它整合了区块链、扩展现实、5G、云计算、人工智能（AI）、数字孪生等新兴技术，是一种虚实相融的新试验场景，未来可成为下一阶段的全球互联网”[4]。 也有学者从空间重构视角提出，元宇宙是一种由人工构建的、各种人和物在其中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新场所，是欧氏空间、社会空间和赛博空间的互相嵌套和叠加[5]。 同时，元宇宙的形态演变和快速推进与科学技术进步息息相关，甚至有研究认为，元宇宙是集合现实世界现在和未来全部尖端技术于一体的最高级数字应用综合体[6]，人类的生活范围正在由现实世界延伸至由人类思想构造起的自由虚拟世界[7]。 目前，元宇宙虽然仍是新一代互联网的未来愿景，是智能城市社会技术想象的虚拟形式， 但随着人工智能、数字孪生、扩展现实等技术的突破与演进以及Web3.0互联网创新理念的提出，元宇宙将逐步与人类的现实生活紧密融合，渗透到人类社会的每个角落。 而从“城市日常生活体验的独特特征”的意义上来说，元宇宙将通过战略性地使用新型数字基础设施和大数据技术，创造出智能化的新型城市愿景，颠覆传统的城市治理方式。

以上对于元宇宙的代表性定义已较清晰地阐释了元宇宙的基本特征，即技术的驱动性、空间的虚拟性以及与现实世界的交互性。 元宇宙将成为科学技术和互联网发展的更高级模式，人类的一部分生活将被进行虚拟化改造，成为未来城市发展的“第二空间”。

（二）元宇宙对城市治理的冲击与重塑

技术进步是元宇宙发展的基石，利用数字孪生、扩展现实、区块链等核心技术，元宇宙有效驱动传统城市治理变革，重构着城市治理的治理边界、治理理念、治理工具与治理流程。

1.依托数字孪生技术拓展城市治理边界

基于大数据、人工智能、可视化渲染及物联网等技术而兴起的数字孪生技术，是构建元宇宙最重要的技术之一。 通过数字孪生，任何物理实体内部的运作流程信息都可在虚拟平台上实现映射与仿真，所有事物与真实世界实时全域复刻，由此构建完成的虚拟空间成为现实世界实体系统在虚拟平台上的“双胞胎”[8]。 同时，虚拟与现实空间之间的数据可以实现实时流动与信息共享，现实物理世界和虚拟世界的边界逐渐模糊。 以上海市建设“临港数字孪生城”为例，目前政府已完成上海自贸区部分楼宇的基础数据对接，以及地下构筑物、地下管线等基础底图搭建，未来可通过构建起来的数字孪生城市进行城市治理、交通规划、商业运作等，临港数字孪生城将成为带动上海数字经济发展的重要载体。

利用数字孪生技术所构建的元宇宙与城市信息模型可有效拓展城市治理边界，助力城市实现从现实物理空间治理向虚拟数字空间治理的进化。具体体现在3 个方面：第一，元宇宙空间完整展现现实城市运行的全貌，沉淀城市以往建筑、交通、人员、商户等各类主体数据，有助于城市治理者对各类信息的搜集与整理；第二，元宇宙从全局性视角实时感应城市运行状态，洞察城市运行风险，辅助城市治理者对城市进行智能监控和实时调度；第三，城市治理者可基于虚拟城市进行数据分析与实验，提前模拟、推演各类治理决策的效果。

2.依托扩展现实技术创新城市治理理念

与以往的数字城市建设不同，元宇宙在“城市孪生”的基础上增加了“人的孪生”。 传统的互联网技术通过移动终端，利用文字和语音的形式把信息传输到现实世界，人类与信息的关系本质上属于“二元分离”。 扩展现实技术使得人类能够通过可穿戴智能设备和相关传感器进入元宇宙，用户的位置、动作、身份等信息均能够被实时搜集，并以立体化形式在网络空间内传播。 同时，扩展现实技术充分调动人类的视觉、听觉、触觉等感官参与度，为用户提供真实、生动、新鲜的沉浸式体验感[9]。 在扩展现实技术的作用下，人类的自然存在形态逐步式微，并与其在元宇宙中的数字身份完全融为一体， 元宇宙用户将凭借其数字身份在元宇宙中进行工作、生活、消费和娱乐，元宇宙虚拟世界的城市价值得以实现。

