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磊
1951年6月至1953年7月的朝鲜停战谈判中,战俘遣返问题是谈判双方争论最为激烈、耗时最长的议题。美国出于冷战需要,拒不同意遣返所有被俘朝中人员;而朝中方面则依据日内瓦战俘待遇公约,要求遣返所有战俘。由于在战俘遣返问题上长时间博弈,僵持不下,致使停战谈判几次陷于停顿。最终,谈判双方各自做出一定让步,使得战俘遣返问题得以解决,从而为朝鲜停战协定的签订消除了最大的也是最后一个障碍。
进抵开城
朝鲜战争爆发后,杜平受命出任中国人民志愿军政治部主任,参与组织领导了第一至第五次战役的政治工作。1951年国庆期间,他作为志愿军国庆观礼团团长,率领志愿军战斗英雄回到北京参加观礼。周恩来总理专门找他谈话,询问、了解他所负责的战俘管理、交换工作。观礼结束后,杜平率团返回志愿军总部。1951年11月,他被任命为朝鲜停战谈判志愿军代表团党委副书记。在之前的20年戎马生涯中,杜平上马擒敌,下马冲杀,却都从不曾跟谈判沾过边。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项全新的任务,但他还是很快就愉快地投入到新工作中去了。
返回志愿军总部后,杜平首先找到老领导邓华,向他了解开城停战谈判的进展情况。邓华激动地说:“谈判开始后,我即感到时机选择不很恰当,现在仍有这种感觉。第五次战役后,敌人得以松一口气,气焰就又嚣张起来了,不断在会场内外制造事端,企图压我就范。敌在连续发动的秋季攻势中没有得到便宜,就又老实了些。我的看法是:对敌必须采取强硬态度,予以回击,这样,他们头脑可能会清醒些。”对邓华的见解,杜平深表赞同。敌人信服的是军事力量的对比,而非我们的善良愿望。谈判桌上的舌战,需要战场上的决战作为后盾。杜平深信,不管美帝国主义怎样狂妄,有前线一百多万英雄的中朝部队做后盾,谈判是有希望的。
不久,敌军工作科科长凌强把战俘名单带了过来,满满两大箱子。这些名单都是经过反复核查的。1951年11月25日,杜平带上两名警卫员准备前往开城。来送行的邓华笑嘻嘻地说:“老杜,可别叫飞机把战俘名单打掉了呀!”杜平说:“老兄尽管放心,只要我不去马克思那儿报到,就少不了这两箱名单。”虽是玩笑话,后来的事实却证明,两箱名单的确重要。
到达开城后,杜平一行住在一个名叫满月洞的村子里。杜平同解方住在一个典型的三合院内,院里有东西厢房和一株好大的白果树。同在代表团任职的李克农、乔冠华则住在松岳山南麓的一个庄园别墅里,与杜平的住处相隔大约半里路。
杜平抵达开城之后,志愿军谈判代表团的党委分工也进行了调整,李克农担任书记,杜平担任副书记,边章五、乔冠华、解方、柴成文为委员。当时,李克农是新中国外交部副部长,在内部掌握和指导停战谈判。为避免暴露真实身份,大家称呼李克农为李队长,乔冠华为乔指导员。杜平具体领导代表团的日常工作。
不久,李克农因劳累过度,哮喘病复发,中央担心他的身体不能支持,派遣外交部副部长伍修权来接替他的工作;李克农却表示说“临阵不换将”,仍然带病坚持,这令杜平十分感动。
在杜平具体领导下,志愿军代表团内部加强了党的工作。针对绝大多数党团员“欠缺外交头脑”的弱点,杜平召开党团员大会,请李克农传授外交工作经验。李克农笑着说:这是一场特殊的战斗。我们的对手是谈起来想打,打起来想谈;时而挑衅,气焰嚣张;时而耍赖,蛮不讲理,总想诱我们上当。我们必须加强组织纪律性,在斗争中学习如何办外交。他特别强调:“组织起来,这是我们党的光荣传统。军事外交过去我们谁也没干过,怎么办?干中学,干中提高!”
