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人物形象与俄罗斯民族性格探析

【摘要】《在人间》作为高尔基三部自传体小说中的第二部，是高尔基文学创作生涯中重要的代表作品之一。小说以阿廖沙的视角展开叙述，通过记述阿廖沙独自一人在社会谋生时的所见所闻，真实再现了当时在沙俄统治下底层人民艰苦辛酸的生活，无情批判了沙俄统治的黑暗与罪恶。高尔基在《在人间》中塑造和刻画了许多性格迥异的人物形象，这些人物形象身上映现出来的鲜明个性共同构成了俄罗斯独一无二的民族性格。

【关键词】《在人间》；人物形象；俄罗斯；民族性格

【中图分类号】I5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标号】2096-8264（2023）27-0019-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27.006

《在人间》是高尔基继《童年》之后的第二部真实反映自身童年生活的小说。作品延续了《童年》中的故事情节，记述了阿廖沙离开外祖母家在外独自谋生的经历。在辗转于不同地方做工期间，阿廖沙先后遇见和结识过各色各样的人，每个人都给阿廖沙留下了深刻印象，对阿廖沙成长起到了重要作用。《在人间》中出场的每一位人物形象都有其鲜明的性格特征，他们或善良仁慈，或同情正义，或聪明智慧，又或者恶毒凶残、粗鄙低俗、带有流氓习气，每种性格特征都是俄罗斯多样民族性格的真实呈现。

一、民族性格定义

现代汉语词典中将民族定义为：“具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人的共同体。”[1]对性格的定义则是：“在对人、对事的态度和行为方式上所表现出来的心理特点。”[1]由此可知，所谓民族性格，指的就是生活在某一共同体中的成员表现出来的相同态度和心理特点。民族性格形成和发展于各民族的社会发展进程中，受到地理环境、历史变迁、文化习俗等多方面因素的制约，不同民族所表现出的民族性格特征各不相同。比如，英国人是崇尚绅士风度和礼貌；德国人则是严谨认真，一丝不苟；法国人浪漫多情等。

二、俄罗斯民族性格概述

世界上每个民族内部的性格特征中都是既有优点又有缺陷，俄罗斯民族性格也是如此。在谈及俄罗斯人民的性格特征时我们常想到善良、友爱、勤劳、勇敢、洒脱、聪明、智慧等字眼，但同样的俄罗斯民族性格中也有缺陷，比如在某些情况下善良的俄罗斯人又表现出凶残的一面，勤劳的俄罗斯人有时又变得懒惰，一向勇敢无畏的俄罗斯人也会表现出懦弱胆怯的样子，这种明显的双重性和矛盾性也使得俄罗斯民族性格明显区别于其他民族。

俄罗斯民族性格之所以表现出双重性和矛盾性主要是因为受到地理位置的影响。俄罗斯位于欧亚大陆北部，横跨欧洲和亚洲两大洲。这种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使得俄罗斯在自身发展过程中既受到东方影响又受到西方影响，俄罗斯民族性格也在东西方文化的交汇融合中表现出明显的双重性和矛盾性。在谈及俄罗斯民族性格的矛盾性时俄罗斯著名学者利哈乔夫就曾说道：“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国家像俄罗斯这样被有关其历史的如此矛盾的神话所笼罩，世界上也没有哪一个民族像俄罗斯人这样被众说纷纭。”[3]

俄罗斯民族性格中的双重性和矛盾性也导致了俄罗斯民族性格中极端性的出现。为人处事时俄罗斯人民常表现出不理性和极端的倾向，脾气暴躁、做事鲁莽、爱钻牛角尖、不考虑后果在俄罗斯人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俄罗斯民族性格中的这种倾向也曾被俄罗斯思想家别尔嘉耶夫指出：“俄罗斯民族只能在极化性和矛盾性上与欧洲民族相比，它是更加直爽和更富有灵感的民族，它不懂得方法而好走极端。”[4]

