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素流动视角下的地方政府竞争与制造业升级

2023-08-07 07:54赵强沈悦朱雅玲
现代财经-天津财经大学学报 2023年8期
关键词:劳动力流动竞争

赵强 沈悦 朱雅玲

(1.西安交通大学 经济与金融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4;2.陕西师范大学 国际商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一、引言

中国正处于社会转型期,社会结构阶层化、利益关系市场化以及基础政府功能的转变和重构提出了重新审视地方政府竞争的要求。改革以来,财政分权与官员晋升的双重激励所触发的地方政府竞争,被许多学者认为是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有力“推手”[1-2]。但随着地方政府竞争理论研究的深入化和多元化,以及实证方法的优化和完善,也有学者基于数据处理问题、因果关系不明以及数理模型不符合实际假设等对地方政府竞争的经济增长效应提出了质疑:地方政府竞争作为中国增长“奇迹”背后的结构性因素是值得商榷的[3-4]。

制造业作为国民经济的支柱,是立国之本、兴国之器和强国之基。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大力发展制造业和实体经济,“二十大”则将实体经济提升至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着力点的高度,提出“推进新型工业化,加快建设制造强国、质量强国、航天强国、交通强国、网络强国、数字中国”。而要推进新型工业化,首要解决的便是如

何促进制造业提质增效。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制造业借助人口红利、“三来一补”等迅速扩大规模,并在国家贸易中占据一席之地。但在中国经济进入“换挡期”的重要时间节点上,制造业发展却面临成本之困、创新之困和投资紧缩等多重压力[5]。尤其是近年来,全球货币超发、上游大宗商品价格上涨,国内劳动力价格和失业率同向攀升、信贷资金流向失衡等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中国制造业的发展。在此背景下,挖掘中国制造业的困境根源、探索制造业转型升级、重塑制造业竞争新优势,对于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毋容置疑,制造业是中国经济增速稳步提升、质量逐步提高的主要着力点,地方政府竞争对经济增长的作用也不容忽视。这一逻辑关系激发了学者对地方政府竞争和制造业升级关系进行研究。中国地方政府之间激烈的竞争行为是否直接影响地区制造业升级?影响的经济路径、效应又呈现什么特征?特别是学界对地方政府竞争的“经济效应”产生争议的背景下,对这一关系的进一步探索就显得尤为重要,不仅能从体制视角挖掘制造业升级的影响因素,为制造业升级提供实践引导,而且能为“地方政府竞争是中国经济增长奇迹的结构性因素”观点辨析提供理论支持。

学者们从不同视域研究发现地方政府竞争可能对制造业升级产生影响。钱敏和张江洋(2016)[6]从理论上分析了财政分权“用脚投票”机制以及居民自下而上的监督机制有利于政府保证基础设施等公共品,从而提高制造企业生产效率;但另一方面,偏向性、重复性公共品供给或过度依赖辖区企业税负创收,不仅会造成制造业内部资源配置效率低下[7],而且会挤占民生性支出,导致整体社会福利下降;马草原等(2021)[8]基于产业视角,分析了地方政府竞争对产业结构的双重影响,一方面基于地区要素禀赋、技术创新等,竞争会促进产业异质性发展,另一方面也会因重复性建设、地方保护等造成产业结构趋同;Funderburg等(2021)[9]从财产税减免的角度分析地方政府竞争行为对企业节能减排的影响,得出税收激励有助于推进企业优化技术,在提升企业效率同时降低污染损耗,Nie等(2022)[10]基于环境竞争,以制造业绿色创新效率为因变量的研究也得了类似的结论;宋晓玲和李金叶(2022)[11]将地方政府竞争作为一个调节变量,研究得出地方政府经济竞争会负向调节产业协同集聚对制造业绿色发展的促进作用,而创新竞争则具有正向调节作用;蒋仁爱和石皓月(2022)[12]从地方政府外资竞争、公共品供给竞争和税收竞争三种竞争方式切入,利用中国省级面板数据,重点探讨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的空间影响,发现三种竞争方式均会促进制造业升级,但仅有前两者的影响存在空间效应。但该文并未从理论上深刻探讨两者之间的直接关系,而且采用省份宏观数据可能会遗漏地方政府竞争影响制造业升级的微观和中观影响机制。总体来看,在理论上阐释地方政府竞争影响制造业升级的学术文献较少,实证研究虽成果颇丰,但从城市层面且把地方政府竞争作为整体衡量的研究成果较为缺乏。

