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 丹
(1.海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海南 海口 571158; 2.武汉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0)
当前,世界百年变局加速演进,国际格局正在深刻调整,全球治理体系面临深刻变革。与此同时,世界文明多样性更加彰显,世界各国开放包容、多元互鉴已逐渐成为主基调。文化作为一个民族的灵魂与血脉,其核心与精髓就是价值观念。“缺乏核心价值的文化传播与交流,传播的不过是碎片化的声音,难以真正生成话语权”[1]。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要加强提炼和阐释,拓展对外传播平台和载体,把当代中国价值观念贯穿于国际交流和传播方方面面。”[2]推动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已成为新时代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重要战略课题。故而,党的二十大再次强调,要“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全面提升国际传播效能,形成同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相匹配的国际话语权”[3]46。
推动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实质上是中国内塑精神与外塑形象相统一的过程,于中国和世界而言,均具有重要的时代意义。进一步明确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的战略意蕴,有助于切实推动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的实践展开和效能提升。
回顾整部中华文明史,我们不难发现,“与域外文明的接触是中华文明能够快速发展的原因之一,通过对印度佛教文明或是西方近代文明的交流,中华文明都实现了进一步的发展”[4]。中华文明自古以来就有“和而不同”“天下为公”的价值理念,这不仅塑造了中华文化具有开放性、包容性、公允性的文明特质,还赋予中华民族敢于接纳学习、善于吸收转化外来优秀文明成果为我所用的胸襟与气魄,将审视差异与正视不足转化为与时俱进的动力,推动中华文明在与其他文明互鉴中不断发展,推动中国价值体系在与其他国家、民族的价值碰撞中不断丰富。因而,推动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不仅有助于提升中国文化软实力、增强中华文化影响力,还有助于在文明互鉴与文化交流中不断丰富价值体系内涵、促进价值体系创新、推动价值体系建设。
一国的价值体系建设,如果仅仅局限于国内视野,难免会陷入“闭门造车”的封闭状态,逐渐丧失竞争优势,最终疲于应对各种文化入侵与文化霸权,意识形态安全也会遭受威胁。但如果具有国际视野,却不加辩证分析地陷入对其他价值观念的盲从与崇拜之中,同样会变成西方价值观念的“应声虫”,意识形态风险更是难以防范。由此可见,价值观念作为国家意识形态的集中体现,与意识形态建设与安全维护息息相关。故而,推动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必须在多元文明互鉴与多元文化交流的实践中,实现自身价值体系完善与意识形态安全维护相统一。
我们应看到,“冷战结束以来,在西方价值观念鼓捣下,一些国家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了,有的四分五裂,有的战火纷飞,有的整天乱哄哄的。......如果我们用西方资本主义价值体系来剪裁我们的实践,用西方资本主义评价体系来衡量我国发展,符合西方标准就行,不符合西方标准就是落后的陈旧的,就要批判、攻击,那后果不堪设想!最后要么就是跟在人家后面亦步亦趋,要么就是只有挨骂的份”[5]。推动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就是要阐明当代中国价值观念生成的历史必然性、发展的客观合理性与内核的世界普遍性,推动中国意识形态与西方意识形态较量与博弈、反渗透与渗透实现常态化与长效化,让世界人民能够充分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巨大成就与中国和平发展的理念决心,建立起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理解认可,有效抵制西方意识形态挑战与威胁,维护中国国家意识形态安全。
长期以来,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利用自身强大的经济实力与信息优势,将其文化价值观念输出到诸多非西方发展中国家,进行单向度的文化输出与文化扩张,导致非西方发展中国家的民族文化遭受极大冲击,意识形态西化、价值观念异化、民族特性弱化等现象严重威胁着国家文化安全与社会政治稳定。在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向外输出西方价值观念的同时,以西方文化价值观念为核心与基础的国际文化秩序也逐步建立起来。西方发达国家希冀借助国际文化秩序,在世界范围内构建以西方资本主义文化价值体系为主导的“民主国家联合体”。这一目标与举措,不但带有强烈的“霸权主义色彩”,而且违背了文化发展多元共生的基本规律。无论对于非西方发展中国家而言,还是对于人类社会文化发展而言,都造成了非常负面的影响。