三、《在人间》中的人物形象与俄罗斯民族性格

高尔基在其创作的文学作品中描绘和塑造的人物形象多是社会最底层、过着最普通生活的市井之人，这些普通人的生活往往最能反映当时俄罗斯民间真实的生活，他们自身性格中表现出来的特征也最能代表俄罗斯民族性格的整体特征。高尔基在《在人间》中着重刻画的人物也多是市井民众。按照性格特征的优缺性对其进行划分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拥有善良、勇敢、聪慧等优秀品质的正面人物形象，另一类是有着恶毒、凶残、粗鄙等缺陷性格的负面人物形象。

（一）正面人物形象

每个民族的民族性格中都有其优点和独特之处。民族性格中的优点不仅是每个成员都需要发扬的优秀品质，同时，它作为一个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对个人和社会的发展也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在《在人间》中，高尔基塑造了一批有着优秀品质的正面人物形象。

1.外祖母——善良仁慈

善良仁慈是俄罗斯民族性格中最基本的特征。俄罗斯人民为人友善，待人真诚。《在人间》中阿廖沙的外祖母也具有这一特征。阿廖沙的外祖母生性善良又仁慈，充满爱意又无私。穷困潦倒的生活并没有让她失去对生活的希望，相反，她热爱生活，坚强而又乐观。阿廖沙的外祖母有颗仁慈之心，她会怜悯悲惨之人，会尽自己所能向贫穷之人伸出援助之手；她胸怀宽阔，无限忍让家人们粗鲁的行为。外祖母十分疼爱外孙阿廖沙，她总是用自己无私的爱呵护和关心着阿廖沙，为阿廖沙讲述有趣的故事和童话，陪伴阿廖沙成长。外祖母是阿廖沙最爱的人，在谈及外祖母时，阿廖沙曾说道：“在外祖母出现之前，我仿佛是躲在黑暗中睡觉，但她一出现后就把我叫醒并带到了光明的地方……外祖母是我終身的朋友，是我最知心的人，是我最了解且最珍贵的人——她用那对世界无私的爱丰富了我，使我充满了力量以应付艰难的生活。”[7]

从阿廖沙外祖母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个拥有善良品质、坚强个性、充满魅力的女性形象，她性格中表现出的这些优秀品质也是俄罗斯民族性格优点的真实象征。

2.阿廖沙——同情正义

同情心与正义感是俄罗斯民族性格中的优点之一，是俄罗斯人民自古以来就追求的优秀品质，这种品质在《在人间》中还是孩子的阿廖沙身上也展现了出来。某天阿廖沙和几个小伙伴就墓地里有没有鬼魂这件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阿廖沙的一位小伙伴科斯特罗马坚信墓地里有鬼魂，它会在晚上从墓地的棺材爬出来溜达，直至第一声鸡鸣。另一位小伙伴丘尔卡却对此表示怀疑，认为墓地里没有鬼。小伙伴们的讨论被喜欢唆使小孩子做坏事的商店老板的儿子听到了，他提出拿一卢布作为报酬给敢去墓地过夜的人，听到这话对鬼魂持怀疑态度的丘尔卡却退缩了，他不敢去，为此受到了其他小伙伴的嘲笑。阿廖沙不忍小伙伴被嘲笑，于是决定替丘尔卡去墓地过夜。最终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阿廖沙平安度过了在墓地的一夜，向小伙伴们证明了墓地里没有鬼魂的事实。

出于同情心与正义感，阿廖沙在丘尔卡被嘲笑时选择替小伙伴去墓地过夜，既为丘尔卡解了围又满足了大家的好奇心。透过阿廖沙的行为我们看到的是他勇敢和充满正义感的性格，这种性格特征也是俄罗斯民族性格优点的重要展现。