获取要素既是地方政府竞争最根本的目的之一,又是制造业不可或缺的投入,因而“要素”这一变量便进入到地方政府竞争和制造业升级两者关系的研究中。地方政府竞争和要素关系的研究成果颇丰且取得了一致的结论:地方政府竞争行为,如优化公共品供给、税收补贴等将会吸引劳动力、资本等要素进入本辖区[2];关于要素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阳立高等(2014)[13]、Beerli等(2020)[14]认为劳动力、资本等要素既会通过集聚效应、人力资本效应等促进制造业升级,也会通过成本上升效应抑制制造业升级;在创新成为经济主驱动力、数字经济蓬勃发展的新时期,学者们逐渐聚焦创新、数字等要素,探讨创新投入、技术进步、数字要素对制造业升级或制造业智能化的影响[5,15]。尽管人工智能、数字技术与制造业的深度融合在替代危险岗位、提高劳动力生产率等方面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但其亦引发了“机器换人”的失业焦虑和过度的资本权力[16-17]。数字要素也不能完全脱离资本要素和劳动要素作用于生产,技术加速主义的数字乌托邦幻想亦需要摒弃[18],在智能时代所带来的种种新现象下,研究最基本的生产要素,即资本和劳动力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依然非常必要。并且已有从技术创新视角研究地方政府竞争和制造业升级关系的文献不胜枚举,而从要素流动视角切入的成果历历可数。

上述梳理发现,学界从理论机制和实证检验上探讨地方政府竞争和制造业升级关系的研究尚不充分,更谈不上从要素视角对两者关系进行深入分析。另外,已有研究较多关注地方政府竞争的本地效应,很少关注竞争所引起的地区间互动的空间效应。事实上,地方政府间的竞争行为,如税收优惠、公共品供给优化等促进要素在地区间流动和重新配置,这种流动既可能因资源配置效率优化、人才集聚而促进制造业升级,也可能因重复基建、资源冗余、人才同质而抑制制造业升级。考虑到短期内要素总量一定,本地要素的流入必然会造成其他地区要素的流出,加之“竞争”本身是地方政府间的互动行为,因此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的空间效应就非常值得关注。鉴于此,本文以地方政府竞争为切入点,从要素流动视角探究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的直接影响、空间影响以及要素流动在该影响过程中的作用。

相较已有研究,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在于:一是构建了“地方政府竞争——要素流动——制造业升级”的理论分析框架,深入分析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的直接和间接影响以及空间效应,进一步从体制视角探究制造业升级困难的成因,深化了地方政府竞争在要素层面的理论价值;二是采用要素流动内生化的研究范式,从静态和动态两个方面数理分析地方政府竞争通过要素流动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强化了理论分析的严谨性;三是基于地级市样本,构建指标体系测度地方政府竞争,并且在中介模型中加入了空间效应,相比于以往多采用税收、外商投资等宏观变量衡量、单独考虑中介效应或空间效应的实证研究,变量测度更为合理,模型设计更符合实际,实证结论更为稳健。

二、理论机制分析

Wildasin(2001)[19]在“劳动力地区专用,不进行自由流动”的假设前提下,关注了短期和长期情况下地方政府财税竞争引起要素流动,进而对社会福利产生的影响。这种包含要素流动内生化的研究范式具有一定的创新性和参考意义,但“仅有资本要素自由流动而劳动要素不流动”的假设与现实相悖。因此,本文采用要素流动内生化的研究方法,拓展了相关模型:一是增加了劳动要素在地区间可以自由流动的假设;二是增加了企业调整劳动要素需要成本的假设;三是更多体现地方政府竞争通过要素流动对企业产生的影响而非对居民产生的影响。进一步,从静态和动态两个方面分析地方政府竞争通过要素流动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

(一)比较静态分析

首先假定一个国家或地区为包含家庭、企业和政府三部门在内的经济体,一国中存在众多地方政府且不同地区地方政府间存在竞争关系,竞争对象主要是生产要素;其次,假设生产要素主要包括劳动和资本两种且均可以在地区间自由流动,地方政府辖区内的生产要素因流动而发生存量变化。由于资本、劳动等生产要素的流动与地方政府征收的税率或提供的补贴直接相关,与公共品供给则为间接相关,因此在推导过程中主要以财税竞争方式来衡量地方政府竞争,税率越低,代表地方政府竞争力越强。

设定生产函数满足式(1)且有FK、FL、FKL、FLK>0>FLL、FKK。此处,采用财税竞争方式衡量地方政府竞争,因此将基础设施建设KGt视为外生。并且,考虑静态情况,资本总量和劳动总量不随时间t变化。资本总收益率和劳动总回报分别为F′(K)和F(K)-KF′(K)。

(1)

假定资本收益率为r,劳动工资为W,均为外生变量。政府按照生产投入对企业征收要素使用税或提供补贴,为便于分析,下文以征收使用税为代表进行分析。假定企业使用资本税率为τ1,使用劳动税率为τ2,根据当地资本水平和劳动水平的均衡条件可以得知K和L分别是τ1和τ2的隐函数,分别对K和L关于τ1和τ2求导,可以得到

(2)

(3)

其中,ε1=(dlnF′(K)/dlnK)-1为资本需求弹性,ε2=(dlnF′(L)/dlnL)-1为劳动需求弹性。根据式(1)的生产函数可知资本需求弹性和劳动需求弹性分别为ε1=1/(α-1),ε2=-1/α。分别将其代入式(2)和式(3)可知,由于0<α<1,∂K/∂τ1<0,∂L/∂τ2<0,即随着资本税率提高,当地生产使用资本量减少;随着劳动税率提高,当地生产使用劳动要素量减少。即在静态条件下,随着地方政府竞争程度的提升,地方资本税率和劳动税率均会有不同程度的降低,而税率的降低均会吸引资本和劳动量的流入。

