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 泯(湖南)
自行车穿过麻石小巷,只能缓慢前行。从左边的青石巷墙到右边的木壁,也只有一丈宽。
因为,互不相让的挤道,我才发现人生有时是多么狭窄。
我们行走在各自的阴影之中,光明成为了黑暗的向往。
在青石巷墙上,三五米,就有一扇被木板条钉死的窗,也不知道开窗干什么?
左拐右拐后,巷道越来越窄,半根晒衣竹篙从东家搭到西家,几乎不用三角撑,就能翻晒六月六。
脚步,停留在五大爷家门口,还未来得及装一壶旱叶子烟,满妹子家失火,火厢被窝捂出了一股绿烟……
我的生活很简单。
醒来就起床。
早晨散步速写后,一碗馄饨,或者牛肉米粉,外加煎鸡蛋黄灿灿。
上午,亮开了屏幕的电脑,睁开眼睛看我疲惫的灵感,半天才凑成一首诗。
中午,在家或外出用餐,酒或者不酒。下午,练字或者画蚂蚁,困了,就眯一会儿。
晚上,半躺木沙发上,让遥控器在频道上,逃避不厌其烦的广告。
累了就上床。
没有礼拜一到礼拜五的忙碌,也不盼望周末玩。
每天都是休息天,每天都是节假日。
我的生活就这么简单。
忽然发现,自己与平常不一样。就像阳台上那扇落地窗,被拉开了一道裂痕,让刺眼的阳光穿过。
一根光柱斜进来,显得格外醒目。
就在这个时候,我有了异常的燥热,浑身不自在,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关于我熟悉的一切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陌生,与我亲近的人,越来越疏远。
我不认识我了!
如果仅仅只是小时候,在池塘里捉泥鳅,一身泥水,一张花脸,只要用山泉水清洗一下,照照镜子,就回到了自己。
而这一次,我,走到了黄昏的尽头,向前迈一步就是夜的深渊。
归鸟,从头顶滑向了树林,三两咕咕咕的叫声,让月亮苍白。
在家里面闷久了,只有窗户能透透气,现代居室,却还蒙着一层带方格的纱。
铁的,生锈;
塑料的,散发出来的化学成分,大都有毒。
于是,想到户外去走走。只要不下大雨和冰雹,即使飘雪,也要到天空下,空旷一下。
忘了穿鞋,就不用系鞋带。
穿拖鞋,甚至不用穿袜子,十个趾头难得的舒服。
往哪里走,不要计较,仅仅只是走一走;
走多远,不要度量,仅仅只是走一走。
在乡村,只要勤奋,什么都会有——
田里有稻谷,土中有疏菜,猪圈里有猪,鸡窝里鸡下蛋。
池塘中,白毛浮绿水,牧笛声声,牛铃铛。
山坳里,吹来一缕清香的风,一朵淡淡的雏菊,摇曳着山野的晨景。
躲在蜂房里的蜜,甜蜜着。
风披头散发,是透明的翅膀,酿造的过程,是心底盘旋的世界。
有欢乐的自己,就有欢乐的生活。
太阳醒来的时候,我在梦幻的丛林里生长绿叶。
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波动在叶片上,有一种清高的味道。
启明星,在左边窗角上闪亮了一会儿,就不见了。
此时,天气有点不舒服,雾中的花还没来得及开合,娇艳的感觉,就苍老了。
一颗颗晶露,在黎明到来的前一秒钟,熄灭了期待的灯盏。
生命坚守的意义,在于发酵,而我们仍沉浸于幻境。
一丝丝微微的风,向我靠近,逝水,让心中的沟坎流空。
清爽得可以容纳百万雄兵,包括我的朋友,还有我的敌人。
你我不论楚河汉界,不论正负输赢。
一兵一卒都是普通的老百姓,百姓是天也是地,将帅只是分工的不同。
这盘棋,是世界的一部分,在太阳的光照下,有充足的理由闪闪烁烁。
光芒不要万丈,只要心中不灰暗。
一点一点盛开的光明,让生活有了继往开来的理由。
登山或者涉水,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脚印。
在这个城市中有我的爱。从三堡到城里,从桥北到桥南。
都与水有关。
时光随资江漂流,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无关紧要的时候,没有指南针。
时间,瓦罐一样摔成碎片。
传统有了包浆,现实,却如贴了商标的包装。
虚拟的东西无孔不入,在迷失方向的时候,真爱,丢失。
在这个城市中还有爱么?
某诗人这么质疑。
弯月是疑问号;流星雨,才是省略号。
这是你的全部,翻开封面就是封底,文字模糊,装订线已经很脆弱了。
内容原本就不深奥,普普通通的生活,平平凡凡的生命。
一撇一捺,通俗易懂。
这条路,你走过后还回来,那条路,你走过后不回头。
路与路,交叉,也错过。
牛羊低头吃草的时候,炊烟袅袅升起,撑不破肚皮,也不会喊饿。
吃了没?
吃了!
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简简单单的日子,打着饱嗝,伸着懒腰。
日出之前,我已醒来。
退休时光,亮透黑夜,亮透了内心世界。
晴天,一汪星星,流淌成银河。
雨天,一把竖琴,弹奏天地。
无所谓名利,不再为生活奔波劳累。
桃花源里,不为耕田,只为青山绿水。
辽阔的心境,展开阔大的翅膀,任白云,无碍地飞翔。
风,从彼岸吹来;锚,扎根在脚下。
联想如船,满载远方。
风皱海浪,在日渐苍老的岁月里。
坐在船尾,回眸夕阳西下。
上了年纪,睡不着。
睁开眼睛,就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尽管,只要走上阳台,才知有云有不有风;
尽管,只要跨过门槛,就晓得是雨还是晴。
将早晨,煎成一只黄灿灿的鸡蛋,太阳就出来了;
将黄昏,熬成一碗小米粥,月亮就圆了。
锅碗瓢盆后,将枯萎的生活,浇灌成水仙、玫瑰花、紫罗兰。
日子,有粗茶淡饭,也有室雅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