传统的城市治理理念可以概括为“管制”，更多地强调依靠管理手段限制居民的各类不恰当行为，以达到规范城市秩序的效果；而“以人为本”是新型智慧城市建设的根本理念，这就要求城市治理必须重视人的体验感。 在元宇宙城市空间内，城市治理者一方面可利用扩展现实技术为居民提供沉浸式的服务体验；另一方面，治理者可结合由各种智能设备搜集到的体验数据，借助元宇宙构建多方服务主体共同参与的服务系统，针对不同人群的特点和诉求为其提供实时、精准的服务。

3.依托区块链技术丰富城市治理工具

确保治理数据的准确性与保密性是城市治理最基本的要求之一，利用元宇宙可有效解决这一问题。 区块链是元宇宙中数据记录和信息流动的基础技术，由分布式账本技术、点对点传输、共识机制和密码学等4 种技术综合而成，在数字确权、数字资产管理等方面起到关键性作用。 区块链具备“去中心化”“难以篡改”“容易追溯”等特性，这使得它有助于实现元宇宙空间内的“数据共识”，也使得元宇宙具有信息和数据高度聚合的特点，在打破现实世界中“信息孤岛”效应[10]的同时，元宇宙本身逐步演变为客观存在、不可篡改的实体。

在依托区块链技术搭建的元宇宙城市信息系统中，区块链可以记录任何活动信息，丰富城市治理的基本工具。 利用区块链信息记录手段，城市信息在不需要权威背书的情况下仍能保证“不歪曲”，从而有效避免传统城市层级治理造成的信息扭曲问题，治理主体的责任和义务更为明确。

4.依托数字模拟与推演技术重塑城市治理流程

以往城市治理主体大多依靠经验或过往数据做出治理决策，而元宇宙可重塑城市治理的传统流程。 首先，城市虚拟元宇宙空间构建完成后，现实世界的各类信息、数据通过元宇宙基础设施和专业设备被及时映射到元宇宙中，城市治理数据被完全打通，各部门可对治理数据进行全局性、实时性感知与监测。其次，当城市内部运行出现风险因素时，元宇宙可将风险信息迅速反映至虚拟城市系统中；随后，元宇宙利用数字模拟及推演技术，建立“城市大脑”运行中枢，利用搜集到的实时感知数据进行大量计算及推理，从而将复杂的治理问题抽象为模型。 最后，城市治理者利用模型和数据，在元宇宙内对各项规划、改造等进行模拟仿真，经过反复模拟、实验，元宇宙城市系统可自动计算得出最为合适的城市治理方案。 城市治理主体科学决策的效率和精准度大大增强，“以虚控实”的治理目标得以实现。

综上，结合元宇宙理念，城市治理者利用各类先进技术集成形成“发现问题—即时反馈—模拟仿真—趋势预测—决策制定”的智能城市治理路径，治理流程从被动反应转变为主动前瞻，城市治理模式由简单粗放的经验治理转向以数据和算法为基础的科学动态治理。

（三）元宇宙城市治理的治理特色

1.治理主体多元化

传统城市治理的主体一般为政府等公共组织，普通群众的参与比较有限。 然而，元宇宙强调沉浸式参与，居民不仅是观察者，也是城市治理的重要参与者。 在平行于现实世界的元宇宙虚拟城市环境中，任何阶层、机构与身份的居民均可通过与现实世界的虚实互动与交互反馈，积极参与城市的公共权力分配与治理方案制定[11]。 城市治理权力将逐步从城市主要公共组织如政府、事业单位、协会等让渡到普通居民、 企业，“共商共建”“责任共担”的城市协同治理体系将逐步形成。

