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杆闺蜜入局“损活”：嘴替一时爽，翻脸修罗场

克莱因

2022年12月，河北省发生一起故意伤害致人重伤案件，被害人洪娜是一名职业“互联网嘴替”，事业干得如火如荼。难道，她是被“怼”过的人报复？

谁料，案子的真相令人诧异，对洪娜下手的，竟是她曾经仗义相帮的好姐妹乔伊——

姐妹相帮，有个“嘴替”露峥嵘

2022年12月14日下午2点，110指挥中心接到报警，伤者洪娜的母亲泣诉，女儿被人重伤，目前尚在抢救。

将洪娜送医的乔伊竟含泪向办案人员承认，自己就是重伤洪娜的那个人。两人是前同事，洪娜为乔伊仗义出头，乔伊则是洪娜开创事业的贵人，她们关系一度那么要好，怎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2020年2月，时年32岁的洪娜去公司露台上透气时，遇到了正在偷偷哭泣的乔伊。二人虽同在业务部门，但彼此不太熟悉。洪娜关心了几句，憋屈的乔伊忍不住哭诉，她新婚一年的丈夫张周正竟背着自己去了前妻住处，她提出不满，张周正却认为自己只是和前妻正常来往，还指责她小肚鸡肠。

洪娜很惊讶：“你结婚了？我们都不知道呢。”乔伊表示，老公张周正是个基金经理，他们一年前结的婚，很低调。“这种男人条件好，招人惦记。现在只是前妻，翻不起大浪，可你要是不把规矩立好了，以后他没什么界限意识，就覆水难收了。”洪娜个性直率，她的提醒，让乔伊有点紧张。

洪娜以前是学校辩论队的最佳辩手，能有理有据，稳准狠地说得对方哑口无言，平日里，有的女同事遇到家中不快找她吐槽，她能幫人出主意，教她们如何“降维打击”对方，拿捏住人。她列举了几个重要切入点，让乔伊和她老公好好谈谈。

乔伊沮丧反馈，自己的老公比较强硬，自己谈话未果。“要不，我找个机会，你出面帮我说几句？请你吃大餐！”洪娜差点笑出声，摆摆手说：“小事情，你来安排我们见面就行。”

2020年3月，乔伊告诉洪娜，她和老公说好了，一起去农家乐玩，并且已告知他，自己的朋友兼同事也会来。那天，三人去划船，洪娜解开两个拴船的缆绳都递给张周正，说：“麻烦你拉一下，我们去穿救生马甲。”张周正随手接过，谁料因为风大，两条船左右颠簸，他拼命拉船，满头大汗。

晚饭时，他们喝了点酒，洪娜故意道：“张总，一个人再强也拖不动两条船，就好比您吧，乔伊也在意，前妻也在意，那是不行的。”

张周正没想到一个初次见面的女人气场如此大，而且如此直接，肯定是乔伊和洪娜吐槽了，面子挂不住的他说道：“她家水管爆了，一时找不到师傅，咱不过是帮帮忙，至于上纲上线吗？”

“你们离婚，她分了你多少财产？你是没有被她伤害够？”“兄弟你记住，好的前任都应该有一种自觉性，离了婚就应该当自己死了，不应该还和前任嚯嚯！”“要是那个女人能帮你升职加薪，咱忍了！可你这么优秀一男人，她拿你当苦力，当工具人，你还傻乐上赶子去，你老婆会心疼你的！”

洪娜说话如机关枪扫射，说得张周正坐不住。虽然极度不爽，但他事后想想，洪娜话糙理不糙。此后，乔伊兴奋地和洪娜说，张周正拉黑了前妻的联系方式，并私下评价洪娜能把人骂到“人间清醒”。

