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诗歌的等待

2023-08-15 00:45
江南 2023年6期
关键词:额尔古纳河月光诗歌

□ 舒 洁

是这样,在偏安一隅,会有一首诗歌等待一位诗人的到来;在另一种时间里,会有一个人、一群人等待着那首诗歌。在呼伦贝尔室韦,程永新是被等待的诗人;在福建霞浦,我是等待那首诗歌的人。从室韦到霞浦,时间摆动了三十天。

我和朋友们是在八月二日下午到达室韦的,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安宁小街两边风格迥异的建筑,那是俄式风格的,每栋木结构建筑的房顶都有三角形通风窗,天光也从那里逸入。那一刻,在灿烂的阳光下,我的感觉是与什么突兀相遇,猝不及防,但游目骋怀。

在小镇近旁,名闻遐迩的额尔古纳河静静流淌。怎么说这条弯曲的河流都不是人为的切割,她应该是母性的,她在远东地区的象征意义,除了中俄两国的分界,还是天赐,比如润泽,还有诗歌。我知道,我同时相信,我的室韦和作家、编辑家程永新的室韦,一定有所不同。于是,我就开始期待永新的诗歌了。俟到霞浦,已经是当月的三十一日了,某夜,永新对我说他在改一首诗歌。我暗想,这个八月的奇妙不是我们从月初的呼伦贝尔走到了月底的宁德霞浦,而是在一首诗歌的等待中,让往日时光获得了重现。在告别霞浦一周后,永新将他改就的诗歌《月光下的室韦》发给了我。果然,那是另一种感觉的室韦。

室韦的朦胧因月色而起

月晕像面纱,冰块悬浮

我当然记得到室韦的首日,在晚餐前,我们即乘坐游船观望额尔古纳河两岸诗一样的胜境了;那一刻视觉朗然,额尔古纳河两岸就如翩翩起舞。彼岸的俄罗斯原野上的村庄显得更静,居然不见一人。那是一次惬意的航程,时间虽短,但入目丰富,心绪纷飞。

一首诗歌的表达需要对情绪相对精准的把控,这非强制性的,情绪就是记忆中的感觉,它如梦似幻,层次分明。最终,一首诗歌的优劣取决于意象对情绪(感觉)的连缀,在自然界,此种形态举目可见,譬如群峰连绵,江河涌动,百鸟争鸣,云海碧空。一个诗人对诗歌意象的取舍依赖于想象,只有在精神通透的窗口才能听到天籁之音。这个时候,真实妥帖的意象会纷至沓来,亦如音符。我在上面所引的两行诗歌,是《月光下的室韦》的起始,在必要的铺垫之后,“冰块”与“悬浮”这两个一实一虚意象的出现,突然唤醒了我对八月之初室韦月夜的记忆,这是一首诗歌中的室韦,永新对边地之夜的观察与对意象的斟酌是如此的细微和准确。是啊,在月晕和橘黄色月光飞射的空域,散开的苍云静止不动,用“冰块悬浮”形容室韦的月空,可谓匠心独运,沉淀至真。有了这样的起始,一首诗歌基调和品质也就有了。事实上,如果你笃信自然的法则和秩序,那么,这首诗歌就在那里,谁能发现并获得,谁就对那片天地充满了热爱与虔诚。再读,永新笔锋一转,诗歌脱离云海,在一个无尽的背景里,奇幻迭出,真的是井然有序,令人心生遐思和感动。

此刻,哲学家冥想的灵韵

如残缺的女神浮出水面

在一首诗歌出现之前,不可轻言阅读经验。这句话的另一种解释是,凭所谓的阅读经验去评判一首蕴藏于时光之隙的诗歌是武断的。说一首诗歌的等待,是我们相信一个诗人会在特定的时间里如期到来,到这首诗歌所在的位置,用意念感知意象,然后举步而入。进入诗歌之门的力量可以尖锐,也可以轻柔。而“哲学家冥想的灵韵”,可视为信仰,它瞬息万变,但不会销声匿迹。

