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水蜻蜓款款飞

秦自民

大半个夏天里，大多数成年蜻蜓都出双入对。它们一起狩猎和睡觉，而雌蜓在被雄蜓擒住的情况下产卵。等雌蜓产完卵后，雄蜓总算可以笃定至少当定了一些小蜻蜓的爸爸。

—【英】戴夫·古尔森《草地上的嗡嗡声》

“蛱蝶怜红药，蜻蜓爱碧浔。”蝴蝶喜欢鲜花，而蜻蜓更爱绿水。炎热的夏日，在稻田、溪流、池塘、水库、湖泊的上空，飞舞着英俊帅气的绿色碧伟蜓、活力四射的蓝色乐仙蜻蜓、衣着光鲜的紫红蜻蜓……它们不仅在这里捕食、嬉戏，更在这里谈情说爱、生儿育女。

独特的心形交尾

人们经常看到一些蜻蜓停在枝头或石头上，它们大多是雄蜻蜓。对于雄蜻蜓成虫而言，它们几乎会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等待雌蜻蜓的到来上。雌雄蜻蜓有时会在植物或土坡上交尾，有时则在空中交尾。交尾时，它们会形成一个心形结构，而这种交尾方式被认为是动物界难度系数最高的交尾方式。

雄蜻蜓的精子产生于腹部末端的第9节，而生殖器位于腹部的第2节及第3节；雌蜻蜓的生殖器位于腹部尾端。雄蜻蜓腹部的最后一节有一个附属结构，叫肛附器，呈钳状。交尾前，雄蜻蜓已经把精子从第9节传送到了第2节。交尾时，雄蜻蜓会先用6條长足将雌蜻蜓紧紧抱住，再蜷曲躯干，用肛附器牢牢扣住雌蜻蜓的头顶或前胸背板；然后放松足部对雌蜻蜓的紧握，让其轻松悬挂在腹部末端；愿意交尾的雌蜻蜓会弯曲腹部，将末端产卵器紧贴在雄蜻蜓的生殖器上，这样就形成了独一无二的心形环式连接。许多蜻蜓的雄性和雌性成虫有着截然不同的体色，比如雄性六斑曲缘蜻的体色多为天蓝色，雌性多为金黄色；雄性晓褐蜻的体色为紫红色，雌性为橙黄色。这些雌雄异色的蜻蜓让交尾时形成的心形结构看上去更加美丽。

求偶毫无绅士风度

蜻蜓这种心形环式交尾方式虽然看上去十分浪漫，实际温情的背后满是强迫与粗暴，尤其是雄蜻蜓，在整个求偶过程中，毫无绅士风度。

繁殖期的雄蜻蜓有着很强的领地意识，一旦占据一块水域，它就会不停地巡察，只要发现“情敌”，就会采取碰撞或撕咬的方式进行驱赶。除少数品种外，绝大多数雄蜻蜓一旦发现有雌蜻蜓靠近水域，它既不会眉目传情，也没有甜言蜜语，而是会毫不犹豫地、粗暴地将其擒获，强制其完成交尾。

为了增加交配的成功率，雄蜻蜓会用交合器上的倒钩挖出雌蜻蜓体内竞争对手的精子囊—它抱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宗旨，不管有没有都要挖一挖。在确保挖空了竞争对手的精子囊后，它才会放入自己的精子囊。蜻蜓的交尾可在空中进行，也可在停歇时进行。交尾时长短的只有几秒，长的会达数小时。

交尾结束后，雌蜻蜓很快就会产卵。这时，有的雄蜻蜓会继续和雌蜻蜓连在一起，并奋力拖着它前往合适的水域产卵；有的雄蜻蜓虽然不会继续和雌蜻蜓连在一起，但也会一直跟在一旁。你以为它是在不离不弃地守护伴侣吗？不。它是担心伴侣再和其他雄蜻蜓交尾，所以一直跟着，以确保雌蜻蜓所产的后代都是这次交尾的成果。

装死只为拒绝

面对雄蜻蜓的霸道追求，大多数雌蜻蜓会半推半就，但也有些会采用极端的拒绝策略—突然从空中掉下并假装死亡。面对心仪对象的“猝死”，雄蜻蜓会多次盘旋、降落，直到确认自己的梦中情人真的“死”了，才会离开。当讨厌的追求者离开后，装死的雌蜻蜓会如释重负地再度起飞，或等待自己的白马王子，或独自清静清静。

苏黎世大学的昆虫学家拉西姆·凯里法研究发现，雌蜻蜓“装死”的行为主要发生在种群规模几近饱和的区域。也许在这种地方，雌蜻蜓有更多的选择，它们不用为繁衍而操心，所以更乐于享受快乐的单身生活。

