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牛油画：重大历史题材与现实主义的碰撞

纪朝东

现实主义是艺术发展史上最有影响的创作方法之一，它强调艺术家要关注现实社会的真实面貌，敏锐察觉社会发展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再通过艺术形象的典型化将其真实完整地表达出来。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作为现实主义美术的重要命题，通过艺术家的主观创作，以史为鉴，弘扬时代精神，真实地建构出了宏大的历史场景。基于此，现以王铁牛油画为例，进一步探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的艺术特征，继而引发新时代背景下艺术家对重大历史题材进行美术创作的思考。

关注社会、贴近自然、反映时代是现实主义创作者一直以来秉持的原则；歌颂重大历史事件，反映现实生活等题材是现实主义艺术创作的特点。所以，现实主义艺术创作风格在中国近现代一直作为主流图像形态存在，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的方式也一直围绕着现实主义精神展开。艺术家根据自身对生活的感悟，通过文献、影像资料等捕捉创作素材，再经过极具独立性的情感加持和艺术塑造，将历史贯穿创作始终，将时代精神融入某一时期的场景中，呈现出崇高的价值观和中华民族的精神特质，映射出艺术家在时代发展背景下的心境和对现实世界的真实感受。

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的发展

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就是反映民族、时代、历史及现实的美术作品，作为“以图证史”主题性创作的历史画，其有着丰富的发展历程。张彦远曾提出“成教化，助人伦”的艺术观点，强调绘画的社会文化功能。如唐代画家阎立本的《步辇图》就曾描绘唐太宗李世民会见吐蕃使臣禄东赞的场景，记录了唐代初期这一重要的历史事件，从而彰显了唐代强盛的综合国力。作为明代表现重大题材创作的《抗倭图卷》，通过其宏大的场景、独特的艺术构思和细致的刻画，描绘了抗倭的历史场面，生动再现了这一重大的历史事件。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经济、文化和艺术百废待兴。在提出“一边倒”的外交政策下，美术界也向苏联学习，引进现实主义油画技法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创作思想。当时，马克西莫夫、梅尔尼科夫等苏联知名画家受邀来我国开办“马训班”与“梅训班”，这些训练班不仅为中国油画培养了一批创作出色、功底扎实的优秀画家，对中国现实主义油画创作也起到了深刻的启迪作用。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初期相继出现了董希文的《开国大典》、王盛烈的《八女投江》、詹建俊的《狼牙山五壮士》等优秀的历史题材作品，无论是国画还是油画，都或多或少地参考了西方现实主义绘画的造型艺术表现手法。这一时期的优秀历史题材作品极大程度地增强了中华儿女的民族自豪感，也给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的文化艺术之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21世纪以来，随着我国文化软实力与人民民族自信心的不断增强以及各类新媒体应用的传播，重大历史题材美术作品的受众越来越广泛，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再一次被推上了重要的地位；同时，2020年中国美协在北京成立的国家重大题材美术创作艺术委员会为之提供了组织保障。“不忘初心，继续前进——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型美术创作工程”等项目相继推进也可见国家对重大题材美术创作的重视。

王铁牛历史题材油画创作的艺术特征

王铁牛，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国家重大题材美术创作艺术委员会委员，俄罗斯艺术科学院荣誉院士，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苏里科夫美术学院荣誉教授。1950年，王铁牛出生于辽宁的一个艺术世家，出于家庭艺术氛围的熏陶以及其对绘画的热爱，不论是在20世纪60年代当知青时的田间地头，70年代做学徒的工厂车间，80年代在解放军艺术学院，还是90年代圣彼得堡列宾美术学院旁的涅瓦河岸，都留下了他坚持不懈地进行美术创作的身影。受其父亲——现实主义中国画大师王盛烈与其导师——俄罗斯现实主义学派巨匠梅尔尼科夫的影响，王铁牛的现实主义油画创作和艺术理想主要体现在大型主题性历史画上，自1989年主创参与中国第一幅全景画《攻克锦州》以来，王铁牛已陆续完成30多幅大型历史画。其中，其油画作品《上甘岭战役》《1959——大庆石油会战》（见图1、图2）入选“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型美术创作工程”，并陈列展览于中国共产党历史展览馆。王铁牛的历史题材油画创作主要有以下几点特征。

主题性

作为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作品首先要反映主流时代精神，自觉承载核心价值观并映射出艺术家的使命感与社会责任感。从题材的选定、构图的思考、草图的绘制到作品的完成，艺术家的个人主观意志展现的背后是其心系国家、情系人民的家国情怀。如王铁牛的重大历史题材创作《1959——大庆石油会战》从名称上就强调了选材的“重大”，而非一般性反映市井生活的风俗主题画。

为了创作这幅能传递伟大奋斗精神的主题性作品，王铁牛深入生活、根植大地，全方位实地考察大庆油田的开发创业历史。参观油田的历史遗址，深入石油工人中间并与钻井队老队员进行座谈，切身体验艰难岁月中的感人事迹。最终，他在这幅长6.8米、高3米的画布上绘出了1959年以王进喜为首的来自祖国各地的创业大军脚踏早春的白雪，肩负建设祖国的历史使命，投身于石油会战的奋斗故事。

