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韶华,朱向梅,曹虎伟
(中北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山西 太原 030051)
地理标志是标识商品来源于某一特定地区的标志,通常以“地域+产品名称”命名,如运城苹果、新疆哈密瓜、西湖龙井等,是现代知识产权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高附加值、地域稀缺性、特定文化历史性等特点。我国实行地理标志制度已有20余年,至今地理标志产品的总产值超过了7000亿元,存在明显的空间聚集特征。地理标志的空间聚集效应将带动地理标志产业集群的发展[1],进而推动地区经济发展、社会进步、文化传承、生态保护和开放创新。2023年国务院发布的《质量强国建设纲要》强调区域品牌建设是推动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举措,加强了对地理标志等知识产权的保护。当前我国经济正处在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的跨越关口,地理标志空间聚集所具有的全方位效益正是区域高质量发展的题中之义,但在我国长期小农经济的影响下[2],地理标志作为地区公共资源,其保护力度、品牌建设、产业化发展水平等还有较大的提升潜力,其“集体行动”的潜在价值还有待进一步挖掘[3]。现有研究大多聚焦于地理标志的空间分布成因,虽有学者关注到地理标志与地方发展的关系,但侧重于地理标志对地方经济单一维度的影响,缺乏对地理标志所具价值的宏观审视和分析。地理标志的空间聚集能否助力区域高质量发展?通过何种路径助力区域高质量发展?明确这些问题对于评估地理标志的实际效益、引起地方政府重视、激发地理标志的潜在价值、推动区域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山西省是地理标志资源大省。该省凭借山地丘陵、日照充足等独特的自然条件,孕育出小杂粮、干鲜果、草食畜、中药材、蔬菜等丰富的地理标志资源。截至2022年底,山西省在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已注册99件地理标志商标(GI),在质检总局已有31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PGI)获得批准,在农业农村部登记的农产品地理标志(AGI)达176件,数量位居全国第4名。剔除以上3个部门重叠的地理标志或保护产品后,山西的地理标志总数为254个,今后的发展潜力巨大。
地理标志这一概念于1994年WTO《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定》(《TRIPS协定》)中正式被提出并在全球推广。不少国外学者认识到地理标志的综合价值,聚焦于地理标志的数字化营销、消费偏好和意愿以及贸易谈判、争议等问题,以目前拥有地理标志数量最多的法国、西班牙和意大利等欧盟国家为研究对象,分析了这些国家地理标志的质量标准修订、认证程序等特征,探讨了地理标志对其国际竞争、出口贸易流量和供应链参与者等的影响。近年来,国内学者对地理标志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知识产权保护、地区品牌建设和竞争力提升等微观和局部问题上,缺乏对地理标志所具综合价值的系统审视和分析。有学者从地理学视角用平均最近邻、标准差椭圆等地理分析方法探查了我国地理标志的空间聚集特征[1],但主要聚焦于影响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分布的自然、经济、人口等成因分析[4],并未对其空间聚集产生的诸多效应进行深入探讨。随着地理标志经济效益的凸显,地理标志对于地区发展的影响逐渐受到关注,虽然有实证研究揭示地理标志能明显缩小城乡收入差距[5],对农户增收[6]、农业经济增长[1]等方面具有积极作用,但是大多数学者用地理标志存量直接衡量地理标志发展水平,缺乏对地理标志聚集特征的挖掘和关注,且侧重于地理标志对区域农业的影响研究。地理标志与区域经济发展、文化传承、生态保护等密切相关,迄今鲜有研究全面审视地理标志的空间聚集特征并挖掘其综合价值,将其上升到促进区域高质量发展的高度进行系统分析,其潜在功能和影响有待进一步探讨。