2.治理过程全周期化

传统城市治理体系下，城市治理主体大多依靠数据普查或抽样调查等方式获取治理信息及数据，由此得到的治理信息存在一定的延迟性，城市问题只能“先发现后治理”。 但利用元宇宙相关技术及理念，政府、企业和其他机构有能力以建模的方式形成“全周期化”治理过程。 城市全周期治理是指对城市问题发展的生命周期进行全过程管理，这就要求城市治理主体对城市发展相关问题进行更长阶段、更大跨度的规划与管理，尤其是要对城市发展各流程进行提前规划与预测[12]。 在元宇宙中，治理主体可有效搜集用户各类认知、情感和行为信息，将民众日常生活的体验简化为计算规则和逻辑程序，城市问题也将变得更加可测量、可管理、可追踪和可控制。 同时，元宇宙赋能城市治理可使得城市治理者通过元宇宙观察事件的动态与演变，提前发现态势变化，提出防范风险的预置方案，更加注重“事前治理”，以实现城市治理过程的全周期化。

3.治理机构扁平化

去中心化治理是元宇宙最重要的治理特色。通过采用多方维护的分布式防篡改交易账本技术，元宇宙把存储与修改个人信息的权力从企业、银行或政府机构转移到用户手中[13]。 这种自治模式既能保证账本的真实性，也能保障信息的自我管理权，是一种依靠市场要素驱动的内部社区自治模式[14]。 基于元宇宙构建的城市数据信息系统，个人的年龄、学历、职业等各类信息以区块链的形式储存在元宇宙中，而非储存在单独的信息部门。 元宇宙在用户同意的情况下，凭借私钥将身份数据块在不同的空间平台内进行移植。 这种全局统筹式治理有利于打破各治理部门间的数据壁垒，实现政务信息共享，提升治理效率。 在此基础上，元宇宙推动了数据的融合与无缝衔接，突破了常规的信息沟通范式，实现了多部门、多层级、多维度的机构合作与协同，形成扁平化、高度弹性的组织架构[15]。 传统的线下政务服务模式将转变为线上线下融合的服务模式，城市治理主体能够在虚拟平台上完成部分治理活动，如人员登记和身份验证等；甚至未来可能不再需要某些实体机构部门的存在， 从而精简城市治理流程、提高城市治理效能。

三、元宇宙赋能城市治理的问题

元宇宙虽然可能为城市治理提供新的治理思路与模式，但数据隐私和安全、治理主体利益争夺、产品内容监管、社会不平等等方面的问题也随之产生，给传统的城市治理带来较为复杂的风险与挑战。

（一）数据安全与隐私难以得到保障

大数据技术在一定程度上标志着个人隐私的终结，数据安全与隐私保护仍是困扰元宇宙城市治理的问题之一。 隐私成为市场经济中的中间产品，甚至被异化为数字经济时代生产过程的原材料[16]。

伴随着元宇宙建设进程不断加快，元宇宙所产生的数据量将远高于人们现今从互联网收集的数据量。 为了在元宇宙中获取更大的商业利益，部分平台公司及黑客可能会采取窃取个人隐私、篡改关键性信息等行为。 一旦黑客们找到元宇宙空间内技术或设施方面的漏洞，政府数据及大量个人身份、资金、行为等信息将被泄露。 因此，确保数据安全性、匿名性与隐蔽性是未来城市元宇宙建设的重要前提[17]。 目前，元宇宙数据安全治理规则由少数国家的单边、双边和多边框架以及数据使用规则拼凑而成[18]，并未在全球形成统一的治理框架。 制定合理的技术治理规则，保护居民的数字人权和信息安全，是未来城市治理过程中需要克服的重大挑战。