我铭记室韦的月夜,在晚餐后走出室外仰望空间,那样的月光云阵和天空的底色,在某一空域,确实存在凝眸,也就是说,在我们仰望的时候,也在被凝视——亘古不变的天宇,我们可视的银河日月,一倏而逝的彗星,都在宇宙精美的秩序中,群星就是宇宙的眼睛。在此处,永新没有说残缺的女神浮出云海,他说浮出水面,那里是永恒的河,“残缺的女神”闪现于河岸,她戴着面纱,那是诗人捕捉到的幻影,灵韵非凡。

作为编辑家的程永新,在他的职业生涯中阅读过很多史诗一样的小说;作为小说家,他通过作品重新建构的那个世界活着的往昔。他写诗,他严谨的态度证明了对神意之旅的尊重。他的诗歌中鲜见晦涩,他遣词儒雅,就如其人。很多年以来,他的一些篇什是可以被视为诗歌来反复阅读的,如专著《一个人的文学史》,散文《八月的流转》,长篇小说《穿旗袍的姨妈》,中篇小说《我的清迈,我的邓丽君》,等等。除了《一个人的文学史》,在他作品中弥漫开来的忧郁似乎与生俱来,在我看来,这就是诗与诗人的气质。

永新待人以诚,一以贯之。在许多年过去之后,我惊异地发现,我们与他相约远行似乎无法脱离诗意盎然的八月。今年又是,从室韦到霞浦,我们对路途的感觉几乎贯穿了整个八月。关于《月光下的室韦》,我是这样揣测的,在我们告别室韦后,永新就没有走出室韦的月夜,当城市的夜晚安静下来,当他在深夜依然保持对某一事物清醒的认知,当他在想象的时刻听到遥远的风声,感知到“残缺的女神浮出水面”,他就认定了一首诗歌的存在。他没有辜负一首诗歌的等待,在北纬51度,在额尔古纳河畔,我们短暂的一夜滞留,在自然和时间的秩序中,我们在苍宇的注视里来去。永新在室韦迎接了诗歌。在远离室韦的日子里,他未曾忘却心灵应允,那也是他对一首诗歌的郑重承诺,在独自回望里,他这样描述——

室韦的朦胧因建筑而起

红红的粉墙,圆圆的尖顶

游船的笛声与草场的骏马齐飞

划出时间悠长而亮丽的弧度

永新的诗歌,总会在惬意铺垫后掷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语词,我们说你要学会读到诗歌后面的诗歌,其逻辑关系是,在一首诗歌的另一面,一定安坐着诗神。

室韦的确是朦胧的,甚至有一些神秘。就我们度过的那一夜而言,室韦在月光下呈现出来的一切是那么简约,清风分隔为岸,河流安谧;清风“划出时间悠长而亮丽的弧度”,我们曾在那里,额尔古纳对岸是异邦,此岸是故乡。在一首温暖的诗歌中,我们停留在哪里,哪里就是精神的故乡。那里,有令我们久久难以释怀的《月光下的室韦》,至今仍在呼唤我们归去。

室韦、建筑、粉墙、尖顶;游船、笛声、草场、骏马;时间、悠长、亮丽的弧度。出现在《月光下的室韦》里的影像,这四行诗歌,永新采用影视后期平行剪辑的方法,让诗歌中的室韦月夜富有立体的动感,色彩迥异,浑然天成。

作为八月之旅的一点,室韦的独特性不言而喻,这里曾是一个部族的出发地,那些纵马而去的人,是将室韦铭刻于心、颂歌为圣地的。这“亮丽的弧度”漂流在草地上,形成了相思般蜿蜒缠绕故土的额尔古纳河。

而“室韦的朦胧”不仅仅借助月色,那始终流淌着的“灵韵”与启示一样的“悬浮”,难道不可以理解为恒久和密诏吗?月光下的室韦早已阅尽沧桑苍茫,在“圆圆的尖顶”之下,千年习俗未变,一代一代骏马依恋着草原,它们是室韦朦胧意境中的精灵,是美丽的图腾。

我们离开了室韦,亮丽的弧度还在那里——额尔古纳河、弯曲的岸、彩云白云的边缘、远山、木刻楞月光下的剪影、小镇夜晚道路尽头隐约的树木;不要忘记,在室韦清爽的早晨和黄昏,还有鹰呢,它展翼,它疾飞,它俯冲,它扶摇,它在天空划出的弧线,在诗歌里堪比激情与火焰。若鹰高飞,我们看见的黑色一点,那碧空之语,已经倾吐了无数年。

