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的时空演化特征及影响因素研究

2023-07-28 06:45:44田时中瞿振鑫
关键词:长三角城乡融合

田时中,瞿振鑫

(1.安徽大学 经济学院,合肥 230601;2.厦门大学 经济学院,福建 厦门 361005)

国家发改委印发的《2021年新型城镇化和城乡融合发展重点任务》提出,长三角一体化发展为提升城市群与都市圈承载能力、加快城乡融合发展和推动落实“十四五”规划重要部署提供了有力支撑[1]。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着力推进城乡融合和区域协调发展”。在深入推进长三角一体化发展的国家战略背景下,长三角城乡要素双向自由流动速度加快及公共资源合理配置进一步增强了中心城市的辐射带动作用,助推了以县域为基本载体的城乡融合与新型城镇化建设,从而使得长三角区域城乡发展不平衡和乡村发展不充分的问题得到缓解。然而,在长三角城乡融合进程中,由于城市间经济发展水平不同,长三角内部城乡融合水平存在较大差异,呈现出不同的空间演化格局。因此,对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及其影响因素的研究成为学界关注焦点,具有重要的理论及现实价值。

一、文献综述

国内外学者对城乡融合的考察是从其内涵开始的。一是考察城乡关系变动规律,探讨城乡发展路径,进而阐释城乡融合的概念。Christian从城市化发展3个阶段出发,提出城乡互动关系理论[2];Liu等学者从世界农村衰退这一视角阐释了城乡一体化发展的有效路径[3]。二是通过辨析城乡融合相关概念,归纳城乡融合的本质内涵。袁丽基于系统整体观,对城乡融合和城乡融合发展的内涵进行总结[4];魏后凯则通过对比分析统筹城乡发展、城乡发展一体化和城乡融合发展3个概念,揭示了城乡融合发展的本质内涵[5]。三是综合考察乡村振兴、新型城镇化与城乡融合。其中,一类研究是基于中国发展实践,论述中国城乡融合发展的内涵与现实政策意义[6];另一类研究认为乡村振兴战略是推进城乡融合发展的重大战略,强调在乡村振兴视角下研究城乡融合的内涵[7]。

对于如何测度和评价城乡融合发展水平,学界并未达成共识。一是测算维度不一致,周江燕等[8]、赵德起等[9]、张新林等[10]的研究强调需要从不同的维度构建指标体系。二是测度方法多样化,熵权法[11]、AHP[12]、TOPSIS[13]、GPCA[14]、均方差决策法[15]等方法都得到一定程度的使用。三是测度样本存在差异,周立群等[16]和廖祖军等[17]均利用中国大陆地区省级面板数据测算,相应的城市层面的研究偏少。四是测度空间表现不一致,车冰清等基于空间视角分析淮海经济区城乡空间融合特征[18];曹智等探讨了新时期城乡融合的可持续发展路径[19];吴燕等借助NPP/VIIRS夜间灯光遥感影像数据,分析了武汉市各城乡融合区时空演变趋势及内在空间关联性[20]。

目前学界对城乡融合发展影响因素的研究,以实证分析为主。黄小明探讨了收入差距和农村人力资本深化对城乡融合的影响[21];刘明辉等揭示了城乡要素错配对城乡融合发展的影响[22];车冰清等发现社会发展水平、乡镇企业发展水平、交通基础设施完善程度、开发区和新城区建设水平是影响城乡空间融合的主要因素[23]。

上述研究成果存在的不足之处包括城乡融合发展评价指标体系针对性和可操作性不强、对城乡融合发展区域异质性及其影响因素的研究不充分、对特定区域城乡关系空间演化格局的分析有所欠缺等。鉴于此,本文通过构建城乡融合发展水平测度指标体系来实证分析长三角城乡融合的时空特征和影响因素。理论贡献如下:一是构建长三角41个城市城乡融合发展测度指标体系;二是综合统计学和经济地理学等多学科知识,将城乡融合发展纳入统一分析框架,为同类问题研究提供新视角;三是为政府有效提升区域城乡融合发展、推进长三角一体化提供决策参考依据。

