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石桥古法造纸的技艺传承与发展保护研究

摘要：贵州丹寨石桥是全国古法造纸工序和工具保留相对完整的地区。石桥古法造纸工艺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后，当地政府迫切希望将其与市场接轨，以促进技艺的传承开发，通过旅游来促进当地经济发展。但由于发展观念和方法出现了偏差，无法解决石桥古法造纸保护与开发面临的困境。文章探讨贵州石桥古法造纸技艺如何在现代造纸业快速发展的大环境下生存，实现古法造纸技艺的传承和地方经济的共同发展，为石桥实现乡村振兴及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发展贡献力量。

关键词：古法造纸；非物质文化遗产；技艺传承；发展

中图分类号：TS7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05-00-03

0 引言

纸的出现为知识和思想的传播提供了物质载体，推动了世界文明的发展。由于现代科技的迅猛发展，机械化纸张生产逐渐取代古老的手工造纸技艺。但石桥的古法造纸技艺将传统的造纸手工艺原原本本地保留了下来，因此石桥古法造纸技艺也被称为中国古代造纸技艺的活化石，于2006年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作为民族传统手工艺的古法造纸虽有发展前景，但也面临着技术濒临失传、社会需求有限等问题。石桥古法造纸技艺的发展必须把保护作为第一要义，在保护的基础上进行创新和发展。

1 石桥古法造纸的历史发展

石桥古法造纸始于唐朝［1］。这一论断主要从造纸所使用的水车样式、结构与隋唐时期的水车图式大体一致以及石桥古法造纸的过程与《天工开物》所记载的“凡皮纸，楮皮六十斤，仍入绝嫩竹麻四十斤，同塘漂浸，同用石灰浆涂，入釜煮糜。近法省啬者，皮竹十七而外，或入宿田稻稿十三，用药得方，仍成洁白”［2］相近而得出。

古法造纸得以在石桥村发展主要有三个原因。首先，得益于石桥村优越的自然环境。石桥村有一处天然岩壁，泉水终年流出，当地人称这个地方为“大岩脚”。恒温的溶洞，丰富的地下水，可以使纸张变得柔软。大岩脚紧靠河边，为浸泡搓洗构皮、筛选构皮原料等工序提供了便利，也为古法造纸提供了一个天然的工作坊。而且石桥村及附近的村庄都盛产构皮树，造纸的原材料多。其次，石桥村人多地少，剩余的劳动力只能另选其他方式谋求生计、补贴家用，这为造纸业的发展提供了人力。最后，学校及刺绣产业等外部市场对纸张的需求刺激了纸张的生产，进一步推动了造纸业的发展。

2 纸张生产与技术

传统造纸术的原料大多为植物纤维，所用植物原料不同，纸张的类别也不一样。按照原料来分，纸张大致可以分为麻纸、皮纸、竹纸、加工纸四大类。石桥村传统纸张的原料主要為构皮树的植物内皮，属于皮纸。这种内皮纤维均匀紧密、纤维素少、吸水性强、成浆率高，制成的纸在当地被称为“白皮纸”。

石桥古法造纸的工序十分繁杂，全靠手工制作，一张纸的生产需要20多天，准备制作纸张的原料就占了20天。“其生产技艺仅凭师傅的言传身教世代相传，一般要3～10年才能熟练掌握。”［3］由于工序过多，本文主要介绍古法造纸最主要的十道工序。

第一道工序为采集构皮树皮。夏季是采集构皮树皮的最佳时期，剥下树皮后用工具剔除褐色外壳，只取植物内皮，然后将其晒干。第二道工序为水沤。将晒干后的构皮原料分捆浸泡在水中的过程即水沤，这可以使部分有机物和无机物在水中溶解，“通过微生物发酵，除去果胶，还可除去麻中所含的部分单宁、色素、蛋白质和半纤维素等杂质”［4］。第三道工序为浆灰蒸煮。把沥干水后的构皮裹上石灰浆，然后整齐地堆在蒸煮锅中进行蒸煮，主要目的是用化学降解法除去木素。第四道工序为地灰蒸煮。地灰即草或者树木燃烧过后剩下的灰烬。此步骤与石灰浆蒸煮相差不大，蒸煮过后要去河中漂洗，主要目的也是降低木素含量，同时具有漂白的作用。第五道工序为选料，去除构皮上结、黑斑点等杂质，剔除不符合要求的废料。第六道工序为打浆。想要得到纸张，必须将原料打成棉絮状，使纤维素润胀和细纤维化。打浆的目的还包括提高纤维的柔软性和可塑性。第八道工序为兑滑药。滑药的作用在于防止纤维下沉和絮聚，提升纤维与纤维之间的黏结力，使纸张厚薄均匀、结构紧密，同时还具有润滑性，以保证抄纸时能够顺利揭下。第九道工序为抄纸。抄纸就是把纸浆制作成纸张的过程，这个过程决定了纸张的薄厚，因此讲究精细。第十道工序为晒纸。将抄好的纸水分压榨干后，又湿又薄的纸被晒纸工用棕毛刷一刷，定在加热的焙面上进行烘干，也可以放置在阳光下晾晒。