永新在诗歌中抓住了鹰这个意象,整首诗歌也就活了。好的诗歌就是要在承上启下的关键节点上写出声音,亮丽的弧度也有声音,我将此形容为另一种鹰翅,坚韧有力,好像点墨落在宣纸上,氤氲扩散,雪飘边关。至此,《月光下的室韦》这首诗歌的核心诗句出现了:

室韦的朦胧因兀鹰而起

孤独翱翔在额尔古纳河上空

雾霭升腾,分不清左岸和右岸

毋庸置疑,一首诗歌中的理想不会被轻易点破。这种理想的特质是,含蓄而不显晦涩,激越而不失从容,亲切而保持相距,歌唱而不舍慈悲。永新的诗歌远离都市的喧嚣,他心在边地(指写作诗歌时),且惜墨如金。他的诗歌是内敛的,就如宝刀不见锋刃,他在诗歌中的抒情方式与他平素的表达非常贴合,娓娓道来,那是说理的。写作诗歌就是要对你感觉到的东西说理,我们见过很多不说理的所谓诗歌,最真的感受是看不到暖光与平易,清醒的诗人们当以此为戒,在对细微的倾听与虔诚的凝望里,要勇于向优秀的小说家学习精雕细刻之功,以便开拓诗歌写作新的疆域和视野,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虚心借鉴的意义也在于此。

鹰,室韦上空的鹰是孤独的,它翱翔于天幕之中,熟读风雨风语,在我看来,它是一首诗歌的宿命。可是,它翱翔,它伸展的翅膀究竟在暗喻什么呢?

在马丁·海德格尔致汉娜·阿伦特的某一封信中,他说:“在这里,有某种东西在生长,它原本地脱离了所有从前的东西,却创造性地具有了被传承下来的东西。”说一首诗歌的等待与宿命也是如此,在《月光下的室韦》中,鹰在天空中的姿态就如室韦在额尔古纳河边地的姿态——这样的姿态也是浮动着的,它依赖于久远的爱、人、生活、习俗、语言、表述、渴望、创造、执守,额尔古纳河的每一道波纹都是姿态,它向天而舞,长袖飘逸。那种暗喻真是存在太久了,需要一首诗歌的解读。诗歌的姿态是这样的,面对自然像伏案阅读,也如手指苍茫,低声细语:“室韦的朦胧因兀鹰而起/孤独翱翔在额尔古纳河上空/雾霭升腾,分不清左岸和右岸”。

如果你到了室韦,你就会被室韦朦胧的意境所吸引。我至今记得,在一道栅栏前放着一个茶桌,几把座椅,好多塑料凳子,我、永新、小初、月月、芳芳、迪迪、表弟等围坐品茶。那是我们刚刚到达室韦的下午,那个安宁的边陲小镇迎接了我们。后来,我起身去买水,干净的小街上没有人。我用手机随拍,瞬间凝固在照片里的室韦深藏厚重,蓝天白云,粉墙尖顶,一派安宁。

到夜晚,凉风习习,室韦小街两侧的建筑被红色灯光笼罩,依稀可闻虫鸣。仰首望天,月亮在云块之间,仿佛悬在山峰之间。我站在那里,暗自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视野里的一切那么瑰丽壮观,人在其中,我们都在其中,那一天一天所得,你说有多么珍贵?

清晨,我们就看见那只鹰了。是的,它踏水而起,“孤独翱翔在额尔古纳河上空”,是那样的意志让鹰族恋着边地,它翱翔,它没有边界。永新这首诗歌对我激发的联想久久停在室韦,诗歌空间寥阔,我看重起源。读永新的诗歌,我会在精神层面多次往返某一次旅程,终点是不变的,我一读再读《月光下的室韦》,终点和沉思都是那个散发着木香的室韦的民宿。不错,直到今天,关于额尔古纳河,我还是没有分清左岸和右岸。

“自由无疑就是用来飞翔的”