进一步判断要素流动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假设制造业企业分为两大类,一类为高新技术、智能技术等企业,用Y1表示;另一类为非高新技术、高耗能低产出企业,用Y0表示。Y1产出比重提高或整个制造业中总劳动生产率提高代表制造业升级。两类企业在完全竞争市场下利用当地基础设施建设、租用私人资本以及雇佣劳动力,生产函数满足

(4)

其中Aj为j类企业技术参数,KG为基础设施存量,没有下标j代表基础设施可以为两类企业共用,Kj和Lj分别表示j类企业利用的私人资本和劳动,参数αj(0<αj<1)为j类企业私人资本产出弹性,1-αj为j类企业劳动产出弹性,βj(0<βj<1)代表j类企业对基础设施的利用率,也是衡量基础设施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因素,在不同部门间可以存在差别。用Pj、r和Wj表示产品价格、私人资本租金和劳动工资,则企业利润最大化问题可表示为

max{PjYj-rKj-WjLj}

(5)

记kj=Kj/Lj为企业部门劳动力人均资本,求解企业利润最大化问题可知两类企业产品的相对价格为

(6)

进一步,根据供给与需求的对应关系,将需求分为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消费需求结构由消费者效用表示,投资需求结构则由企业生产部门刻画。借鉴郭凯明等(2020)[20]的设定,消费效用函数和投资生产函数均采用Stone-Geary型的CES函数,并且设定两类企业产品的需求收入弹性和投资产出弹性是有差异而非相同的[21],体现了生产和消费的偏好。对消费者效用函数和投资品生产函数求解最大化问题,可以得到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的企业类别构成(1)限于篇幅原因,部分推导过程有所简化,详细推导过程可向作者索取。。

(7)

总劳动生产率TY为两类企业劳动生产率以就业比重为权重的加权平均。则

(8)

对式(8)关于K和L求导可得

(9)

(10)

综合式(2)(3)和式(9)(10),可知当地方政府竞争程度提升,要素税率降低时,资本和劳动要素均会流入税率降低的地区。资本流入将从地区和企业两个层面促进制造业升级。地区层面,资本流入优化辖区公共品供给水平,为企业生产经营创造良好条件,提升整体制造业生产效率;企业层面,由于资本进入企业所带来的规模扩张、创新力度加强等会提升生产效率,促使制造业总生产效率提升。劳动力流入虽然可能形成集聚为制造业升级带来正向集聚效应,但同时劳动力的流动短期内更可能给地方政府和企业带来巨额成本形成负向作用:首先,劳动力,尤其是高技能劳动力的流入往往是受到政府优惠税率或补贴吸引,大量的劳动力流入会使短期内本地区财政支出急速增加,很可能挤占原先用于地区建设或企业创新的资金,使制造企业缺乏资源难以升级,再加之人才效应很难在短期内发挥,在企业资源不足而人才效应尚未显现的情况下,劳动力的流入很可能导致制造业生产效率降低[22];其次,劳动力流入所带来的人才同质问题不仅无法发挥知识效应,反而可能增加企业工资成本,挤占企业生产或研发资金,造成生产效率降低;最后,若地方政府竞争所吸引的多为低技能劳动力,则劳动力的流入会引起人均资本的降低从而降低总生产劳动率,尤其是在智能化背景下,数字化技术发展需要更多高技能劳动力而非低技能劳动力,冗余的低技能劳动力群体不仅可能增加企业人力成本,而且可能造成要素资源配置失衡,引起制造业降级。

(二)动态分析

为了使静态分析“资本量和劳动量并不随时间变化而改变”的假设更贴近现实,同时考虑要素在地区间的流动,在动态推导中从时间、空间两个层面观察地方政府竞争引起要素在地区间的流动,进一步影响制造业升级的理论机制。

首先假定企业生产函数依旧满足式(1),但资本总量和劳动总量随时间t变化。家庭提供劳动力作为生产投入品,由于劳动力具有自由流动性,而地区间工资或补贴不同会使劳动力在地区间进行流动。假定地方政府辖区内的初始劳动力为L0,劳动力流入速度为nt,流出速度为n0,则地区的劳动力运动路径为

(11)

同时,设地方政府辖区内企业t时刻的投资比例为it,资本折旧率为δ,则资本的运动路径为

(12)

此外,政府按照生产投入对企业征收资本要素和劳动要素使用税,税率分别为τ1和τ2且均为外生,则企业的利润为收入减去资本投资支出和劳动力工资、资本调整成本和劳动调整成本以及资本税和劳动税,企业选择投资it、资本存量Kt、劳动存量Lt时的最大化利润现值为

c1(it)Kt-c2(nt)Lt-τ1Kt-τ2Lt]e-rtdt

(13)