二、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水平测度

(一)内涵、机理与指标

自党的十六大报告提出“城乡发展统筹”以来,“城乡发展一体化”“城乡融合发展”“着力推进城乡融合和区域协调发展”分别在党的十八大、十九大和二十大报告中予以强调。这是不同阶段,中国共产党对城乡融合与发展的深入思考、继承和升华。四者的理念精髓和基本目标是一致的,均强调城乡发展的整体性和不可分割性,均以实现城乡良性互动、协调发展和深度融合为目标。刘易斯二元经济论认为城乡融合需追求城乡要素资源的优化组合;社会学理论认为城乡融合应重视城乡居民享受平等的社会福利和均等的公共服务;生态学理论认为城乡融合发展应是人与自然环境的和谐共生;经济地理学则认为城乡融合发展应注重城乡空间关联[6,17,21]。笔者认为,城乡融合发展是在城乡共同发展的基础上,不断完善基础设施网络,健全城乡融合体制和机制,提升城乡要素流动效率,推动产业协同升级,促进公共服务均等化,缩小城乡差距,实现城乡经济、社会、空间、生态的深度融合发展。从融合机理上看,城乡融合发展是内生动力和外部驱动力共同作用的结果。

从内生动力上说,城乡间的要素流动是生产力发展的最核心动能[5]6。城乡之所以未能实现充分融合,就是因为城乡间的生产力水平不对等,而农村各类资源要素流动效率低下,造成了农村生产力落后于城市,这导致城乡间的不平衡发展问题日益突出[8]7。因此,要进一步增强内生动力,提高农村生产力水平,推动城乡融合。一方面,政府要发挥“看得见的手”的调控功能,调节资本、高水平劳动力、技术等要素向农村地区流动。同时,注重提高新旧动能转换效率,重视数据要素新动能在提高农村生产力上的重要作用,扭转资源错配态势,激活农村内生发展能力,促进城乡内生融合发展。另一方面,要通过城镇子系统的发展,带动农村协调发展,即依托城镇增长极,发挥城镇的集聚效应和辐射效应,刺激农业转型和乡村工业升级,推进城镇增长极形成增长带,从而推动城乡融合发展。

从外部驱动力上说,推动城乡融合发展,要求政府、市场和社会在基础设施完善和社会保障体系构建等方面保持紧密协作。一方面,农村地区基础设施的完善尤其要重视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和网络普及,这是因为二者的公共产品和准公共产品属性决定着政府是有效的提供者之一,而社会和市场可发挥调节作用。随着交通基础设施的完善,城乡间和农村内部的互联互通效率得以提升,交通成本下降可驱动城乡进一步融合。同时,推进“互联网+”工程,能切实拓宽农产品销售渠道,提升销售效率,节约运输成本,增加农民收入。另一方面,通过政府、市场和社会的通力协作,不断形成健全的农民就业、农民工子女教育、卫生健康服务等社会保障体系,将对城乡融合形成有力的支撑作用[15,19]。

综上所述,现有研究认同城乡融合依赖于内生动力和外部驱动力的共同作用,刘融融等[24]的研究也指出城乡关系是一个复杂的子系统,注重从多维度优先指标量化城乡融合水平。

本文更侧重于强调城乡融合的核心是城乡经济、社会、空间和生态子系统的互动融合,不再将人口维度独立出来进行量化,而是在经济、社会、空间和生态4大维度中,通过对部分指标的人均处理体现人的融合;同时,对城乡发展量化指标进行比值计算,体现城乡发展差距,则是构建城乡融合发展水平测度指标体系的基本理念。因此,按照系统性、简洁性、科学性和可操作性原则,结合研究需要和样本实际,最终优选的指标如表1所示。

表1 城乡融合发展水平测度指标体系

(二)数据来源

指数测度和计量分析样本为长三角41个城市2008-2018年的面板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2009—2019)》《安徽统计年鉴(2009—2019)》《浙江统计年鉴(2009—2019)》《江苏统计年鉴(2009—2019)》《上海统计年鉴(2009—2019)》和各市统计年鉴,部分指标值经过二次计算得到。

(三)测度方法与结果

主成分分析法是通过降维的思想消除指标间的相关性,实现对指标权重的确定[25]。为消除量纲影响,采用极值法对所有指标原始数据进行无量纲处理;在此基础上,依据线性加权公式(1)拟合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指数。

其中,Yit表示城乡融合发展水平综合指数,Wj为主成分分析法计算的指标权重,Sij为极值法计算的指标无量纲值,i为样本,j为指标,t为时间。综合指数越大,城乡融合发展水平越高;反之,有待提升。结果省略,备索。

