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与抗战：太行抗日根据地的参军动员

★ 侯晋哲 杨建中

武装力量动员是“国家为适应战争需要，扩充和调整军队及其他武装组织所进行的活动”①吴子勇：《战争动员学教程》，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2001 年，第129 页。。参军动员是中国共产党在抗战时期的一项重要工作。1938 年1 月，时任八路军政治部副主任邓小平即指出：“采取好的动员方式，使前线能够得到源源不绝的补充，益能组织足够数量的新军队。必须了解，全国民众对日寇的侵略是深恶痛绝的，只要我们能采取较好的方式，去诱导他们，鼓动他们，必定能够很快地打破部分民众中的不健康的心理，必定能够鼓起他们最大的决心与勇气，自动地奔上前线，鼓励自己的夫、子、兄、弟上前线，为光荣的民族解放事业而战斗。”②《邓小平文选》，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年，第3 页。1939 年4 月，中央军委和中央青委提出“使青年成为扩军的主要泉源”③团中央青运史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青年运动文件选编（1921年7月—1949 年9月）》，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88 年，第475 页。。抗日战争时期，太行抗日根据地对青年开展了广泛而深入的参军动员，并取得了显著的成效，“村村住过八路军、户户出过子弟兵”，创造了“九千将士渡黄河，三十万大军出太行”的奇迹。在抗日战争中，太行抗日根据地成为八路军的重要兵源基地，一批批热血青年在参军动员之下争先恐后地走上抗日前线。据不完全统计，抗战期间，太行区共有11 万多人参军参战。④参见杨建中：《山西抗日战争史》，太原：三晋出版社，2017 年，第545 页。

目前，学界在这领域的研究主要着眼于参军动员的举措及其影响等。岳谦厚、李瑞峰以山西省榆社县为例，考察了抗战初期抗日根据地的参军动员体系、民众参军的原因和方式；⑤岳谦厚、李瑞峰：《太行抗日根据地初期的参军动员机制——以榆社县为例》，《日本侵华南京大屠杀研究》2019 年第4 期。卫锴、张文俊探究了抗战时期山西省沁源县参军动员的基础条件，以及采取的具体措施；⑥卫锴、张文俊：《抗日战争时期沁源县的参军动员》，《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2018 年第8 期。刘爱民分析了抗战时期兵役动员的难点以及相应的动员举措和具体方法；⑦刘爱民：《抗日战争时期根据地的兵役动员》，《军事历史》2018 年第4 期。等等。

一、根据地青年参军动员的成功路径

太行抗日根据地①太行抗日根据地，是晋冀鲁豫边区的重要组织部分，位于正太路以南、平汉路以西、白晋路以东、黄河以北，因太行山脉纵贯其南北而得名。由于战争局势变化，其辖区和名称多次变更。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由八路军工作团、民运工作队、牺盟会、青救会等相互配合，通过采取一系列贴近青年、贴近抗战实际的措施来广泛动员青年参军，激发青年蕴藏在心底的家国大义。

（一）开展文化艺术活动

“宣传鼓动，是一切动员工作的前提。”②张国祥：《山西抗战史纲》，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5 年，第65 页。太行抗日根据地通过开展多种形式、有声或无声的文化艺术活动，鼓舞和教育青年，使他们了解抗战局势，明确担负的救国重任，理解并贯彻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政策，将有爱国觉悟的青年团结起来。太行抗日根据地实施的文化艺术动员活动，包括以下几种形式。

一是张贴口号、标语，发放传单。这种醒目的宣传方式通过凝练的文字给青年以直接的视觉刺激，起到立竿见影的宣传效果。全面抗战爆发后，许多青年在“不抗日活不成”“武装保卫家乡、保卫生产”“拿起手榴弹，扛起三八枪，保家卫国打东洋”等口号的感召下，踊跃参军。青年工作团宣传队的工作人员，在墙壁上刷写“抗日高于一切，一切服从抗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同打败日本帝国主义”等标语，号召青年参军。在动员青年参加胜利军③胜利军：为争取抗战的最后胜利，在太行区开展全区规模的胜利参军运动，1945 年8 月15 日左右提出，8 月底结束。方面，根据青年想要保卫抗战胜利果实、向日军报仇的参军动机，提出中心口号“为父母兄弟姊妹报仇”与“保卫抗战胜利果实”，由此引申出“自己打下的天下自己保”等其他口号。在各种口号的诱导和启发下，根据地掀起了参军热潮。如，在山西省昔阳县，将日军的残暴行径用文字和漫画等形式印在传单上，在敌占区散发张贴，教育民众不要出卖同胞，与日军斗争到底。