（二）科技公司可能侵蚀政府机构的治理权益

元宇宙城市治理愿景的实现既需要资金、物质和人力资源的投入，也需要政府和大型科技公司之间的协同合作。 其中科技企业与技术精英是元宇宙基础技术和应用平台的主要研发者，具有丰厚的技术资本。 现今数字经济的发展使得实体经济市场的科技企业呈现“长尾式”竞争结构，即少数的“头部企业”拥有巨大的市场影响力，占据主要的市场份额，而数量众多的中小企业则成为“头部企业”的尾巴，整体市场规模呈现“幂率”特征。 网络空间被少数规模极大的科技公司所垄断，未来它们很可能控制并独占全球数十亿用户。

不仅如此，大型科技公司还掌控着元宇宙的数据入口和基础算法。 一旦它们充分掌握有关个人、企业及城市发展的各项数据，即可以利用这些数据为自身利益服务，甚至可能在元宇宙建设初期，掌控城市乃至国家的经济运行和社会治理的话语权与规制权，导致元宇宙成为资本逐利的新接口。 如果任由“头部企业”无序发展，现实世界中政府的治理能力将逐步被弱化，元宇宙的健康发展会受到挑战，城市治理模式也将由政府及居民协同治理转向科技公司的“暴政治理”，大型科技公司可能跨越城市界限或国界，成为元宇宙中的“超级政府”。 因此，元宇宙城市内部必须建立起由政府或其他治理权威部门所主导的公正且平衡的企业监管机制。

（三）产品内容监管成为城市治理新客体

互联网侵蚀现实世界的后果之一是用户对网络的沉迷与依赖， 利用扩展现实技术为用户带来“沉浸式”“逼真式”“开放式”感知体验的元宇宙进一步强化了个体对虚拟世界的精神依赖。 为了满足人类与生俱来的猎奇心理，元宇宙中的监管缺失地带可能会充斥赌博、暴力、恐怖主义、极端主义等违背道德与法律的“数字垃圾”。 当城市居民在元宇宙中享受当下时，城市竞争力可能会受到重创。

虽然元宇宙鼓励创新和探索，激励生产者创作出更为新奇的作品，但元宇宙若允许用户实施违反道德与法律的行为，损害他人权益，则会违背现实世界的基本价值观，人与现实世界的关系将被割裂，现实社会的道德秩序与文明体系将受到严重危害。因此，元宇宙的运行应倡导“科技向善”，以现实世界的道德和法律体系为治理依据，防止道德风险的蔓延。 城市治理者应从城市人文发展视角，高屋建瓴并有预见性地确立元宇宙应用的基本框架，规范元宇宙城市治理的治理秩序、治理理念、治理模式和治理体系等，引导其更好地服务于现实城市治理的需要。 元宇宙建设不能脱离现实世界的道德、伦理与法律秩序，现实世界必须对元宇宙的内容供给、用户行为准则进行有序规制。 城市治理者需要在城市元宇宙建设萌芽期对相关经济、社会活动进行设定和规划，确保元宇宙不会成为法外之地[19]。

（四）元宇宙城市治理可能加深社会不平等

近年来，信息技术的广泛使用逐步加深了社会不平等，社会分化风险加大。 在元宇宙虚拟城市中，数字鸿沟可能进一步演变为元宇宙鸿沟。 一方面，受制于经济、技术等条件的差异，元宇宙数字基础设施分布极不平衡。 若缺少相关数字基础设施如高速的网络服务、充足的电力服务、能够支持扩展现实技术的虚拟设备等，居民将无法有效参与元宇宙城市治理；另一方面，元宇宙城市治理可能会孤立低技能和信息技术文盲群体。 现实社会并不能确保所有公民均具备接触网络的能力和条件。 “以人为本”是元宇宙城市治理的基本理念，这就意味着利用元宇宙进行城市治理需要提高包容性，以确保大多数城市居民有能力受益于虚拟城市服务，否则元宇宙反而会成为扩大不平等的工具。