3.纳塔利娅与“玛尔戈王后” ——聪明智慧

在谈及俄罗斯民族性格优点时最常提到的一定是聪明和智慧。俄罗斯人确实聪明又有智慧，这在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均有反映。在文学领域，许多俄罗斯文学作品中聪明与智慧都曾被俄罗斯作家们着重描写，在《在人间》中也不例外。小说中出现的洗衣妇纳塔利娅便是聪明智慧的典型代表之一。纳塔利娅三十多岁，每天朝气满满，干活利索。纳塔利娅不仅勤劳能干，还头脑精明，同伴们有事总爱找她商量，她也总能为帮助同伴们顺利解决问题，为此她深受同伴们的尊敬。在纳塔利娅看来，男人是最不靠谱的，女人应当独立自强，自尊自爱。

《在人间》中对纳塔利娅的叙述并不长，只有短短几页，但是她却是小说里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的存在。作为社会底层的人民，纳塔利娅整日做着又脏又累的洗衣活，但是她却并不混沌愚昧，她聪明有智慧，有着强烈的自主意识，渴望平等与尊重，并试图与这个不平等的社会抗争，她性格中表现出的智慧和自主精神是整个俄罗斯民族性格优点的真实流露。

《在人间》中还有一位不可忽视的充满智慧的女性形象—— “玛尔戈王后”。“玛尔戈王后”是阿廖沙在外祖母妹妹玛特廖娜家做工时住在楼下的年轻夫人。这位夫人年轻貌美，穿着打扮精致优雅，魅力十足。夫人的周围总是围绕着各种各样的军官，他们一起骑马，弹琴，唱歌和跳舞。美丽优雅的夫人令阿廖沙想起无数小说中美丽的女主人公，是阿廖沙心中的“玛尔戈王后”。“玛尔戈王后”不仅美丽漂亮，还是位优秀而且充满智慧的女性。在与阿廖沙交谈中得知他爱读书便把自己珍藏的书籍借给阿廖沙阅读，通过阅读各式各样的书籍阿廖沙领悟到了读书的重要性，懂得了许多人生道理。夫人还十分重视教育，多次劝说阿廖沙去上学。

“玛尔戈王后”学识渊博，富有智慧。她身上表现出的优秀品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阿廖沙的成长，在书香氛围的熏陶下阿廖沙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读书的习惯，变得像“玛尔戈王后”一样聪明智慧。

（二）反面人物形象

《在人间》中还存在另一类人物形象，即有着缺陷性格的反面人物。这些反面人物性格中表现出的扭曲阴暗心态和根深蒂固的腐朽观念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不利于个人身心健康发展和社会秩序的健康运行，是应当被摒弃的糟粕品质。

1.看门人——恶毒凶残

恶毒凶残是俄罗斯民族性格的典型缺陷之一。在俄罗斯历史发展进程中，无论是君主还是平民百姓，都或多或少表现出过恶毒凶残的倾向。君主会为了巩固统治使用各种残忍的手段迫使民众屈服，平民百姓也会为了微小的利益对别人大打出手。《在人间》中一位对女子施加暴力的妓院看门人也表现出了恶毒凶残的本性。这个看门人是阿廖沙去市场时认识的。阿廖沙曾目睹看门人凶狠地将一个醉酒女子从马车上拖拽下来，无情地拖拉着醉酒女子，冲她吐口水，并拳打脚踢。女子被揍得鼻青脸肿却因酒醉无力反抗，最后被看门人拖拽到街上，无力地倒在路边。除了对女人施暴，看门人还虐待动物。他毫无人性地将趴在腿上的灰猫狠狠摔到地上，又残忍地将猫头砸碎，最后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扔掉。

