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玉娇 阮红伟
摘 要:本文以中国跨国企业为研究对象,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解释了跨国企业高创新绩效的形成机制。研究发现:(1)识别出4条实现企业高创新绩效的组态;(2)企业规模与海外人才资源是跨国企业实现高创新绩效的重要支撑力量;(3)知识距离在跨国企业实现高创新绩效中发挥辅助作用。本文拓宽了企业创新绩效研究从单因素、“净效应”向多因素、“组态效应”的转变,同时为跨国企业创新绩效的提升提供了指引和参考。
关键词:创新绩效;多重国家距离;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跨国企业;海外人才资源
本文索引:任玉娇,阮红伟.<变量 1>[J].中国商论,2023(12):-134.
中图分类号:F276.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0298(2023)06(b)--04
在我国“走出去”战略推动下,诸多中国企业走出国门,将市场拓展到世界范围。创新作为企业提升利润、促进发展的关键竞争优势一直备受关注,因此探究提升企业创新绩效的作用机制,对于要面临世界各国、数量更多、实力更强的竞争对手的跨国企业来说尤为重要。目前关于企业实现高创新绩效的研究皆取得了一定的成绩,研究影响因素也涵盖了国别、行业和企业层面。然而已有研究仍存在两个局限:(1)已有研究多局限于探讨各因素与创新绩效之间的主效应,缺乏高创新绩效形成机制的研究;(2)现有研究多是探索单个影响因素的“净效应”,而多种因素的互动可能会产生替代作用[1]。因此,探究“联合效应”下多个条件如何共同作用来影响企业创新绩效,不仅能够补充该研究方向上的不足,还能为跨国企业进行创新活动提供路径参考和资源分配建议。
1 文献综述
1.1 多重国家间距离与创新绩效
跨国企业创新活动同时受到来自不同层面的多个因素的影响,距离因素一直被认为是国家及社会层面的代表性因素。结合前人制度理论研究成果,学者们将国家制度环境划分为管制、规范和认知制度,即形成管制、规范和认知距离。本文增加知识距离作为衡量国家间知识的差距,建立多重国家间距离框架进行研究。
1.1.1 管制距离
制度理论中的管制制度指的是一个国家或地区的法律法规、政府效率和監管质量等制度体系。Zaheer(1995)[2]从外来者劣势视角出发,认为国家间的制度距离会增加企业跨国经营过程中的学习成本及对外投资风险,遭受各种当地企业所没有的外部性成本,进而影响企业创新绩效。国家间存在较大管制距离时,企业进行创新时会由于制度方面的差异而增加运作成本,例如监督成本及解决冲突的成本,企业进行跨国活动存在一定的外来者劣势。跨国企业进行海外创新活动时势必会进行知识转移活动,而存在着较大管制距离的国家间的法律及制度方面的差异,必然会导致跨国企业在适应东道国市场环境难度的增加[3]。
1.1.2 规范距离
一个国家(地区)公认的价值观、行为规范和对某种行为的共识通常被认为是规范制度,不同国家(地区)环境和规范制度的差异产生了规范距离。两国间知识体系和基础存在差异,企业在建设海外研发机构时,能够学习、吸收或是利用东道国异于母国的知识,从而能够对跨国企业进行海外研发与创新产生影响[4]。通常情况下,两国的规范环境越相似,规范距离越小,企业进行跨国活动时所要付出的制度性成本就越小,越有利于企业新知识的获取和进一步创新。相反的,两国之间规范距离越大,企业进行跨国活动的制度性成本就越大。
1.1.3 认知距离
认知距离是指两个国家在价值观、语言等文化层面上累积的差异,如果企业母国与东道国“文化得分”越高,那么跨国企业进行知识与技术转移和决策活动将更容易,表明企业文化融合的较好。但当母国与东道国间的文化差距超过一定的“门槛”时,企业则会因为自身条件的限制,不能学习、吸收东道国的新知识或是难以将其应用于组织实践中去,从而抑制了跨国企业创新绩效的提升。但又有研究认为,认知距离在增加企业跨国学习成本的同时,也能够为企业带来与母国相异的更为广阔的视角——文化视角,能够帮助企业破除母国惯例,提升学习潜力,通过整合与利用新的资源来促进新的创新实践的生成。
1.1.4 知识距离
知识距离体现了不同国家在公共创新基础设施上的差异,并反映在知识储备、创新人才和基础研究等方面[5]。本文基于跳板理论的观点,居于知识高位的东道国往往具有更完善的知识体系、更开放的市场环境和更具支持力度的创新政策,能够为处于知识低位国家的企业提供专业化的市场环境,因此常被认为是跨国企业获取知识资源以促进自身发展的“跳板”。目前已有研究中,一部分学者认为,两国间知识距离越大,其知识差异性就越大,可供跨国企业学习与利用的知识基础与知识资源就越多,也更有利于企业进行海外创新活动。而另一部分学者认为,如果东道国与母国之间知识水平存在较大差距时,跨国企业进行经营、创新活动及知识学习上会存在更多障碍,企业则需要付出更多的成本,因此会抑制企业创新绩效的提升。
1.2 企业规模