四、元宇宙赋能城市治理的路径

以协同化、全局化与高效化为特征的元宇宙城市治理在我国已经初具雏形，北京、上海、广州、成都等多个城市纷纷颁布“元宇宙城市”建设文件，这意味着未来城市治理将继续沿着智能、精准与便利的演变思路在更多应用场景中实现突破。 然而，元宇宙建设仍处于起步阶段，城市治理主体需要提前防范风险， 才能更好地以元宇宙深度赋能城市治理体系，实现城市治理的科学化与现代化。

（一）元宇宙赋能城市治理的应用场景

1.元宇宙赋能城市紧急问题应对

元宇宙空间的构建汇聚并整合了现实城市的所有数据，城市运转过程中产生的各类问题能够被全量映射到虚拟空间内。 城市治理者一方面可以利用元宇宙沉浸与实时的交互特性，全面观察城市事件的发展动态，实现对城市的全域监控；另一方面，可通过元宇宙的深度学习、模拟预测功能来预测城市可能发生的问题或风险。 一旦发现事件运行发生偏移， 尤其是发生如水灾、 火灾等紧急事件，城市治理者可通过元宇宙城市事件运作模拟功能，为现实城市提供预处置方案。 具体的元宇宙紧急问题治理场景可包括交通拥堵纾解、自然灾害防治、疫情防控、社会公共安全预警等。 元宇宙的模拟预测功能有利于城市治理者利用科学工具避免紧急事件对城市活动的消极影响，减少治理成本与风险，提高治理成效。

2.元宇宙赋能城市生态环境监控

伴随城市人口超载、环境污染、资源损耗等问题的加剧，城市环境治理难度不断升级[20]。 元宇宙赋能城市生态环境治理主要体现在两方面：第一，元宇宙虚拟空间的建立，可以大幅减少人类在现实世界的交通需求与资源消耗。 元宇宙用户可在虚拟数字环境中直接通过扩展现实技术及元宇宙平台工作、锻炼、学习、娱乐、主持会议、参加社交活动等，进而减少对交通工具的使用以及对用于工作场所及交通网络建设等资源的消耗。 第二，元宇宙可整合企业、工厂、商圈、街道等多个城市空间的环境监测传感器，构建环境生态智慧监测和管理平台，对噪声、废气、水体、土壤等污染进行智能且精准的检测及预警。 同时，城市治理者利用整合的元宇宙环境监测器，可有效提高治理部门对污染源进行取证、处罚与整治的效率。 具体应用场景可包括城市智慧市政环卫、智慧污水治理、智慧生态管理、智慧能源管理平台等。

3.元宇宙赋能城市旅游秩序整治

地方有形文化遗产是城市旅游产业发展的基础。 然而，城市旅游产业发展容易受到内外部多种挑战，如污染、拥挤、季节性限制及周边城市竞争等，元宇宙则为城市旅游产业发展问题提供了治理契机。 首先，元宇宙有效增强了现实世界与数字世界的融合。 通过数字孪生建模、3D 渲染、全息成像等技术构建的元宇宙景区，可以为游客提供沉浸式的旅游服务体验。 游客通过数字形式体验不同的旅游景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旅游秩序混乱对城市环境的破坏性。 其次，虚拟现实技术允许政府和旅游企业通过虚拟广告来展示地方形象，提升游客体验感，增加城市数字空间的经济体量。 最后，政府或企业可通过打造元宇宙博物馆，将面临城市化改造、自然灾害等威胁的旅游遗产和文化景点数字化，这既有利于降低文物的损耗性与破坏率，也有利于城市文化形象的构建。

