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附近

2023-06-30 21:18三棵树
大学生 2023年6期
关键词:形色花瓣草地

三棵树

春天的到来,从食堂北侧的两排白玉兰树开花开始,随后,远东大道上的早樱和去往图书馆路上的垂丝海棠相继开放。3月末的一场骤雨后,晚樱盛放,淡粉色的花瓣一层一层交叠着。

我和室友去学院的后山散步,发现了草地上有一种淡粉色小花,名叫美丽月见草,听着像是要在夜晚偷偷与月光幽会似的。四片淡粉色花瓣舒展开来,正中间是淡黄色的花蕊。刚发现它时只是零散几处,十天后再看,已密密麻麻挤满了整片草地,简直可以说是疯长。

只有认真观察时,你才会发现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生长节奏,有的选择在初春盛开,有的选择在暮春发力,就像二月蓝,不疾不徐地行动,而美丽月见草,则喜欢慢跑后再加速冲刺。

疫情暴发时,我没有心情好好上网课,由于过度担心自己在期末时完不成论文,我甚至退掉了论文写作选修课。我偏离了心向往之的学术道路,成绩徘徊在中下游。

心烦意乱之际,我决定屏蔽外界的声音,尝试做一些自己感兴趣、之前觉得无用的事情:和朋友一起做播客,去学爵士舞,为喜欢的书做分享视频……这些尝试不像绩点,可以助我拿到奖学金,但却是我第一次在兴趣驱使下做事。这让我更了解自己,我的成长节奏,不是一开始就目标明确,需要在敏锐的洞察力中,耐心地观察,细致地思考。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成长节奏,过度的焦虑是毫无作用的,只管扎根到生活里去默默耕耘吧,等待破土开花的那一天。

《十三邀》中曾聊到,受互联网技术的影响,新一代年轻人对远方的人和事非常感兴趣,却没有想要探索和讲述周边小世界的愿望。从关心个人生活到关心国家乃至全球,没有过渡的中间地带,这被称为“附近的消失”。学校于我而言,就是“附近”,然而在学校的日子,我总是忙于学业,窝在宿舍或跑出校门放风。这几年,生活空间的收缩和网上讨论的无力感,迫使我想去欣赏校园里菜根谭四周开的花,看树上同学挂的甄嬛体“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卡片……

学校档案馆门口的两棵樱花树因背靠棕红色砖墙,成为取景胜地。3月末,我和阿叶去拍照的时候,花苞已经不像刚刚盛开时那么饱满,有些已从枝头掉落。我格外喜欢席慕蓉写的《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我一度将微信取名“一树繁花”,但当宿舍楼下酸奶店阿姨叫“一树繁花”取餐时,我还是会尴尬至极。

从我们宿舍阳台向南望,是一排杉树,靠左的两棵冒出了新叶,右边两棵去年遗留的残枝败叶还未完全褪完。靠体育馆的那棵早樱也开了,待早樱开败,晚樱出场。没用植物识别软件之前,我一度以为这晚樱是海棠。

校园里的每片草地上都坐满了人,弹琴的、拍照的、野餐的、玩桌游的……最受同学们欢迎的还属我们学院背靠的南雍山区域。

这一大块由连绵的小山坡和平整草地组成的绿色片区,被我们称为南大“可可西里”。一波又一波的人爬上山,发现了山上由圆石头特意围成的心形菜地,精心摆放在观景台上的白色镂空桌椅和这座山的最顶端的左涤江天文台。3月末的一个傍晚,我和室友从学院后山找到了一条能登上左涤江天文台的路,一路走来,只碰见寥寥几人,颇像无人之境。4月末,山边的刺槐花都已开败,天女散花般落在地上,更多的绿植铺满整片山坡,饱满而浓密。

在能去的地方有限的这几年,我更熟悉了校园。我凭借植物建立起一些方位感,熟识了医学院、化学药、生命科学学院这些理工科学院的大楼,并賦予这些原本与我毫无关联的学院楼一些生动的标签。粉紫玉兰开得最好的是文学院,适合赏晚樱的是哲学院门口,政府管理学院侧边有一种颜色很特别的玉兰,有点像奶油色,又带一点点青绿……不得不承认,我的大学时光,让我变得更沉静、敏锐且细致。

为了更仔细地观察自然,我特意下载了“形色”植物识别APP,当看到叫不上名的植物,就立刻拍照鉴别,了解它们的生活习性,顺带查阅是否有相关典故。

50多条鉴别记录里,令我印象最深的不是妖娆美丽的棣棠、色泽浓艳的鸢尾,而是路边的一株小花,形似洋甘菊,白花瓣,黄花蕊,根茎略粗硬,经查叫一年蓬。“形色”上说,它是从北美来的“先锋物种”,生命力极其顽强,在荒地里也能扎下根来。之所以叫一年蓬,是因为它从破土发芽到零落枯萎,是在一年中完成的。在中国,一年蓬最早的记录出现于1886年,它的根部会释放出一种叫母菊素的物质,能抑制周围其他植物的生长。中医发现它能全草入药,可治疟疾。《浙江民间常用草药》里还记载了它有“消食止泻,解毒止血”的作用。我这才想起,在我的家乡衢州,也时常能见一年蓬,童年时喜欢摘下来放进花瓶里养着,十分赏心悦目。

有时,树下的小花也尤为显眼。我的宿舍楼前面的两排高大的香樟树下,铺着蓝紫色的二月蓝,一朵紧挨着一朵,显得格外幽暗沉静。二月蓝其实还有个别名叫诸葛菜。相传三国时期,诸葛亮北伐率军出征时,遇上粮草不足的难题,将士们发现一种野菜的嫩茎不仅可以食用,还能给军马当饲料,于是诸葛亮便下令推行种植这种菜,正是二月蓝,“诸葛菜”的叫法也就流传了下来。

而躲在仙林校区菜根谭角落里的蒲公英,也能食用。“形色”上说:蒲公英的根茎、叶子和花朵可以做成菜,酥炸、凉拌或是加蒜蓉清炒,就能得到一盘佳肴。它的花语有些感伤,无法停留的爱。我偶尔摘一朵,呼一口气用力吹出来,让它的种子散播到四面八方。

责任编辑:张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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