上式需满足式(11)和式(12)以及初始劳动存量L0和初始资本存量K0。

动态分析当税率发生非预期变化时均衡变量的变化趋势问题。假设地方经济在初始时期处于均衡状态,在财税政策改变时,资本存量和劳动存量将发生变化。设均衡状态时资本存量和劳动力存量分别为K*和L*,为了解税率变化对资本存量和劳动力存量的影响,需要构建汉密尔顿函数并求解利润最大化的必要条件,可以得到

(14)

类似地,可以得到劳动税率对劳动要素的影响,即

(15)

式(14)(15)意味着从长期看,随着资本税率和劳动税率的提升,地区资本要素存量和劳动要素存量会减少,即资本和劳动力会从地方政府辖区流出。资本要素存量和劳动要素存量分别以速率ρ1和ρ2单调下降,直至达到新的均衡。

进一步判断要素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根据生产函数和利润函数求解企业利润最大化问题可以得到

(16)

(17)

进一步可得两类企业产品的相对价格。参考式(5)至式(8)的思路,可以得到动态情况下企业总劳动生产率为

(18)

(三)空间分析

下文从空间层面观察政府竞争引起要素在地区间的流动,进一步影响制造业升级的理论机制。由于要素在地区间呈现“此消彼长”的态势,且静态和动态分析中均得到了“对于所有地区,资本要素增加将促进制造业升级,而劳动要素增加反而会阻碍制造业升级”的推论,若是在竞争中,某一地区因税收降低使资本要素积累呈现增加态势,即导致其他地区资本要素减少,则可以推测该地区吸引资本对其他地区制造业升级产生了负向作用,对于劳动要素也有类似的推测。因此空间分析中主要关注要素流动方程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若资本要素流动的加快使某地区资本要素积累,间接导致其他地区资本要素减少,则该地区资本要素流动对其他地区制造业升级产生负向溢出效应;若劳动要素流动的加快使某地区劳动要素积累,间接导致其他地区劳动要素减少,则该地区劳动要素流动对其他地区制造业升级产生正向溢出效应。

根据式(11)(12)可知

(19)

(20)

从资源配置视角看,当本地区劳动力流入人数超出流出人数且劳动力流动速度加快时,意味着其他地区劳动力减少且减少速度和程度不断加强,劳动力呈现缺失状态。此时劳动力流动速度的加快会引起其他地区制造业人均资本的提升,从而使总劳动生产效率提升。不仅如此,劳动力流失地政府为了留住劳动力,会创造更好的就业环境,在资源环境、生活条件以及社会保障等方面会有更强的公共品供给动机,不仅有助于吸引人才发挥集聚效应,而且也能通过优化企业经营环境促进整体制造业升级。而在本地区劳动力流出人数超出流入人数的情况下,意味着其他地区劳动要素逐渐增加,若资本不能有效流入,则其他地区很可能形成劳动力冗余,造成失业的同时也引起资源配置失衡。对于企业而言,劳动力增加引起的资源配置失衡不仅会增加其人力成本,而且会造成生产效率降低,最终导致制造业降级。

三、实证研究

(一)模型设定

为了考察地方政府竞争与制造业升级之间的关系,构建以下计量模型

Mesit=α+βGovit+γX+μi+νt+ζit

(21)

式中,i和t分别代表地级市和年份,Mes代表制造业升级,Gov为地方政府竞争,X为影响制造业升级的系列控制变量;μ、ν分别代表地区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用以控制那些不随地区和时间变化的因素;ζ为随机扰动项,服从正态分布。

进一步,检验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可能存在的空间效应,构建模型如下

Mesit=α1Govit+α2wijGovit+α3X+α4wijX+μi+νt+ζit

(22)

最后,考察要素流动在地方政府竞争和制造业升级关系中的作用。考虑到地方政府竞争本身是一个地区间互动效应,且要素在地区间流动会引发地区资源配置效率发生变化,进而形成空间互动效应,因此在构建中介效应模型时,本文也将空间效应考虑在内,在式(22)基础上加入以下模型

Flowi,t=β1Govit+β2wijGovit+β3X+β4wijX+μi+νt+ζit

(23)

Mesit=γ1Govit+γ2Flowit+γ3wijGovit+γ4wijFlowit+γ5X+γ6wijX+μi+νt+ζit

(24)

其中,Flow代表要素流动,包括资本要素(Ka)和劳动要素(La),wij为空间权重矩阵。式(22)为基准模型,检验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及空间效应,式(23)以中介变量要素流动为因变量,检验地方政府竞争对要素流动的影响及空间效应;式(24)在式(22)的基础上加入中介变量,从要素流动视角检验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及空间效应。

(二)变量选取与数据说明

1.制造业升级(Mes)

为与前文数理推导保持一致并考虑数据可得性,参考刘奕等(2017)[23]、许钊等(2021)[24]学者的研究,采用全员劳动生产率,即单位劳动力产值(万元/人)衡量制造业生产率水平。为保持量纲一致并使数据分布更加满足模型要求,对单位劳动力产值取对数。

2.地方政府竞争(Gov)

