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学增值评价何以必要及如何可能

赵佳楠

（黑龙江大学教育科学研究院 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2020 年10 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其中提出“改进结果评价，强化过程评价，探索增值评价，健全综合评价。”[1]四个评价首次在政策文件中共同出现，为我国教育评价改革指明了新的方向，促进我国教育评价体系向科学化、客观化、专业化转型。此次我国首次在政策文件中提出增值评价这一名词，引起了学界诸多讨论。笔者将从何为增值评价、中小学增值评价何以必要、中小学增值评价何以可能以及在落实增值评价中需要注意的问题这四个方面对增值评价进行论述。

1 何为增值评价

增值评价包括广义的增值评价和狭义的增值评价。广义的增值评价是指通过追踪研究设计研究，第一，收集学生的初始学习数据，衡量学生在学习前的水平；第二，收集学生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后能有效证明学生成绩的数据，基于学生的初始水平衡量学生的进步，进而实现对教师和学校效能较为科学和综合的评价。狭义的增值评价是指通过追踪设计研究，第一，收集学生的初始学习数据，衡量学生在学习前的水平；第二，收集学生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后能有效证明学生成绩的数据，基于学生的初始水平衡量学生的进步，并考虑其他不受学校教师控制的因素，比如父母学历、家庭收入、所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等，通过一定的统计方法对数据进行分析，从而得出学校和教师对学生成长产生的净影响[2]。本文所探讨的增值评价为狭义的增值评价。

增值评价相较于传统评价方式有两个突出的特点。第一，关注学生的增加值。增值评价不以学生的最终成绩为评价标准，而是衡量学生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所取得的进步。第二，通过统计模型对数据进行计算，考查学校和教师对学生成长发展的净效应。传统的评价方式在评价学校效能及进行教师评价时，基本都忽视了其他因素对学生成绩的影响。比如，父母学历高的孩子更有机会接受优质的家庭教育。将所有学生放在一起比较，忽视其他因素对学生的作用，而最终结果又只归结于教师和学校，一定程度上有失偏颇。

2 中小学实施增值评价何以必要

由于增值评价关注增加值、净效应及收集客观数据进而采用专业的统计模型分析的特点，于中小学而言，增值评价相比传统评价具有关注全体学生，促进教育公平；助力教师队伍专业发展，增强学校效能；运用先进技术，提高教育评价的客观性、科学性。

2.1 关注全体学生，促进教育公平

增值评价衡量的内容是每个学生通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后，两个时间点成绩的对比，关注学生的进步和成长。在这样一种评价模式下，每位学生都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来获得较高的增值评价结果。因此，相较于以往的评价方式，增值评价更能激发基础薄弱学生的学习积极性，甚至相较学习成绩较好的学生来说，这类所谓后进生的进步空间更大。

由于增值评价根据每个学生的进步来衡量学校和教师对促进学生发展的影响，因此学校和教师若想获得较高的评价结果，就不能再像往常一样只关注少部分名列前茅的优等生，而必须注重每一个学生的发展，因此相较于传统评价，增值评价更能够促进更公平的教育和教学。另外，由于增值评价采用专业的统计模型对所得数据进行科学详尽的分析，更能够反映出学生的优势与薄弱之处，教师和学校也可根据评价结果更有针对性地对教育教学进行调整。

2.2 助力教师队伍专业发展，增强学校效能

增值评价不只关注全体学生的进步与发展，还注重各种因素对学生发展产生的影响，在收集大量学生发展数据后，利用量化的统计模型，分析出不同因素对学生发展的影响程度，进而分析出学校和教师对学生进步产生的净影响，从而更加科学地评价教师和学校在学生成长过程中付出的努力。增值评价的最终结果还与学校和教师的绩效责任密切相关，由教育行政部门实施问责[3]。在这样一种制度下，一线教师和学校能够更有效地将增值评价落实到具体的教学实践当中，而不是只做表面功夫。

将增值评价结果与绩效挂钩，教师势必会因此提高对这一评价方式的重视程度。第一，若本身缺乏对增值评价的相关知识，教师会花费时间精力了解学习增值评价的相关理论，精进自己的教育评价知识。第二，在教学实践方面，以往我国大部分教师的绩效标准与所谓状元、升学率密切相关，因此部分教师只将注意力集中在少数优等生上，忽视了大多数孩子的成长和进步。增值评价的出现能够非常有效地减少这种不良教育现象的发生，增值评价关注学生的进步，一定程度上，由于优等生源的进步空间有限，教师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入基础相对薄弱的学生身上性价比可能更高。

学校效能亦是如此，在传统评价模式下，部分学校由于生源基础相对较薄弱、办学资源不足等原因很难有学生考入所谓的名校，鲜少有人注意到这类学校也为孩子的成长付出了巨大的心力。久而久之，这类学校将逐渐丧失为学生成长成才用心钻研的热情，长此以往，这类学校的教育教学质量只会越来越差，学生和家长不愿意将孩子送到这里，教师也不愿意在这里继续任教，形成一个恶性循环，最终可能会导致学校倒闭。另外，在传统评价模式下，部分重点学校为最终的中高考成绩在招生时各显神通，用夸张的条件来抢夺优质生源，破坏教育生态。而增值评价关注学生的进步以及学校教师在学生学习上付出的努力，而不是最终结果。即使学生的基础薄弱，但只要学生有进步，也可以通过统计模型来科学地计算出学校和教师的努力，这一举措大大增强了薄弱校的工作积极性。