看门人丝毫没有对女性和动物的怜爱之情，他毫无愧疚之心地干着伤天害理的事情。他性格中表现出来的冷酷无情和恶毒凶残真实反映了俄罗斯民族性格中丑陋的一面。

2.圣像作坊掌柜和街坊邻居——粗鄙低俗

同恶毒凶残一样，粗鄙低俗也是俄罗斯民族性格中的缺陷之一。在《在人间》中具有代表性的粗鄙低俗的人物形象是圣像作坊的掌柜和街坊邻居。阿廖沙在圣象作坊做工时，作坊掌柜常挖苦和捉弄阿廖沙，有时他会突然提问阿廖沙关于圣像的知識，当阿廖沙回答错误或答不出来时掌柜就会讥笑和嘲讽他。当阿廖沙将自己读过的书中故事讲给他听时，掌柜不但不认真听，反而故意将这些作品中的故事情节改成不入流、庸俗的东西，并和圣像鉴定家老头一起对这些书籍中的故事情节指指点点。掌柜还经常和街坊邻居凑到一起玩一些恶趣味的游戏，比如在外地人来问路时会故意告诉他们错误的方向，当外地人走错路后掌柜和街坊邻居就在背后议论和嘲笑他们。他们还热衷于捉弄小动物。有时候他们将捉来的老鼠尾巴绑在一起，看它们厮斗，又或者往老鼠身上浇满火油，把老鼠活活烧死；有时候又把铁桶吊在狗的尾巴上，看着老鼠和狗痛苦的样子他们高兴得不得了。

粗鄙低俗的性格特征在身为小市民阶层的圣像作坊掌柜和街坊邻居身上表现得格外明显，他们作为当时最能反映社会真实生活的普通民众的一分子，其性格中表现出来的粗鄙低俗在某种程度上是俄罗斯民族性格缺陷的真实写照。

3.哥萨克士兵——充满流氓习气

所谓流氓指的是一群不务正业，经常做出恶劣下流行为的人。他们无所事事，以挑衅滋事为乐。这些人性格中表现出的流氓习气也是俄罗斯民族性格中的典型缺陷之一。《在人间》中也提及了流氓习气，典型代表是一位唱歌好听的哥萨克士兵。这位哥萨克士兵留着红棕色头发，身材瘦小。他拥有一副动听的歌喉，常用他那磁性的嗓音轻轻地吟唱一首又一首悲歌。他的嗓音是那么动人，情感是那么饱满，以至于所有观众的思绪轻易便被这位哥萨克士兵带入到歌曲中，心情也随着歌曲变得十分惆怅。这位哥萨克士兵自然也斩获了阿廖沙的心。在阿廖沙心中，这位哥萨克士兵不是普通之人，他比一切人都善良和高尚，仿佛一位神话般的人物，伟大又崇高。但是就是这样一位阿廖沙看来善良又高尚的人身上也表现出了流氓的习气。有一次，这个哥萨克士兵趁喝醉酒强暴了一个关心他的女人，他粗暴地撕开这个女人的衣服，无情地扇这女人的耳光令她无力反抗。最后当这个女人逃脱后哥萨克士兵却不紧不慢地从坡下爬上来，仿佛胜利一般得意地吹着口哨，口中还尽是对这个女人的谩骂和嘲笑。

高尔基在塑造哥萨克士兵形象时将其塑造成一位有着矛盾性格的人物，赋予他高尚的品格和低劣的品行，一位看似善良高尚的哥萨克士兵却在某些时刻显露出自己的流氓本性，做出恶劣下流的行为，这种看似矛盾却又合理的性格特征是俄罗斯民族性格双重性的直接体现。

四、结语

在《在人间》这部作品中，高尔基塑造和刻画了许多性格特征鲜明和饱满的人物形象，试图通过这些人物形象为读者展现当时身处残暴沙皇统治下底层民众最真实的生活。在市井生活环境影响下这些人物形象又表现出不同的性格特征，有些人积极乐观，有些人则消极愚昧，每种性格都是俄罗斯民族性格的真实写照。通过对《在人间》这部小说中的人物形象进行研究和分析，不仅可以加深我们对俄罗斯文学作品的了解，还可以增进我们对俄罗斯民族性格特征的认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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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小莹，女，汉族，山东泰安人，天津外国语大学，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俄罗斯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