参考钟军委和万道侠(2018)[25]、侯翔(2020)[26]以及宋晓玲和李金叶(2022)[11]等学者的研究,构建包含支出竞争、税收竞争、外资竞争、创新竞争在内的地方政府竞争体系,该值越大表明地方政府竞争越激烈。根据贾俊雪和梁煊(2020)[27]等学者的测算方法选取地方政府财政支出总额占GDP比值表示支出竞争;参考陈诗一和陈登科(2018)[28]等学者的方法以地方政府税收收入占GDP比值表示税收竞争;根据李森和彭田田(2021)[29]的研究采用FDI占GDP的比重来表示地方政府外资竞争强度;参考宋晓玲和李金叶(2022)[5]的研究以地方政府财政科技支出占财政支出规模的比重表示创新竞争。进一步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得到地方政府竞争数据。

3.要素流动(Flow)

资本要素流动(Ka),借鉴胡凯和吴清(2012)[30]以及钟军委和万道侠(2018)[25]等学者的研究,采用“物—资”逆向运动方法测算资本流动额,进一步用资本流动额占GDP比值表示资本要素流动;劳动要素流动(La),以地级市年末与年初劳动力人数差表示,为保持数据一致性,将劳动力差值除以地级市当年人口数。

4.控制变量

参考已有学者相关研究并以数据可得性为原则,选取以下控制变量:第二产业占比(Ind2),采用第二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进行度量;第三产业占比(Ind3),采用第三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进行度量;城市化率(Urb),采用城镇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进行度量;固定资产投资占比(Inv),采用固定资产投资与GDP之比进行度量;市政公用设施(Pub),采用地级市年末实有城市道路面积占城市建设用地面积的比重进行度量;在校大学生人数(人)(Stu),采用在校大学生人数除以总人口进行度量;教育投资占比(Edu),采用教育支出占总财政支出的比重进行度量;创新投入(Rd),采用研究与开发投入占GDP比重度量。

鉴于直辖市与地级市不具有可比性,本文剔除了北京、天津、上海和重庆。海南省采取的是三级政府架构,地级市往往不辖县和县级市,港澳台行政区划有所不同,西藏地区数据严重缺失,因而也进行了剔除。最后,考虑到数据完整度问题,本文选取2006-2020年作为样本期间,最终保留25个省份的283个地级市的样本数据。数据来自历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和EPS数据库。表1给出主要变量的基本统计描述。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

(三)估计结果分析

1.基准回归模型

采用面板回归估计对式(21)进行实证检验。混合回归和个体固定效应模型的F检验值为7.58,在1%的水平上显著拒绝原假设,应当选择个体固定效应模型;时间固定效应的年度虚拟变量联合显著性检验值为90.70,拒绝无时间效应的原假设。Huasman检验值为322.81,强烈拒绝原假设,应当选择固定效应。综合上述检验,最终选择时间个体双固定效应模型(FE)进行估计,结果见表2列(1)。

表2 地方政府竞争和制造业升级估计结果

另外,本文在模型设定时尽可能地考虑了多个重要变量,但难免会忽略某些影响制造业升级的不可观测变量,且自变量地方政府竞争很可能与残差项相关,导致模型可能存在内生性。对此,进行Hausman检验,检验值为444.04,拒绝“所有解释变量均为外生”的原假设,表明地方政府竞争(Gov)确实存在内生性,因此选择地方政府竞争滞后一阶项(Gov-1)作为工具变量进行2SLS估计。不可识别检验值为2 128.91,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拒绝不可识别的原假设,同时工具变量不再存在内生性(检验值为0.03,P值为0.87),且通过了弱工具变量检验(检验值为4 592.11),估计结果见表2列(2)。

再者,考虑到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的动态关系,采用系统GMM方法进行估计。首先进行自相关检验,Arellano-bond结果显示模型扰动项的差分存在一阶自相关(检验值为-3.49,p值为0.00),但不存在二阶自相关(检验值为0.94,p值为0.53),故接受“扰动项无自相关”的原假设,可以使用系统GMM或差分GMM。另外,由于GMM估计使用了多工具变量,因此需要进行过度识别检验,Sargan检验值为20.64,表明接受原假设,认为所有工具变量均有效。估计结果见表2列(3)。

从固定效应结果看,地方政府竞争(Gov)对制造业升级(Mes)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系数为0.18。这一方面可能在于偏向性支出竞争优化了制造业经营环境提升整体制造业生产效率,另一方面也可能是税收优惠、补贴等降低了企业成本,使企业有富余资金进行创新以优化生产效率。2SLS和系统GMM也呈现出了相似的结果。从系数大小看,2SLS中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系数有所增加,为0.23,由于本文选用地方政府竞争的滞后一阶项(Gov-1)作为工具变量,该增大的系数一方面表明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可能存在滞后效应,后续系统GMM结果中地方政府竞争滞后一阶项的系数显著也间接证明了这一观点;另一方面也表明地方政府竞争的内生性是值得关注的。从动态结果看,前期制造业升级(Mes-1)对当期制造业升级有显著的促进作用,系数为0.06并在1%的水平下显著,这与现实情况相一致:劳动生产率提高是一个逐渐积累的过程,而不是一蹴而就的,制造业升级也是如此,需要资本、人才、技术等不断积累,由量向质逐步转变、分步提升,制造业升级具有时间上的依赖性。此外,动态结果显示滞后期地方政府竞争和当期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的促进作用分别为0.02和0.11,且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表明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同时存在即期效应和滞后效应。