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经济已由高速度发展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二十大报告提出高质量发展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学术界对高质量发展的概念内涵、指标测度、影响因素等进行了大量的研究,一致认同高质量发展不仅是经济增长方式和路径的转变,更是一个体制改革和机制转换的过程[7]。实施高质量发展意味着中国经济由数量和规模向质量和效益转变[8],是以质量和效益为价值取向的发展[9]。区域高质量发展的评价和测量方法主要有2种,一是以全要素生产率(TEP)代表高质量发展水平的单一指标测度[10],这种评价方式将地区经济增长等同于区域高质量发展[11];不同地区在自然、人文和产业结构等方面的差异导致各地的测算方法不一,结果差异较大,存在明显的局限性[12]。二是从区域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出发,建立综合评价指标体系,全面反映高质量发展的多维特征,其中大部分学者以“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为指引[13],也有学者基于经济、科技、社会、文化、生态等领域构建“五位一体”的评价指标体系[14]。有关区域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因素,已有实证研究揭示了要素聚集会对区域高质量发展产生显著积极的影响[15],但主要聚焦于金融、人力资本、创新等强流动性要素领域,对于农产品等弱流动性要素领域的研究不足。
综上所述,虽然学术界对地理标志进行了广泛的研究,但在空间尺度和综合效益方面还有待进一步探索。首先,现有对地理标志的研究多见于微观和局部问题上,且多从单一经济维度探讨地理标志对当地农业经济的影响,缺乏对地理标志所具价值的宏观审视和系统分析;其次,从地理学角度对地理标志的空间分布研究多见于全国层面,对少数省级中观层面的研究也集中在经济发达的东部省份,其空间分布格局受人口和经济因素的影响较大,缺乏对中西部欠发达省份的关注;第三,地理标志的多重价值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高度一致,但学术界目前对其理论阐释尚欠缺,实证量化研究更是缺乏。鉴于此,本文根据山西省2010—2019年11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用最邻近指数分析了山西省地理标志的空间聚集程度和时空演化特征,并基于“五位一体”战略构建了区域高质量发展的评价指标体系,实证探讨了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对区域高质量发展的效果及其作用路径,以期为激发地理标志的潜在价值、强化地理标志产业链发展、推动区域高质量发展提供参考。
高质量是我国社会发展的新论断,关系到经济、文化、人口、资源、环境等诸多层面。结合新发展理念,从“五位一体”角度来看,区域高质量发展应体现在绿色生态、社会人文、经济效率、开放创新、民生共享等方面的共同繁荣。地理标志空间聚集是一种自然演化的地理空间现象,是重要的区域财产,它能代表地区各主体的共同利益。在促进产业规模化、品牌化、集约化发展的同时,地理标志要素系统性整合所产生的聚集效应能够优化劳动力、技术、政策和资本等要素配置,形成增长极,以传承历史文化,增加农村就业岗位,保护生态系统[19],构成“辐射—反馈”闭环,即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区域高质量发展的目标和要求。所以本文提出假设H1: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对区域高质量发展有促进作用。
地理标志对地域的高度依赖使得“橘生于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因此,要想源源不断地获得基于生态高端农产品的经济收益,就必须保护、治理和建设好地理标志农产品赖以存在的原产地自然生态环境。同时地理标志空间聚集也能带动地方旅游业发展,这同样要依靠良好的生态环境,有了良好的生态环境才能打造可持续的闭环生态发展模式。从这个角度来看,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对于生态环境的保护和治理有积极意义。所以提出假设H2: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对区域绿色生态有促进作用。
