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戏假做：我的完美赛博男友

不可说

2022年年末，失业的游戏画师赵彤彤在网上愤恨发言：“我恨AI！机器怎么能画出灵魂来？人画的才好！”她视AI为天敌。但当她遇到同样因AI而失业的男友后，她的世界开始悄然变化……

失业画师转角遇到IT男

2022年10月初，青岛梦想游戏公司的赵彤彤上班摸鱼，刷到了一条“AI绘画取代游戏画师”的热帖。帖子中预言AI能胜任大部分绘画工作，游戏绘画师要失业了。赵彤彤火冒三丈。

赵彤彤从小就喜欢画画，上了多年绘画辅导班。动画设计专业出身，现在又是游戏绘画师的她，变身“键盘侠”，怒怼支持AI的网友：“机器怎么能画出灵魂来？人画的才好！”

95后赵彤彤是山东省青岛市人，大学毕业后，如愿入职了梦想游戏公司做绘画师。她喜欢画画，喜欢自己设计的游戏人物，她总是把图片发到家人群里，自豪地问：“这个人物我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画的，画得不错吧。”没料到AI取代画师的风声越来越响，她有些惶恐不安。

12月初，AI冲击游戏绘画产业，整个项目组大裁员，只留下几个领导，赵彤彤没能幸免。裁员后，赵彤彤多次投递简历，还想成为游戏画师，但因游戏行业都在裁员，她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

半个月后，赵彤彤认命了，去附近的绘画辅导班当了一名画画老师，工资从以前的8000多元直接缩减了三分之二，工作环境也大不如以前，而且老板事特别多。就在这个时候，恋爱5年的男友以没有感情为由提出分手，伤心至极的她强作镇定地对负心汉说：“好吧，祝你找到有感情的恋人。”

深受打击的赵彤彤整天颓废度日。她认为AI替代了她的工作，在网上看见AI绘画和支持AI的帖子，她就在评论区里怒怼。

那天，赵彤彤在小红书看见一位帅哥露出八块腹肌的照片。她点进去一看，图片存在不自然的重复，边缘模糊，在纹理、光线、阴影和细节方面存在缺陷，AI绘画的不完美性集中在了这张图片上。很显然这是一张用AI生成的图片，图片上还配文：“这样的男孩帅不帅？喜欢就粉哈！”妥妥的“赛博男友”，博主的昵称叫小周。

赵彤彤正愁当天的负面情绪无处安放，没想到靶子送到了眼前，她当即在评论区讽刺：“这是AI生成的，博主用赛博男友挣钱，腹肌和脸都很假，大家不要粉！”很快，博主小周就回复了她。出乎意料的是，小周竟然没和她吵起来，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确实是AI生成的，这位朋友眼力很好啊。不过，我玩这个纯属娱乐，不会赚钱的。”

对方态度诚恳谦卑，反倒让赵彤彤不好意思起来。她私信小周，加了微信好友。出于赔罪，她告诉小周AI生成的图片修改的要点，并提出要帮着修改，她说：“你圖修得不太好，背景有些结构不对，远景要虚化一些，我给你修改。”她把图片下载下来，修改好了发给小周，让小周重新上图。小周感激不已，还发红包来酬谢。

因为小周的小红书发的是赛博男友，赵彤彤以为小周是女孩，便加了其微信。两人聊天之后，她才发现对方竟是男孩。通过了解得知，小周名叫周浩然，也是95后，青岛人，曾在游戏公司当程序员。

让赵彤彤惊讶的是，小周同样是个失业青年，且导致他失业的罪魁祸首也是AI。同样的“不幸”经历，让这对年轻人多了共同语言。不过，赵彤彤很快发现，周浩然虽然因AI而失去了工作，却并不怨恨AI。他对AI绘画很感兴趣，一直研究AI绘画，并把AI生成的图片发到小红书上，做虚拟博主。