从控制变量看,除第三产业发展水平(Ind3)和教育投资(Edu)对制造业升级产生显著的负向影响外,其余控制变量在多数模型中均对制造业升级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由于短期内生产要素总量基本不变,第三产业发展必然会挤占第二产业的资源,因而对制造业升级产生抑制作用;教育投资支出的增加尽管有可能提高劳动力素质但也可能挤占原先用于优化企业经营的财政支出,而前者往往周期较长,后者则即期体现,因而总体上教育投资支出的增加对制造业升级产生了负向影响。第二产业占比(Ind2)提高意味着制造业整体发展前景良好,可以对制造业升级提供外部环境支撑;城镇化(Urb)和市政公用设施(Pub)均对制造业升级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这可能是因为城镇化水平的提升以及市政公用设施的优化均会改善制造企业的生产和经营环境,同时也会增加对制造产品的需求,如智慧城市的建设会增加监控、道路巡护等智能制造产品的需求,从需求侧推进制造业升级。固定资产投资占比(Inv)和创新投入(Rd)对制造业升级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这与现实情况相一致:加大固定资产投资有助于优化企业厂房、设备等,为企业技术开发奠定外在基石,增加创新投入则从内部直接激励企业进行创新,双向推进制造业升级。在校大学生人数(Stu)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力资本水平,而人力资本水平的提升有助于企业发挥人才红利,形成人才集聚效应和知识溢出效应,推进制造业升级。

2.空间效应检验

进一步,建立空间计量模型考察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的空间效应。因变量制造业升级和主要自变量地方政府竞争的多数年份莫兰指数均显著,表明变量存在空间自相关;空间误差和空间滞后的LM检验值分别为555.36和49.43,说明应当选择空间效应模型;Hausman检验值为217.19,表明应当选择固定效应模型;Wald检验显示空间杜宾模型较为稳健,因此最终选择固定效应的空间杜宾模型进行估计,结果见表3。

表3 地方政府竞争和制造业升级空间效应

从表3结果看,wGov系数为-0.21并在5%的水平下显著,表明地方政府竞争对其他地区制造业升级有显著的负向空间溢出效应。这与前文理论分析相一致:本地地方政府竞争程度的提升,如营商环境优化、税收优惠、人才补贴等均会吸引资本和劳动要素流入,导致其他地区相关要素流失甚至缺失,而生产要素的下降通过要素规模缩减、结构失衡阻碍其他地区制造业升级[22,25]。从具体效应看,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的总效应、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系数分别为0.16、0.18和-0.02,且均在不同水平下显著,表明地方政府竞争对所有地区制造业升级的平均影响以及本地制造业升级均有正向促进作用,对其他地区制造业升级的影响则为负。从单一地区看,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显然是有积极作用的,但从整个经济系统看,地方政府竞争对其他地区制造业升级的负向溢出作用非常明显,导致其对所有地区制造业升级的正向影响减弱。也即是说,尽管地方政府竞争能够推进本地制造业升级,但该积极作用是以其他地区制造业升级为代价的。这可能是由于本地制造业升级挤占了其他地区资源或市场,从而形成了较强负向溢出效应[12],空间效应自相关系数(-0.14)显著为负也间接证实了这一观点,意味着不同地区制造业发展过程中形成的负向溢出效应非常值得关注,地方资源争夺导致资源配置不均、不足很可能是引起制造业难以升级的原因之一。并且,实证结果间接提示了现阶段“单打独斗”的政府行为对于推进整体制造业升级的作用非常微弱,新发展时期制造业转型升级需要各地政府“同心合力”推进。

3.机制检验

进一步验证要素视角下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采用逐步回归法结合Sobel检验估计相关结果,见表4。其中,列(1)-(3)为地方政府竞争、资本要素和制造业升级影响路径的估计结果,列(1)(4)(5)为地方政府竞争、劳动要素和制造业升级影响路径的估计结果,列(6)为列(5)基础上加入劳动要素二次项的估计结果。

表4 要素视角下地方政府竞争和制造业升级估计结果

从列(1)-(3)结果看,各模型估计系数均显著,同时Sobel系数值为3.35,在1%的水平下显著,表明中介效应存在。其中,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的总影响系数为0.18,直接影响系数为0.15,间接影响系数为0.03(0.05×0.54),表明地方政府竞争确实通过吸引资本促进制造业升级。这与现实情况相一致,也与秦琳贵和沈体雁(2020)[7]等学者的研究结果一致:随着竞争程度的提升,地方政府在税收、补贴等制度方面的优惠和道路、交通等基础设施的建设上逐渐优化,通过成本效应、区位优势等吸引资本流入,而资本作为企业生产、研发等一系列活动的本源动力,其数量上的增加必然会引发企业变革:企业或扩大规模发挥规模效应、或优化生产流程提高生产效率、或研发新技术促进产品创新,一系列活动均会促进制造业升级。