二是创作文艺作品。根据青年的欣赏习惯，因地制宜、因人制宜，创作出生动的抗战文艺作品，发挥文学和艺术的感染力。王克《青年儿童与农村文化运动》一文强调：“没有农村文化运动的发展，青年儿童的进步，也会受到很大的限制。”④政协河北省委员会编：《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史料汇编》（中），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15 年，第2074 页。《送子参军》《参军辞家十杯酒》等根据地传唱的许多歌曲，激发了青年在参军参战中的先锋模范作用。山西省长子县青救会组织夜校、民校的青年在上课之余，学唱革命歌曲。山西省昔西县在不同时期利用民歌等曲调改编歌曲，创作了《参加八路军》《跟着共产党》等歌曲，抒发对中国共产党和八路军的热爱，树立青年参军的光荣感。有些打油诗、顺口溜也能够启发青年积极参军，比如“练武拿枪反‘扫荡’，好男当兵上战场”。被誉为“从太行山走出去的文化人”的太行抗日根据地文艺工作者皇甫束玉在根据地期间，利用民间传统文艺形式创作了许多紧密结合战争、支前、“拥军优抗”等工作的诗歌，比如《参军夜曲》⑤太行革命根据地史总编委会编：《太行革命根据地史料丛书之八·文化事业》，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9 年，第647 页。写道：

家乡有句老话：

“辽县的娃娃，

离不了妈妈。”

如今老话变新话：

“辽县的年青人，

边区的好子弟兵。”

漳河流水逐浪高，

太行山掀起参军潮，

村村喜炮连声响，

年青人的心呀象火烧。

……

“我决心报名参军去，

不打走日本鬼不回家！”

这些诗歌反映了民众对八路军的崇尚和爱护、青年踊跃参军的情景。曾在《鲁西日报》《冀鲁豫日报》工作过的鲁西良，在文学作品《东征》中刻画了青年抗日挺进大队中青年队员的革命热情和拳拳爱国心，鼓舞青年勇于投身抗日武装队伍，增长抗敌志气。1938 年鲁艺木刻工作团来到太行抗日根据地开展木刻宣传活动，印制大量抗日宣传作品，比如《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和动员青年参军的木刻宣传画、木刻传单等，极大地激发了青年们的参军热情。

三是进行文艺演出。通过形象的表演感染青年，使青年听其声、观其形，加深对抗日救亡的理解。在这些文艺活动的宣传鼓动下，进一步激发了青年们的参军热情，他们自觉接受中国共产党的抗日主张，斗志昂扬地奔赴前线。山西省平顺县牺盟会组织怒吼剧团把党的抗日政策、参军模范事迹等编成鼓书、话剧等喜闻乐见的形式进行演出，宣传“拥军优抗”，演出之后许多青年争相报名参军。先锋剧团在表演话剧《大战忻口》中的捉住日军俘虏一幕时，在场的青年斗志昂扬，振臂高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收到了良好的宣传鼓动效果。