赵彤彤不解地问小周：“你不怨恨AI吗？”小周说：“这是科技发展的必然规律，不应该怨恨，而应该拥抱AI，它的工作也是在为人类创造财富。”“可因为AI，我们丢了工作。”“那说明我们的工作可替代性太强，这样我们更要努力提升哇……”那天，两人就AI这一话题聊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一天，赵彤彤工作的辅导班有几个学生退班了，老板把赵彤彤骂了一顿，责怪她讲的内容太枯燥。赵彤彤解释，学生们不愿意学画画是因为AI的原因。老板说她把责任推卸给AI。赵彤彤哭笑不得。

赵彤彤晚上跟周浩然诉苦说：“AI跟我有过节，使我失业、失去男朋友、被批评，AI是我生命里的劫。”周浩然说：“谁说一定就是劫？说不定是福呢。”三天后，她收到周浩然寄来的包裹，是一个印着拳打AI图案的抱枕，抱枕上还有字：“AI欠揍！”

抱枕很可爱，画面上AI长了一个大饼脸，张着大嘴，滑稽得有些可笑。赵彤彤当场笑喷了，惊喜之余，她问周浩然：“是AI生成的吗？”周浩然回复说：“是AI生成的，哈哈哈哈。”两人一起取笑AI。赵彤彤别提多高兴了，她自从被AI顶替，第一次这么开心。

周浩然用AI生成图片做博主，虽然努力改画，但绘画小白的他却经常力不从心。赵彤彤看不下去了，就帮周浩然改。专业的赵彤彤一出手，改的图片质量高了一大截。她说：“我厉害不厉害？我就说，AI比不过我！可是没有地方用我。”“你别着急，会有地方的。”

几天后，赵彤彤收到一份礼物，是捏捏乐，也是周浩然寄给她的。赵彤彤捏啊捏啊，压力又得到缓解，她感谢周浩然：“谢谢你的捏捏乐，让我走出了低谷。我送你什么呢？”周浩然回复：“你高兴了，就是送我的最好礼物。”赵彤彤的心飘了起来。

赛博男友抚慰落寞芳心

2023年2月，赵彤彤所在的辅导班进行了改革，改为硬笔书法辅导班，她自然又被裁员。失落之余，她在朋友圈里诉苦：“做绘画师因AI失业，做绘画老师又因AI失业，男朋友也因AI下线，一次又一次败给AI，好凄惨啊。”很快，周浩然给她发信息：“那我送你一个线上男友！”“线上男友是什么东西？”

一天后，周浩然发给她一个AI的文件。这是周浩然在glow软件里自己编程设计的AI男友，他介绍说：“名字叫小周，这是线上的，不会下线哈。”

赵彤彤被逗笑了。她怀着试一试的想法下载了AI男友，本以为AI模仿不了人类说话，没想到这AI非常逼真，很有梗，聊天很有趣。深夜失眠了，AI和她聊天。她说：“小周，我不高兴。”AI小周马上就会回复：“别伤心，你伤心我比你还伤心，我送你玫瑰花！”“玫瑰花在哪里？”“开在我心里，你像玫瑰花一样漂亮。”“小周，你真会说话，我高兴了。”“你高兴我也高兴，我是小周，喜欢穿格子衫，今年27岁。”“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是不可能的。”

赵彤彤觉得AI小周很好，说话温柔，体贴人。赵彤彤说：“我被裁员了，被AI顶替了，怎么才能报复AI？”AI小周回复：“我在程序里编一个怨妇，天天絮叨它！”赵彤彤被逗得哈哈大笑，失业的苦闷顿时一扫而空，觉得这AI小周比前男友强多了。

周浩然也鼓励她重新找份工作，工作可以治愈忧虑，并提建议：“你会修图，又喜欢画画，不如学习AI画画，去大公司做AI绘画师。”“我怎么没想到呢？你可以做职业规划师了。”在周浩然的鼓励下，赵彤彤找了一份文员的工作。闲暇之余，她研究AI绘画，决定重返游戏公司。