从列(1)(4)(5)结果看,各模型估计系数均显著,同时Sobel系数值为2.66,在1%的水平下显著,但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系数符号相反,表明存在遮掩效应。其中,总影响系数为0.18,直接影响系数为0.18,间接影响系数为-0.002(0.002×-0.95),表明劳动要素一定程度上遮掩了地方政府竞争和制造业升级的正向关系。但遮掩效果十分有限(间接系数与直接系数比值为0.01),事实上,实证结果揭示了地方政府竞争对劳动力的吸引作用非常有限(系数仅为0.002),也表明Tibout等学者提出“用脚投票”理论对中国地方政府竞争引发劳动力流动的实践解释仍有待进一步检验。“用脚投票”理论表明,随着某地税收、补贴等政策的优惠,居民会逐渐流入该地,但中国人口流动的现实趋势以及本文实证结果均表明即使某地采取高力度的政策优惠,其对人口的吸引力也非常有限。如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在陕西、安徽等采取一系列高强度人才补贴措施的典型省份中,其人口依然呈现流出趋势,而如北上广等政策优惠力度较小或几乎没有的省份(直辖市)中,其人口依然呈现流入趋势。列(5)结果显示劳动要素流动对制造业升级产生了显著的负向影响,与理论分析一致。这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资本与劳动力配置失衡,近几年在各地政府大力吸引人才的背景下,许多地区短期内流入了大量劳动力,但资本却未及时跟上,导致要素配置失衡抑制制造业升级;另一方面可能是由于许多城市流入的劳动力多数为低技能劳动力(这在现实中体现为高技能劳动力集聚北上广而低技能劳动力由于户籍门槛被挤出这些城市,多数流向其他城市),导致虽然城市劳动力供给增加,但企业所需的高技能劳动力依然缺乏[13,22]。尤其是在智能化、“机器换人”等数字经济发展背景下,企业对低技能劳动力的需求逐渐减少而高技能劳动力需求日益增加,供给与需求的不对等不仅不能促进制造业升级,反而可能因为低技能劳动力过量造成拥挤效应,抑制制造业升级。为进一步观察劳动力流动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列(6)加入劳动力流动的二次项(La2),结果显示劳动力流动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存在非线性效应。只有当劳动力流动数量达到一定规模(本文实证结果显示临界值为当年劳动力增加量占城市人口达8.67%)时,才会产生人力资本的集聚效应,进而通过资源匹配和知识溢出促进制造业升级,而现实中多数城市尚未达到该临界值,因而实证结果显示劳动力流动对制造业升级具有负向影响。

由于生产要素在地区间流动很可能引发空间效应,因而在机制检验中也加入变量的空间项。首先从表4空间自相关系数看,所有估计结果均显示本地制造业升级对其他地区制造业升级有显著的负向溢出效应。从空间权重变量相关系数看,地方政府竞争(wGov)对其他地区制造业升级产生负向溢出效应,与基准回归结果一致;对资本要素流动和劳动要素流动均产生负向溢出效应,系数分别为-0.45和-0.001,但仅有前者显著,表明本地地方政府竞争程度的提升会吸引资本流入但对劳动力的吸引作用有限,进一步验证了前文观点;本地资本要素流入(wKa)会对其他地区制造业升级产生负向空间溢出效应但并不显著,系数为-0.14;本地劳动要素流入(wLa)对其他地区制造业升级产生显著的正向空间溢出效应,系数为0.75且在5%的水平下显著。整体来看,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资本要素流动产生显著的负向溢出效应,对劳动要素流动的负向溢出效应有限;资本要素流动对制造业升级的负向溢出效应并不显著而劳动要素流动的正向溢出效应显著;无论是资本要素还是劳动要素,地方政府竞争通过要素流动中介对制造业升级的空间溢出效应均不显著,这一方面可能是由于地方政府竞争引起要素在地区间进行流动,既在规模上导致其他地区要素资源流失丧失规模效应,又在效率上推进其他地区要素资源优化配置形成结构效应,双重影响下导致要素流动的空间溢出效应不显著;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地方政府竞争通过要素流动对制造业升级产生的间接作用已然非常小(间接系数分别为0.03和-0.002),而这一微小的作用通过空间上的传递几乎可以忽略,由此导致要素流动的空间效应不显著,即地方政府竞争通过要素流动仅对本地制造业升级产生间接影响,对其他地区制造业升级的间接影响不显著。

4.稳健性检验

由于前文采用了多种方法估计地方政府竞争与制造业升级的关系,从方法变换上可以看出实证结果具备稳健性,进一步采用变量替换方式进行稳健性检验。借鉴Hatfield和Kosec(2013)[31]以及贾俊雪和梁煊(2020)[27]等学者的做法,利用地级市人均辖区,即所辖市区以及县和县级市的数量来刻画地方政府竞争强度,人均辖区数量越多,地方政府竞争强度越大。地级市辖区数量数据依据国家统计局和行政区划网公布的全国行政区划代码、《中国城市统计年鉴》等计算得到,为保持量纲一致,对每百万人辖区数量(个/百万人)取自然对数。相关检验结果(2)限于篇幅原因,未列示稳健性检验结果,但留存备索。显示,以人均辖区数量衡量的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依然存在显著的促进作用。