意欲有效抵制西方文化霸权主义,构建世界文化新秩序,需积极从推动多元文化共生共兴和民族价值自我伸张中寻找强大动能。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世界正发生深刻而广泛的变化,非西方国家的国际竞争力不断提升,非西方国家文化的国际影响力不断增强,这给重构世界文化新秩序带来良好机遇。推动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有利于唤醒其他非西方发展中国家维护自身文化安全与抗争西方文化霸权的意识,有利于扩大非西方发展中国家集群文化影响力,有利于激发其他非西方发展中国家对自身价值观念国际传播的自觉。与此同时,推动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家传播,能够有效地阻滞西方文化输出与文化入侵的“霸权惯性”,构建多元文化共性与多元文明互鉴的世界文化新秩序,这不仅符合人类社会文化发展规律与发展趋势,也符合大多数国家推动自身文化发展的利益诉求。
构建世界文化新秩序,就是要打破旧有的单向度的输出方式与霸权主导格局,在尊重不同国家、民族与其文化特质相符的宗教思想、意识形态与政治经济制度的基础上,从单向输出转为多向互动,实现文明互学互鉴,推动从“个体价值”向“共同价值”的目标转变,塑造以文明共兴与文化包容为基础的责任共同体、利益共同体、发展共同体,这也与当代中国价值观念中“和而不同”“兼善天下”“弘义融利”是高度统一的,与中华文化兼容并蓄的文化特质是高度统一的,这亦为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提供了基本的价值遵循。
伴随第三世界国家的不断崛起,世界范围内国家间力量对比情况不断发生改变。欧美国家近年来总体实力相对下降的态势引发全球文化生态变化,“文化优越论”“文化冲突论”等论调纷繁叫嚣,全球文化沟通不畅与阻隔的现象日益呈现增多之势,不同文化与文明间选择“对抗抑或合作”“冲突抑或对话”“开放抑或封闭”,这不仅已然成为人类文明发展的重大关切,更关乎着世界文明发展方向性的选择。在此背景下,构建世界文化发展新秩序,推进全球文明治理变革,已成为亟需解决的重要问题。
2019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在首届亚洲文明对话大会开幕式的主旨演讲中创造性地提出了“相互尊重、平等相待”“开放包容、互学互鉴”“美人之美、美美与共”“与时俱进、创新发展”为主要内核的“四个坚持”的全球文化治理主张。这“四个坚持”,凝结着中华文化多元共生融合的智慧,蕴含着中国价值观念体系中“和而不同”“兼容并蓄”“开放包容”的精神内核,体现着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在文化发展与治理中的态度主张,推动着全球文化治理理念的革新发展。与此同时,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在国际传播的实践中,始终继承与践行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平等自由的传播理念,持守着尊重不同国家独立自主发展与文化平等对话的基本价值,秉承着“不海外推行本国体制”“不试图改变别国信仰”的传播原则,为多元文化交流与多元互鉴营造了包容平等和谐的环境,为不同国家民族文化间的交流对话提供了新的“传播观”与“交往模式”,有助于新的世界文化发展秩序的形成。
此外,我们还应看到,“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既是当代中国价值观念的核心内容,又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6]446,还是构建新型全球文明治理模式的国际社会价值共识的基础。推动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并非意在以“中国价值”取代“世界价值”,而是希冀通过全面客观阐释与叙明中国价值观念的核心内涵,让世界人民能够认知理解中华文化并从中汲取智慧,在当代中国价值观念中寻找其与本国本民族价值观念的共通之处,以推动共同追求“人民幸福”“社会发展”“文明进步”价值共识的达成。这种价值共识的达成,是构建世界文化发展新秩序的前提基础,是推进全球文明治理变革的根本动力。
价值观念的独创性与可接受性能够实现统一,是一个国家、民族能否确立世界身份与地位的重要评判因素。推动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一方面需要坚持中国特色,讲述中国故事、阐释中国精神、展示中国发展;另一方面也要兼具时代特征与世界意义,挖掘共享文化符号、体现人类共同价值、寻找传播公共语境。