乔伊盛赞洪娜：“你太厉害了，简直是我们的嘴替！”她忽然一拍脑袋，“你口才那么牛，咱要不要开个账号，聊点两性关系话题，家庭话题，说不定能火！”洪娜有所心动。

此后没多久，公司因效益不好裁员，乔伊不幸被裁，洪娜虽留任，但效益工资近乎腰斩。她和乔伊发语音吐槽：“这种一穷就砍人、降薪、抓考勤疯狂搞惩罚机制的公司，差不多就剩一口气了！”“它想垮就垮吧，临终前还给你画饼，这忽悠人的水平，咋不转行去缅北干诈骗呢？”“咱上班的心情，和上坟是一样样的！”

乔伊笑不成活，录屏了这段内容，注册了个账号，发上了网。没想到，不过数小时，点赞过万，评论满墙。“简直是我的嘴替，拜服！”“大晚上给我笑裂了，蹲更新！”乔伊把链接甩给了洪娜，“动心没？咱弄个工作室吧！”洪娜激动了：“好！”

乔伊牵头，租了间隔音不错的小房子，投入了高级录音设备，还拿出5万元作为项目启动资金。洪娜家中负担重，乔伊便让她象征性地出了点钱，二人约定收入平分。她们都拿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两人研究出了一个“爆款公式”，那就是，先用比较狗血的故事作为引子，再由洪娜就故事点评，音频由乔伊进行后期剪辑，并且加上特效。

乔伊撰写的故事文案简短但句句有反转，能引起人们的讨论欲，而洪娜的点评犀利风趣，苦熬了4个月后，账号的流量终于有了显著增长，后台开始有人私信留言：“帮我打个电话出出气，你开价！”

这意外的商机令人惊喜。乔伊鼓励洪娜接单：“咱目的就是变现，有钱就赚！”这次“嘴替”收入一千元，两人都很高兴。

创业不易，闺蜜暗然“退圈”

不过，维持账号更新，才会不断有新粉关注、产生收入的转化。乔伊写文案难免灵感枯竭，为了有代入感，她用第一人称写了一组故事，将自己家里的事夸张、升级——老公夜会前妻、婆婆强逼生娃……这些段子一抖，评论区又热闹起来。

2020年9月的一天，疲惫的乔伊从工作室回家，婆婆脸色铁青，饭也没做。她上前关心，婆婆冷笑道：“你装什么友好，不是很讨厌我吗？”原来，婆家亲戚关注了乔伊的账号，看到那些内容后，立马分享给了婆婆，还一顿八卦。乔伊不住地赔礼道歉：“妈，那都是为了引流，瞎编的。”

张周正下班回来，拉下脸说：“你所谓的创业就是干这‘损活？”他认为，这份工作戾气太重，难免会混入私人感情，影响了家庭关系。

“你知道吗，我听到你们那些观点，觉得你要真是那么想的，咱日子真的别过了……”

家里施压之下，乔伊畏畏缩缩，写的故事温暾，洪娜犀利道：“我还以为你自己出来创业后，变得有骨气了呢，谁知道你和以前没两样。”

乔伊本就难受，被这么一戳，自尊心受伤了。一个月后，一个中年妇女出了一千元，让她们去骂小三，洪娜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对方气到脑出血，结果，对方根本不是小三，而是被职场竞争对手摆了一道。工作室收到了律师函，洪娜和乔伊心情大受影响，互相指责。此时的乔伊心力交瘁，提出退伙。洪娜怔了怔说：“你不要意气用事……”

她们原本合作得不错，缺一不可，乔伊的退出无异于几乎要毁掉工作室，可乔伊仍然决定退伙。洪娜深吸口气道：“这个账号，我还想继续做下去，可是我现在手上没什么钱，没法把退伙费给你。”乔伊摇摇头说：“等你什么时候宽裕了再说。”

就这样，乔伊退出了工作室的运营，因为在婆家一直被冷待，为了给自己挣份面子，她努力备考，却名落孙山。日子，失去了方向。这期间，她一直偷偷关注着自己之前一手捧起的视频账号，粉丝量和热度不断提升，而她和洪娜疏淡了很多，很少私下联系。一次，乔伊从前同事处听说，洪娜辞职专职做账号，收入好的时候能月入6位数。