李克农讲的都是大实话。不说别人,单对杜平来说,外交谈判也是一个全新的课题。但是,凭着几十年对敌斗争的经验,杜平相信,共产党人是能够在外交谈判中学会谈判,并赢得谈判的最终成功的。
唇枪舌战
1951年12月11日,交战两方开始正式谈判战俘遣返问题。在交换战俘名单问题上,谈判双方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分歧与争论。我方提出应首先确定遣返战俘的原则,再谈具体如何遣返的问题;美方代表则坚持要先交换战俘材料,并邀请红十字国际委员会访问战俘营,然后再讨论战俘遣返问题。
表面上看起来,双方争论的只是个先后程序问题,事实上却存在着本质的差别。如按我方建议,遵照日内瓦战俘待遇公约精神和国际惯例,首先确定遣返战俘原则,那么战俘问题讨论就将变得简单明了,接下来只是协商交接的具体办法。而按照对方的建议,先交换战俘资料,还不知道狡诈的敌人会玩些什么新名堂,把谈判拖到什么时候。
双方僵持了一周,没有任何进展。本来战场上两军对垒,互有俘获,这是不可避免的。一旦战争结束,各方所收容的战俘应当即刻释放和遣返,这也是国际惯例。然而,美国方面却在朝鲜停战战俘遣返问题上一再设置障碍,以达到扣留我方被俘人员,拖延战争结束时间的目的。在我方代表团内部分析形势的会议上,李克农提出:经过辩论,对方的意图已经充分暴露。为了打掉其借口,逼敌人走下一步,可以考虑同意先交换战俘资料,看他还有什么话说。杜平等人也觉得,再坚持下去没有必要,因此表示同意李克农的建议。
12月18日上午的谈判会上,我方宣布:下午即可交换全部战俘资料。对方代表听后大感出乎意料,呆愣了好一会儿。我方的让步再一次显示了谈判的诚意。
当天下午,对方交来了132474人的名單,其中包含志愿军20720人。这份美方吹嘘的所谓“完整而充分的”名单资料乱七八糟,除了以英文拼写的姓名和对方自编的战俘号码外,别无所有,根本无法查考。我方当即要求对方补交用朝文或中文书写的名单以及各个战俘的军阶级别和所属部队的番号,对方狼狈不堪,答应在一个星期后交出。后来,对方一拖再拖,不是说打印机出了故障,就是说数量太大,时间不够,一直拖了一个多月。
与美方提交的几乎是一堆废纸相反,我方在12月18日下午交给对方的战俘名单却是清清楚楚,一目了然。我方分别用朝文、英文等文字,列清对方全部11551名战俘(其中有美军3193人)的国籍、姓名、部队番号、级别以及所在战俘营的地点等信息,造册交给对方。杜平带来的两箱子战俘名单这时派上了大用场。
对方交来的志愿军战俘名单厚厚的一大本,又没有中文名字。志愿军代表团遣俘处从刚刚到达开城接受新任务的志愿军政治部文工团临时抽调了十余名团员来协助,日夜查對,并与日内瓦红十字国际委员会转交给我方的战俘名单仔细作对比。
12月22日,谈判小组委员会复会,双方在名单材料问题上展开争辩。对方根据自己的“失踪”数和我方曾宣布的俘虏数,向我方索要战俘。我方据实作了答复;至于我方追询的未列入12月18日战俘名单中的44205人的下落,对方先是说因为红十字国际委员会转来的材料不是最新的材料,后又说这一差额是由于俘虏中有37000人是南朝鲜的居民,颠来倒去,不能自圆其说。
美方在交换战俘名单这一回合中没有捞到任何便宜,只好回过头来同意讨论我方一开始就提出的遣俘原则问题。1952年1月2日,对方提出了一个违反日内瓦战俘公约的“六点方案”,建议在一对一的基础上交换战俘,这意味着美方将扣留我方十余万被俘人员。这是我方所不能同意的。
当天深夜,杜平等仍围坐在一起讨论次日的谈判对策。李克农说:“明天的发言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不是口口声声谈什么‘人道主义吗?但他们的提案却打了自己的嘴巴;要向他们指出:战俘的释放不是人口买卖。”大家都赞同李克农的意见,并一致认为,日内瓦公约条文是敌人避不开的一把利剑,应当用这一敌人自己曾经参与制造的武器来回击敌人。
在其后的谈判中,我方坚持要按照日内瓦战俘公约的规定来处理战俘问题。我方代表质问美方代表:你们口口声声讲日内瓦战俘公约,公约讲战争结束后战俘应即予释放与遣返,而你们却将释放与遣返分开,释而不遣,等于是拒绝释放全体战俘。你方提出的“六点方案”原则,统统与日内瓦战俘公约相抵触,这是为什么?美方代表哑口无言。
