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下遗存看文明起源中的太阳鸟旋纹与太极图像渊源①基金项目: 甘肃省教育厅优秀研究生“创新之星” 项目《从恐惧宗教到宇宙宗教:道教起源中的信仰演变研究》(2022CXZX-009)阶段性研究成果。

2023-07-07 01:51兰州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甘肃兰州730030
关键词:太阳鸟太极图纹饰

屈 谱(兰州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甘肃 兰州 730030)

学界对太极图像②历史上有多种称为太极图的图像,本文主要探讨的是最为常见的阴阳鱼太极图。起源的研究较多。传统认为五代北宋陈抟创先天图,即先有易学思想,然后有太极图,见于邵雍《皇极经世书》、周敦颐《太极图说》、朱熹《周易本义》等宋儒著作;古代也有如黄宗炎《太极图说辨》所论太极图来源于道教的观点,以及胡渭《<易图明辨>题辞》所论易学图像与易学思想属于两种学问等观点。但不管是否将太极图与易学思想视作密切相关,这些观点的角度都建立在先有易学后有太极图的认知基础上。基于此,胡建升谈道:“在没有《周易》书写文本之前,阴阳太极的思想是否就不存在呢?如果存在,原初居民又没有文字,那么,他们用什么符号方式将其表达出来呢?”[1]胡氏强调在原始图纹中发现体现阴阳太极思想存在的符号,即在阴阳观念追溯中除对文献文本进行探讨外,③如“源于生活实践说” “源于易经说” “源于历法说” “源于男女生殖崇拜说” “源于占卜说” 等。也进行图像学的考察。

近年也有学者开始从这一角度展开研究,如王仁湘将新石器时代彩陶纹饰颜色相间、石家河遗址两面神玉雕阴阳刻法共存视作“阴阳共生”“阴中阳与阳中阴”等阴阳观念的体现;[2]李远国认为,马家窑文化陶瓶上雌雄同体人像及彩陶上颜色相间纹饰也当视作阴阳观念的体现;[3]陈望衡认为凌家滩玉版上的尖与圆、角和孔的数字以及玉鹰上的猪和鹰都体现的是阴阳观念;④其将玉版方中有圆、圭壮物尖形梯形、实尖虚尖的图案视作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相成、阴阳相反等思想的体现,将玉版上八下四的孔数联想到阴阳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思想,将玉鹰和猪的组合饰品中鹰与猪分别视作为阴阳象征物。参见《江淮论坛》2013年第4 期陈望衡的《史前中华阴阳观念的萌生》第5-14 页。还有张金平以玉璇玑、玉琮、八角星纹、鱼鸟图、墓葬朝向等为据探讨《易》学阴阳交易观、阴阳各归其类观和尚阳观的渊源,将阴阳观的渊源上溯至史前时期。[4]但这一类研究成果与其说是对太极图渊源的探索,不如说是针对阴阳思想观念的图像学溯源,其列举的大量图案纹饰与后世太极图大多不具有相似之处,特别是前述以颜色相间、梯形圆形等为阴阳思想的观点,即上文所提到的将阴阳图像与阴阳思想分为了两种学问。正如张其成认为,原始时代的这些图纹只不过是太极图的思想渊源,而从中并不可能直接演变为太极图,“太极图到底源自何图?最早的太极图为何时何人所作?实际上已无确切的考证依据”。[5]

学界近来也开始注意到阴阳图像(太极图)与阴阳观念共同的渊源问题,从图像出发探讨阴阳太极图的图像、思想渊源,如苏开华认为太极图渊源于新石器时代广泛存在的“卐”符号,和阴阳太极图一样,都是代表旋转、重复的“S”形图像。[6]李远国除上述提到的彩陶颜色相间体现阴阳的观点外,还认为在新石器时代已有多种图式的太极图,如最古老的太极图是陶纺轮上的圆形纹饰,还有对鸟、双鱼纹等。[3]从上述学者所举图像来看,与后世阴阳太极图最相近的是纺轮旋转纹,但很难在思想上将纺轮纹饰与阴阳观念结合起来,从纺轮的功能和运行动作来看,其上旋转纹更似对纺轮运转动作的复刻。