这是永新《月光下的室韦》中的一行诗歌。我单独引出来,这个时刻我突然联想到美国作家、诗人格冷威·魏斯科特的小说《游隼》,不谈象征,我们只说人类思想与坚韧鹰翅的差别,一种飞翔可见,一种隐藏着,不可见。关于自由与飞翔,一行诗歌即可道尽。说感同身受,是需要条件的。首先你得拥有,然后你得动起来,就如一行诗歌一片羽毛那样。

严格地说,我们一行是为室韦一夜而来的,到那里翌日晨,我们就匆匆奔乌兰山而去了。就一个夜晚,仿佛就读了室韦之书的扉页,我就被迷住了。正如永新的诗歌一样,“室韦啊室韦,你的朦胧/像你的名字一样的神秘迷人”。

歌德说:“词终止,音乐开始。”

当想象在一夜穿越了千年,有一种东西就留在时光河流的岸边了。收到永新的诗歌时,我正驱车从此城去彼城的高速公路上。感觉好像俟望了许久,我等待的诗歌到了。那一天有雨,穿行雨幕,我的记忆就重返了室韦。若从我们到达室韦那天算起,到我收到永新的诗歌《月光下的室韦》,这首诗歌在路上走了三十二天。

不仅仅在诗歌中,“自由之翼”与尘封之翼都会永恒相悖。但诗人的结论就是这样,自由就是用来飞翔的!室韦之鹰,它独自在晴空扶摇而上,它的神姿就是自由飞翔的美丽。诗人的语词一旦属于诗歌,色彩就会变得绚丽,歌德的那句话也是这个意思。

待我将车停在一个服务区,我再看永新的诗歌,车窗外的雨停了。室韦,你的那种令我们渴望探寻的世界,如今浓缩在你的名字里,你已经为我们敞开了隐秘之门,你让我们在月色中醒着,倾听额尔古纳河两岸广袤的大地,而月光中的云,是你展现在我们头顶的奇异。

的确,阅读《月光下的室韦》首行,我的脑际就出现了河水拍岸的声音,我确信我所听到的声音来自室韦,那个像梦一样的地方。我没有说蒙古高原上的牧歌,你不要怀疑歌德的发现,你读完一行诗歌,词就终止了,在此处,终止的含义是将时间和目光让给下一行诗歌。这不会破坏你阅读诗歌时对整体性的感觉,恰恰相反,“音乐开始”,你眼前优美的诗歌就是连贯的,你完全可以联想逶迤连绵的山脉。

室韦的神秘性在于,她的怀抱里至今留着历史和一个远去族群的体温。而静静流淌的额尔古纳河,则是牧歌深处最为柔软的音符了,这条河流在副歌部分,源源不断地烘托着主歌,这是一种力量,象征着不竭和守望,永远也不会背弃。

室韦,这就是遥远的感召和吸引了:“你的朦胧/像你的名字一样的神秘迷人”!

在写作前后,诗人和诗歌都需要在场感——想象、抵达、融入、离去、再现、回首,诗歌诞生的这个过程,有时充满了阵痛。珍视诗歌荣誉的诗人,他们对某一事物的表述,会将这样的阵痛变为含蓄蕴藉令人心生感动的语词,这个结果的形象比喻就如鹰之于展翼,水之于涌流。在《月光下的室韦》一诗接近尾声的部分,永新献给室韦的别辞是这样的——

我要像黑骏马那样驰骋

奔向你,如同奔向茫茫大草原

如今想来,我们与室韦的相遇是浪漫的,面对时间,我们履约,我们迎接并获得了诗歌,我们曾以自己的方式加入室韦动情的咏唱。有诗为证,这个事实真的太妙了!在诗歌中追忆追记,我们带走了那个月夜,一直带到东海之滨的霞浦,在某些时刻,我们的语境依然会指向远方的室韦。这样的感觉,让人如此喜悦。室韦,我们在你的恬淡中同时感觉到了背景里的激越,如牧歌,如长驰,如篝火,如史集;我们接受了你的天赐,在八月之初,我们曾经休憩于你的慈悲之怀。当永新对室韦以诗歌的形式会意倾吐时,他的态度是谦恭的,接下来,他这样对室韦说:“我多么渴望一步步走进你的内心。”室韦的内心,那是一个更为辽阔的世界了,所幸有诗,有如此诚挚的语词将天赐转变为热爱;在本质上,我们对室韦的热爱根植于神秘,就如额尔古纳河一样,诗歌里的灵韵必将永存。