三、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时空演化特征

(一)城乡融合发展的时序特征

根据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指数,进一步测算了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水平的年均值和中位数值,绘制折线图1。

图1 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水平时序变化趋势图

由图1可知,年均值和中位数值上升趋势相似,且均值高于中位数值,说明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水平偏高的城市居多,即高于中位数值的城市拉高了整体均值。第一阶段(2008—2014年),城乡融合发展水平波动下降,第二阶段(2014—2018年),城乡融合发展水平整体上升。这是因为,2014年《国务院关于依托黄金水道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的指导意见》将安徽省纳入到长三角一体化建设当中,助推了长三角城乡融合水平提升。

根据测度结果,绘制11个年度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的核密度对比图(见图2)。核密度函数属于非参数估计,可通过核密度分布曲线的位移状况、形态和峰度等判别城乡融合发展区域差异分布状况的动态变化情况。

图2 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核密度分布图

由图2可知,从位移状况来看,2008—2018年核密度分布曲线逐年向右偏移,表明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水平呈不断增长趋势。从核密度分布曲线形态变化来看,2008—2018年的核密度分布曲线保持稳定的“单峰”形态,反映出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长期内难以达到多重均衡状态。从峰度变化来看,2008—2018年峰顶缓慢拉升,峰度宽度逐渐减小,且右拖尾程度整体上呈缩小态势,说明长三角41个城市城乡融合发展水平差异呈集中化演变趋势,各城市间差异逐渐缩小。

(二)城乡融合发展的空间特征

1.平均综合指数的空间特征。采用自然断裂法将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水平分为5类(如表2所示)。上海、苏州、无锡、南京4个城市平均综合指数高于0.575 7,城乡融合发展水平高;舟山、宁波、常州、扬州等11个城市平均综合指数介于0.472 5~0.575 6之间,城乡融合发展水平次之;衢州、温州、南通等13个城市平均综合指数介于0.391 7~0.472 4之间,城乡融合发展处于中等水平;其余13个城市均属于安徽省,其中5个城市平均综合指数低于0.330 5。

表2 长三角各市城乡融合发展指数均值

纵观表2,可以发现2个重要特征:第一,城市数量在综合指数的梯度上大致呈现倒“U”型特征,即城乡融合发展处于一般水平的城市数量较多,低水平和高水平的城市数量偏少。第二,城乡融合发展群体集聚特征显著,上海、南京、无锡、苏州城乡融合发展水平较高,并逐渐向周边辐射。这些城市所在的上海都市圈、南京都市圈和苏锡常都市圈中,关联城市的城乡融合水平相对于非都市圈内城市较高,这充分证明了长三角都市圈建设与城乡融合发展相辅相成。

2.综合指数的时空特征。为进一步探讨综合指数的时空特征,对2008、2010、2012、2014、2016和2018年41个城市的城乡融合发展综合指数进行可视化处理,得到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综合指数的空间演变进程示意图,如图3所示。

图3 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空间演变进程图

由图3可知,2008—2014年,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处在不断降低阶段,如安徽省城乡融合发展水平整体下降,且江浙两省部分城市城乡融合发展水平较往年下滑明显;2014—2018年,城乡融合发展指数逐渐回升,2018年,安徽省城乡融合发展综合指数增长至0.392 5,较2014年提升17.26%。从整体演变趋势来看,宿州和阜阳长期处于城乡融合发展低水平城市之列,存在一定程度的低值锁定现象,其原因可能是两城市距离长三角六大城市圈较远,受中心城市的辐射作用相对较弱;同时,宿州和阜阳自身产业升级缓慢,在承接“三高”产业转移过程中承载着更大的生态及环境压力,高质量的城乡融合发展还需寻找新的契机来实现突破。

以X轴为正东方向,以Y轴为正北方向,蓝色曲线和绿色曲线分别为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综合指数在南北方向和东西方向上的空间变化拟合线,绘制趋势面分析图,如图4所示。

图4 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趋势面分析

由图4可知,南北方向呈明显的“中间高两边低-浙南高于苏北”的空间分布特征,这是因为城乡融合发展水平较高的上海、苏州、无锡居于研究区的中间偏南方向。东西方向呈“东高西低”的空间分布特征,在样本期内保持稳定,且东西两端的差距略有缩小,表明区域间城乡融合发展趋向协调。