本文旨在基于学界目前的研究成果,从认知考古学角度梳理相关考古材料,通过对太阳鸟旋转纹饰的抽象化过程进行梳理,以期说明太极图来源于太阳鸟旋纹,这也与阴阳思想来源于太阳、四季运转的观点相符合。以此证明阴阳观念不仅在前文字时期能找到反映其思想的图像,而且这一图像即是太极图像的母型。笔者希望本文能为阴阳思想、图像渊源合一的追溯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一、新石器时代太阳崇拜的流行与阴阳观念的产生

图1 贾湖遗址刻符龟甲与长江流域太阳崇拜 1.秭归东门头遗址的太阳人石刻;2.跨湖桥遗址T202②:9太阳纹;3.贾湖遗址H190:2AⅢ;4.八十垱遗址陶支座刻划纹拓片T43(19):23;5.贾湖遗址刻符龟甲M344:18;6.贾湖遗址刻符龟甲M335:15;7.城背溪遗址A型花瓣状口沿盆H1:6。

人们对太阳的重视,一方面是出于对热量、光明的渴望,另一方面是对以太阳位置、运转判断季节流转的依赖。日夜流转和太阳视运动使人们认为太阳每天都在进行有一定规律的运转行为,如《山海经·大荒东经》:“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9]浑天说认为太阳等天体东升西落后又从地的背面回到原位,见《晋书·天文志》引《浑天仪注》“天如鸡子,地如鸡中黄,孤居于天内,天大而地小。天表里有水,天地各乘气而立,载水而行。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又中分之,则半覆地上,半绕地下,故二十八宿半见半隐,天转如车毂之运也”。[10]281所以在太阳运转、日夜交替的思想背景下,人们开始对日出、日落进行祭祀崇拜,如商代甲骨文中对出日和入日的祭祀:①辛未,又于出日,兹不用;[11]4061②丁巳卜,又入日;[11]4250③出入日岁三牛;[11]3913这三版卜辞是对出日、入日进行侑和岁的祭祀。

除了日夜交替现象、太阳每天视运动的东升西落外,人们通过对日影的观察可以发现太阳位置与季节的对应关系,如陶寺遗址发现的目前所见世界最早的天文台,就是在台上观测点通过立柱缝隙来观测日出方位,以确定季节。①武家璧等学者借助该遗址用天文方法进行了观测,得出结论:陶寺夯土建筑ⅡFJT1 的E2 缝、E12 缝,在角分数量级上分别对应冬至和夏至的日出方向,而且在考古学所确定的年代(41 个世纪前),其符合程度远比今天好。这就强有力地证明,陶寺IIFJT1 半圆台和狭缝,是古人精心设计用来观测日出方向以确定季节的,即用于观象授时,是我国现存最早的观象台遗址。——武家璧,陈美东,刘次沅:《陶寺观象台遗址的天文功能与年代》,《中国科学:物理学 力学 天文学》2008 年第9 期,第1272 页。随之也存在对这一太阳运转行为的崇拜行为,如杞县鹿台岗遗址龙山文化遗存中,发现自然崇拜遗址两处。其中Ⅱ号遗迹(图2)位于Ⅰ号遗存东北约33 米处,是由11 个圆形土墩组成的一个大圆圈,最大直径4.4—4.5 米。其中部为一大圆墩,直径约1.48 米,深0.4 米;周围分布有10 个直径0.6—0.65 米、深0.4—0.5 米的小圆墩。在西南部圆墩外侧约2 米处,发现一处与Ⅱ号遗迹同时期的长方形房基F16,该房北墙西端有一门道正对着Ⅱ号遗迹,二者应有一定关系。[12]关于鹿台岗遗址Ⅱ号遗迹的性质,学术界已有研究。刘春迎认为是专门祭祀太阳神的祭坛,与史前人们对太阳的认识有关。太阳东升、西落,一天中的颜色和大小都在不断变化,一年四季太阳的温暖程度和在天空的位置也不同,特定的气象条件会导致天空偶尔出现“幻日”现象,古人因对自然现象无法理解而产生多个太阳的思想。[13]贺辉则认为Ⅱ号遗迹应该是一处祭坛群,由中间一个大坛和周围十个小坛的圆形祭坛组群。[14]虽然笔者不认为多个太阳的观念来源于幻日,但认可该遗址的布局图像是多个太阳的指代,古籍中有此类描述,如《淮南子·本经训》:“逮至尧之时,十日并出……尧乃使羿……上射十日。”[15]我们认为,Ⅱ号遗迹由十一个圆墩组成,当是十月太阳历的天文表现。现西南地区的彝族人仍然使用十月太阳历纪年。[16]遗迹东南部圆墩外侧厚2 厘米的烧灰,应是当时一种火祭仪式的遗留,宗教人员或在此处用火祭祀太阳神。《论衡·诘术》中有“日,火也。在天为日,在地为火”的记载,[17]382古人把火与太阳结合来说,认为太阳就是天上的火。故Ⅱ号遗迹应是专门用于祭祀太阳神的天文祭坛,反映的是十月太阳历背景下对体现季节流转的太阳运动的崇拜。

