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廉

戴希

沅芷县每年都要举办清廉小小说全国征文大奖赛，赛后在报刊上选发获奖作品、公开出版获奖作品集。翌年再举办国际小小说节，向获奖者颁发奖金和证书，给参会人员每人赠送一本获奖作品集，举办清廉小小说专题研讨会。小小说全国征文大奖赛和小小说节规模宏大，盛况空前，影响深远，已发展成沅芷县闪亮的文化名片和文学品牌。

县科技局局长刘桂玲和档案馆馆长张银昭每年都要参加大奖赛和小小说节，之所以从不缺席，是因为他们和具体策划与组织者——作家、县文联主席常坚交往密切，而且他们也会不定期地参与策划和组织全省、全国甚至国际性大型文学活动。

刘桂玲和张银昭对“清廉”如此上心，沅芷县绝大多数领导干部自然认为他们十分清廉。在公开场合，他们也常讲清廉故事、宣传清廉思想。

前年，刘桂玲不仅没有参加小小说节，反而进了监狱，这是出乎很多人预料的事。

那年，省委巡视组进驻沅芷县进行巡视，当巡视组找刘桂玲谈话，要她尽快退赃、坦白交代问题、接受处理时，她还拍桌打椅口口声声说自己清白无辜。省委巡视组奉劝刘桂玲冷静下来好好思过，是因为他们已掌握她贪污二十多万元的铁证，还想给她争取从宽处理的机会。未料刘桂玲却心存侥幸，一方面紧锣密鼓悄悄串供，找人统一口径，另一方面秘密求领导帮忙，请领导出面向省委巡视组说情。结果，她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受到党纪国法的严惩。

刘桂玲进了监狱，常坚和张银昭大为震惊，为她惋惜，他们相约去探视。探视时，刘桂玲满脸憔悴，全然没有了昔日的倨傲。

“你可是小小说节的热心支持与参与者，听过那么多与会领导、专家、学者、作家等各类人员畅谈他们关于清廉小小说的所思、所感，看了报刊上选发的清廉小小说获奖作品，还有我们编辑出版的清廉小小说获奖作品集，内心应该有所触动、有所不安吧？”简单唠叨几句后，常坚话锋一转，问刘桂玲。

刘桂玲不假思索，沉重地点头。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你怎么没吸取别人的教训？”常坚追问。

刘桂玲苦笑：“事已至此，总以为那些秘密只有天知地知，哪料我还是逃不过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常坚盯着刘桂玲说。

劉桂玲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悲伤和后悔。

常坚略加思考，又问：“听说省委巡视组查到你的问题后，找你谈话了，想给你争取从宽处理的机会，你怎么不积极配合，还要死磕到底呢？”

“总想侥幸过关呗。”刘桂玲低着头说。

“你看，”常坚下意识地提醒她，“我们清廉小小说作品里，那些个贪官，哪个不是狡兔三窟？哪个不认为自己的算计万无一失？可结果呢，他们照样东窗事发！”

“是啊！我也留意过这样的情节与故事。”刘桂玲抬头看了看常坚和张银昭，“但我以为那是虚构的嘛。”

稍作思考，刘桂玲又泪光闪闪：“恳请你们一定要以我为反面教材，让作家把我的故事也写进小说里，教育别人千万不要步我后尘。”

“这样看来，是不是凡违纪违法者想侥幸逃脱惩处都不现实？”告别刘桂玲后，走在返程的路上，张银昭忽然问常坚。

“是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常坚接过其话茬，“老话说，逃得过初一，逃不出十五！”

谈到这里，他们沉默了，久久无语。

“你说，一个有贪腐问题的官员，主动投案自首，坦白交代并全数退赃，真能得到从宽处理吗？”临别之际，张银昭又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常坚毋庸置疑，“你看过的清廉小小说作品中有不少这样的故事，而且相关的法律法规更是这样啊。”

“哦……”张银昭显然陷入了沉思。

不久，在沅芷县隆重举办的小小说节上，不见了张银昭的身影。常坚正感诧异，就听到张银昭已投案自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