四是组织学习报刊书籍。这是一种借助文字，通过报刊、书籍宣传抗日救亡道理，唤醒青年爱国意识的直观宣传方式。面向青年学生、部队青年的刊物、书籍有《青年与儿童》《青年通讯》和太行文化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王默磐的《近代史讲话》等。《青年与儿童》杂志由中共中央北方局青委主办，在提升青年素质和觉悟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1938 年12 月，《中共晋冀豫区委宣联会总结》强调，报纸“在平时它是教育群众的武器，在战时领导群众热烈参战”①政协河北省委员会编：《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史料汇编》（上），第872 页。。《新华日报》（华北版）通过对日本侵略者罪行、中国军民抗日斗争事迹、大规模参军情景等进行报道，燃起青年参军热情。朱德对此赞扬道：“一张新华日报，顶一颗炮弹，而且报纸天天在和日寇作战。”②郝雪廷、魏国钦：《八路军野战政治部在下合村》，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3 年，第12 页。1941 年4 月27 日，《太岳日报》发表了《青年不参军，打仗靠谁人！》《参军运动渐形活跃，平遥七青年逃出敌占区》《参加抗日军，不作虎口羊》等报道，③参见金银焕：《今天来之不易》，北京：新华出版社，1990 年，第423 页。对于唤起青年的民族情感起了重要作用。山西省武乡县青救会不仅发动青年们阅读革命刊物，还派义务教员组织青年进行了相关学习；山西省沁县青联开办读报组，组织青年读报了解抗战形势，学习前线模范的英勇事迹，提高自觉参军的觉悟。

五是召开群众集会、座谈会等会议。在会议上进行抗日宣传，群众也可以各抒己见，对青年起到启发和激励作用。1938 年2 月，中共新（乡）辉（县）获（嘉）中心县委宣传委员米光华召开群众大会，号召民众与日军斗争，当场就有三四百个青壮年自愿报名参加抗日斗争。八路军第129 师骑兵团在河北省赞皇县运用群众会议等各种形式，宣传八路军抗日政策和前线战况，激发了广大青年保家卫国的责任感。1937 年，骑兵团来到临城县郝庄村后将当地的一些溃兵收编，但当地的几个农民要求处理其中的一个溃兵，政治委员邓永跃借此机会召开群众大会，发表抗日动员演讲，发动民众尽自己所能为抗日做贡献，几位青年当场报名参军。④参见政协河北省委员会编：《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史料汇编》（下），第3054 页。1941 年，榆社县桃阳村参军动员工作历时一个月，其中十二天半召开群众大会，号召青年报名参军。⑤参见太行革命根据地史总编委会编：《太行革命根据地史料丛书之五·土地问题》，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7 年，第120 页。

六是开展节日宣传。围绕抗战开展节日纪念活动，在既紧张又活泼的氛围中给青年以视觉和听觉刺激，使他们切身感受到投身抗战的重要性。1939 年11 月7 日是“十月革命”纪念日，八路军野战政治部在武乡县下合村召开了“十月革命纪念大会”，许多青年响应“动员一切力量去粉碎敌人进攻”的号召报名上前线。①郝雪廷、魏国钦：《八路军野战政治部在下合村》，第10 页。1940 年5 月4 日，晋东南上万名青年召开“五四”纪念大会，左权在会上号召青年投身抗战，激发了青年参军热情。1945 年8 月15 日，平顺县在庆祝抗日战争胜利大会的当天，全县就有1323 名18 至35 岁的青壮年志愿参军。②参见山西省平顺县志编纂委员会编：《平顺县志》，北京：海潮出版社，1997 年，第267 页。

（二）激发青年的民族情感

“在面临外族侵略时，动员民众最为简便且易于收效的方法就是民族感情的激发。”③樊吉厚、李茂盛、岳谦厚：《华北抗日战争史》上卷，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5 年，第367 页。美国历史学家杜赞奇提出，中国共产党在了解民间疾苦的基础上，激发群众的革命激情。④参见［美］杜赞奇：《文化、权力与国家》，王福明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6 年，第239 页。青年的情感丰富，社会的正义与非正义等都会引起他们的情感发生变化。太行抗日根据的参军动员工作，正是通过多种方式方法感染青年，激发强烈的情感共鸣，点燃保家卫国的热情，使无数青年的革命情感汇成一条战斗巨流，自觉投身抗战队伍。