图2 鹿台岗遗址Ⅱ号遗迹

上述太阳的运行就是阴阳概念出现的重要原因。阴阳最初即是指代某处是否有太阳光照,《说文》:“阴,水之南,山之北也。注云:日之所照曰阳,然则水之南,山之北为阴可知矣。”[18]商代甲骨文中也有“戊戌卜,其阴乎?(翌)已启,不见云”[11]2707的记载。《诗经·公刘》在谈到周祖择地时“既景迺冈,相其阴阳”。[19]453同时,太阳位置的变动也带来了阴阳互动的趋势。在一天里,日出日落带来了昼夜之分,《礼记·祭义》说:“日出于东,月生于西,阴阳长短,终始相巡,以致天下之和。”[20]1217《易·系辞下》:“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21]张劲松认为人们出于对太阳的关注,因傍晚太阳落下后为昏黑夜,早晨火红的太阳出来为白天;无阳光的山洞黑暗,有阳光的外界明亮等,萌生了阳光无有之象的黑与红、白相反而对的阴阳观念。其后又产生白天因太阳被云层遮挡光色暗弱,而云开见日则光照强烈的光色明暗比对阴阳观念。[22]在一年里,太阳位置和阳光多少的不同带来了季节的变化,所以《诗经·七月》说“春日载阳”,[19]221《黄帝内经素问·四气调神大论》说“夫四时阴阳者,是万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故与万物沉浮于生长之门”。[23]易学专家萧汉明即认为人们选择向阳的方位居住,自然是在长期的生活中感受到向阳面(阳)比背阳面(阴)暖和,因此阴阳观念出现以后,理应在向背的意义上引申出寒温的差别,进而由一日、一年的气温差,扩展为对阴阳升降和阴阳分布的理性说明。[24]

二、新石器时代太阳鸟旋纹与阴阳图像渊源

和阴阳观念一样,太极图的出现也与太阳运行活动有关,其图像的雏形来自同样指代太阳的太阳鸟纹饰。前文已经提到,李远国等学者将陶纺轮上的旋纹视作最早的阴阳太极图,黄亚平也持该观点,但黄氏在文中也承认屈家岭文化彩绘陶纺轮上所谓的“太极纹”很可能仅与表现旋转概念有关,其与石家河文化早期成熟的“太极纹”表示原始的“阴阳”观念尚有一定的区别。[25]正如笔者在前言所谈到的那样,纺轮的使用本就具有旋转形式,很难将纺轮纹饰与阴阳太极纹联系起来。在前述观点的基础上,黄氏又认为在石家河文化时期,具象的鸟纹随着原始阴阳观念的产生,已经逐步过渡为抽象的太极纹图案。笔者认为,其观点虽已提到阴阳观念、太极图、鸟纹存在关联,但一方面,作者没有讨论阴阳观念是如何出现的,其最早形式是什么,另一方面,其认为旋纹最初仅为纺轮旋转的体现,是在太阳鸟神话观念下将相关思想注入这类纹饰中,即先有鸟纹,然后因为已出现的阴阳观念的影响而抽象为了太极纹。这混淆了阴阳观念与鸟纹的前后顺序,及其内在关联,也没有谈到阴阳观念如何使鸟纹抽象化为太极图,将阴阳、太极图的精神内涵与太阳、鸟季节流转的现象相剥离了。