包含空间效应的机制检验结果也与基准估计结果相一致。中介效应结果显示资本要素视角下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的总影响、直接影响和间接影响系数分别为0.04、0.01和0.03(0.41×0.07),并在1%的水平下显著,表明地方政府竞争通过吸引资本流入对制造业升级产生了正向促进作用;劳动要素视角下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的总影响、直接影响和间接影响系数分别为0.03、0.03和-0.001(0.001×-0.89),并在1%的水平下显著,劳动要素的负向遮掩效应显著。空间效应所有估计结果均显示本地制造业升级对其他地区制造业升级有显著的负向溢出效应。地方政府竞争对其他地区制造业升级、资本要素流动和劳动要素流动均产生负向溢出效应;本地资本要素流入会对其他地区制造业升级产生负向空间溢出效应但并不显著;本地劳动要素流入对其他地区制造业升级产生正向空间溢出效应且在5%的水平下显著。整体来看,变量替换后系数略有降低但影响方向一致,说明实证结论具备稳健性。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在中国经济步入高质量发展、政府逐渐从“管理型”转向“服务型”的背景下,地方政府竞争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其对经济发展的影响也遇到更大的挑战。数字经济快速发展、机器换人的出现以及“二十大”对制造业实体经济主导地位的推进,都促使学者们用新的眼光、从新的视角研究制造业升级。为了系统说明新环境、新发展格局下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本文利用2006-2020年283个地级市的样本数据,综合采取固定效应模型、系统GMM模型、中介效应模型以及空间效应模型,从资本和劳动要素视角考察了地方政府竞争对制造业升级的总体影响、空间效应和内在机制。主要结论如下:

第一,地方政府竞争能够有效促进制造业升级,且该影响同时具有即期效应和滞后效应。

第二,资本要素和劳动要素的间接影响均显著,前者产生正向中介作用而后者产生负向遮掩效应,并且劳动要素需要跨越流动规模“临界点”才能对制造业升级产生正向影响。

第三,地方政府竞争、要素流动和制造业升级的部分关系存在空间效应:地方政府竞争对其他地区制造业升级产生显著负向溢出效应,对资本要素流动和劳动要素流动均产生负向溢出效应但仅有前者显著;资本流动对制造业升级的负向溢出效应不显著而劳动力流动对制造业升级产生显著的正向溢出效应;综合来看,无论是资本要素还是劳动要素,地方政府竞争通过要素流动对制造业升级的空间溢出效应均不显著。

以上结论具有三个政策启示。

一是引导政府间进行“适度竞争”“合理竞争”。如将创新和产业在本地区紧密协同组合起来,并形成由产业链和创新网组成的新型生态圈、聚合圈;完善地方政府对投资者、创新者和运营企业的个性化和全程化服务,推动区域治理现代化,优化营商环境;加强邻近地区政府合作,建立政府对话协商机制、组织协调机制、利益协调机制以及合作约束机制等,在促进地区发展的同时形成区域一体化发展,实现区域利益共享。

二是重点关注资本在地区间的配置效应。相比于劳动要素而言,资本要素在地方政府竞争和制造业升级关系中发挥的作用更强,并且对其他地区制造业升级的负向溢出作用较小,因此应当关注资本在地区间的配置效应,使资本流向服从于经济发展转型的总目标。如推动地方政府债务率较高、财政收支平衡压力较大的地区,加快盘活存量资产,提升财政可持续能力,合理支持新项目建设;围绕落实京津冀协同发展、长江经济带发展、粤港澳大湾区建设、长三角一体化发展、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等区域重大战略,鼓励相关地区率先加大存量资产盘活力度,充分发挥示范带动作用,促进资本在地区间的合理配置,发挥其对制造业升级的积极作用。

三是合理引导劳动力流动并提升劳动力人力资本水平。研究发现劳动力流动对制造业升级的积极影响需要跨越流动人口规模临界点,否则很可能会因为资源配置失衡、“低技能劳动力集聚引发拥挤效应而高技能劳动力不足产生短缺效应”阻碍制造业升级。因而需要根据城市容量、城市发展情况合理引导劳动力流动,如积极引导高技能劳动力向河北等北上广周边省份以及成都、西安等中西部城市转移,避免高技能劳动力在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过度集聚,引导发挥高技能劳动力在其他城市的知识效应。在优化各城市户籍、人才补贴等制度的基础上,中西部城市要加强对人才引进政策的落实,避免产生人才引进的短期、虚假现象;同时对低技能劳动力,应紧跟“二十大”报告对低收入群体、就业难群体的指示,在城市人口容量范围内,应当更加注重对低技能劳动力的知识、技能培训,如需要加大技能人才培养力度,提高技术工人工资待遇,而非盲目、无限引进低技能劳动力,防止引发拥挤效应反而挤出了高技能劳动力,为劳动者端好“饭碗”注入稳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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