一是颂扬军民英勇的抗日事迹。通过对作战前线光辉事迹的宣传，增强八路军的威信，坚定青年参军的决心，使青年看到抗战的光明前景，激发同仇敌忾抵御外侮的参军热情。1937 年10 月下旬，第129师黎城工作团到各村镇召开群众大会，宣传战斗胜利事迹，如“八路军平型关大捷，歼灭日军1000 余人，缴获长短枪1000 多支，大炮2 门”⑤政协河北省委员会编：《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史料汇编》（上），第2541 页。等。这些捷报的传播，对于青年克服惧怕敌人的心理和坚定战斗信心起到了很好的效果。“这期间，有大批青年踊跃报名参加了八路军，除零星入伍者外，参加115 师新兵营的有五六百人”⑥政协河北省委员会编：《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史料汇编》（上），第2541 页。。大反攻以来，太岳区广泛宣扬部队在战斗前线的捷报，全区青年备受鼓舞，大约1 万人自愿报名加入正规兵团。

二是揭露日军的罪行。日本侵略者在中国境内的暴行，必然激起中国人民的仇恨和反抗。太行抗日根据地通过对日军暴行的揭露和批判，激发了广大青年对日本侵略者的痛恨，进而增强抗击侵略的决心。1940 年11 月以后，日军疯狂“扫荡”太行抗日根据地，襄垣沦陷期间，日军共杀害群众10368 人⑦参见郭素明：《太行革命斗争史》，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18 年，第196 页。，其累累罪行给当地民众造成不可弥补的创伤。1943 年7 月，中共晋冀豫区委在《关于开辟豫北工作的指示》中提到，“敌人的每一个残暴事实，则更不应该放松，抓住这些具体事实，不厌重复地进行宣传”⑧太行革命根据地史总编委会编：《太行革命根据地史料丛书之三·地方武装斗争》，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0 年，第373 页。。通过淋漓尽致地揭露日本侵略者的罪行，使青年清醒地直面敌人肆无忌惮的践踏，形成强烈的情感冲击。1940 年11 月，山西省沁源县韩洪村129 名无辜村民被日军杀害，目睹惨状的40 多名青年为给他们报仇，自愿报名参军，掀起当地的一次参军新高潮。山西晋城青年王承谦在区欢迎会上讲述了敌人在“扫荡”过程中用狠毒手段屠杀村民的情形，并表示要送儿子参军为乡亲报仇，在场青年受到很大触动，许多年轻人加入革命斗争。⑨参见山西省史志研究院编：《太岳抗日根据地重要文献选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 年，第716 页。1943 年7 月，八路军第129 师新编第10 旅第30 团政委马定夫在与日军血战中不幸牺牲。听闻噩耗后，太谷县200 多个青年主动请缨参军。⑩参见太谷县志编纂委员会编：《太谷县志》，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3 年，第408 页。

三是组织述苦活动。1939 年，毛泽东在会见美国使馆武官伊文思·卡尔逊时说：“他们（日本人）最大的失策是对中国人民诉诸武力，他们的烧、奸、杀的政策已经激怒了老百姓并且加强了老百姓的抵抗决心。”①［瑞典］达格芬·嘉图：《走向革命——华北的战争、社会变革和中国共产党（1937—1945）》，杨建立、朱永红、赵景峰译，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 年，第78 页。雷瑞英、陈木桦在《现阶段的青年运动》一书中提到，青年“最恨的是束缚，最反对的是压迫”②雷瑞英、陈木桦：《现阶段的青年运动》，汉口：建国书店，1938 年，第64 页。。抗战时期，青年遭受到更多残酷的压迫和剥削，而他们追求进步向往自由，对日军更加痛恨。太行抗日根据地通过组织诉苦活动，开展“访痛苦”“算翻身帐”等，引导青年讲出受盘剥欺压的苦难过往。1941 年12 月，日军在山西辽西县强征当地青年加入伪军。为了挽救受骗青年，中共辽西县委和县政府开展宣传工作揭露日伪骗局，并带领青年参观根据地，近距离感受抗日军民的日常生活，与敌占区的恶劣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在这些青年代表的宣传下，许多青年热烈报名加入抗日部队，一部分人还成为日后参与斗争的主干力量。③参见中共左权县委党史研究室编：《中共左权县历史大事记述》，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3 年，第70 页。晋中区昔西青年受到敌人的严酷压榨，被强制全部支差，差务负担十分繁重。昔西一个被敌人控制的村子，有7 个青年主动请求参加抗日武装，其中一位青年的母亲当即表示：“去吧，孩子，参加咱们本县的军队，打走了鬼子再回来！”④太行革命根据地史总编委会编：《太行革命根据地史料丛书之九·公安保卫工作》，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9 年，第82 ～83 页。