笔者认为,人们对太阳的崇拜与稻作相关,因为万物生长靠太阳,尤其在农业起源时代。在古代先民的认知和神话传说中,太阳作为物体东升西落是因为有鸟的驮载,如《山海经·大荒东经》载“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9]渐渐地,人们将太阳与鸟合二为一,这种太阳鸟又被称为“金乌”。《论衡》曰:“日中有三足乌,月中有兔、蟾蜍。”[17]174在新石器时代,鸟形雕塑、纹饰出现较早,如北埝头遗址鸟首支架形陶器,顺山集遗址鸟形红陶,[26-27]至仰韶文化时期,就已出现太阳、鸟的结合纹饰,如陕西华县泉护村、河南陕县庙底沟等遗址的陶器上描绘有较为清晰的鸟驮载太阳的图案。[28-29]高庙文化时期,如高庙遗址、松溪口贝丘遗址、泸溪下湾遗址等处,大量发现凤鸟负日(图3)、“太阳”“神鸟”等纹饰图像。[30-32]大汶口文化大汶口遗址中,太阳与鸟结合在了一起,该遗址M15中出土一件背壶,中间绘有一圆形太阳,然后在太阳周围绘出几条粗线共同组成一个鸟的形状(图4 左)。[33]这类太阳鸟合体的纹饰在汉代马王堆帛画中依然存在。[34]

图3 新石器时代长江中游太阳鸟图案

图4 右:金沙遗址四鸟绕日金箔图案

图4 左:大汶口遗址太阳、鸟合体图案

鸟与太阳结合成了太阳鸟,与太阳同为农业崇拜的对象,太阳鸟也是知时鸟,为农民提供季节预示。进入农耕时代,在历法出现之前,人们需要通过总结自然规律来判断农时,依据相似律①原始人在发现一个事件总是紧随着另一事件而出现后,认为只要复原一个事件,另一个事件也会随之出现,掌握了事物这类关联的奥秘,就可以达到预测的目的。进行总结之后,人们认识到鸟类的来去代表着时节的变化。正如《春秋左传·昭公十七年》载:“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杜预注:“凤鸟知天时,故以名历正之官。”[35]故《月令》会记有“孟春之月……鸿雁来”“仲春之月……玄鸟至”“仲秋之月……玄鸟归”等,[20]409人们通过鸟类活动来判断农时,陆游《鸟啼》诗中就言:“野人无历日,鸟啼知四时:二月闻子规,春耕不可迟……”[36]民族志中仍存有此类记载,如藏族《白琉璃》一书中说:“大致节气为:冬至后1 个月零7 天乌鸦筑巢;此后1 个月零8 天始见野鸭、雁等;此后15天就是春天,地面渐暖,鹤也飞抵西藏;此后21 天水鸥到来,天气日益暖和;此后7 天适播种……”[37]

综上,鸟类的季节性迁徙以及太阳鸟传说使得鸟类的行为成为季节流转的指代,所以与季节流转、太阳位置变化密切相关的阴阳观念也可以通过鸟类行为来体现。从新石器时代相关图像来看,阴阳太极图极可能就是太阳鸟旋转纹饰的抽象化图像。

石兴邦在《有关马家窑文化的一些问题》一文中认为,在马家窑文化主要几何纹饰的演变中,“螺旋形纹饰是由鸟纹变化而来的,波浪形的曲线纹和垂障纹是由蛙纹演变而来”。[38]其梳理了马家窑文化和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中的鸟纹演变轨迹(图5),揭示了鸟纹与旋转纹的关联。喻仲文提出了不同意见,在《先秦艺术思想史》中将马家窑彩陶中螺旋圆圈纹视作生命诞生图像的模拟,认为螺旋圆圈纹旋涡中心的同心圆圈和卵点圆圈是蛙腹、蛙卵的形象,象征着新的生命。[39]喻氏生命循环的观点过于抽象哲理化,很难说是旋纹最初的精神内涵,而且旋纹的流动性形态与蛙纹截然不同。