地理标志是特定地域历史下积累的产物,与地域特色文化息息相关,具有鲜明的独有性。靠着原产地传统历史文化和独特生产工艺,地理标志得以留存和发展;反过来,地理标志空间聚集是自然和社会作用共同推动的结果,这种聚集也是在传承和保护优秀传统文化,它承载了传统技艺、传说典故、民风、民俗,具有深厚的历史底蕴,是人文环境宣传的载体,是发展特色农业和文化旅游的基础文化资源。所以提出假设H3: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对区域社会人文发展有促进作用。
地理标志多为特色农产品,其生产有特定的地理限制,且只有通过严格的认定标准,地理标志产品才能进入市场。因此,地理标志成为了优质高端农产品的代名词,这使得当地农户、生产企业等拥有更强的议价能力,可以较少受到市场波动的影响。同时地理标志改变了小作坊式生产方式,促使农民意识到地理标志“集体行动”的潜在价值,集体行动有利于农业经营由“细碎化”向“规模化”转变。所以地理标志空间聚集能够带动经济资源聚集,加速产业聚集,推动产业链从生产、加工延伸到仓储物流、包装设计、营销策划、农业观光旅游、农业科普教育,从第一产业延伸到第二、第三产业,从而实现地理标志产业多元化发展。地理标志空间聚集的附加价值对经济提升作用明显。据此提出假设H4: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对区域经济发展有促进作用。
地理标志是重要的产业政策工具,是我国重要的知识产权类型,它对于发展外贸、外交有重要的推动作用。特别是2021年《中欧地理标志协定》开始生效,我国的地理标志产品在欧盟国家受到同等认可,这进一步打开了我国地理标志的国际市场,增强了我国地理标志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优势,进一步促进了我国的外贸升级[20]。据此提出假设H5: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对区域开放创新有促进作用。
地理标志作为地区的公共品牌,由区域内集体共享共建[21-22],具有非排他性,其带来的经济效益惠及农户、企业、行业协会以及地方政府等多重主体,其发展成果共同享有。同时,地理标志空间聚集的提高和产业链的延伸意味着可以创造出更多的就业机会,可以更好地留住当地农业人才,促进农户增收,带动农业农村经济发展,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所以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对社会民生也有积极意义。据此提出假设H6: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对区域民生共享有促进作用。
2.2.1 基准回归模型 为检验上述研究假设,实证地理标志聚集水平对区域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构建如下面板模型:
式(1)中:hqeit为该地级市的高质量发展指数;i表示样本中的地区截面单位;t表示年份;giit为该地级市当时的地理标志聚集水平;β0为模型的常数项;β1、β2为对应变量的待估系数;ψi、μt分别表示地区个体效应和时间效应;εit为随机扰动项;C代表影响地区高质量发展的控制变量集合。
2.2.2 最邻近指数 最邻近指数是表征点状事物在地理空间中相互邻近程度的地理指标。通常点状要素有均匀、随机和聚集3种空间布局类型,可用最邻近指数进行判别。最邻近指数的计算公式为:
式(2)~式(3)中:R为最邻近指数;为空间上每个点与最邻近点之间距离的平均值(实际最邻近距离);rE为随机分布时空间上各点之间距离的平均值(理论最邻近距离);A为区域面积;n为点数;D为点密度。当R=1时,说明点状要素在空间上随机分布;当R>1时,点状要素趋于均匀分布;当R<1时,点状要素在空间上趋于聚集分布,且R值越小,空间聚集程度越高。所以取最邻近指数的相反数来正向衡量地理标志的空间聚集程度。
