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你慢走

“我下午请假去看病。”

刘经理说王经理试用期满了，人力部下午要来做测评，让我再提醒一下部门的人。我通知到小田的时候，他却说要请假。

上周人力部就通知了，因为有两个人出差，才放到今天下午的。昨天刘经理让我逐个问的时候，大家都说有空，包括小田。

“不严重吧？明天再去不行吗？人力部说人必须全部到齐才行。”

“那不行，我约好了，改不了。”

王经理问我下午人都能到齐不，我说小田没空，他声音一下子就大了：“他怎么这时候请假。昨天又不说。”

“就是，说去看病，没看出他有什么病。”

王经理听我这么说，语气一下子缓和下来，“昨天他确实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会不舒服，还是身体要紧。缺一个也没关系吧。”

測评并没有因为小田请假而延后。赵姐说，“去年他也请假，真会找时间。”经她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去年民主推荐王经理当部门副经理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请假了。

小田其实应该叫老田，有四十了，过去因为有领导一直唤他小田，大家就一直这么叫了。

小田是负责内部宣传的，负责收集各单位工作和活动信息进行修改编辑，然后上传到办公网“新闻信息”专栏，工作不算忙。

小田喜欢炒股，我就坐他后面看得清清楚楚的。上班摸鱼的人一般都做贼心虚，看到有人过来就慌慌张张换电脑界面，他却不避人，好像自己是证券交易所的交易员一样明目张胆。有次我看到王经理从另一扇门进来，就站在他身后看了两分多钟，都没人敢提醒他。他是起身上洗手间才发现的，脸不红心不跳的，还说今天的股市跌得太惨了，你平时买什么股票没有。全然无视王经理那张铁青的脸。

人家说他不怕王经理是仗着有才，能写一手好文章，公司能写的人不好找。他经常被领导诟病的就是懒，王经理说他会带坏像我这样的新人。有几次王经理敲着他的桌面说：“新闻是去找的，不是坐在办公室里等的，要多去基层走一走，你看办公网新闻多久没更新了？”

他这人有些情绪化，领导有时候说他，他还喜欢杠，外人在场也一样。有时为了修改一篇稿子跟领导闹得很不愉快，领导说他不好好长本事，脾气倒是越来越大。有人说他过去不是这样的，主要是自感怀才不遇。

小田平时还喜欢翻一本小旧书。有一天他很神秘地对我说：“你的名字不好，应该改名。”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最近确实诸事不顺，交往三年的女朋友跟我分手了，爷爷前阵子住院了，今早车又被刮了。

他翻着那本封面字迹已经模糊的小书给我看，说：“张磊，磊字石头太多，硬，不好，会被人压，起不来。你应该改名。”

看把我唬住了，他又说：“我大伯在村里就是专门帮人起名的，都参考这本书，我们家族兄弟的名字都是大伯起的，算过的。”

我听着半信半疑的，身边确实有几个改名的，我也不确信改名是不是真的可以改运，但很多人都这么说。

过了些日子，隐约听到一些风声，说小田要走。难怪这些天两位领导频频找他，大家都猜是谈话挽留，毕竟放走一个人才是部门的损失。

我还经常中午在食堂看到王经理和他搭伙吃饭，有说有笑的。公司的人午饭后都喜欢绕公司外围散步一圈，我就遇上过他们几次。

小田要走是真的，听说去业务部门。他告诉我自己要离开的那天，说：“你那么年轻，不要耗在这里，应该去业务部门，写材料没前途的。”他说得没错，业务条线是很吃香的，很多人都想去做业务。

在欢送会上，刘经理说：“我们俩人跟小田谈了多次，知道他想去业务部门，虽然不舍得，但是也只能支持，毕竟公司现在的重点是发展业务。王经理找了好多业务部门领导，说我们办公室出去的必须安排好，毕竟是在公司领导身边工作的人。”

王经理摆摆手说：“哪里，哪里，人家业务部门还是很认可小田的，听说小田是才子，人家也很愿意要，一下就给了主管的职位。”

我和赵姐说：“领导还是挺够意思的。小田没在业务部门干过，一去就能当主管，哪天干好了提副经理都说不定。”

赵姐压低声音说： “不好说。他走了，王经理不知多高兴呢。”

“不可能吧。”

“好的谁不想留着？为什么刘小平闹了那么多次都走不成，经理还搬出公司领导来镇压了？”

我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刘小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作者简介】陈小莲，海南作协会员。先后在《小说选刊》 《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故事会》《百花园》《山西文学》《海燕》等发表小小说，有多篇小小说入选《中国当代文学选本》和各类年度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