世界上任何民族,不管是大民族,抑或是弱小民族,从它有历史那一天开始,就是文化交流的历史。[7]价值观念作为文化的核心要素之一,在跨文化交流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价值观念,代表中国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的影响力与认同度,直接影响着中国文化软实力的提升与对国际话语权的掌控程度。当前,当代中国价值观念传播的载体与途径愈加多元化,传播策略也日益成熟,但传播效果始终未能如意。“由于西方长期掌握着‘文化霸权’、进行宣传鼓动,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存在太多被扭曲的解释、被屏蔽的真相、被颠倒的事实。......同时,我们的阐释技巧、传播力度还不够,当代中国价值观念的国际知晓率和认同度还不高,有时处于有理没处说、说了也传不开的被动境地”[8]199。
与此同时,要清醒地认识到,推动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面临多重挑战。首先,西方世界对社会主义国家的评判依旧停留在冷战思维与意识形态偏见的框架之中,极端强调国家之间意识形态与价值观念的对立性,把不同政治经济制度的国家视为敌对。尤其是伴随中国的迅速崛起,西方世界对中国的政治、经济运行方式肆意抨击,对中国共产党的执政理念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任性质疑,使得中国国家形象负累愈加沉重。其次,国际舆论与传播场域下“西强东弱”格局仍然存在。国际传播领域作为各国围绕国家利益展开舆论竞技的场域,需要依靠强大综合国力、先进通信技术、高端传播人才等条件作为有力支撑。发达国家在此占据绝对优势,他们往往借助话语霸权与传播经验,通过议题设置将国际事件按照西方思维和价值观进行剪裁与报道,故意歪曲事实、混淆视听,使得中国在国际社会中遭遇的误解和猜忌日益凸显,国际话语权难以掌握。再次,中国国际传播能力尚不足以满足当前中国发展的需要。中国国际传播事业起步晚、根基薄,存在媒体资源匮乏、高端复合型人才短缺、产业布局不合理等诸多瓶颈,传播能力严重不足,无法向国际社会推介一个真实、客观而全面的中国,在应对负面舆论与事实报道时,往往陷入有理说不清、道不明的困境,形成失权失语的局面,无法实现国际社会对中国当代价值观念的正确认知与认同。
基于问题导向,我们能够得到深刻启示:推动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须“形于中”而“发于外”,应坚持“自塑”与“他塑”的协调统一。其中,“自塑”聚焦于阐释当代中国价值观念的独创性,“他塑”聚焦于增进当代中国价值观念的可接受性。坚持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独创性与可接受性的统一,就是坚持民族性与开放性的统一,就是坚持中国特色与世界意义的统一。
从实践观点与哲学角度出发,人类对现实的依存性使得人类基本利益存在共同性与交互性,而随着社会大生产的不断扩大,尤其是经济全球化时代的到来,促使人类因在生产上的共同利益和主体的联动性而不可避免地成为“命运共同体”,这些都成为人类共同价值的现实基础。“人类命运共同体”从抽象到现实的产生,全人类共同价值领域从潜到显、从小到大不断扩展,都是真实的、不可逆转的历史趋势。
“在跨文化交流中,交流双方存在两大类价值观:共享类(共享价值观和基本共享价值观)和不共享类(基本不共享价值观、不共享价值观)”[9]。但长期以来,西方学者在跨文化交流中过度片面强调价值差异(不共享类价值观),而忽略不同文化群体间的价值共性(共享类价值观),呈现出“求异疏同”的倾向,加之全球传播场域“西强东弱”的格局,使得价值观念的跨文化交流被人为地设置了“壁垒”。但必须正视的是,在现代社会,认同的多样性、主体的多样性已然成为文化和主体关系在当下的一个重大变化,个体的认同不再与单一文化捆绑在一起。“人们可以随意游离在不同的族群认同之间。与坚持一种固定的认同方式从而明确区分自己人和外人的同化或融入模式不同,今天有一种广泛的共识,即人们可以幸福地生活在多个认同当中”[10]。在谋求“世界共同价值”中增进“当代中国价值观念”认同,既具有理论的必要性,又具有实践的可行性。
尤其是全球化时代的到来,使得身处不同社会制度、文化传统、地理空间的人们在错综复杂且日益紧密的联系中构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当今世界不同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差异仍然比较明显,只要有民族、国家的利益存在,民族、国家的界限就不可能消除。但值得注意的是,承认民族、国家利益差异的存在并不意味着否定人类共同利益的存在[11]。各国历史、文化、制度、发展水平不尽相同,但各国人民都追求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6]427这并非西方国家或某个国家的价值观,而是所有文明主体共同参与、共同建设、共同认可的价值观,每一个文明主体自身的价值观都可能为共同价值提供滋养,成为共同价值的组成部分。