（三）保障青年正当利益

美国人类学家詹姆斯·斯科特指出：“自利与反抗融合在一起，正是激发农民和无产阶级反抗的关键动力。”⑤［美］詹姆斯·斯科特：《弱者的武器》，郑广怀、张敏、河江穗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 年，第358 页。在参军动员工作中，太行抗日根据地通过保障青年正当利益，解决青年及其家属的困难，使青年参军热情高涨。

一是开展合理负担和减租减息运动。毛泽东指出，中国革命的基本问题是农民问题，“农民问题不在现在的革命运动中得到相当的解决，农民不会拥护这个革命”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文集》第1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年，第37 页。。减租减息、合理负担是中国共产党在抗战时期解决农民土地问题的基本政策，贫苦农民从中获益，抗日热情不断提升。1939 年9 月25 日，时任中共晋冀豫区委青年工作委员会委员申芝兰在中共晋冀豫区第一次代表大会上作的报告《青年工作与党的领导》提出，要“动员大批青年参军参战”⑦太行革命根据地史总编委会编：《太行革命根据地史料丛书之七·群众运动》，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9 年，第356 页。，需要发动青年参加减租减息、合理负担等民主民生斗争。随着减租减息深入开展，青年生活得到改善，抗日积极性提高，太行区“1944 年参加主力师的新战士中70%是减租减息后的翻身农民”⑧史耀清：《太行精神》，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5 年，第179 页。。1942 年冬，河北涉县县委将开展减租减息运动与动员参军工作相结合，“从12 月27 日至下年1 月7 日，12 天扩兵694 人”⑨涉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涉县志》，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8 年，第494 页。。在涉县五区清债大会现场，有8个青年报名参军。更乐村实行减租清债后，解决了许多农民的债务，赵小垂、江故林就是其中的受益者，赵小垂和兄弟都报名参军，江故林把独子送到前线，几个青年还因不符合条件哭求让其参军。⑩参见涉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涉县志》，第494 页。

二是开展“拥军优抗”活动。通过提高八路军战士的政治地位，为其家属提供物质和精神支持，巩固青年参军的决心。山西省黎城县举行集体入伍仪式时，群众都主动为新战士找铺草，借碗筷、席子和补衣服等。各地积极开展募捐慰劳活动，把鸡蛋、鞋袜等慰问品送到前线。根据地还组织到前线开展慰劳运动，和辽战役时加强慰劳运动与扩军运动的结合，各地区参军人数都有不同程度地增长（见表1）。另外，各地根据抗属实际情况进行慰劳，一方面为抗属提供物质支持，帮助代耕土地、打水、劈柴，分发优待粮，解决牲畜、房屋问题等，另一方面为抗属提供精神安慰，提高政治地位，为抗属挂光荣牌，在节假日为他们拜年送礼，组织文艺活动等。1944 年春节前后，辽县为490 户抗属分发540047 斤粮食，为203 户抗属分配了788 亩土地。磁武县吕天井村的优抗工作推动了扩军进展，在为抗属发米后，成功发动3 个青年入伍，还带动附近村子扩军工作的开展。