由于国际舆论的压力和我方强硬的态度,美方代表开始软下来。为了促使讨论向好的方面转化,我方在1952年3月曾多次建议,以1951年12月18日双方已交换的战俘名单为基础,确定双方释放并遣返所收容的战俘的原则。双方所收容的朝鲜战俘中原籍在收容一方地区的,可以按照本人意愿,回家过和平生活,不必遣返。这是我方的一个重大让步。我方还建议,先按照此原则进入名单的校正工作,并由此打开会议僵局。1952年4月4日,对方表示同意我方建议。不料,敌人又一次自食其言。这样,战俘问题谈判又陷入了僵局。
奋起抗争
巨济岛是朝鲜南部沿海的一个小岛,面积为300平方公里,山石满布,一片荒凉。在1951-1952年间,朝鲜人民军和志愿军的大多数被俘人员都关押在这个与大陆相隔绝的“死亡之岛”上。
从1952年4月8日起,美军对中朝被俘人员进行了大规模的“甄别”工作。美军在巨济岛的空地上搭起了一个高大的“审查室”,所有的志愿军战俘都要在刺刀的威逼下走进这个阁罗殿。在“审查室”的出口处有两条窄窄的通道,一条布满鲜花,说是到台湾的“光明之路”“自由之路”,另外一条路布满刺刀、匕首,愿意回国的人必须从这儿往外冲,一跑慢了,不被刺死也要被刺伤。与此同时,盘踞台湾的蒋介石集团派来了大批特务混入战俘营,强迫志愿军被俘人员在身上刺字,强迫他们写血书和组织“反共救国军”之类的组织。在谈判桌上,美国代表总是把战俘营中的这些暴行轻描淡写地说成是战俘间的“相互攻击”。
1952年5月9日凌晨,西方广播中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巨济岛我方被俘人员为反抗美军的暴行,于5月7日扣留了美军战俘营营长杜德准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大出我方意料。杜平得知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后,既为中朝被俘人员的斗争精神所鼓舞,又分外担心他们的人身安全。李克农当即指示,密切注意敌方的动向。
在5月9日的谈判会上,我方代表在发言时笼统地提了一句,旨在投石问路,试探对方态度。果然,对方首席代表乔埃及其部属脸色陡变,张口结舌。到了下午,情况已经比较清楚了。各国记者云集巨济岛,详细报道了事情的经过。慌了手脚的李奇微指示范弗里特,要他使用一切必要的手段,甚至包括使用坦克在内,镇压战俘……形势十分严峻。
5月9日晚上,我方代表团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会议一直持续到深夜。次日凌晨,李克农向北京报告了此事。为了声援我方被俘人员的义举,揭露对方的所谓“自愿遣返”的实质,将这一事件很好地运用于谈判斗争中,我方觉得有在会议中对此作一严正申明的必要。毛泽东很快回电,表示同意。
5月10日上午,南日大将代表我方在双方大会上义正词严地宣读了抗议书,强调“你方对我方被俘人员所进行的接二连三地血腥镇压,都不能动摇我方被俘人员要求遣返的坚决意志,你方司令官竞于最近公然声称要对手无寸铁的我方被俘人员施行又一次屠杀,这是不能容忍的。你方必须对我方被俘人员的安全负完全的绝对的责任”。敌人虽然对我方的抗议有所准备,但仍然狼狈不堪。
同日早晨,我方战俘代表向新任美军战俘营营长柯尔生准将提出了释放杜德将军的四项条件。当天中午,柯尔生准将作出了基本同意四项条件的答复,承诺“今后按国际法原则给战俘以人道待遇。今后我将尽最大努力防止发生暴力事件和流血事件”。
柯尔生的上述答复像一枚重磅炸弹,把美国为扣留我方被俘人员所使用的种种花言巧语统统炸得粉碎,戳破了美方战俘营中的黑幕,充分揭露了敌方在“甄别”的幌子下强迫非法扣留我方被俘人员的罪恶企图。在板门店采访的一些外国记者称,杜德事件严重打击了美国在远东的威望。
陷入僵局
1952年5月22日,美国陆军中将哈里逊接任板门店停战谈判美方首席代表。哈里逊在上任后的第一次双方代表团大会上,二话没说,就建议休会3天。
我方分析的结果是,经过10个月谈判,现在只剩下一个战俘遣返问题没有达成协议。美方在最后这个问题上同我方纠缠,表明美国政府不想在这个时候使战争停下来。哈里逊在他上任后的10天内,竞三次片面宣布休会3天,并中途退出会场。