4.元宇宙赋能城市空间环境规划

区域空间及功能的合理规划是城市人口、资金、信息及能源等要素自由、畅通流动的基本保障。元宇宙城市内部，所有居住、能源、工业、商业、交通、建筑等要素均相互链接、相互影响，形成有机结合体。 当城市内部某一参数发生变动时，元宇宙可智能监控参数变化的原因及方向，实现动态调整和响应，优化城市空间布局，为现实世界的居民创建更为宜居的生活与工作环境。 以商业空间环境规划为例，元宇宙可对地区消费群体、消费行为与消费能力的数据进行汇聚、监测和分析，为城市商圈规划、商业选址、企业服务、稳商安商等经济决策提供智慧支持，创新地区政府与企业互动新模式，助力地区消费生态变革与内需经济发展。

5.以元宇宙赋能城市智慧政府建设

智慧政务现今已成为政府治理的重要目标，政务数字平台逐渐嵌入政府传统业务领域。 2016 年初，“互联网+政务服务”在政府工作报告中首次被提及，随后国家及地方政府逐步加速推进公共服务的数字化，而元宇宙为智慧政府建设提供了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 首先，元宇宙虚拟政府可集成各部门治理要素，综合各种政府治理场景，打造“元宇宙政务服务中心”。 通过研发“数字人”政务为居民提供一站式公共服务平台，让“数字人”充当政府政务办理的智能前台与服务顾问，线下政府公共服务的大量中间环节可逐步取消，政府服务流程得以优化。其次，政府可针对部分公共服务提供虚拟数字体验项目，居民可依托虚拟现实技术，通过AR/VR 设备沉浸式地在虚实相融的场景中完成业务办理。 最后，治理主体可通过元宇宙采集及分析大量数据，了解居民的服务需求，为居民提供更为精细和个性化的公共服务。

（二）元宇宙赋能城市治理的实践路径

第一，提高元宇宙相关技术的研发力度。 元宇宙赋能城市治理的基础是技术进步，各个城市乃至整个国家应以技术创新为基础，加大对元宇宙相关科技的研发投入力度，夯实元宇宙产业发展基础。应支持虚拟现实、物联网、人工智能等基础技术的研发，形成元宇宙产业健康发展的良好技术环境；选择公共服务能力较强、财政实力较雄厚地区进行先行试点，打造地方元宇宙特色服务与虚拟现实项目，增强居民元宇宙服务体验感；注重城市治理理念与元宇宙技术的有机结合，提高元宇宙在城市治理方面的现实应用价值。

第二，尽快制定元宇宙发展技术标准与市场规则。 技术标准与道德规范是事关元宇宙健康、平稳发展的核心要素。 为了最大程度地发挥元宇宙对城市发展及治理的创新驱动力，国家应尽快商讨制定元宇宙的底层技术标准和运行规则，共同应对元宇宙构建中可能产生的技术阻碍与道德风险。

第三，地方政府积极打造元宇宙公共产品。 任何居民均享有参与元宇宙、体验元宇宙的权利，打造包括数字基础设施、应用技术在内的丰富的元宇宙公共产品，增加民众社会福利，是地方政府的重要任务之一。 政府应当努力缓解元宇宙中可能产生的更为严峻的“数字鸿沟”问题，保障居民利用元宇宙参与城市治理的平等权利。 城市治理者还要注重弱化对大型科技企业的技术依赖，确保城市数据存储、处理和分析系统的安全。

第四，丰富对元宇宙产品的内容监管手段。 国家层面应尽快制定针对元宇宙的监管法规，预判元宇宙可能带来的治理风险。 相比于具有国家强制力的法律法规，以伦理规范为指引是城市空间内容治理的软措施。 政府需要积极运用政策引导，推动社会力量共同参与对元宇宙产品的内容监督，促进元宇宙社会、经济、文化等秩序的规范性发展。 元宇宙内部的生产、交易、消费等经济行为必须遵循人类文明建设进程中形成的道德规范和价值体系，兼顾“数据共享”与“数据安全”。 相关部门应在内容设计、未成年人保护、数字上瘾、意识形态、隐私安全、非法资产交易等方面做出规范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