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可以
姐姐不得已常带着我上课。学校很大,原本是一座庙,从几十级麻石阶梯拾级而上,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巨大的礼堂,过去是烧香拜佛的地方。礼堂四通八达,环形廊柱包围天井,天井里两棵古树。姐姐的教室在二楼,木楼板空隙很宽,看得见楼下上课的学生,我总是朝缝隙里吐痰。等我到了上学的年龄,这庙忽然塌了(许是拆了),教室只能临时安置。我家堂屋宽敞,砖砌课桌,坐着三四十个小学生。我原是想到很远的地方去读书,背着书包,一路走,一路耍,不幸在家连上了三年学,始终闷闷不乐。
那时对河那边的世界充满好奇与幻想,大约十岁那年夏天,竟然游了过去,兴冲冲爬坡上堤,纵目一望,和我家这边一模一样,心情沮丧,几乎没有力气游回去。后来总想,要去多远的地方,世界才会有所不同?甚至羡慕别人有远亲,那些远亲来到村里,总会搅起波澜,尤其是城里下来的小孩子,干凈又时髦,蕾丝边白袜子配黑皮鞋,走路蹦蹦跳跳,说话腔调异样,人们盯着她看了又看,眼神也是神往的。要是来一辆解放牌汽车,村里更是炸开了锅。大人和小孩一样,渴望并喜欢新鲜事物的出现,只是不再幻想与期待。而我始终感觉自己困在那儿,从孩提时代到青春期,心向远方,犹如折翅的鸟,在单调乏味的乡村,做着飞翔的梦。
(叶俊喆荐自《书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