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邦第一叙事曲中的音乐与情感

2023-06-25 19:11阙烁
艺术大观 2023年11期
关键词:肖邦

阙烁

摘 要:肖邦创作的《g小调叙事曲》,是其标志性体裁四首叙事曲中的代表作,与其他音乐作品一样,《g小调叙事曲》通过独特的曲式结构及自身音乐材料的发展,向人们展现了丰富、完整的音乐情感表达过程。本文将从音乐本体和感情发展方面着手对全曲进行分析。

关键词:肖邦;g小调叙事曲;音乐材料;情感发展

中图分类号:J62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05(2023)11-00-03

由波兰作曲家,爱国主义钢琴诗人肖邦于1835年完成,出版于1836年的《g小调叙事曲》,是其四首钢琴叙事曲中的第一首,也是最为经典的一首。肖邦学家们普遍认为,就这首叙事曲的内涵、气质与意境而言,这首《g小调叙事曲》一定程度上源自密茨凯维奇创作的充满了爱国主义悲壮情怀的叙事性长诗《康拉德·华伦洛德》。密茨凯维奇和肖邦都是波兰伟大的民族诗人。密茨凯维奇是用文字写诗的诗人,而肖邦则被称为“钢琴诗人”。同肖邦一样,密茨凯维奇在波兰生活的二十几年也正是波兰民族灾难深重的年代,因此作品给人以强烈的现实感,洋溢着爱国主义激情。

作为爱国主义作曲家的肖邦正是在密茨凯维奇诗歌《康拉德·华伦洛德》的情感激发之下,创作出一个为拯救祖国而不惜牺牲个人生命和爱情的英雄形象。在创作技法上突破了传统的奏鸣曲快板的曲式框架,进行了大胆的创新与超越,而产生的一首惊世骇俗之作。

一、引子

引子(第1-8小节),预示着呈示部主部的主题:引子是g和声小调,而后的主部主题也是g和声小调,无独有偶,引子和主部主题在终止式上也选用了相同的和声进行:Ⅱ-Ⅴ-Ⅰ。引子部分通过选用降Ⅱ6的“拿波里和弦”,让其富有语气化的铺垫,随着第一个重音的开始,仿佛是一位老者在庄重地告知大家,他将要诉说一个悠远的故事,并留下悬念(第8小节和弦未解决),引领听众跟随他走入故事情节中。

二、呈示部

呈示部(第8-94小节)依次由主部、连接部、副部以及结束部四部分构成。

(一)主部

主部(第8-36小节),在和声上大致遵循Ⅴ-Ⅰ。在主题材料中,作曲家反复沿用了在引子的后半句中如人在叹息般的下行音调及半音进行。在6/4 拍不稳定的节奏和g和声小调的共同作用下,进入全曲第一大部分(8-36小节)。第一大部分分为两大句:8-16小节和16-36小节,这是同头异尾的两句。其中第8、第9小节和第10、第11小节是2小节+2小节属于“问答”式结构,从这两小句的音乐线条走向上看,可以让人感觉到作曲家将音乐的语气进一步形象化,将一位低声呢喃、犹豫不决的主人公人物形象通过音乐表现出来,后面第二句(16-36小节)则在后面部分(21-36小节)进行了大量的扩充,最后在36小节的第一拍才得以解决,其中还包含有典型的具有浪漫主义时期特征的华彩片段,体现出音乐主人公的丰富内心情感变化的过程,而这些音乐描绘出的画面,可以通过想象恍若眼前。

和声方面:第一句可以分为两个小句,从第一句的和声上我们可以看出,是从Ⅴ-Ⅰ的进行,然后由属到主接着是重属而后回到属。第二句和第一句一样,和声功能上,由Ⅴ-Ⅰ,然后有个小的离调,到降B大调的Ⅴ,然后解决到降B大调的主音,接着到其导音。弱起的休止音符搭配下行回落音调让人开始感觉神经紧绷、内心紧张不安。第二大句和第一大句的开始是一样的,当从第21小节开始,便是主到下属、然后是主、接着下属、再是主。同样的和声功能重复(24-25小节),其中第25小节的最后一个和弦是g小调的重属导,于第26小节解决到降三音的属,接下来是g小调的导七到主的重复进行,第30小节先到下属再回到主,然后又是下属到属,从第33小节开始转到了平行关系的降B大调,34小节降B大调的主和Ⅱ级,然后在g小调上的K46,属七到主解决[1]。

(二)连接部(第36-67小节)可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第36-48小节)是主部的补充,由主部主题材料派生而来:是4+4+4的结构,第36小节到40小节与第40到44小节是平行乐句,其中跨小节连线造成的切分节奏型搭配向下模进的音型使音乐的情绪开始变得不安起来。在情绪上,后四小节更进一层,所以作曲家在第40到44小节时值相对长的二分音符上写上了强音记号,表现出情感上的进一步激烈升级。