乔伊没有事业，没有收入，在家看老公脸色，她懊悔当初退伙，动了回去的念头。2022年3月，她鼓起勇气约洪娜见面。洪娜一身时尚打扮，光彩照人，看到憔悴的乔伊，忍不住惊呼：“宝贝儿，你这是经历了什么？”不等乔伊说什么，她拿出一张卡，十分抱歉地说：“当初咱们算下来，退伙费应该给你十万，可当时我手上没钱，一忙，这事儿居然搁了这么久。你一联系我，我马上就来了，这里头是二十万，算是连本带利了！”

原来，洪娜以为自己是来“催债”的，乔伊嗫嚅说：“这退伙费，我能不拿回来吗？我想回去……”

洪娜有些吃惊，坦言，其实，她的工作室规模成熟，专业文案、化妆造型师、剪辑师都能胜任工作，乔伊如果回来，无法再作为“合伙人”角色了。

乔伊道出自己这几年的难受，洪娜恨铁不成钢：“当时要是没走，早事业有成了，也不至于在婆婆老公那受气……”见她如此，洪娜仗义道：“你回来吧。不过，你先试试，看看能不能适应现在的工作内容，而且，也只能作为我的员工了。”乔伊一心想抽离之前的生活，虽然有些失落，还是同意了。

她对家里谎称自己找了个文职工作，实则每天到工作室上班。乔伊几天磨一个故事，可00后小年轻一天能出两个优质文案。对方拿着她的本一次次阅读、提出修改意见，乔伊差点累垮了。

而此时的洪娜御姐气质炸裂，又潇洒多金，粉丝们都称她才是真正活出了自我。她的人设符合时代“爽文女主”属性，成了“流量密码”。

乔伊深深羡慕了，又有些不平衡。迫切想要在事业上找到存在感的她开始动了歪心思，2022年6月开始，她将工作室的内容巧妙“洗稿”，然后自己注册了一个小号，开足美颜滤镜，出镜当主播。这一切，都是偷偷瞒着洪娜进行的。她之前做过账号运营，知道如何吸粉，3个月下来，账号起号了。

相煎何急，“毒舌”暴击翻脸翻车

2022年9月的一天，乔伊被洪娜喊进办公室。洪娜神色凝重，将一个小信封推至乔伊面前说：“这是三十万，咱们两清吧。”

“什么意思？你是要我走？”乔伊不可置信，“嗖”地站了起来。洪娜严肃道：“我也算为你两肋插刀，你也算我的事业贵人，所以，你人生不顺，想回来，我愿意接纳，这是出于曾经的感情。可你小动作不断，损害了团队利益，这点，我忍不了。”

乔伊脑袋嗡嗡直响，她没想到，洪娜完全不顾昔日情分，直接要她出局！刚想说什么，团队助理小跑着进来请教问题，她被晾在一边。

难受之下，乔伊痛饮得烂醉，疯狂给洪娜打电话：“洪娜，你那张毒舌，当初多少人恨得牙癢痒，就我不嫌弃你，还拉着你创业，你今天的一切，都要感谢我！还有，你这活多损啊，骂了多少无辜的人？告诉你，你那会儿帮我骂张周正的时候，他和他前妻还是合法夫妻！”

洪娜震惊不已，难掩鄙夷：“原来是个又当又立的绿茶啊，我这火眼金睛的，居然漏了你这货！不过，有句话我一直没说，你这人吧，从头到尾都不行，家里搞不定婆婆老公，工作被辞，搞事业半途而废，能力差也就算了，净干些抢别人东西的事儿，有脸吗？我这‘损活你还干不了呢，滚回家当你的家庭主妇吧！”说罢，她挂了电话。