为了消除在遣返战俘问题上的分歧,在我方的建议下,从7月3日开始,谈判转入了行政性会议。但是,敌方并无诚意解决问题,而是企图以更大规模的狂轰滥炸,迫使我方签订城下之盟。7月11日,敌机746架次野蛮地轰炸平壤、黄州地区。与此同时,美机多次侵犯东北领空,扫射、杀伤我国平民。美国国防部一位官员表示,他们将继续这种轰炸,“直到中国和北朝鲜谈判代表接受联合国军的最后停战建议为止”。7月18日,我方代表南日大将在双方代表团大会上,严词斥责了对方玩弄“以打压谈”的伎俩,并正告对方:企图以这种所谓压力,取得在会议桌上所不能取得的东西,这是绝对办不到的。
面对我方坚定的原则立场,哈里逊无计可施,又举起“休会”法宝,竟然从7月至9月,一连六次要求休会一周。对于敌人这种黔驴技穷的做法,我方采取的对策是不予理睬。对方一定要休会,我方也同意,以示我方态度的坚决。
僵持到9月28日,哈里逊叉耍了一个新花招,提出了所谓释放与遣返全部战俘的3个新方案,并称他最欣赏的是第三方案,即:一俟停战协议生效,所有愿意遣返的战俘将予迅速交换;前曾表示反对遣返的战俘,将被带到非军事区内互相同意的地点,解除双方的军事控制,不加询问、征询意见或甄别,将由其自由地前往他所选择的一方。
对美方的这个新方案,杜平等认为:虽然在说法上有所变化,似乎好听一些,但实质仍是“自愿遣返”,换汤不换药。其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提出,主要是为了配合即将召开的联合国第七届大会和美国总统大选,缓和与其盟国的紧张关系。
为了把球踢回去,我方决定在指出对方是用不同形式和方法来装饰“自愿遣返”无理要求的同时,把对方某些可行的意见接过来,提出我方的建议,即:一俟停战协议生效后,双方全部战俘一律送到非军事区双方协议的交换地点,交给对方验收;然后经过双方红十字会联合小组的访问,按国籍、地区进行分类、遣返,保证全体战俘回家过和平生活。
在10月8日双方代表团举行的第122次大会上,对方代表哈里逊蛮不讲理地宣称我方拒绝了他们的提案,要他们强迫遣返所有朝中战俘是不尊重战俘个人人权,宣告无限期休会,但又说并非终止谈判。他发言后,不待我方讲话,立即离席走出会场。
10月12日,在经过几个月的暗中部署和充分准备之后,“联合国军”集中了6万余兵力和300多门大炮,在数百架飞机支援下,向我军发动了“金化攻势”。闻名世界的上甘岭战役,就这样开始了。
10月16日,我方致信“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历数谈判15个月来对方拖延和破坏谈判的种种事实,以及在战俘遣返问题上的一系列无理主张,要求他们立即停止中止停战谈判的无理行动……克拉克于10月19日复函,断然拒绝恢复谈判,又一次关闭了通向和平的大门。
考虑到长期休会已成定局,并有迹象显示美军有在我军后方蜂腰部的西海岸搞登陆的企图,1952年11月中旬,朝鲜停战谈判志愿军代表团李克农、乔冠华等几位领导奉命返回北京,杜平也回到了志愿军总部,并于1953年1月兼任新组建的西海岸联合指挥部副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
重返开城
1952年秋末,历时43天的上甘岭战役以志愿军的胜利而宣告结束。这次战役之后,美军在正面战场上已是没有什么花招可便了。中朝军队在朝鲜东西海岸做了充分的抗登陆准备,美军利用其海军优势再演仁川登陆的如意算盘也难以实现了。
1953年2月,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被迫令其谈判代表团再次回到谈判桌前。6个月的僵持局面终于打破了,杜平感到由衷的高兴。3月底,杜平从西海岸指挥部回到开城,仍担任志愿军代表团党委副书记,主管战俘工作。
4月6日,朝鲜停战谈判开始举行双方联络组会议。经过5天严肃认真的谈判,到4月11日,双方签订了遣返病伤被俘人员的协定,并计划在当月的第三周开始病伤战俘的交换工作。
杜平是第一次遇到国与国之间交换战俘。他逐项详细考虑,力求避免出差错。他首先要求志愿军后勤部卫生部的同志立即派人去碧潼战俘营,把每一个需要遣返的病伤战俘的病历档案材料整理清楚。
为切實做好遣返工作,杜平和丁国钰、乔冠华等多次研究,进一步确定了遣返伤病战俘的方针,要求美方对中朝伤病员分批交回,并应按重伤.轻伤、轻病、传染病(急性)分批交回。交回前,双方先交换名册和伤病员简单情况,以便于对方做准备。