企业进行创新活动难免消耗物力财力,因此企业自身的规模势必是企业成功开展创新活动的前提条件。较早的实证研究就曾得出结论,在面对不同行业和市场时,不同的企业规模对跨国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也各不相同,两者之间存在着“U”型关系[6]。周松兰(2008)[7]以韩国企业为研究对象进行实证研究,发现大型企业的创新绩效要明显高于中小企业,因为资本支持下较高的容错性和规避风险的能力,使规模较大的企业在进行创新行为时所面对的压力要远远低于中小型企业,从而实现较高的创新绩效。中小企业因为自身人才和资金等资源的短板,在接受和学习东道国知识资源时难以更好地将其融合进组织内部并加以运用,所以创新活动进行困难,经济效益难以实现。
1.3 海外人才资源
就个体层面而言,基于Hambrick(2007)[8]开创的高阶理论,认为高管团队是影响企业发展的核心因素,该理论认为,企业高层管理者的个人特质会影响企业的决策和经营决定,高管团队成员依据各自特质进行决策活动,进而对企业产生影响。高管团队的海外背景作为一种特殊的个人特质,对企业创新产出及创新绩效产生显著正向影响。拥有海外背景的高管更具跨国优势,在跨国企业进入陌生又复杂的东道国市场时,其本身所具有的知识、信息和管理上的经验能够更快与海外市场建立联系,缩小企业与东道国市场的知识和信息差,减少经营活动中的不确定性,从而加快跨国企业适应海外市场和进行创新活动的进程,实现较高的创新绩效。
综上,企业创新绩效是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上述研究多是分析条件要素与创新绩效间的对称性因果关系,忽略了非对称性因果关系的可能性,并且关于跨国企业创新绩效提升机制与路径的研究尚不完善,将国家、企业和个体层面因素共同纳入研究模型的文献相对较少。基于此,本文引入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法(fsQCA),构建多重国家距离框架,将上述6个条件共同纳入组态进行研究,考虑组态视角下多因素复杂并行的非对称性因果关系,探索其对企业创新绩效的联合效应。
2 研究设计
2.1 研究方法
定性比较分析法是一种将定性和定量相结合的研究方法[9],旨在探究多个前因条件间的依赖关系以及被解释结果的组态路径,通常被认为是探究多因素“联合效应”“组态关系”的有效方法。本文为充分展示各条件变量不同程度变化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选择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展开研究。
2.2 样本选择和数据来源
本文以沪深两市A股上市企业为样本,筛选出2009—2014年具有1个及1个以上的海外研发子公司(或机构)的上市企业。为了保证数据的有效性,样本选择剔除香港、百慕大群岛、英属维尔京群岛、开曼群岛等以避税为目的的海外研发投资地,剔除数据缺失样本后,共获得了146家企业样本。
企业创新绩效、海外人才资源数据来源于国家知识产权局及企业2021年年报;管制、规范、知识距离来源于世界银行数据库;认知距离数据来源于Hofstede网站;企业规模来源于WIND数据库。
2.3 测量和校准
本文运用fsQCA进行研究时,每一个条件变量和结果变量分别被视作一个集合,每一个样本在这些集合中均有隶属分数,对各样本分别赋予集合隶属分数的过程就是校准。本文参考学界广泛做法,选用直接校准法进行校准。
2.3.1 结果变量
企业创新绩效(Inno)。本文使用跨国企业专利申请数衡量创新绩效,考虑到企业创新存在滞后性,选择企业滞后一年数据纳入研究,分别使用95%、50%和5%作为完全隶属点、交叉点和完全不隶属点进行校準。
2.3.2 条件变量
(1)管制距离(Regu)与规范距离(Norm)选用世界银行公布的全球治理指数衡量,该指数包括法制水平、政府效能、监管质量、政治稳定、腐败控制和民主议政6个指标,选取前三个维度衡量管制距离,后3个维度衡量规范距离。(2)认知距离(Cogn)使用Hofstede文化距离指数衡量。(3)知识距离(Know)选用每百万人口科学文章数和每百万人专利申请数衡量。以上距离变量均使用Kogut和Singh(1988)[10]提出的K-S距离公式测算。K-S距离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CDij表示i国和j国的国家间距离;Iki表示i国第k个维度得分;Ikj表示j国第k个维度得分;Vk表示所有国家第k个维度分数方差;n表示维度个数。
(4)企业规模(Size)使用2021年度企业期末总资产自然对数衡量。(5)海外人才资源(Reso)使用企业拥有海外经历的高管人数与高管总人数的比值衡量,以企业高管曾海外留学、工作或具有外国国籍等经历认定为具有海外经历的标准。六个条件变量均使用90%、50%和10%作为完全隶属点、交叉点和完全不隶属点校准。
4 研究结果
4.1 单个条件必要性分析