地理标志具有鲜明的地域性。本文将2010—2019年剔除3个部门认证重叠后的山西省地理标志视作空间中的点状要素,将其进行点位化处理。以山西省行政区域面积156700 km2为固定的研究区域面积A,计算2010—2019年山西省11个地级市的地理标志最邻近指数。
2.3.1 变量的选取
2.3.1.1 解释变量 核心解释变量是地理标志空间聚集(gi)。目前聚集程度的测量指标多见于产业层面,用空间基尼系数、区位熵来衡量。考虑到我国地理标志的产业化尚处于起步阶段,其产业聚集效应并不明显[19],而地理标志具有鲜明的地域性,故本文将地理标志视作空间中的点状要素,用最邻近指数衡量地理标志的空间聚集程度。
2.3.1.2 被解释变量 被解释变量是区域高质量发展水平。本文借鉴黄顺春等[17]的指标构建思路,从社会人文、经济效率、开放创新、民生共享、绿色生态5个维度来测度区域高质量发展水平,选取20个二级指标为代表指标,采取熵值法进行测算。选取的具体指标见表1。
表1 地区高质量发展的评价指标体系
2.3.1.3 控制变量 为减少因遗漏变量而产生的内生性问题,保证实证结果的准确与可靠,本文将以下4个控制变量纳入回归模型:一是政府干预程度(gov)[18],用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和GDP的比值来衡量;二是教育发展水平(edu),用一般公共预算支出中教育支出占比来衡量;三是城镇化水平(urban)[16],用城镇人口数占总人口数比例来表示;四是基础设施水平(infra)[11],选用公路里程和行政区划面积的比值表示。
2.3.2 数据说明 本文以2010—2019年山西省11个地级市为研究样本,核心解释变量的数据来自国家知识产权局、全国农产品地理标志查询系统官网公开的历年地理标志资料。控制变量和被解释变量的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山西省统计年鉴》等。为统一量纲,减小异方差的影响,本文对部分数据进行了对数处理,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
运城、忻州、临汾的地理标志数量均在30件以上,位居全省前3名。但由于地理标志的保护区域分布细致到县、村镇一级,因此不能用一个地级市的地理标志数量反映其地理标志的空间聚焦程度。例如晋城共有地理标志20件,在数量上并非第一梯队,但单阳城县就聚集了阳城蚕茧、阳城山茱萸等5件地理标志,沁水县拥有沁水蜂蜜、沁水黑木耳等5件地理标志,这种一县多标局面会提高其空间聚集水平。相比之下,运城虽然是山西省地理标志数量最多的地级市,但由于其地理标志分散在其下属的万荣县、闻喜县、绛县等13个县或县级市中,空间分布密度较低,其空间聚集水平不是最高的。所以以往用数量来衡量地理标志发展水平的方式难以说明其空间特点。为了体现地理标志的空间聚集程度,本文用最邻近指数直接代表其聚集程度。在考察期内各地级市的最邻近指数R值均小于1,说明山西省各地级市的地理标志均呈聚集分布。为了揭示地理标志空间聚集的时空演化特征,根据计算值对最邻近指数进行可视化处理,将最邻近指数R反映的地理标志空间聚集程度划分为低(0.56~0.70)、次低(0.42~0.56)、中等(0.28~0.42)、次高(0.14~0.28)和高(<0.14)5个等级。
如图1所示,在2010—2019年期间,山西省11个地级市地理标志的空间聚集程度均有不同程度的增加,呈整体上升趋势。2010年,晋中地区的太原、吕梁等地和位于晋东南的晋城等地的地理标志聚集程度较高;随着地理标志注册和保护工作的推进和完善,山西省地理标志发展迅速,到2015年时已发展形成晋北、晋中地理标志连片聚集区;在2010—2015年期间,在山西省各级政府的地理标志注册激励政策的推动下,忻州的岢岚红芸豆、岢岚柏籽羊肉,吕梁的临县红枣、临汾的戎子酒庄葡萄酒等集中完成了地理标志保护产品(PGI)的申请认证,通过知识产权保护完成了区域品牌的打造。在2015—2019年期间,地理标志对农产品质量提升、农民收入水平增长、区域农业现代化的强劲作用越来越受到重视,大同的天镇胡麻油、晋城的黄平大高梨、阳泉的平定砂器等获准了地理标志保护产品(PGI)。截至2019年,丰富的地理标志资源已然成为山西省的典型农业特质,11个地级市地理标志的最邻近指数均小于0.42,空间聚集特征明显。从空间上看,从2010年至2019年,山西地理标志聚集水平的空间差异逐渐减小,聚集程度由省界边缘向中心呈阶梯式下降趋势。截至2019年,山西已拥有晋城(R=0.055)、朔州(R=0.121)2个高聚集区,大同(R=0.196)、忻州(R=0.179)、运城(R=0.172)、阳泉(R=0.158)等7个次高聚集区,呈现出由省界边缘向中心的阶梯式下降特征。