3.准则层指数的空间特征。对准则层指数进行可视化处理,如图5所示。

图5 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准则层指数均值

由图5可知,从经济融合指数来看,以上海、无锡、苏州和嘉兴4个城市为中心,经济融合指数逐渐向外围递减,呈现中心极化特征;从空间融合指数来看,由长三角核心区向外围区递减的特征较为显著,且空间融合指数极大值主要位于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上海、苏州和南京;从社会融合指数来看,江浙两省多数城市处于较高水平,与之对应的是,安徽省社会融合指数普遍较低;从生态融合指数来看,浙江省城乡生态融合发展水平尤为突出,表明浙江省在样本考察期内绿色生态建设水平较高,在兼顾经济、空间和社会融合的同时,生态融合水平已提升至长三角前列。

四、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水平影响因素实证分析

(一)模型构建与变量说明

1.模型构建。在测度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水平的基础上,结合长三角一体化发展实际,以城乡融合发展综合指数为被解释变量,选取财政支出规模(DC)、政府公共服务(PSE)、金融规模(Fds)、产业结构高级化(Ind)、经济发展水平(Pergdp)、对外开放水平(Open)、工业化水平(Indust)和人口密度(Pden)作为解释变量。由于城乡融合发展综合指数均位于[0,1],被解释变量存在明显的切割特点,符合受限因变量的Tobit回归模型设定条件。因此,采用Tobit模型进行回归分析:

URIit=α+β1ln(DCit)+β2ln(PSEit)+β3ln(Fdsit)+β4ln(Indit)+β5ln(DCit)×ln(PSEit)+β6ln(DCit)×ln(Fdsit)+β7ln(DCit)×ln(Indit)+β8ln(Pergdpit)+β9Openit+β10Industit+β11ln(Pdenit)+εit

(2)

其中,URIit为被解释变量,即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综合指数;α为常数项,βk是变量系数,εit为随机扰动项。

2.变量说明。依据刘易斯二元经济论、社会学理论、生态学理论、经济地理学理论[6,17,21],结合研究需要,综合考虑人口、土地、资本和产业流动等影响城乡融合发展的关键要素,考虑到数据的可获得性,着重从资本流动和产业流动的角度选取核心变量。

第一,资本流动。财政支出和金融资本是政府通过资源配置主导空间生产的基本工具。一方面,地方政府公共服务一定程度上影响城乡要素流动,故选取一般公共服务支出占财政支出的比重(PSE)予以衡量[26]。另一方面,金融规模的扩大改变原有的金融服务类型,加剧城市资本竞争,促使部分城市资本扩散至农村,缓解农村资本稀缺性问题,促进城乡融合,故以金融业增加值占GDP比重测度金融规模(Fds)。

第二,产业流动。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会提高优势部门的生产效率,促使各要素在不同部门和区域间流动,助力城乡融合,故以第三产业增加值与第二产业增加值之比测度产业结构高级化(Ind)。

第三,交互项。由于资本流动和产业流动可能会受到地方政府的权力引导,故同时引入财政支出规模指标和上述3项指标与财政支出规模的交互项,并以财政支出占GDP的比重测度财政支出规模(DC)。

引入相关控制变量包括:经济发展水平(Pergdp,总产出/总人口,万元/人)、对外开放水平(Open,实际利用外资额/GDP,%)、工业化水平(Indust,二产产值/GDP,%)和人口密度(Pden,总人口/行政区面积,人/平方公里)。实证中,对上述变量进行对数化处理。

(二)结果分析

1.基准回归分析。运用STATA软件进行参数估计,结果见表3。

表3 Tobit模型回归结果

除空间融合外,财政支出规模对整体融合、经济融合、社会融合和生态融合都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一方面,这说明在样本考察期内,长三角的地方政府拥有较大的财政自主权,有足够的财政资金扶持农业农村的发展,打破城乡联系的信息壁垒,矫正城市发展的外部不经济,合理配置城乡融合的各项要素,提升城乡融合发展水平,且主要表现在社会和生态两个维度。另一方面,这也说明长三角的地方政府能够通过增大财政支出规模实施扩张性的财政政策,通过加强与完善城乡基础设施建设,不断提升城乡公共服务水平,为城乡居民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增加社会总收入,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助推城乡经济与社会融合。财政支出规模对长三角城乡空间融合呈不显著负向影响,可能的原因是,财政支出规模与空间融合不存在直接影响,需要借助劳动力流动、人口密度等变量进行系统识别。