表1：和辽战役时太行抗日根据地各地区扩军人数统计表① 数据来源：太行革命根据地史总编委会编：《太行革命根据地史料丛书之七·群众运动》，第121 页。

三是开展反敌抽壮丁和反敌劳役负担的斗争。由于日伪人力短缺，所以在占领区采取抽取壮丁的办法来补充人力，通过奖励、诱导、强迫的手段青年壮丁参加伪军。日伪“和顺新民会”组织青年开会，以警备队招募队员为幌子为日军强征壮丁。1941 年2 月，刘伯承在《关于太行军区的建设与作战问题》一文中指出：“日寇对于青年是拼命实施其奴化训练、毒化政策的，甚至以无耻的性的引诱来陷害青年。……对于农民与青年，在生活上必须做到适当的改善，在教育上必须尽最大的努力。”②军事科学院《刘伯承军事文选》编辑组编：《刘伯承军事文选》（一），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2012 年，第354 页。根据地加强对日伪压榨青年壮丁事实的宣传，帮助广大青年识破日军阴谋，动员避难的青年参军，避免许多青年误入歧途。

（四）发挥英雄模范示范作用

1941 年6 月，中共《中央关于青年工作的决议》强调，“引导青年的积极性及好胜心理向着青年起模范作用的方面去，……使他们了解实际，眼睛向下，联系群众，以达发展广大群众的青年运动之目的”③团中央青运史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青年运动文件选编（1921年7月—1949 年9月）》，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88 年，第548 页。。太行抗日根据地根据青年追求上进的特点，为他们树立榜样，促使其向模范看齐，激发参军的荣誉感和自豪感。

一是发挥战斗英雄、参军模范的带头作用。战斗英雄和参军模范的示范影响，使青年受到激励和触动，有助于其树立尊崇和热爱八路军的观念。1945 年，在对日反攻作战中，荣获太行区“一等杀敌英雄”荣誉称号的武乡关家垴村青年关二如，带领全村民兵参军。在战斗英雄刘三旺、段士锦的参军号召下，晋城的青年们纷纷积极响应报名参军。1941 年3 月，辽县为300 多个青年举办入伍大会，会后带动24 位青年报名参军。④参见中共左权县委党史研究室编：《中共左权县历史大事记述》，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3 年，第56 页。1944 年11 月，青年范小丑在家人的鼓舞下毅然参军，在其带动下，涉县某村全村22个青年都报名参军。⑤参见涉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涉县志》，第494 页。

二是发扬共产党员、干部的榜样作用。党员干部通过表率作用的发挥，营造踊跃参军的良好氛围，在潜移默化中感召和带动青年踊跃参军。1942 年末到1943 年初，河北省涉县开展扩军运动，在党员杨学廷的带动下，小曲峧村32 个青年报名参军。1943 年冬的扩军运动中，38 个干部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⑥参见涉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涉县志》，第494 页。1945 年底，沁源县第一区共有68 名干部带头参军个党员，其中党员占比39.7%（见表2）。沁源县下兴居召开参军动员会时，党员刘琪主动报名参军，并号召青年积极参军，当场就有72 人报名上前线。⑦参见山西省史志研究院编：《太岳抗日根据地重要文献选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 年，第648 页。在对日大反攻的参军动员中，半个月有3 万多人参军，其中党员占17.2%，干部占13.2%。①参见太行革命根据地史总编委会：《太行革命根据地史料丛书之三·地方武装斗争》，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0 年，第40 页。

表2：沁源县第一区党员干部参军数据统计表② 数据来源：卫锴、张文俊：《抗日战争时期沁源县的参军动员》，《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2018 年第8 期。

三是发挥劳军优属模范的表率作用。太行抗日根据地在参军动员工作中，注重营造参军光荣、抗属光荣的氛围和环境，以巩固八路军队伍。1945 年1 月，晋冀鲁豫边区政府发出“拥军优抗”指示，表彰模范抗属。1940 年，武乡县窑湾村村民胡春花组织村里妇女成立伤员接待站，负责转送和护理伤员，她的拥军事迹被编排成文艺节目进行演出，鼓舞了许多青年参军。③参见武乡县县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武乡县志》，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6 年，第290 页。1945 年，为响应沁源大围困的指示，沁源县某村召开参军动员大会，工会常委王安国表示“为了保家乡，牺牲也光荣”，当场带头捐献大量慰劳品，有蔬菜489 斤、炒面45 斤、大洋500 元，会后有120 多个男子报名参战。④参见山西省史志研究院编：《太岳抗日根据地重要文献选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 年，第696 页。山西阳北县南宜固村模范村长王源组织开展“优抗”工作，“半年中优待布3 丈，手巾1 条，鞋3 双，……无代价的〔地〕犁地70 亩，割麦84 亩，锄地40 亩，并免去无劳力抗属的抗战勤务，每月代抗属写一封家信”⑤山西省史志研究院编：《太岳抗日根据地重要文献选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 年，第647 页。，许多青年纷纷表示要到南宜固参军。