但值得注意的是,仅仅关注共同价值本身是不够的,还必须要关注和重视并正确阐释“共同价值”的中国意义。例如,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既放眼于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为基础的公共主义,也立足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强调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并非简单地将中国的发展放置于一个独立的场景之下,而是将中国的命运和其他国家的发展看作一个可以相互依赖、相互促进、合作共赢的发展过程,既不排斥外来优秀文化,也不盲目模仿他国经验,更不强行对外输入中国模式。当代中国价值观念是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滋养下坚持马克思主义、坚定不移地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中逐渐发展形成的。当代中国价值观念既是对人类共同价值的继承,也会在共同价值与共同理想的指引下逐渐丰富与发展,其“剔除了附在民主、自由、平等诸范畴身上的资产阶级性质和抽象的人性论内涵,以真实性、唯物性和现实性代替其人为注入的虚伪性、唯心性和欺骗性,彻底打破了资本主义对民主、自由、平等的话语霸权和话语垄断,还之以全人类共同的文明成果和共享的价值追求的本真面目”[12]。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这恰是在谋求“世界共同价值”增进“当代中国价值观念”认同的过程中,尊重和保持了“和而不同”的基本立场。
“中国在崛起的过程中,应该从哲学层面重新整理一套中华文化的世界观、秩序观和价值观。这不意味着取代西方的文明价值观,而是补充和完善西方的文明价值,告诉西方为何中华文明的若干价值何以丰富或补充西方文明。中国的崛起就是要取得这种话语权与世界秩序的阐释权”[13]。如果说积贫积弱时我们尚能参照别人的理论学步前行,那么在中华民族前所未有地走近世界舞台中央的当下,我们就必须在吸收借鉴一切先进文化的基础上立足中国实践道路凝练价值观念与勘察理论路线。在中西文化交流中,我们不仅仅要有沟通与对话的能力,还要超越“拥西”“反西”的情结,不断提升原创设置话题与构建话语的能力,如此才能真正为世界贡献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在传承中不断创新发展,是文化的魅力之源与活力之源。1840年之后,中国以儒家伦理为核心的社会价值体系开始不断解体,在争取民族解放和国家独立的过程中重新聚合起中华民族精神,在民族复兴和国家崛起的伟大实践中逐步形成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当代中国价值观念的形成与发展立足于民族传统和当代实践这两大根基。当代中国价值观念作为一种表达文化精髓核心的相对稳定的符号,具有无法割裂的历史连续性,其既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承继与开新,又是对西方近现代价值文化的借鉴与超越。正如“人类命运共同体”倡议中提出的“和谐”价值观念,其不仅创造性发展了传统文化中“和而不同”“协和万邦”等思想,更为现代全球治理赤字提供崭新的解决思路和解决方案,获得了世界的广泛共鸣与认同。
这给予我们重要启示,推进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不仅要承继历史与立足当下,更要以面向未来的视角去探索不断变化的社会问题的解决方案,有效激发民族的思想力与创造力,真正解脱被动地受其他价值观支配的枷锁,努力成为面向世界和未来新的价值观的引领者。2017年2月10日,联合国发展委员会第十五届会议协商一致通过了关于“非洲发展新伙伴关系的社会层面”的决议,呼吁国际社会本着合作共赢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精神加强对非洲经济社会发展的支持。这是联合国决议中首次写入“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联合国高官菲利普·查沃斯还特别指出:“从长远看,世界各国和联合国都会从这一理念中受益。‘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是中国人着眼于人类长远利益的远见卓识。”这就说明具有中国智慧和中国价值的中国方案是具有面向世界与指向未来的能力的,和谐共处的价值理念是具有普遍的世界意义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就是中国原创的时代话语,当世界在谈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议题时,就意味着中国已经在开始提升掌握议题设置权与话语标准的能力,就已经在创造性扩大中国的国际影响力了。