提高政府公共服务水平能缩小城乡发展差距并促进城乡融合水平提升,但PSE对城乡空间和社会2个维度的融合呈现不显著的正向影响。究其原因,一方面,政府公共服务涵盖具体事项较多,涉及地方政府的众多职能部门,但由于数据可获得性未对此细分,导致未获得更加稳健的研究结论;另一方面,由于样本量不足,PSE对城乡空间和社会融合的正向影响有待进一步验证。而就整体融合、经济融合和生态融合而言,PSE呈现显著的正向影响,即PSE增加1%则整体城乡融合水平增加0.104 4%,城乡经济融合水平增加0.035 8%,城乡生态融合水平增加0.043 9%。就全国范围而言,PSE对整体城乡融合的影响并不显著,但在长三角这一特定区域,研究结果却发生改变,这表明长三角区域经济活力较高,可以一定程度抑制本地的寻租行为,防止政策扭曲而损失农民利益,以确保政府公共服务惠及广大农村和农民。

除空间维度外,金融规模(Fds)对整体、经济、社会和生态融合水平均表现出显著的正向影响关系。首先,长三角区域农村金融发展较快且资源配置效率相对较高,农村金融服务体系同时承担资金动员和配给功能,使得农村储蓄逐步回流。其次,金融机构数量的增多能够为城乡融合发展提供更多资金便利支持,以提升城乡间资金流动速度,拓展城乡居民融资的资金来源。最后,随着长三角区域农村普惠金融政策的推进,扩大金融规模能拓宽传统信贷渠道和延展信贷支持面,有序引导小微金融机构投资农业与农村,培育社会资本投资农业农村的健康土壤,进而提升农民信贷的可得性,为农民增加更多的就业机会和收入,达到缩小城乡发展差距的目的,最终实现城乡经济、社会和生态三个维度的深度融合。另外,长三角区域的中心城市可能存在金融排斥现象,无法有效发挥正向溢出效应,未形成金融流动促进劳动力流动之势,故Fds对城乡空间融合的影响不显著。

产业结构高级化(Ind)对城乡整体和生态融合的正向影响较为显著,对城乡经济、空间和社会融合则呈非显著性正向影响。对此可以作出解释:第一,产业结构高级化加快了现代服务业发展,促使现代服务业不断细化分工、更新业态、创新运营模式,多渠道为城乡居民创造更多就业岗位,增加社会总收入,使得服务业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进而吸引更多资本流入现代服务业,从而加速劳动力、资本、信息、数据和技术在城乡间的流动,提升城乡整体融合水平。第二,产业结构高级化不仅能助推现代服务业的发展,而且倒逼传统工业企业改进生产方式,促使工业企业利用互联网、大数据等新兴技术提升改造传统工业,减少工业的煤炭能源消费和碳排放,推动长三角区域工业绿色转型,促进城乡生态融合。第三,产业结构高级化将为长三角区域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和岗位,但长三角区域城市间产业结构高级化的极差超过200%,又加之长三角区域存在劳动力结构性短缺问题,劳动力资源未得到合理有效配置,致使长三角区域经济发展受限,造成Ind在经济、空间和社会3个维度对城乡融合的正向影响不显著。

从交互项对长三角城乡整体融合的影响(模型1)来看,财政支出规模与政府公共服务、金融规模、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交互项系数均为正,且均通过5%的显著性检验,表明财政支出规模与政府公共服务、金融规模、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交互作用正向影响城乡整体融合水平的提升。值得注意的是,在模型3中,财政支出规模和政府公共服务的交互项对城乡空间融合呈显著性正向影响,说明地方政府财政支出规模越大,改善地方公共服务供给的意愿越强,越有利于实现长三角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目标,促进城乡空间融合。

就4个控制变量而言,除对外开放水平(Open)和人口密度(Pden)外,经济发展水平(Pergdp)和工业化水平(Indust)对长三角城乡整体融合呈不同程度显著性正向影响。就这两个维度具体来说:第一,经济发展不断推动城乡融合的演变,是城乡融合的根本动力。经济的快速发展,综合实力的不断增强,城市有能力反哺农村发展,才能畅通城乡经济循环。同时,经济发展能改善乡村的人居环境,乡村振兴战略实施背景下,乡村劳动力有望进一步回流,提升乡村“造血”式发展能力,助推城乡在经济、空间、社会和生态4个维度的融合。第二,工业化对城乡整体融合呈显著正向影响,但对城乡生态融合则呈显著负向影响。主要原因在于,长三角区域工业发展中的高能耗、高污染、高排放阻碍了城乡融合进程,抑制了城乡一体化建设。在长三角产业转移过程中,原本的“三高”产业逐渐向都市圈外围或都市圈邻近城市转移,所造成的环境污染跨区域流动性较强,导致长三角生态融合面临挑战。