二、根据地青年参军动员的显著成效

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太行抗日根据地动员青年参军的实践，增强了青年对中国共产党的信赖，点燃了青年的参军热情，出现了大规模的全民参军热潮，为抗日战争的胜利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抗战胜利时，八路军第129 师从刚进入太行抗日根据地的9000 余人，发展为近30 万人，无论在数量还是在质量上都实现很大提升。

（一）保障了八路军兵源

全面抗战爆发前，太行抗日根据地的青年乡土观念较重，许多人不愿背井离乡去参军，同时担心参军后造成损失，对参军存在畏惧心理。太行抗日根据地经过一系列参军动员，打通了广大青年的思想，唤醒了他们的民族意识，激发了爱国热情。他们意识到在中华民族存亡的危急关头，必须以国为重，勇担民族大任，把个人命运融入民族大义中，为实现中华民族独立和自由义无反顾地奔赴疆场保家卫国，共同抵御外侮。

据不完全统计，抗战时期，仅有7 万多人的辽县（今左权县）有1 万多人参军参战，其中仅300 多人的义门村有24 名青年参军；和顺县有2127 个青壮年报名参军；武乡县先后有1 万多个青年参加八路军和决死队；⑥参见王淑彦：《武乡青年运动简史》，北京：新华出版社，1991 年，第27 页。此外，黎城县也是八路军兵源的重要基地（见表3）。

表3：1937 至1945 年武乡、黎城参军人数统计表① 数据来源：武乡县县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武乡县志》，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6 年，第303 页；黎城县志编纂委员会：《黎城县志》，北京：中华书局，1994 年，第441 页。

在大反攻前，太行区第一至第四专区动员的参军总人数约为8 万人。②参见王龙飞：《从“民”到“兵”：抗战时期太行根据地的兵员问题》，《开放时代》2019 年第4 期，第101 页。在1945 年大反攻动员中，太行区动员了近3 万人参军，其中绝大多数是青年。③参见山西省档案馆编：《太行党史资料汇编》第7 卷，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0 年，第779 页。太岳区在20 天内动员了近1 万青年加入正规兵团。④参见山西省史志研究院编：《太岳抗日根据地重要文献选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 年，第715 页。抗日战争时期，太行区共有117573 人参军，八路军第129 师由9000 多人壮大到近30 万人。⑤参见杨建中：《山西抗日战争史》，第545 页。山西青年抗敌决死队的兵员也在扩充，到1939 年决死第1 纵队由3 个团发展为6 个团；1937 年到1941 年，沁县有3000 多人参加决死第1 纵队。此外，青年还积极参加游击队等地方武装。从太行抗日根据地还走出了许多高级领导干部，如曾任中国核试验基地首任司令、国防科工委副主任的张蕴钰（赞皇县人）和曾任河北省委书记、第八届全国政协常委的邢崇智（涉县人）等。

（二）提升了青年对中国共产党的认同感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共产党一经诞生，就把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确立为自己的初心使命。”⑥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 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1 年7 月2 日。中国共产党始终高举爱国主义大旗，在民族解放战争中发挥着中流砥柱作用。抗战时期，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太行抗日根据地通过一系列措施，奠定了青年对中国共产党认知和认同的基础：在军事方面，主力军和地方武装相互配合，保卫根据地，保障青年安全；在经济方面，通过减租减息、生产救灾等改善青年生产生活条件，减轻其负担；在政治方面，通过实行民主政治，保障青年参政、议政权利等，提升其政治地位；在文化方面，通过普及基础教育，开展文娱活动，丰富文化生活，提升青年素质。