图5 庙底沟类型彩陶纹饰演变

对旋转纹原型及精神内涵进行探讨的学者还有王仁湘先生,与石兴邦先生不同,王氏认为彩陶上的旋纹可能表达的就是太阳运行的方式,或者还有它运行的轨迹,甚至还表达有某些特别的天象。但王氏也指出在有些彩陶上单旋纹的旋心部位,绘有太阳鸟;与双旋纹一起出现的圆形图案内,也有类似太阳鸟的图形。[40]这是借助太阳鸟纹饰来佐证旋纹为太阳之象征。笔者更认可石氏观点,这类纹饰是鸟纹的演变,但笔者认为这类鸟纹属于太阳鸟,①严文明先生曾指出:鸟纹经过一个时期的发展,到马家窑期即已开始旋涡纹化,而半山期的旋涡纹和马厂期的大圆圈纹,形象拟似太阳,可称之为拟日纹,当是马家窑类型的旋涡纹的继续发展。可见鸟纹同拟日纹本来是有联系的。——严文明:《仰韶文化研究》,北京:文物出版社,1989 年,第322 页。其虽然不是太阳纹,但其精神内涵即王氏所论的太阳的运行,只是这种纹饰的原型不是太阳的运行图像,而是代表太阳的太阳鸟纹饰。成都金沙遗址发现的太阳鸟金箔图案[41](图4右)或也表达了鸟纹的旋转运动与太阳运行的相关性。

在太阳鸟旋纹的基础上,仰韶文化的彩陶上还出现了大量对鸟纹(图6),除上述石兴邦所列举的最后几类鸟纹呈对鸟形式外,李新伟也总结了仰韶文化其他地区的对鸟旋纹。笔者认为,太极图最早的图像渊源或是两只驮载太阳的鸟纹缠绕飞翔的图像,象征太阳在一天、一年中的运转。②前言提到苏开华认为阴阳太极图渊源于新石器时代广泛存在的“卐” 符号,和阴阳太极图一样,都是代表旋转、重复的S 型图像。(苏开华:《远古太极图揭秘》,《东南文化》1995 年第2 期,第30-37 页。)该观点亦有道理,不过,“卐” 与太极图相关的原因首先是“卐” 属于太阳崇拜的体现形式,蔡英杰就认为“卐” 字纹是八角星纹的简化变形,象征着太阳循环、四季更替。(蔡英杰:《太阳循环与八角星纹和卐字符号》,《民族艺术研究》2005 年第5 期,第16 页。)故“卐” 是与太阳鸟纹一样的太阳运转的象征,而非单纯的旋转、重复。单以图像来看,“卐” 纹可能是上古阴阳图像的一种,但太阳鸟纹的抽象旋转纹更似太极图之渊源。

图6 仰韶文化彩陶对鸟纹

三、结语

综上,阴阳观念的产生与太阳运行有关,阴阳概念、阴阳交互变化是太阳光照与否、位置不同及其对应的季节流转的抽象表达。太极图并非阴阳理论哲学化之后的产物,而是和阴阳观念一样都是太阳运行现象的体现,是太阳鸟飞翔运转的抽象图像,其雏形是鸟纹抽象化之后的对鸟旋转纹(图7)。虽然很难说新石器时代的旋纹就等同于宋代才始见记载的太极图,但其旋转运动的图像趋势以及图像蕴含的阴阳观念是和后世太极图一致的。正如王仁湘先生所论:“虽然我暂时还无意像有些研究者那样,将太极图形的出现追溯到如此久远的年代,但却相信古代中国人类似的形象宇宙观在仰韶文化时代一定已经形成了。”[40]

图7 从太阳崇拜到太阳鸟旋纹(太极图)

图片来源:

图1:1.国务院三峡建设委员会办公室、国家文物局:《秭归东门头》,北京:科学出版社,2010年,第75、77页;2.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学刊》,北京:长征出版社,1997年,第13页;3、5、6.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舞阳贾湖》,北京:科学出版社,1999年,第222、446页;4.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彭头山与八十垱》,北京:科学出版社,2006年,第300页;7.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宜都城背溪》,北京: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120页。

图2:郑州大学文博学院,开封市文物工作队:《豫东杞县发掘报告》,北京:科学出版社,2000年,第40页。

图3:刘俊男:《长江中游地区史前宗教文化及所反映的文明进程述论》,《世界宗教研究》2011年第3期,第150页。

图4:山东省文物管理处,济南市博物馆:《大汶口 新石器时代墓葬发掘报告》,北京:文物出版社,1974年,第73页;成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成都金沙遗址Ⅰ区“梅苑”地点发掘一期简报》,《文物》2004年第4期,第7页。

图5:石兴邦:《有关马家窑文化的一些问题》,《考古》1962年第6期,第326页。

图6:左:张朋川:《中国彩陶图谱》,北京:文物出版社,2005年,第161页;右:李新伟:《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彩陶的“对鸟”主题》,《中原文物》2021年第5期,第86-94页。

图7:自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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