2.稳健性检验。(1)变动核心解释变量。将金融业增加值占GDP比重替换为金融业增加值,以绝对指标测算长三角41个城市金融规模(Fds),继续采用Tobit模型估计,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除个别变量显著性程度发生改变外,其余变量系数均与基准回归一致,说明模型具有稳健性。(2)更换模型。构建面板时间个体双固定效应模型进行稳健性检验,检验结果见表5。结果与基准回归基本保持一致,进一步证实了基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

表4 改变核心解释变量的稳健性检验

表5 面板固定效应模型稳健性检验

五、结论与建议

(一)结论

第一,通过构建基于城乡经济、空间、社会和生态融合四维度指标体系,对长三角41个城市城乡融合发展的时空演化特征及其影响因素进行探讨,结果显示:样本考察期内,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水平呈现“先波动下降,后稳步上升”的变动趋势,城乡融合发展水平偏高的城市居多,且随时间推移,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差距逐渐缩小。

第二,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综合指数居中的城市数量最多,城乡融合发展群体集聚特征显著。南北方向呈现明显的“中间高两边低-浙南高于苏北”的空间分布特征,东西方向保持稳定的“东高西低”空间分布特征。经济融合指数具有中心极化特征,空间融合指数由长三角核心区向外围区递减的特征较为显著;生态融合指数以浙江省为突出代表,社会融合指数中,江浙两省多数城市处于较高水平。

第三,财政支出规模、政府公共服务、金融结构和产业结构高级化均能显著促进城乡融合发展。交互项分析表明,财政支出规模与政府公共服务、金融规模、产业结构高级化三者的交互作用正向影响长三角城乡整体融合水平。

(二)建议

基于上述结论,为推进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深化长三角农村土地制度改革,协同推进乡村振兴。首先,健全农村土地流转机制,促进土地资源合理配置,激发乡村振兴内生动力。如,坚持和完善农村土地承包经营制度,推动农村生产经营方式的变迁;建立健全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配套制度,盘活农村土地资源,帮助农民增收。其次,改革农村集体产权制度,保障农民对农村集体产权的所有权和支配权,探索农民对集体资产股份的有偿交易等机制,进一步明确集体资产的产权属性,深化股份制改革,盘活农村集体资产,从而激发农村集体经济的活力。最后,依托集体经济组织,进一步拓宽农业发展渠道,发展和壮大现代化的新型农村集体经济,以夯实乡村振兴的产业基础。

第二,完善长三角城乡要素流动新机制,促进双向要素流动。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乡村振兴促进法》,促进要素的双向流动,是乡村振兴的主要目标,更是实现城乡融合的现实路径。依据本文的实证分析可知,财政支出规模、金融结构和产业结构高级化均能显著促进城乡融合发展,这进一步表明,要促进城乡融合发展,就要推动资本和产业在长三角内部有效流动。同时,由于人口流动会带来劳动力结构的变化,这就需要进一步健全人口流动机制,刺激高素质的人才向农村流动。城乡间的双向流动有助于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从而构建新的用工格局,进一步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提升长三角城乡融合发展水平。

第三,依托“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提高普惠金融业务在长三角区域的广度和深度。一方面,在长三角一体化国家重大区域战略支持下,加速推进城市规模体系优化与空间结构调整,通过打造国际一流营商环境可聚集全球优质生产要素,形成创新型区域产业体系和区域创新共同体,培育一批新型金融工具,创新金融支农产品,引导金融资本投向农村与农民,从而解决农业经营主体“融资难、融资贵”的难题。另一方面,加快长三角金融一体化建设,江浙沪皖携手开拓制度创新的试验田,同时完善普惠金融市场,增加普惠金融对长三角城乡弱势群体的红利,放大普惠金融的空间溢出效应,使其成为长三角一体化发展的重要动力,最终助推长三角城乡高质量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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