通过参军动员，青年感受到中国共产党对他们的爱护，意识到共产党是领导中国人民为民族复兴而战的坚强核心，是捍卫民族独立和自由最坚定的政治力量，始终代表人民利益。1943 年，《壶关县参军动员工作总结》说，参军运动扩大了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影响，“加强了群众对八路军的爱护和拥护”⑦《壶关县参军动员工作总结》，山西省档案馆藏，A004-0006-0003-0001。。1941 年在和顺加入八路军第129 师的段水旺回忆：“十里八乡的后生们都争先恐后地报名参加八路军，我也不例外。”⑧《“我们在太行山上”——走进八路军太行纪念馆》，《解放军报》2021 年5 月5 日。他表示，参军潮的出现离不开“为人民打天下、让人民当家做主的理想”⑨新华网：《抗战老兵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2015 年6 月2 日。，青年们明白中国共产党是抗战胜利的希望所在，愿意响应共产党的号召。

（三）形成了参军救国的社会氛围

青年是引风气之先的社会力量。尽管参军意味着可能牺牲，但是大批青年仍然义无反顾地走上前线。在太行抗日根据地“村村像军营，人人都是兵”⑩中共武乡县委党史办公室、中共武乡县委宣传部编：《武乡烽火》，1985 年，第562 页。，涌现出众多“参军模范家庭”“参军模范村”，出现了“母亲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①太行革命根据地史总编委会编：《太行革命根据地史料丛书之三·地方武装斗争》，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0 年，第63 页。踊跃参军的浓厚氛围。

太行抗日根据地的参军动员工作，紧扣青年思想动态，开展了针对性的参军动员工作。通过丰富的参军动员内容，如讲解战争形势、传扬战斗英雄事迹、张贴标语和开展文艺宣传等，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动员热潮，使广大青年加深了对参军意义的理解，激发出强烈的爱国责任感，为其指明抗战胜利的方向，树立起“好男要当兵，好铁要打钉”的革命观念。参军成为群众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形成了“一人参军，全家光荣”的良好氛围。1938 年5 月，平西县上南茹村40 多个青年，在全村的簇拥和欢呼声中斗志昂扬地走上战场，该村被誉为“参军模范村”。②平定县志编纂委员会：《平定县志》，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2 年，第432 页。1943 年春，太行第四专区经过参军动员之后，群众的政治觉悟显著提高，纷纷表示：“现在当兵，比以前中状元还威风哩！”潞城青年妇女马水金送丈夫上前线，黎城二区的张春芝主动提出和青年曹福金结婚，使其安心上前线，“在黎城未经直接动员而参军者竟占总数的二分之一”③《太行四专区1943 年春参军材料》，山西省档案馆藏，A068-0001-0011-0009。。自愿参军成为群体性活动，参军救国、保卫家乡成为一种社会氛围，诚如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5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所指出的那样，“全体中华儿女为国家生存而战、为民族复兴而战、为人类正义而战”④习近平：《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5 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0 年9 月4 日。。

三、结语

抗战时期，爱国青年活跃在抗日的各条战线上，开展青年参军动员工作尤为关键。太行抗日根据地是华北抗战的心脏，⑤参见田酉如：《中国抗日根据地发展史》，北京：北京出版社，1995 年，第117 页。太行青年斗争主动性高，战斗能力强。根据地通过一系列卓有成效的参军动员，发挥青救会、动委会和山西青年抗敌决死队等的作用，唤醒青年的觉醒意识，激发青年的抗战热情，将青年凝聚在中国共产党的周围。广大青年前赴后继勇赴国难，仅太行区就有11 万余青年加入八路军，争取和带动了其他革命群体，使抗战力量不断壮大，对于全国抗战的胜利有着重要意义。

“中国青年始终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先锋力量！”⑥习近平：《在纪念五四运动100 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9 年5 月1 日。青年不仅在民族解放战争中起到先锋作用，更是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主力军。中国共产党高度重视新时代的青年动员工作，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中国共产党一经诞生，就把关注的目光投向青年，把革命的希望寄予青年。”⑦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成立100 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2 年5 月11 日。今日的中国青年一定会成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坚力量，成为勇担使命的时代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