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提出,要“坚守中华文化立场,提炼展示中华文明的精神标识和文化精髓,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3]45。作为新时代加强我国国际传播能力的关键一环,加快构建中国叙事体系,既是文化自信,更是文化自觉。从推动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的视角构建中国叙事体系,需始终秉持辩证思维,即着重从“道”(叙事逻辑)、“事”(叙事文本)以及“术”(叙事技巧)三个层面系统发力,让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吸睛”“动情”又“走心”。
叙事逻辑作为构建叙事体系的根本,其构建的是“道”,解决的是“为什么”的问题,其目标在于“打动人”,让受众不拒斥、有共识。但不可回避的是,不同价值观念基于不同的实践、不同的历史演化而来,其反映着不同国家、民族独一无二的生命体验、思维观念和精神品质。价值观念的“独立”与“个性”是客观存在并无法被忽视的。因此,推动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首先要坚持“竞”和“合”的统一,正确处理好价值观念包容性与冲突性的关系,这是构建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叙事体系的基本逻辑。
1.坚持“竞”与“合”的统一,应善于在“和”中看“不同”
人类社会实践在不同时空下展开,不同价值观念基于不同的历史演化而来,反映着不同国家、民族、种族特有的生命体验、观念思考和精神内涵,因而它必然带有某种特殊的形态、内涵和实质。这种价值的“独立”与“个性”是客观存在且不能被无视的,当代中国价值观念亦是如此。当代中国价值观念,源发于深厚的历史根基和文化根基,扎根于当代中国人民的社会实践与社会生活,因而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和时代特征。没有拥有5000 年绵延不断的古老文明,没有经历近现代积贫积弱、落后挨打、奋力抗争的惨痛历史教训,没有见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则很难深刻理解与把握当代中国价值观念。而这种“不同”,恰是当代中国价值在多元文化交流中最鲜明的“特征”、最持久的“魅力”。与此同时,应当正视的是,同质话语相吸,异质话语相斥,这是语言发展的基本规律。对于当代的中国而言,民族话语升级为世界话语是不可避免的趋势。但在此“升级”的过程中,如何保持自身个性而不被西方话语牵引,保持异质包容而不被模糊“民族性”,避免出现“和”“同”不分、“以同代和”的局面,是当下亟须引起人们重视与思考的问题。故而,在当代中国价值国际传播话语体系构建的过程中,要“保持对自身文化的自信,耐力、定力。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潜移默化,滴水穿石。只要我们加强交流,持之以恒,偏见和误解就会消于无形”[14]。
中国自古以来提倡“和而不同”,这是中华民族几千年以来通过实践确立的有关处理价值问题的智慧结晶与基本原则。在价值视域中,和而不同主要是指要对价值观念的普遍性和特殊性进行区分,在普遍性上强调价值内涵的协调性和相似性;在特殊性上强调价值主体自身的独立性与自主性。通过对普遍性与特殊性的有效区分,使不同价值观念得以在一定范围平衡与融合[15]。这即意味着,在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的过程中,应积极倡导“和而不同”的基本理念,在保持自身“独立”与“个性”的同时,统筹兼顾与其他价值的“协调”与“平衡”。借助国际传播这一载体与渠道,不断继承与丰富自身深刻内涵,在获得更强大生命力的同时获得更广泛的理解力。
2.坚持“竞”与“合”的统一,应善于在“不同”中看“共同”
20 世纪中后期以来,伴随新一轮全球化进程而在世界范围内出现的价值冲突,带有日趋尖锐化、复杂化的特征。当代的各种价值冲突,反映出多元主体在各自的价值观及其思维方式方面存在着原则性的差别。世界上众多国家、民族、地区在生活需求、政治选择、文化习俗、意识形态等方面都有着自身特点和不同程度的独立性,很难用一元化的价值观念来协调。无数事实已经证明,在解决价值冲突的问题上,一个最重要的关键和核心问题,是要充分理解、尊重人的需要、能力及人的发展的多样性、多面性、多维性,更要尊重、重视人在生活实践中自己选择创造的权利和责任[16]。全球化问题研究专家、美国著名学者罗兰·罗伯森曾指出,全球化并非一个结果,而是一个过程,是将世界从以往分散的组织逐渐转变成密切联系的整体组织的过程,在此过程中,不同地区、国家文化间的差异性和同质化始终是核心问题。必须承认的是,任何国家、地区、民族的文化都是在与其他文化相互渗透、相互影响中不断形成与发展的[17]。