点水低飞恋野塘

交尾结束后，雌蜻蜓很快就会产卵，即人们常说的“蜻蜓点水”。不过，并非所有蜻蜓都以点水的方式产卵。比如碧伟蜓会攀附在水草上，蜷曲腹部，将腹部的一半浸入水中，让产卵器在水下产卵。为了使受精卵有更多的存活机会，有些雌蜻蜓会沿着水草潜入水中，将尾部刺入水生植物的茎秆，把卵产在茎秆中。这些雌蜻蜓会借助翅膀上的气泡所携带的氧气而呼吸，以确保能长时间浸在水中以完成艰难的产卵任务。

蜻蜓的复眼不仅可以高效地搜索配偶、追寻猎物，而且可以探测遥远水面反射的偏振光，从而追光寻水，轻而易举地找到繁衍后代的“产床”。但令人遗憾的是，现代科技的很多产物，如汽车玻璃、塑料大棚、太阳能板、柏油路面等也会发出水平偏振光，当蜻蜓兴高采烈地奔赴这些它以为的“产床”时，却因被误导而茫然不知所措。被人造偏振光迷惑的还有褐鹈鹕、普通潜鸟等。如何避免偏振光污染已成为生态学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

“水上蜻蜓木上蝉。”蝉的生活离不开树木，而蜻蜓则快意水乡、纵情河湖。它们喜欢在水质干净、水面平静、水流缓慢的溪流、池塘、沟渠、沼泽附近栖息、飞舞。无论是成虫，还是幼虫，蜻蜓均为肉食性，均以水中的无脊椎动物和小型脊椎动物为食。

蜻蜓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水中以幼虫（水虿）的形态存活，一些比较强壮的水虿可以吃掉和自己身体大小相当甚至更大的鱼。水虿的寿命少则1～3个月，长则5～10年。在某个时间节点，它会结束漫长的水下生活，爬出水面，来到枝头或树干上，羽化为成虫。羽化的最后一步是展翅。对于一只蜻蜓成虫而言，它的翅一旦展开，终生将不再合并。相比于幼虫，蜻蜓成虫的寿命要短很多，有些只能存活几个星期。

点水蜻蜓避燕忙

“绿水满池塘，点水蜻蜓避燕忙。”虽然蜻蜓是卓越的捕食者，但当它专注于追求异性、繁衍后代或追捕猎物时，也必须提防燕子、伯劳等天敌。燕子是捕虫能手，伯劳号称“鸟中屠夫”，蜻蜓、豆娘都是它们最爱的美食。水虿通常选择日落后离开水底进行蜕皮和羽化，也许正是为了躲避天敌的捕食。

鸟类捕食蜻蜓不足为奇，毕竟食虫性鸟类的数量约占鸟类总数的一半，然而，让人大开眼界的是有一种鱼也善于猎杀蜻蜓，这种鱼就是在我国各水系中广泛分布的马口鱼。生长快速、肉味鲜美的马口鱼，游动敏捷，善于跳跃，非常贪食，为偏爱肉食的杂食性鱼类。马口鱼常常以小鱼和水生昆虫为食，尤其擅长抓捕在水面低飞的蜻蜓。马口鱼一般埋伏在浅水层的水草中，或者跟随蜻蜓飞舞而游动，等到蜻蜓贴近水面产卵时，它就一跃而起，将其一口吞下。除了马口鱼，青蛙、蟾蜍、螳螂、蜘蛛等也是蜻蜓的天敌。

水中的水虿也常被麻鸭、潜鸭、白鹭、苍鹭、蝎蝽和一些杂食性鱼类猎食。有时为了生存，水虿之间也会自相残杀。

“嫩绿堪裁红欲绽，蜻蜓点水鱼游畔。”在晏殊笔下，优美如画的莲塘恬淡幽静，蜻蜓与小鱼相处和谐。“翡翠鸣衣桁，蜻蜓立钓丝。”翠鸟在晾衣架上鸣唱，蜻蜓平静地站立在钓丝上，杜甫笔下描写的景色同样宁静祥和、清幽雅致。然而，自然界无时无刻不是杀机四伏，吃与被吃是生物间最重要的关系之一。正常情况下，无论是捕食者还是被捕食者，都不会威胁到生态系统中任何一个物种的生存与繁衍。反而，正是这种物质循环、能量流动才能把生态系统中的各种生物联系起来，成为维持生态系统平衡和稳定的重要一环。蜻蜓是农田的守护者，是自然美景中娇娆的点缀，也是食物链的一环。

【责任编辑】谌 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