图1 2010—2019年山西省地理标志空间集聚的时空演化特征
3.2.1 总效应基准回归分析 基于Hausman检验结果,本文采用面板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基准回归分析,通过逐步加入控制变量来避免多重共线性问题。表3列出了不同模型下的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对区域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在控制了一系列的个体、时间特征变量后,模型1仅加入核心解释变量进行回归分析,结果表明: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对区域高质量发展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模型2~模型5的基准回归分析结果显示,随着控制变量(城镇化水平、教育发展水平、政府干预程度、基础设施水平)的逐个加入,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对区域高质量发展的正向影响的显著性始终保持不变,模型的拟合优度也总体上升,表明模型的解释力增强且有效,验证了假设H1:地理标志对于区域高质量发展有显著正向促进作用。地理标志具有自然地理产品和经济商品的双重属性,其空间聚集分布产生的规模经济和区域品牌效应成为当地厚植文化内涵、推动三产融合、做实做强做优实体经济的一大关键法宝。晋中、朔州为山西地理标志的高聚集区,这也是当地政府和相关主体十分重视地理标志保护和发展的结果。
表3 总效应基准回归分析结果
3.2.2 稳健性检验和内生性处理 进行了4个方面的稳健性检验。一是转变回归分析方法,用混合OLS回归分析加以佐证;二是替换解释变量,用各地级市的实际地理集中指数与均匀分布下的地理集中指数之比来衡量地理标志的聚集度,具体的指标计算公式为:
式(4)~式(5)中:gi为地理标志聚集水平;G为该地级市地理标志的地理集中指数;G0为该地级市地理标志均匀分布下的地理集中指数;Xi为该地级市第i个县(区)的地理标志数量;T为该地级市的地理标志总数;n为该地级市的县区总数。
三是数据缩尾处理,即对所有连续变量进行双边5%水平的Winsorize缩尾处理。四是内生性处理:首先,以地理标志聚集度滞后项为工具变量,采用广义矩估计(GMM)模型进行估计;其次,将控制变量滞后1期,以避免控制变量可能存在的“反向因果”问题。
在上述4种不同方式的检验下,参数估计结果的符号及显著性均未发生变化,说明本文得出的核心结论“地理标志空间聚集能够促进地区高质量发展”是稳健的、可信的。
3.2.3 分效应分析 以上的基准回归分析和稳健性检验都证明了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对地区高质量发展的积极作用。在此基础上,本文进一步探析了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对区域高质量发展各维度的影响。表4列出了不同模型的双固定效应面板回归分析结果,其中模型1~模型5分别以绿色生态(hqe_gre)、社会人文(hqe_soc)、经济效率(hqe_eco)、开放创新(hqe_open)、民生共享(hqe_live)为被解释变量。
表4 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对地区高质量发展的影响路径分析结果