第二部分(第48-65小节)是通过柱式和弦的半分解与如同波浪般的琶音音型由g和声小调向降B大调逐渐过渡转换的一段,在节奏上打破了6拍子的强弱节拍规律,音乐变得更富动力感,同时进一步推动情感发展。

第三部分(第65-67小节)最明显的音乐材料是四五度和声音程的加入,这一创作构思堪称精妙,肖邦不仅巧妙运用四度和五度音程为后面的副部在音乐材料上做了铺垫,同时四度和五度在钢琴上模拟出来的圆号音效也是肖邦喜欢且常用的创作手法,圆号乐器所具有的温暖的田园色彩,毫不违和地预示性地在音乐氛围上将音乐非常自然地过渡到了副部。

(三)副部

副部(第67-82小节)是非常甜美的一段,高音声部以级进下行二度居多,像是恋人之间的轻柔倾诉,伴以低音声部的琶音音型,如田野温和的晚风轻轻拂过……虽然这一段的和聲进行与主部主题相同,都是属到主,但是在音乐色彩上和音乐性格上却是迥然不同在:副部主题处于以主部主题g和声小调的Ⅵ级音为主音的bE大调上,从调式调性上讲这属于远关系转调,使得副部主题陈述的不稳定性得到增强,同时也进一步强调了副部主题与主部主题之间所产生的派生对比。另外,虽然主部主题与副部主题在调性关系上并没有像普通奏鸣曲式所要求的主—属调性的对比,但是对比仍然存在,它体现在音乐的情绪内容上:相对于主部主题的焦虑与纠结不安,副部主题的情绪缓和了很多,让人感觉被宁静、舒缓、温暖、轻柔所包围。这一片段犹如一个特写镜头里面的一幅恬美画面:一对亲密的恋人在月光下耳鬓厮磨,窃窃私语[2]。

(四)结束部

结束部(第82-94小节)在音调和节奏上引用了主部主题的材料,后来运用降E旋律大调的降六级和降七级音,使音乐获得柔和的小调色彩。在和声上,结束部是副部的补充。在重复使用Ⅰ-ⅲ-Ⅴ7-Ⅰ的终止式的同时,强调了强拍上主音降E音的应用。年轻的男子准备要告别自己心爱的恋人但是非常不舍(第83-88小节),经过一番思想上的挣扎,他终于决定去投入战斗保家卫国(第89-94小节)。

三、展开部

展开部(第94-165小节)由展开的主部、展开的副部和插部三个部分组成。展开部使用音区移位、力度转换、转调、丰富和声织体等手法使音乐发展进入高潮。

(一)展开的主部

展开的主部(第94-106小节)在前面几小节的“问答式”结构与呈示部主部基本相似,但是在a小调上进行。篇幅上有所缩减,在由升F升G等重复多次后,终于过渡到副部的主音——A音,而属持续音的一再强调,预示着下一个主题的展开。

(二)展开的副部

展开的副部(第106-125小节)由降E大调转换为展开部主部材料的a小调同名大调A大调;力度上也有明显的大篇幅增加,宽广的和弦支撑丰富了和声织体:由呈示部中的单音旋律转化为密集的和弦进行,在左手的和弦下相得益彰。旋律走向和音程关系方面,展开的副部与呈示部的副部基本一致。而后通过频繁转调和模进,在连续级进上行的八度音程的推动下,将音乐推向高潮。保留原有的旋律对织体进行填充,象征着主人公拥有大爱情怀的同时,内心又不失细腻柔情。

(三)插部

出现插部(第126-166小节)是因为展开部中发现了新的主题。它由两部分组成,采用“谐谑”式的写法,但实际上是为后面的高潮段落做铺垫。

第一部分(第126-137小节)虽是以连续的八分音符作为稳定的旋律音型,但是营造的却是紧张不安的情绪氛围,和声上,直到最后都没有得到解决,用开放的半终止结束该段落,这种紧张感预示着音乐中第一个高潮的到来。

第二部分(第138-166小节)带有谐谑性,其音调材料来自引子第3小节的C-G-B-bA-G-#F,同上一部分一样,密集的八分音符在不断重复该段落的主题的同时通过半音模进不断积蓄前进的力量。紧接着在上行旋律的全音模进与和声模进的共同作用下,音乐终于进入调性冲突最尖锐的高潮。与此同时,音乐中苦恼矛盾等错综复杂的情感也在一连串的转调离调中散发出来。紧接着,急速下行的走句式音阶,让之前的烦闷一扫而光,而属和弦的引入为再现做好准备[3]。