当时,开城虽被破坏得较为轻微,但没有一个较大的公共建筑或文化建筑场所能容纳数千伤病员。医院临时设置这么多床位也是困难的。志愿军司令部临时调来了大批工兵,在最短时间内整修了九座残存的建筑物,同时又搭起了几百个帐篷。迎接归来人员的每一所临时医院都能够进行各种疾病的紧急治疗,施行紧急外科手术。有很多医护人员都报名献了血。
杜平还向志愿军司令部要来了好几个文工团和放映队,准备对归来人员进行慰问。同时,还从国内运来了大批书报以及文化娱乐设施。
4月20日,病伤战俘遣返工作正式开始。9时整,以美国宪兵乘坐的一辆吉普和一辆中卡为先导,6辆运载我方伤病人员的救护车开过来了。车队快到接收区时,救护车内的伤病人员情不自禁唱起了昂扬的战歌。
车门打开了,我方被俘人员有的拄着自制拐杖,有的由战友搀扶着走下车来。一群美国记者蜂拥而上,要抢拍“美军优待俘虏”“满载而归”的镜头。不料我方被俘人员下车后,都立即脱掉敌人发给的军服,并把所有敌人所送的东西狠狠地扔在地上。这一举动,搞得美国记者目瞪口呆,狼狈不堪。
满载美韩归俘的救护车也向敌人方向驶去,他们一律穿着我方战俘营发的蓝色便服,满面含笑,从敞开的车窗探出头来,向我方负责遣送的工作人员频频挥手,高喊“再见”。这两相鲜明的对照,弄得美国方面出丑露怪,丢尽了颜面。
下午,杜平和南日大将代表中朝两国军队,前去临时医院看望归来的伤病人员,对他们表示关怀和慰问。杜平同南日大将走遍了每一个病房,向归来的伤病人员表示战友的问候,并让志愿军政治部文工团的同志给他们送上慰问品,归来的病伤员都闪着泪花。望着归来同志憔悴的面容,瘦弱的身躯,杜平的心里很不好受。
严惩李伪
伤病战俘的交换促成了谈判的恢复。4月26日,停战双方代表团大会复会。哈里逊不再像过去那样蛮不讲理,国际局势和战场形势均对我方有利。
6月8日,双方终于达成协议,约定双方应在停战协定生效后两个月内遣返一切坚持遣返的战俘。至于未被直接遣返的战俘,应于停战生效后60天内交由波兰、捷克斯洛伐克、瑞士、瑞典、印度五国组成,而以印度为主席和执行人的中立国遣返委员会在朝鲜看管。至此,阻碍停战谈判的最后一个堡垒被攻克了,停战的曙光在升起。
谁也没有料到,美国的傀儡李承晚这时竟跳了出来。6月18日凌晨,李承晚命令打开战俘营大门,将2.7万名朝鲜籍被俘人员“就地释放”,然后在警察的监护下实行强迫扣留。
消息传出,舆论哗然。事情发生的第二天,金日成、彭德怀致函克拉克,要求立即全部追回被李承晚强迫扣留的朝中方面被俘人员,并以强硬的措词质问克拉克:究竟“联合国军”司令部能否控制南朝鲜的政府和军队?如果不能,那么朝鲜停战究竟包不包括李承晚集团在内?如果不包括李承晚集团在内,则停战协定在南朝鲜的实施有何保障?
克拉克在其6月29日的复信中,极力推卸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责任,他承认李承晚的行为是一个“严重事件”,并一再保证“联合国军”总部以及有关之政府,当努力获得李承晚集团的合作。
美国方面急于停战,而李承晚却不甘心就此罢休。他野心勃勃,梦想当统一的朝鲜共和国的创始人和第一任总统。正是这个幻梦搅得他利令智昏,睁眼不看事实。看来,很有必要在军事上给他吃点清醒剂。
7月13日夜间,志愿军金城反击战役开始了。这次战役是志愿军转入阵地防御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对敌坚固阵地进攻的战役。战役发起后,志愿军一举突破敌人的防御正面,突人敵防御纵深最远达15公里,随后又粉碎了侵朝美军总司令克拉克和美第八集团军司令泰勒亲自飞往前线所组织的10个师的1000多次反扑,总共毙、伤、俘敌7.8万余人,不但给敌人以严重打击,促进了停战的实现,而且拉直了金城以南战线,造成停战后的有利态势。在志愿军惩罚性的打击下,李承晚终于夹起了尾巴。
1953年7月27日,一个永载史册的时间。板门店会场区格外热闹。会场的中央是一座由我方新建的签字大厅,上午10时整,朝鲜停战协定签字在这儿完成。
停战协定签订后,杜平和志愿军谈判代表团的工作重心改为保卫与维护停战协定的尊严,同敌方违反协议的行为进行斗争,力争稳定与巩固停战,并进一步谋求朝鲜问题的和平解决。一直到1954年4月15日,杜平才离开开城回国。
(责任编辑:贾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