根据国内主流的QCA研究,本文首先检验单个条件的必要性,观测其是否构成企业高创新绩效的必要条件。必要性检验结果如表1所示。6个条件的一致性均低于0.9[11],本文选择的条件中不存在实现高企业创新绩效的必要条件。
4.2 条件组态的充分性分析与案例解释
本文在进行组态分析时,将原始一致性阈值设置为0.86,案例频数阈值设置为1,选择“存在或缺席”选项处理中间解,最终得出导致企业高创新绩效的4条组态。参照Ragin和Fiss(2011)[12]的研究以及国内主流fsQCA方法,本文汇报中间解,辅之以简约解,结果见表2。
四条组态无论是单个解还是总体解的一致性水平均要高于建议最低标准0.75,总体解的一致性为0.80,总体解的覆盖度为0.344,所得组态对样本企业高创新绩效的解释力较强。以下对这4条组态进行分析。
(1)组态1a命名为“制度克服型”。该组态管制距离、企业规模和海外人才资源的缺席为核心条件,规范距离和认知距离的缺席为边缘条件。表明无论东道国和母国间是否具有知识水平的差距,跨国企业拥有的雄厚资本均可解决母国与东道国在法律和政治环境方面的差距,即使企业缺失海外人才资源这一要素,两国间较小的文化差异也能起到辅助作用,企业依旧能够实现较高的创新绩效。
(2)组态1b命名为“知识学习型”。该组态以管制距离、企业规模和海外人才资源的缺席为核心条件,规范距离和知识距离为边缘条件。当企业的东道国与母国间知识科技水平和制度有明显差异而企业又缺失海外人才资源时,无论东道国与母国是否具有文化方面的差距,企业自身拥有的雄厚资本都能较好的利用这层知识差距,提高企业学习创新潜力,企业也能实现高创新绩效。
(3)组态2a命名为“文化适应型”。该组态中认知距离和海外人才资源发挥了核心作用,而管制、规范和知识距离发挥辅助作用。这表明当跨国企业东道国与母国间文化认知相近,而企业又拥有海外人才资源优势时,企业可通过熟悉东道国制度、法律环境的管理者克服跨国活动中所要面临制度方面的差异,通过学习东道国较高的知识水平在创新活动中取得较好的成绩。在此过程中,企业以人才资源来克服两国文化、法律等差异,从而驱动企业的学习创新,实现较高创新绩效。
(4)组态2b命名为“复合优势型”。该组态以认知距离和海外人才资源为核心条件,规范距离、知识距离和企业规模为边缘条件。说明当跨国企业同时具有海外人才资源和资本优势时,无论东道国与母国间是否具有法律及政府监管差距,企业都能以其所具有的优势克服差异,使海外人才克服文化差异,尽快适应当地市场规范,同时在企业自身所具有的雄厚资本的辅助作用下,通过学习东道国科技知识,最终取得较高的创新绩效。
4.3 稳健性检验
参考国内主流fsQCA研究,本文使用提升一致性水平和提高案例阈值两种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一致性水平由0.86提升至0.89,案例阈值由1提升至2。结果显示本文的研究结论依然稳健。
5 结语
5.1 研究结论
本文从多重国家距离视角出发,通过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分析与归纳,研究上市企业实现高创新绩效的路径及机制。研究发现:(1)创新绩效的提升具有“多重并发”和“联合效应”的特点,4条组态均由多种因素共同构成,这一发现是从整体视角探究跨国企业高创新绩效实现机制的崭新尝试,丰富了基于国家层面企业创新绩效的研究,拓宽了该方向研究从单因素、“净效应”向多因素、“组态效应”的转变。(2)企业规模与海外人才资源是驱动跨国企业高创新绩效实现的重要支撑力量。4条路径均在不同程度上体现了企业具备的资本与人才在解决跨国文化、管制及知识差异时的重要作用,在进入东道国市场时资本及人才优势能够帮助企业弱化国家距离差距,起到促进作用。(3)知识距离在企业实现高创新绩效中发挥辅助作用。3条组态显示跨国企业东道国与母国间知识距离为边缘条件,起辅助作用。这表明,跨国企业进入异国市场后,若东道国与母国具有一定的知识差距,无论知识差距是正向(东道国知识水平高于母国)还是负向(东道国知识水平低于母国),都能驱动企业进行创新活动。
5.2 研究贡献
企业的创新活动是在复杂动态的环境中实现的,借助QCA方法,本文将相互作用的多个条件整合到同一框架,依据其充分性路径解释这些因素的作用。本文采用的fsQCA方法是对国际商务领域探究“联动效应”的有效尝试,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创新绩效研究的因果逻辑性研究从单维视角向多维交互整体视角转变。将多重国家距离框架与企业层面的因素共同纳入企业创新绩效机制研究中,进一步明晰各条件与创新绩效间的关系,为企业创新活动提供了指引和参考。
5.3 不足与展望
综上,本文仍存在诸多不足:(1)虽然本文选择的条件已经涵盖了多个层面影响因素,但仍无法涵盖所有条件;(2)由于数据限制,本文仅使用中国跨国企业样本进行研究,结论可能无法更好地适用其他国家的企业,未来研究还需进一步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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