乔伊抓着手机，气到浑身颤抖！其实，乔伊是在张周正离婚两年后才认识他的，她这么说，本是想骂洪娜蠢，干了不少像当年那样“骂错人”的事，哪知，她迅速被“反杀”，惹来羞辱。

两人彻底断绝了关系。乔伊偏不信邪，继续做着自己的账号。2022年10月，乔伊正在录视频，张周正打来电话，一顿咆哮：“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原来，洪娜的账号最近做了“我的前同事”系列视频，其中一期，她吐槽了自己的“前同事”兼“前合伙人”，指向性明确无比。

洪娜讲了自己创业之初的故事，把乔伊的“绿茶”形象说得无比夸张。“这位绿茶的故事你们可以考古我们当初的视频，里面有几期就是她家故事的专辑！她那老公夜会前妻，酒吧搂野模，绿茶都忍了，她和我说，看在钱的分上，算了！我觉得也是，毕竟，那啥配狗，天长地久！”

不少人真的跑去翻以前的视频，还扒出张周正的个人信息。乔伊气炸了，马上录了视频，把洪娜当年骂错人差点出人命的事情说了。她声泪俱下，说洪娜嘴损心眼坏，强占自己的工作室，害怕自己东山再起因此打压她。两人骂得天昏地暗，网友们在线吃瓜，热情高涨，讨论究竟谁说的是真的。

2022年11月，洪娜在视频中更新了“绿茶故事之番外篇”，直指乔伊当年是小三上位。一时间，乔伊的评论区被指责、嘲笑占满。尽管她出面解释，但朋友、亲戚不断打电话来关心她这是怎么了。

张周正的事业受到严重影响，客户不想和这种家事外扬的人合作，纷纷要求换经理。家里鸡飞狗跳，2022年12月初，夫妻俩又一次大吵，张周正提出离婚。乔伊撕心裂肺，她恨洪娜，从前洪娜为她两肋插刀，如今，洪娜却在她心上插了刀。

2022年12月14日，乔伊去洪娜的办公室找她，当时，洪娜拍完视频，正在悠闲地喝茶。

“洪娜，你这个贱人！”她大吼。洪娜冷笑道：“你样子好惨哦！让我猜猜是为什么，是气自己吵不赢我，还是气你老公工作快丢了还不要你了？”

乔伊被刺激到身体微微战栗，反锁了办公室门后，一拳挥在洪娜脸上，紧接着，操起办公桌前的单反稳定器，冲着洪娜的脑袋狠砸。

洪娜被砸中后，头磕在桌上的石质景观台角上，顿时鲜血直流。不解恨的乔伊又狠狠用稳定器砸了她几下，见洪娜不省人事后，吓傻了。

办公室外，工作室的人听到动静不对，纷纷敲门，乔伊慌张地打开门后，大家都惊呆了，手忙脚乱打120。乔伊终于回过神来，生怕洪娜死了，一路哭着跟车到了医院……

重伤的洪娜面部、颅顶有挫裂伤，创腔内深可见组织间桥，其失血过多，抢救之下，脱离生命危险。目前，乔伊已被公安机关拘留，案件正在审理中……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相关信息做了技术性处理。）

【以案说法】北京景运律师事务所的程晗律师针对此案点评，“嘴替”并不能真正解决人们面临的问题，而且，嘴替有风险，甚至涉刑。首先，“嘴替”这种服务并不正规，没有相关工商法的支持；其次，“嘴替”对于客户提供的信息无法鉴别真伪，容易沦为“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若因骂人导致他人身心受损，其行为涉嫌侵犯公民人身权利；若“骂错了人”，则还可能涉嫌诽谤罪。

所谓的“爽”只是一种“精神代糖”，想做生活的强者，就要有直面生活的勇气，本文中，乔伊家庭生活不幸、事业不顺的原因在于其自身，她不自我进取，屡屡行差踏错，还将责任都归于他人身上，是其悲剧的根源。

编辑/余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