四、再现部

再现部(第166-206小节)由三个部分构成:再现副部、再现结束部和再现主部。作曲家在这里,为了满足音乐情感的双重要求,一反常态地将奏鸣曲式中的主部和副部的位置进行倒置,即用副部在前,主部在后的倒装再现的结构来满足发展音乐动力性的需要,这也是此曲最大的结构特点之一。

(一)再现副部主题

再现副部主题(第166-180小节)与呈示部的副部主题相比,在调性调式、节拍节奏、和声结构上都上保持不变,但是在音区上作曲家开始往高音区作适量扩张,织体上也相对更饱满丰腴一些。力度方面,也有着鲜明的对比。隐藏在和声中的旋律听起来圆润、丰满,肖邦将音乐元素大致相同的两个乐段,巧妙地稍加处理,就马上形成了对比。连续三次出现五连音的扩充乐句,暗示主人公有着英雄气概,亦不失浪漫情怀。这段更加丰满的副部主题也象征着主人公的思想感情开始由月光下与恋人耳鬓厮磨的小爱升华成民族大爱。

(二)再现结束部

再现结束部(第180-194小节)仿佛回到呈示部结束时候的平和岁月。不仅调式调性与呈示部的结束部相同(bE旋律大调),在和声上也基本一样,不同的是音乐在情绪上变得更加肯定,此时主人公已完全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将专心投入保家卫国的战斗中。

(三)再现主部

再现部中的主部主题(第194-208小节)是在呈示部的主部主题基础上进行了变化和压缩。调式调性上,与呈示部的主部主题一致(同为g小调)。和声上,再现主部也基本按照属—主进行。不同的是,和声中属持续低音的延续,似乎变得更加不安,像是隐含着不好的预兆,而后第206、207小节,作为与尾声相连的过渡的两小节,激烈的情绪在强有力的双音中奔涌,一步步紧逼全曲的第二个高潮——尾声。

五、尾声

尾声(第208-264小节)是全曲的第二个高潮,有力量的急板,2/2拍。可以分为导入、中心和收束三部分。其中导入部分(第208-216小节)左手的节奏型每一小节都是固定的,节奏特点在右手声部,重音在每一拍的后半拍上,打破了原本较稳定的节奏形态,使音乐中不稳定的因素增加,迫使音乐产生往前运动的动力,使得节奏具有动力感,加之火热的急板速度和完全终止式的和声结构,整段乐曲犹如一阵狂扫而来的疾风暴雨。

中心部分(第216-250小节)肖邦巧妙运用与引子中相同的降二级的“拿波里和弦”给g和声小调增添了大调的明朗色彩。而后右手声部中隐藏的级进旋律,经过层层模进,终于到达最高点,然后以气贯长虹之势一泻而下,塑造出主人公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英雄形象。

收束部分(第251-264小节)乐曲的最后是非常恢宏有气势的:第253小节和第257小节是呈示部主部主题的材料的又一次出现,形成了主题上的“首尾呼应”。而后反向八度由慢加速到同向八度,整个过程力度是fff, 奏响了全曲山崩地裂般的最强音,激昂壮烈地向人们宣告英雄的悲剧性人生从此落下帷幕,仅留一声长长的叹息(最后一个长音)。

六、结束语

肖邦的《g小调叙事曲》无论从大到曲式结构、和声调式调性布局,小到音型、节奏型包括休止符的处理,都是独具匠心,精致巧妙的,每一处都有着精心的设计,这些“设计”并不是在炫耀他的创作技法有多高超,这些呕心沥血的“设计”的背后是他为了创造“花丛中的大炮”,是他的拳拳爱国赤子之心。肖邦将音乐本体与所寄托的情感结合得浑然天成:其中包括在曲式结构上也可以大胆创新——倒装再现原则的运用,使得肖邦的《g小调叙事曲》具有拱形对称的结构特点。通過这种特殊的曲式结构来承载叙事曲这一新型体裁。正是通过这一新型体裁的承载,作品包含的情感内容才能体现得如此有血有肉,淋漓尽致。除此之外,《g小调叙事曲》在音乐中所表达的英雄性和民族性也是少有的。它是肖邦鼓励波兰人民奋起反抗抵御外侵的“大炮”,是当之无愧的“肖邦最富有独创性的作品”。

参考文献:

[1]李丹阳.肖邦叙事曲的节奏特征分析及在曲式结构中的意义[J].乐府新声(沈阳音乐学院学报),2013,31(01):159-163.

[2]伍乐.浅析肖邦叙事曲与密茨凯维支叙事诗的关系[D].南京艺术学院,2009.

[3]王旭青.音乐叙事理论——新视阈下一种音乐分析方法的探求[J].中国音乐学,2011(03):99-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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