叙事性

记录和讲述历史的方式种类繁多，而历史画毫无疑问在其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历史画用图像叙事的形式，通过画面中的人物、环境、道具、氛围等元素进行视觉建构，从而再现某一时期瞬间定格的画面。如长6.75米、高3米的《上甘岭战役》还原了志愿军保家卫国、抗美援朝的战斗场景。

该画面以人物形象为主体，因此，表现好志愿军战士的英雄形象便是其成功的决定性因素。王铁牛根据不同的特定情景以及查阅到的历史资料，换上服装道具亲自上阵给自己当模特进行动作的设计，毫无疑问，军旅生涯為他创作战争题材提供了理论与经验的支撑，他因此创作出了处于不同空间位置、不同状态中的战士形象，在画面的中心，他还重点突出了群体组合造型来强化作品的视觉张力和冲击力。同时，考虑到阵地争夺战这一特点，王铁牛构思了以志愿军战士前仆后继，坚守阵地为主要情节的画面，设计了壕沟沿山坡蜿蜒至极远处的多层次布局，利用光影和明暗对比，以及硝烟和战火来渲染氛围，调度处理画面中的虚实藏露，从而营造了宏大、惨烈、悲壮的上甘岭战役场景。70载春秋已逝，如今在那片浸染着烈士鲜血的土地上，不见了硝烟，苍老了岁月，但王铁牛的笔下却永远留下了那英勇顽强的视觉瞬间以及舍生忘死的爱国主义精神。

艺术性

出于再现重大历史的目的，重大历史题材画面的构图应展现宏大的历史场景，在艺术家的个人意志与国家意识形态高度吻合的前提下，艺术家需要发挥主观能动性进行艺术创作。如在绘制《上甘岭战役》时，王铁牛查阅了各类素材资料，并根据自身的经验，调动艺术的主观能动性去刻画焦土炸裂满山，树木毁灭殆尽，烟火遮天蔽日的视觉效果。在《1959——大庆石油会战》的绘制过程中，王铁牛吸收了俄罗斯现实主义油画中的“营养”，营造了深沉、凝重的氛围，使其作品呈现出广阔的视野和宏大的气势。在该画构图的艺术规律中，观者可以看到梅尔尼科夫《波罗的海军人的誓言》的影子，画面选用了横列纪念碑式构图，紧紧把握住了画面整体与局部，松紧、聚散、动静、虚实与色彩的多重关系，在变化中求统一，统一中求变化。在大的共性英雄群体中，挖掘每一个人物的不同身份、不同背景和个性差异，并在坚定、有力、沉稳的情感倾向和基调中，使画面的总体视觉效果表现出一种交响诗般的历史感。

正如法盖所说，现实主义“是明确地、冷静地观察人间的事件，再明确地冷静地将它描写出来的艺术主张”，重大历史题材油画就是从艺术家的主观视角出发，采用现实主义表现手法，有针对性地在画布上勾勒出最能展现历史现实和时代精神的一方天地，再经过艺术化处理，形成与观者的精神共鸣和创作美感的联动。

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的价值内涵

新时代背景下，中国比以往更需要增强文化自觉，坚定文化自信，也更需要用反映历史、关怀人民的现实主义艺术作品来弘扬中华民族精神。“广大文艺工作者要深刻把握民族复兴的时代主题，把人生追求、艺术生命同国家前途、民族命运、人民愿望紧密结合起来，以文弘业、以文培元，以文立心、以文铸魂，把文艺创造写到民族复兴的历史上、写在人民奋斗的征程中。”新时代为文艺繁荣发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舞台，同时，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也在不断推动文艺工作更进一步。

王铁牛认为：“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崇尚积极健康的精神情操，来自于生活真情实感的现实主义艺术是时代文化的主流选择，生活是艺术的源泉……美在生活中是永恒不变的真理。”从教化角度来看，现实主义表现形式的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更容易为人民群众所接受。因此，为了时代的发展，为了反映历史现实留下的深刻意义，也为了塑造新时代主流旋律的艺术作品，我们仍需大力发展历史题材美术创作。

随着国家加大对重大历史题材创作工程的投入，越来越多反映社会历史、讴歌时代精神、弘扬正能量的现实主义宏幅巨制相继涌现，越来越多的画家开始紧紧把握时代的脉搏，勇于承担时代使命。时代的发展也对艺术家创作历史题材美术作品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求其提升自身的思想认知与艺术修养，既要在艺术创作中宏观、整体地反映现实社会，也要传递穿透生活表象的艺术思考，反映现实，坚守理想，创作出服务社会和人民的现实主义作品。因为上述特征，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也将越来越好地承担起弘扬民族文化和时代精神的责任，进而在新时代发挥出更为重要的作用。

综上所述，时代的发展正在逐步转变人们的生活观念，生活疲惫、精神空虚、压力陡增成为人们普遍面临的新难题。这也对艺术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求艺术家以新时代的视野审视历史现实，发挥主观能动性讲好民族故事，其创作要基于现实、表现现实又要高于现实。通过创作搭建历史与观者的桥梁，发挥出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歌颂纪念、宣传教育的社会功能。艺术家要始终秉持真善美的现实主义艺术观，完成时代赋予的使命和信念。深入生活，了解历史，把握时代主题，提炼民族精神，用艺术创作服务人民，回馈社会。

（作者單位：石家庄铁路职业技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