对模型1、模型3和模型4而言,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度的回归系数均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验证了假设H2、H4、H5均成立,即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对区域绿色生态、经济效率、开放创新有显著积极作用。就山西而言,代州黄酒的酿酒用水取自滹沱河,当地实施对原产区生态的严格保护,使得原产区的异质性得以持续保持,形成了生态保护和地理标志发展的互相依赖、良性循环,因此,保护地理标志就是保护生态环境。地理标志的空间聚集促成地理标志特色产业化,加上原产区自然禀赋和生态环境的滋养和反哺,地理标志还可以助力乡村生态旅游等新业态发展,促进一、二、三产业的融合,实现区域的规模经济增长,全方位带动区域经济的发展。例如“大同黄花”所在的大同市云州区被列为国家级特色农产品优势区,仅“大同黄花”这一个地理标志就带动当地农民人均增收5000元,成为当地农民的“致富花”,有效缩小了城乡收入差距,促进了当地经济发展。另外,“山西老陈醋”和“吉县苹果”入选了首批中欧双边互认地理标志产品名单,成为地理标志走出国门、迈入国际化市场的通行证,对区域开放创新也有重要的推动作用。
在模型2和模型5中,地理标志空间聚集对社会人文、民生共享的作用在统计学上不显著,因此假设H3、H6均不成立。原因在于山西省作为农业文化遗产大省,农产品地理标志(AGI)数量位居全国第4名,众多小杂粮有上万年的种植历史,地理标志中绝大部分是粮食、水果、中药材等农产品。相比于工艺、技艺等地理标志,农产品所具有的人文历史特性还有待挖掘;再加上存在基层政府重视不够、缺乏专业团队、“去地理标志”现象严重、品牌建设滞后等问题,地理标志对当地社会人文和民生共享方面的作用难以显现。例如,平遥推光漆器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其制作工艺在几代平遥手艺人的沿革下得以传承,这一地理标志是历史文化的载体。但由于其品牌化程度不足,受众范围相对狭窄,所以其在社会人文方面的作用得不到显现。
本研究结果表明:2010—2019年山西省地理标志的空间聚集水平呈逐年上升态势,空间差异逐渐缩小,整体上由省界边缘向中心呈阶梯式下降的聚集特征,拥有晋城、朔州2个高聚集区和大同、忻州、运城、阳泉等7个次高聚集区;山西省地理标志的空间聚集对于区域高质量发展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且对绿色生态、经济效率、开放创新维度的积极作用显著。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笔者提出了以下3点政策建议。
首先,要做好地理标志的申请、注册、保护工作,让地理标志资源充分被挖掘。只有地理标志数量提上来,其空间聚集效应才有可能得到发挥。充分发挥社会组织的力量,共同做好地理标志的挖掘、整理、保护和宣传工作,推进地理标志保护资源管理信息化建设,加强地理标志注册、使用、评价和退出的全生命周期的监督和管理。探索地理标志商标、地理标志产品和农产品地理标志“三合一”保护工作,在信息互认共享的基础上,进一步规范不同保护渠道的地理标志名称、保护地域范围划定、地理标志产品质量标准体系建设等工作。
其次,要做大做强地理标志企业、产业,让地理标志的空间聚集效应充分显现。山西有不少闻名全国的地理标志品牌,但其地理标志产业发展规模、产业化水平仍居全国中下游位置,聚集效应难以发挥。原因在于:当地地理标志产业中缺少有资金实力、管理先进、有带动作用的龙头企业。比较出名的是以“冠云”驰名商标为核心的“平遥牛肉”加工业、以“太谷壶瓶枣”为核心的干鲜水果加工业,但这些地标品牌群体也只是初步形成;山西省龙头企业规模小、产量少,与小企业和农户的合作不够,对农户、小企业的带动能力弱,形不成共同发展的聚集效应。对此要加强地理标志全产业链建设。应建立多部门工作协同机制,逐步推广“地标产品+政府+协会+企业+合作社+农户”的新型产业化经营模式,提升地理标志的市场化、规模化、产业化水平。
第三,要加强地理标志区域品牌建设,使地理标志全方位推进区域高质量发展。地理标志产品、地理标志商标并不等于品牌,商标只有转化为品牌才能体现其价值。以晋中市为例,全市地理标志的空间聚集程度位居山西省首位,但仅有平遥牛肉、太谷饼等几件地理标志权利人开展以地理标志为主的广告宣传活动,但没有名人为其地理标志代言,其宣传力度远不及企业广告的,因此品牌效应难以发挥。对此应将地理标志品牌建设上升为政府行为,出台地理标志品牌发展的系列支持政策,打造一批事关农业发展和农民增收、助推乡村振兴的地理标志区域公用品牌。用地理标志品牌已有的知名度和美誉度为子品牌的发展提供支持和驱动力。同时,通过与子品牌的相互关联来为母品牌提供丰富的内涵支持。要通过地理标志空间聚集进一步形成区域品牌的集群效应,助推区域高质量发展,造福于一方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