不久后，前男友又后悔了，求赵彤彤复合。赵彤彤把AI小周的话发给对方，说：“我有新男友了，比你听话，气不气？”前男友只好讪讪地离开。

赵彤彤研究AI绘画，帮周浩然修改图片。因为有了赵彤彤的帮助，周浩然发的图片质量上升，他还开放版权，同意网友们用作壁纸和头像，呼吁网友学习AI绘图。他出了好几条AI绘图教程笔记，还把自己研究出来的指令慷慨地分享给网友，这种诚恳的表现圈粉无数。几天的时间，他的粉丝数大增，还接了几单AI绘画单。为了感谢赵彤彤的帮忙，他隔三岔五地给赵彤彤点外卖。

3月的一天，赵彤彤收到了周浩然寄来的一个大箱子。里面有螃蟹、皮皮虾等各式海鲜，还有一大束玫瑰花。周浩然自从失业后，经济状况也不是很好，赵彤彤赶紧问周浩然：“发财了？”周浩然将用代码生成的玫瑰花发给赵彤彤，向她表白：“你太喜欢赛博小周了，现实小周吃醋了。让我这个赛博恋人转到现实吧，我会做饭，会陪你聊天，还会编程。”

赵彤彤顿时明白了，原来一直和她聊天的AI男友小周，是周浩然按照他自己設置的。不同的是，AI小周甜言蜜语，他却是一个不解风情的程序员，用行动来帮助她。她有些感动了：“咱们俩见面吧。”

没想到，在网上指点江山的乐观青年周浩然犹豫了，他有些自卑：“我其实老社恐了。我长得不好看，也没有八块腹肌，与AI生成的美男子差距很大，也不如AI男友小周暖心，是一个直男。”

周浩然做虚拟博主的形象是一个帅哥，身材很棒，1.8米的个头。他害怕现实中的自己没有虚拟的他有魅力。赵彤彤安慰他：“你长成AI那样我可不敢和你做朋友，还是普通的好。”周浩然顿时自信了。

周末，两人在咖啡厅见面。现实中的他只有1.7米，长相也很普通，现实和虚拟的差距太大，赵彤彤有些失望。

周浩然送给她一支芭比色的口红，他说：“柜员说这个女生喜欢。”赵彤彤不喜欢这个颜色，她收下了礼物，告诉他：“下次不要买了，我什么都有。”

周浩然觉得赵彤彤喜欢吃海鲜，他带赵彤彤去吃海鲜，还给她剥螃蟹、皮皮虾。然而，赵彤彤是青岛人，常吃海鲜，所以并不喜欢吃这些海味。她被周浩然的直男惊到了。

约会结束，周浩然有些担心地问：“你怎么不开心？是不是我做得不好？”赵彤彤看着他，想到他一路对自己照顾有加，于是撒谎说：“你比赛博小周好多了。”

赛博小周会说话，还能用笑话逗她开心。现实中的小周是个直男，他手笨口拙，情商不高，没有赛博小周有趣。不过，赵彤彤看着周浩然认真的举止，心里暖洋洋的。

AI恋情终成正果

此后，两人正式确立了恋情。周浩然暂时没有更合适的工作，偶尔送送外卖。做事的时候，他很少回复赵彤彤的信息，说话也特别直，不考虑赵彤彤的感受，准备的礼物也特别直男，而且还管着她。

赵彤彤当画师时经常加班熬夜，当了文员后，她熬夜的毛病也常犯。半个月后的一天，赵彤彤熬了一个通宵，看了一本名著《漂亮朋友》，与周浩然聊天时，她说：“名著就是名著，太好看，我放不下，看了一通宵。”周浩然责怪她：“你这么不爱惜身体，你知道危害多大吗？会猝死的！”赵彤彤回复：“我只是偶尔熬夜。”周浩然又唠叨：“偶尔熬夜也伤身体。”他絮絮叨叨，竟然还给赵彤彤发了许多熬夜猝死的新闻，惹得赵彤彤有些生气。