2.3 注重先进评价技术的应用，提高客观性、科学性

教师评价是教育评价中非常重要的内容，为尽可能地提高客观性，我国现行的教师绩效考核办法为定性与定量相结合，教师自评与学科组评议、年级组评议、考核组评议相结合，形成性评价和阶段性评价相结合等方法[4]。这些方法虽然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自上而下等弊端，但各个主体在进行评价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受到主观因素的影响，从而导致评价结果并不能够完全客观公正地反映被评价人的教学实绩。

而增值评价与传统评价方式的不同之处在于增值评价完全基于数据事实说话，评价结果依赖的是统计模型，相较于传统的评价方式更加公正客观，很大程度上能够规避以往评价模式中的主观性。因此，增值评价可与传统评价方式互为补充，从而促进整个教育评价体系更加完善，使学生的学习效果、学校效能以及教师的工作实绩能够更加准确客观地反映出来，通过评价结果，更加清晰地了解学校和教师在教育教学实践中产生的问题，并进行归因分析，及时调整。

3 中小学增值评价何以可能

增值评价相较于传统评价方式具有诸多优势，对中小学校、学生、教师有诸多裨益。在落实增值评价的过程中首先要推行试点地区，总结经验；其次，要建立可靠的大数据资源，引入第三方专业评价机构，提高增值评价的客观性与专业度。最后，评价结果公开，让相关利益主体及时了解增值评价的情况。

3.1 选取试点地区，稳中求进

教育评价对教育实践具有非常重要的影响，教育评价的改变在很大程度上会改变教育教学中的重点。增值评价作为一种新型的评价，在推行过程中不能够急躁冒进，而应当稳中求进，并在推行过程中及时总结反思，对增值评价这一新式评价不断完善，进而探索出一条符合我国国情，促进我国教育事业长足发展的增值评价模式。

虽然增值评价在国际上已经有较为成熟的例子，但是这一评价模式在我国尚处于探索阶段，在大规模推行增值评价之前，首先应选取一部分地区进行试点，在实践过程中及时总结其中出现的问题，并邀请教育专家及有经验的增值评价相关工作人员在实证调查的基础上逐步探索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形成一套相对科学的增值评价模式。在保证试点地区增值评价总体对教育教学产生较大正影响的前提下，再逐步将增值评价扩大到更大范围，在推广的时候也要注意不能直接将试点地区的增值评价模式生搬硬套到各个地区，而应该考虑到不同地区、不同学校的具体情况做出相应的调整。

3.2 重视数据基础，引入第三方专业评价机构

收集大规模的学生成长数据是实施增值性评价的重要前提条件。美国田纳西州是增值评价模式中一个较为典型的例子。田纳西州在推行增值评价的过程中逐步建立起包含学生个体信息、教师信息和学生标准化测验成绩的数据库，并在此基础上展开了全州范围的增值性评价。随着实行增值评价时间跨度的扩大，学生的数据信息变得越来越多，涉及的内容也越来越全面，也由于田纳西州对数据基础的重视，其增值评价系统也取得了较大成功。数据的质量会直接决定增值性评价的最终效果。因此，我国在实施增值性评价探索时，也要对数据的质量引起足够的重视，依靠实证来做出评价和判断，确保用来进行增值评价的数据的可靠性。

另外，虽然田纳西州增值性评价系统的原理比较简单，但操作比较复杂，在模型的技术运用层面，田纳西州都是寻求专业统计人员或统计公司来处理的。2015 年出台的《教育部关于深入推进教育管办评分离促进政府职能转变的若干意见》中也提到要“支持专业机构和社会组织规范开展教育评价……引入市场机制，将委托专业机构和社会组织开展教育评价纳入政府购买服务范围”[5]。因此，我国推行增值评价的过程中，也可以参照田纳西州的增值评价运作方式。加强与专业的第三方统计机构合作，一方面可以减轻教育部门的工作压力，防止出现教育系统内部权责不明的不良现象。另一方面，将专业工作交给专业人员也可以确保分析结果的客观性以及专业性。

3.3 评价结果公开

教育这一社会活动牵动着多方主体的利益，不仅关系到学生的成长教育，教师的专业发展，也关乎家长对学校的信任程度。教育评价是教育实践的风向标，增值评价作为教育评价的一部分，对教育教学活动具有强导向作用，因此，在落实增值评价的过程中要注意结果公开，时时刻刻让教育工作相关主体了解这种新型评价的效果，学校及相关部门应当根据反馈结果及时进行调整优化。另外，由于增值评价采用专业统计模型进行分析，教育教学活动相关利益主体中的部分群体，如家长，缺乏相关的理论知识，无法理解其中的专业术语所指。因此，在信息公开的过程中，要注意使用相对通俗易懂的语言进行解释，从而帮助专业程度较弱的主体充分理解增值评价的相关信息；另外，也可以通过图画图表的方式，让增值评价的结果更加清晰明了，让家长教师学校以及上级行政部门都能够清楚地了解到这种新型评价模式的优势，认识到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有哪些经验可以继续沿用到下一学段的过程中，又有哪些方面仍需改进，从而对增值评价进行优化，更好地促进教育教学活动的开展，帮助学生成长成才。