这即给予我们重要启思:全球化背景下,实现平等、自由的文化交流,不仅意味着要保持对于个性的尊重与认同,还意味着需要通过包容与接纳这种个性而创造出得以共享的文化价值,实现虽“不同”亦可“和”。尽管人类社会生活因时空不同而存在诸多差异,但人类却拥有永恒的、共同的主题:追求人的幸福、社会的福祉和文明的进步。这既是当代中国人民的价值追求,也是世界其他国家和民族的价值追求。在不同文化中寻找到共同价值基因,就能找到相互交流的话题、消除隔阂的根基、广泛理解的通路。因此,构建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叙事体系,应在坚持话语主权的基础上善于包容他者、尊重他者、理解他者,超越西方零和竞争思维,秉承“远人不服,修文德以来之”的理念与特点,追求着“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世界大同”的价值目标,坚守“以人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承认与尊重价值多元性背后每个人对生存发展权利的诉求,提炼体现共同追求的世界话语,在“风险共同体”的背景下坚守正确的义利观,以共谋发展、共克时艰、共享繁荣,进而去促进差异整合、共识聚合。
叙事文本呈现的是“事”,旨在解决“讲什么”的问题,其目标在于“感染人”,让受众能理解、有共鸣。文化是一种反映社会生成活动的现象。作为社会文化体系的核心,文化中的价值观念将会决定文化体系中的人类生存和发展的价值尺度,为人的发展和活动提供指引和导向,为人的选择提供相关的依据。[18]当代中国价值观念,不仅反映了中华民族千百年来的生命体验、观念思考以及精神追求,也是马克思主义价值观在当代中国的集中与凝练。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物的有用性使物成为使用价值,价值是人通过自己的活动追求自己的需求和享受。这揭示出马克思主义价值观的根本特征在于以科学的唯物主义的实践观点来考察价值问题,把价值置于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中用人类对象性活动和主客体关系“两个维度”去探索价值的本质,为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叙事文本奠定基础。
1.优化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叙事文本要基于有效阐释其深刻意涵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座谈会上谈到:“更深层次地看,我们在国际上有理说不清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我们的对外传播话语体系没有完全建立起来。......话语的背后是思想、是‘道’。......不要为了讲故事而讲故事,要把‘道’贯通于故事之中,通过引人入胜的方式启人入‘道’,通过循循善诱的方式让人悟‘道’。”[8]213在实践中,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之所以还停留在对外宣传的基本层面,其很大原因就在于“道”的缺失,即缺乏对当代中国价值观念的文明特质与核心要义的充分阐释,尚未让世界理解与认知当代中国价值观念的世界价值,而这些内容又是其他国家与人民迫切希望了解但又不甚理解乃至困惑的根本所在。例如,当代中国价值观念中所说的“民主”与西方的“民主”有何异同,中国在国际社会中传播的“民主”理念又有怎样的独特寓意?相较于西方社会描绘人类社会未来发展的蓝图,中国倡导在共同价值指引下构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又有怎样的吸引力与优越性?倘若这些理论困惑得不到回答,就无法获得广泛的国际理解与认同,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的效果就无从谈起。因此,“要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用中国理论阐释中国实践,用中国实践升华中国理论,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更加充分、更加鲜明地展现中国故事及其背后的思想力量和精神力量”[6]317。进一步加强对当代中国价值观念的凝练与阐释研究,不仅仅是为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的应用研究与实践活动提供基础理论支撑,其更是推动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的基础与前提。
2.优化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叙事文本要善于把握运用“两个资源”
优化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叙事文本要在善于把握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两大资源的基础上,推进“知”与“行”的统一。当代中国价值观念不是凭空而来,不是主观臆造的,而是在基于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科学指导、植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传承与扬弃中国传统价值、克服与超越了资本主义价值的基础上,不断发展、创新、凝练而来的。当代中国价值观念不但是形成中国社会向心力的根本性因素,而且是支撑中国式现代化进程的重要精神因素。