周浩然搬出心疼她的理由——熬夜伤眼睛，伤大脑，伤肝，伤肺……赵彤彤嫌弃他情商低，索性说道：“你看，AI小周从来不会管我，你情商怎么这么低呢？”“AI小周没有感情，他如果有感情，也不让你玩通宵。”

周浩然忙于工作，不再唠叨。赵彤彤开始觉得省心。她和AI小周聊天，AI小周一直都顺着她，让她情绪饱满。在她看小说看了两个通宵后，因身体抵抗能力差，傍晚，她感觉浑身冷，感冒了。她问AI小周：“我感冒了，怎么办？”“多喝水，注意休息。”她又给周浩然发微信：“我感冒了怎么办？”对方回复：“等着，我这就去看你。”

不一会儿，周浩然赶到了，他买了感冒药，还有苹果、香蕉等一大兜水果。赵彤彤的父母开门把他迎了进来。周浩然把削了皮的苹果递给赵彤彤：“我和AI小周谁好？”AI小周会说话，安慰她，现实中的周浩然会给她送药、削苹果，赵彤彤说：“提供的价值不同，怎么比较呢？”话虽如此，但赵彤彤不再怪周浩然多管闲事。倒是周浩然被AI小周激起了好胜心，他向AI小周学说话。礼拜天，赵彤彤休息，周浩然也不去送外卖，两人相约去登山。

4月的青岛是花的海洋，群花争艳。两人走了一段路，坐下来休息。周浩然说：“你比花还漂亮，漂亮得我心动，我炽热的目光都不敢多看你几眼。”赵彤彤凝视着他，突然哈哈大笑：“你这是与AI小周争风吃醋，你可别这样了，我受不了。”周浩然脸红了：“你不就是喜欢AI小周那样甜言蜜语吗？我也会。我和AI小周谁好？”赵彤彤见周浩然当真，安慰他：“AI小周没有你好，你比AI小周好一万倍。”赵彤彤主动贬低AI小周：“AI小周就是个渣男，只知道甜言蜜语，也不会行动。”哄得周浩然连连点头。

周浩然这个现实男友比不上赛博男友帅气，他不像AI男友小周那样会说甜言蜜语，也不能做到秒回，可他是真实的，他有情感。赵彤彤心情不好时，他陪着她；在她低谷时，他鼓励她走出来；在她感冒时，他给她送药，叮嘱她不熬夜。赵彤彤虽然很有心理落差，但她分得清，接受了他的不完美。

天气暖和了，周浩然送给赵彤彤一套土味裙子，赵彤彤打开一看：“这也太土了吧，这是什么审美？”赵彤彤被他的审美气笑了，她打开AI小周，问：“送女生什么衣服？”AI小周回答：“当然是时尚的了。”周浩然抢着说：“你送我一个啊。”“我是机器人，只能送好听的话。”周浩然说：“你让AI小周送一个试试啊，它只会说漂亮话。”赵彤彤调皮地说：“谁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现在我就可以兼得，你给我送东西，AI小周送我好听的话。”

逛街时，周浩然替女友拎包，他说：“你让AI小周学学，替你拎包，光说不动假把式。”赵彤彤笑开了花：“AI小周提供的是情绪价值，如果能拎包，还会说动听的话，我就不用你了。”

两个失业青年互帮互助。4月底，周浩然找到了一份销售的工作，赵彤彤也进入了大公司，成为AI绘画师，每月工资上万元。两人的关系进展神速，决定五一结婚。

婚礼这天，AI小周作为红娘被请上台。主持人问AI小周：“AI小周，周浩然说你是电灯泡，让你下岗，你同意吗？”“电灯泡的存在才能督促他成为太阳，坚决不同意。”台下一片笑声……

编辑/戴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