4 落实增值评价过程中需要注意的问题

增值评价虽然具有诸多优势，但凡事皆有利弊。笔者总结了三处需要注意的问题，第一，避免增值评价陷入技术的死循环。第二，应注意天花板效应。第三，应注意增值评价与其他评价方式的结合。

4.1 提防技术瓶颈

增值评价作为一种较为新颖的评价体系，在我国仍处于探讨和探索阶段。又由于增值评价自身与传统模式在数据需求及统计方法方面存在较大不同，依赖于专业的统计模型，部分教育工作者将其贴上高科技的标签，将其过于神化，致使一部分学校听闻增值评价便想起难以收集的庞大数据体系以及晦涩难懂的统计模型分析。尽管认识到相较于传统评价方法，增值评价具有关注全体学生的进步，有利于评价教师和学校对学生成长的努力程度等诸多优势，但是由于缺乏统计的相关知识，不知道如何收集学生各方面的信息而对增值评价望而却步。

国际上有两个比较突出的增值评价模式案例，美国田纳西州的增值评价系统和英国英格兰地区的基础教育增值评价[6]。从这两个案例中，我们能够发现二者都是在增值评价模式技术不断完善的过程中，探索与其他评价方法和技术相融合的更加完善的方法，进而突破增值评价的技术局限。增值评价采用相对专业的统计模型，确实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克服传统评价方式中的主观缺陷。但增值评价采用的评价方式在收集数据、统计数据以及分析数据中不可避免的存在一定的偏差。因此，单纯依赖增值模型无法精确、全面地评价学校效能、教师的教学成果和学生的学习情况。英格兰的模型更是摒弃了复杂的统计模型，采用较为简单的均值计算法，也依然成为增值评价的典范[7]。

因此在推行增值评价的过程中，行政机构、学校、教师不必因为技术水平不足而不敢实行增值评价，各级学校应认识到增值评价重要的是增值评价的思想内涵，而不应当仅仅看到其技术外壳，技术只是一种辅助工具，最重要的是通过实行增值评价达到促进学生进步发展、完善教师学校绩效问责体系公平公开的目的。

4.2 破除天花板效应

增值评价关注全体学生的发展进步，能够非常有效地激发后进生的学习积极性，也对各方面资源相对薄弱的学校提供了一种全新的可能性[8]。但由于我国现阶段各个学段都规定了固定的教学目标，部分优等生及优秀学校会遇到增值受限的问题。

为减少这种情况的出现，对待基础不同的学生可以设置不同的天花板。首先，利用大数据根据不同学生的基础，制订一个较为科学的常模参照，为优秀学生增加附加选项，学校可开展高阶课程，这种方式不同于尖子班的思路，学生不必因此增加更多的课业负担，而是通过高阶课程的学习获得思维上的提升，教师在阅卷时不应因为学生用了高一级的解题思路而不给分，抑制学生的认知发展。也可以将传统的教学课堂转换成探究式、研讨式课堂，在这类课堂模式中，学生可以发散思维，较少受到评价目标的限制[9]。

4.3 防止异军突起，注重四个评价相结合

在探索增值评价的过程中，教师要注意四个评价相结合，不能将增值评价与其他评价孤立开来。否则，教育评价的改革很容易走入形式主义，为了评价而评价[10]。另外，由于增值评价与学校和教师的绩效问责紧密相关，少部分人可能会为获得更好的增值评价结果而进行数据造假，不但不能够达到教育评价的应然目的，还会徒然增加学生和教师的负担[11]。纵然增值评价具有诸多优势，但也应认识到与增值评价一起出台的其他三个评价的重要作用，自始至终只关注任何一种评价都是片面的。四个评价应综合运用，共同发挥作用，才能更科学地促进学生的成长成才。

5 结语

增值评价关注全体学生的进步，注重影响学生发展的多种因素发挥的作用，利用专业的科学的统计模型来考查学校和教师进步产生的净影响，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后进生的学习积极性及薄弱校的办学积极性，缓解了教师在学生教育中无限责任的问题。增值评价的出现无疑弥补了过去传统评价中的很多不足，专家学者也在积极地研究如何将这一评价体系更好地与中国教育的实际情况相结合。但是，在探索推进增值评价模式的过程中一定要注意稳中求进，防患未然，尽可能规避落入技术泥沼、天花板效应以及把增值评价孤立出来等问题。在实践过程中，也要及时反思及时总结，用好增值评价，逐渐探索出一套真正适合我国各地学情的教育评价体系，从而真正做到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