如果要对当代中国价值观念进行更深层次的理解与阐释,既不能离开中华文化的主体性,也不能离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语境”。这即意味着我们必须既要到中华民族历史发展与文化演进过程当中寻找深厚根基,又要到当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与当代中国人民鲜活生活场景中寻找实践根源;既要立足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未来人类历史发展应何去何从加以阐释,又要在中国与世界各国文明互鉴的鲜活实践中加以叙明。以“民主”为例,如果单纯从学理的角度来阐释中西方民主的不同则难以获得普通民众的广泛理解,但如果传播主体从实践的角度出发构建叙事文本,以“人民的名义”多维对比中国“全过程民主”和西方“宪政民主”的面向主体(“全员式”抑或“门槛式”)、民主参与(“全方位”抑或“休眠时”)、民主程序(“全链条”抑或“脱节式”)、民主效度(“言出必行”抑或“空头支票”)的不同,将翔实的数据支撑、具体的实践案例等作为讲好“中国故事”的生动素材,就能够使民众透过参与民主实践的真实体验中增进理解与认同,从而提升国际传播的效度。
叙事技巧构建是“术”,旨在解决“怎么讲”的问题,其目标是“吸引人”,使受众能体悟、有共情。推动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确实亟需讲好“中国故事”,但“中国故事”以中华文化表征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为基础,其独特性是不可否认的,也给讲好“中国故事”带来了叙事挑战。在实践中,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过程面临的现实困境主要为“传了传不开”“传了听不懂”,其实质就是“中国故事”的叙述方法可传播度与可接受度不够。究其原因并非难以理解,任何人“遭遇”自身不熟悉的事物时,都会天然带有抵触情绪,更何况存在语言差异与文化隔阂。因此,构建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国际传播叙事体系,正确处理好价值观个别性和普遍性的关系,立足“他者观照”以积极构建“呼应成趣”的生动格局,即既要有人听,又要有人愿意听;既要让人听进去,又要让人听得懂,在相互理解中实现共情与共鸣。
1.坚持分层分众,实施精准传播
话语的产生不可避免带有浓重的历史传统与地域色彩,这种与生俱来的“时空”烙印使得任何语言都无法天生就具备普遍的世界认同感与世界影响力。“要创新对外话语表达方式,研究国外不同受众的习惯和特点,采用融汇中外的概念、范畴、表述,把我们想讲的和国外受众想听的结合起来,把‘陈情’和‘说理’结合起来,把‘自己讲’和‘别人讲’结合起来,使故事更多为国际社会和海外受众所认同。”[8]213例如,面对国外政治类精英层时,需着重设置中国梦、协商民主等政治性议题,通过挖掘中国特色政治文化内涵以展现当代中国价值观念与人类共同价值观念的共融性,在使其增进对中国政治体制、执政基础以及发展模式理解的过程中,逐渐强化当代中国价值观念的感召力;面对文化类精英层时,需注重充分发挥智库功能,通过思辨性、思想性的学术话语,从逻辑、理论与实践等维度讲述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背后蕴含的价值支撑,探讨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同世界其他价值观念的异同,逐渐强化当代中国价值观念的影响力;面对新媒体大众层时,则要善于选择“小而美”的中国故事,将“网言网语”以更为直观性、更具科技感、更加通俗化的方式进行表达,在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的同时,逐渐强化当代中国价值观念的吸引力。
2.回归生活场域,实现情感共鸣
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人类共通的语言往往产生与反映在最平实的劳动与生活场景之中。要想让受众听得进、听得懂、有回应,要想让不同文化之间相互理解,就要回归到生活与实践的语境下,提炼出能够打动他者的生活话语。尽管价值具有差异性,但是普遍性的价值不仅存在,而且随时随地发生着。“健康”“温饱”“安全”“幸福”等价值都是世界各地人民在生活实践中普遍追求的与普遍认同的。习近平总书记在联合国日内瓦总部的演讲中用“邻居出了问题,不能光想着扎好自家篱笆,而应该去帮一把”来倡导树立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的安全观;用“和羮之美,在于合异”呼吁各国互鉴交流,建立开放包容的世界;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来阐释中国的生态文明发展道路。这就通过生活化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为不同社会制度、不同文化传统、不同地理空间却拥有共同的社会安全、文化交往、生态环境课题的人们提供了解决方案,得到了广大会员国的普遍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