今天,我对几个朋友说,我不是在写诗评,我是跟随永新的诗歌再一次游历室韦神秘多姿的世界——在远方,那个被传奇浓缩为一隅的地方,不会被忘记。

我读诗,我想到另一种意义上的存在,我们短短一夜的觉察,可以对室韦回馈的,也只有诗歌了。这就是说,我们和室韦之间有了新的约定——来日再向东北出行,到海拉尔,我们距离室韦也就近了——“我要像黑骏马那样驰骋/奔向你,如同奔向茫茫大草原”。这就是又一次约定,是对自由之怀的渴望,自由的飞翔也没有边疆。

面对未来的时日,我们在一天天变老的过程里该如何去体味陌生而诱人的异旅?如果世间和世人不再需要诗歌,我们的表达是否还有意义?阅读至《月光下的室韦》的结尾,我这样想,还是将前路托付给未知吧!永新在倒数第二行中所言的“老人”,终有一天会成为我们自己,我们准备好了,就会坦然接受。到那时,我们基本的态度是——

任湖水荡漾琴瑟彼此和鸣

月光下的室韦像个沉默的老人

他知道所有爱与生死和灵魂转世的秘密

真好!那个存在于永新诗歌中的“老人”,或许曾在室韦的小街上与我们侧身而过,我们不知道他是谁。但那又如何呢?我们知道在远东额尔古纳河畔有这样一位洞悉世事的智者就够了。室韦,也是我们的室韦,一次抵达就实现了一个完美的心愿。谈及往昔和未来,海德格尔这样说:“对某个被选择的东西的确定无疑的投入——是我们的——。我们的。这些永远不会再失却——而是只能变得更加丰富、清晰——更加牢靠,以便成长为生存的一种伟大的激情。”

诗歌向生活提供了这样一种可能,你走过,只要你朝诗歌之海凝望或倾听,至少就会有一首诗歌属于你。在室韦,我说我是等待一首诗歌出现的人,我表达的期待来源于对那片土地的敬重,而与我同行的兄弟姐妹,都能获得纯粹的天赐。关于室韦与诗歌,我在天光之下接收的信息非常真切,早在额尔古纳河的游船上,在游船最高一层的甲板上望八月河水,我就判定,永新是那个被室韦和诗歌等待的诗人。

“湖水荡漾琴瑟和鸣”,室韦,远东小镇,如约而至的旅者,一首诗歌的旋律不时出现在河面上、小路上、被月光照亮的云上、鹰的翅羽上、时间的峰峦上,“月光下的室韦像个沉默的老人/他知道所有爱与生死和灵魂转世的秘密”。永新在诗歌的结尾处留下一个悬念,那“转世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他没有解开这个秘密,可他是笃定的,因为室韦,这时间里“沉默的老人”知道“所有的爱与生死”。月光下的室韦,那生长的诗意就如呼伦贝尔草原上生生不息的马蹄,属于蒙古高原轮回的四季。

看一看,听一听,想一想,这多姿多彩缄默沉静的山河原野,难道不值得我们彼此祝福、永生依恋、一再远行、用心热爱吗?

附:

月光下的室韦

程永新

室韦的朦胧因月色而起

月晕像面纱,冰块悬浮

此刻,哲学家冥想的灵韵

如残缺的女神浮出水面

室韦的朦胧因建筑而起

红红的粉墙,圆圆的尖顶

游船的笛声与草场的骏马齐飞

划出时间悠长而亮丽的弧度

室韦的朦胧因兀鹰而起

孤独翱翔在额尔古纳河上空

雾霭升腾,分不清左岸和右岸

自由无疑就是用来飞翔的

室韦啊室韦,你的朦胧

像你的名字一样神秘迷人

我要像黑骏马那样驰骋

奔向你,如同奔向茫茫大草原

我多么渴望一步步走进你的内心

任湖水轻轻荡漾琴瑟彼此和鸣

月光下的室韦像个沉默的老人

他知道所有爱与生死和灵魂转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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