3 纸张产业流通现状

早期的白皮纸主要用作印刷书籍、描绘画作、制作风筝以及各种祭祀用品。到了近代，随着商业的发展，白皮纸也被用来包装小商品、银行捆钞票、机械清洁、档案文件封条等［5］。如今，石桥村的古法造纸术随着社会发展而有所革新。

石桥人主要掌握的是白皮纸和彩色皮纸两种造纸技艺，白皮纸产生的时间比彩色纸早，根据用途可分成书画纸、工艺纸和古籍修复纸三大类。

书画纸主要指白皮纸，消费群体多为书画爱好者。当代打油诗《石桥古法造纸》描写了白皮纸的流通去向及用途：“石桥造纸用古法，纸上生叶又开花。尤造百米长宣纸，送往北京绘国画。”［6］白皮纸不仅吸水性强、柔软光滑、坚韧洁白，还可以防蛀虫、耐拉伸。这种质地的纸张面密度大，可以很好地浸润笔墨，用于国画更耐皴擦，对书画的美感有独特的表现力，成为众多书法家、画家的心头好。“20世纪40年代，徐悲鸿、傅抱石等书画家就曾采用石桥白皮纸作画。特别是傅抱石1938—1946年创作的山水画，现在鉴定其真假的一个重要标准就是看纸质是否属于石桥白皮纸。”［7］

工艺纸主要指彩色纸。在纸浆中加入天然的植物和矿物质染料，就能得到对应的颜色。根据彩色纸的厚薄与粗细情况，可分为六个系列产品：云龙纸、皱褶纸、凹凸纸、压平纸、花草纸、麻丝纸等。其中花草纸是把清晨采摘回来的新鲜花草直接放在未干的纸浆中，再淋上一层纸浆，以此来保证鲜花的颜色和形状，增强了纸张的美观性，多用于装饰。如今，石桥村家家户户挂在屋檐下的红灯笼、装订成册的小本子、漂亮的花纸伞、折扇等工艺品，都是用彩色纸制作出来的。

古籍修复纸主要指的是兼具白皮纸优点又薄如蝉翼的迎春纸。为保证修复质量与还原度，古籍修复纸要求“造纸原料、生产工艺、厚度、色度及帘纹都要最大限度接近古籍纸张”［8］。首先要满足pH值为7.5～10的条件，因为纸张的酸碱度和所含纤维素对纸张的耐久性起决定作用，所含纤维素越高、呈中性和弱碱性的纸张，能存放的年份越久［9］。迎春纸在抄纸时使用的是石桥穿洞中含有矿物质的地下水，使用这种水可以将迎春纸的pH值严格控制在7.8，呈弱碱性，纸张保存时间可长达1500年之久。另外，迎春纸较薄，既可以保持古籍原貌，又不会留下明显的修复痕迹，完全符合古籍修复用纸在安全性、美观性、功能性、长期性方面的严苛要求。根据迎春纸的特性，在古籍修复中其主要被用于加固和补纸。迎春纸一经问世，就被相关专家推荐到国家博物馆检验并试用，因为产品全部合格，所以国家博物馆与石桥村签订了80万元的销售合同，迎春纸由此成为国家博物馆、国家图书馆、故宫博物院等单位修复古籍的专用纸。

4 石桥古法造纸的发展困境与解决措施

4.1 石桥古法造纸的发展困境

4.1.1 政府主导，村民参与度低

2006年，石桥村古法造纸技艺成功申报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后，当地政府计划将其打造为一张亮眼的文化名片。但石桥村中并不是人人都掌握这一项传统的古法造纸技艺，综合各方面因素，政府与文化精英合作发展旅游业成了最优解。

然而，在石桥村的旅游开发过程中，村民作为东道主很少参与其中，从旅游的规划到建设，他们都只是等着被干预的人。甚至房屋的禁止修建、土地的征收还会影响村民的日常生活。他们被固化为抄纸匠，仅负责为游客表演造纸过程。另外，文创产品设计周期长、获益慢，村民不明白专业设计师新设计出来的纸的用途，也没有真正参与进去，导致产品与造纸匠之间出现割裂。在提升当地经济发展水平的过程中，忽视了东道主的主体性是石桥古法造纸发展面临困境的主要原因。

4.1.2 人才缺失，技术濒临失传

石桥古法造纸技艺有一百多道复杂的工序，以家庭为生产单位，相关的书面传承资料很少，主要靠口口相传。学会古法造纸技艺的基础工序大概需要花费3年，掌握技艺需要6年左右，真正学会还需要一定的天赋，才可以在没有学习资料的情况下，领悟古法造纸技艺的核心技术。因为收入有限、学习周期长且技术要求高，所以村里大部分年轻人更愿意外出务工，而不愿意学习这门手艺，缺少人才接班成了限制该项“非遗”发展的另一个困境。

4.1.3 市场占有率不高，宣传力度小

石桥古法造纸的大部分工序靠手工完成，因此生产周期长、人力成本高，很难实现大批量生产。其虽有纸薄坚韧的特点，但通用性不强，应用领域狭窄，消费人群受限，无法与低成本、短周期、大批量的机器造纸形成竞争，在市场中处于劣势地位。另外，石桥交通不便，生产出来的纸张不能很好地在市场上流通，这也造成了石桥古法造纸工艺品销售量少、市场占有率不高。

在宣传上，当地的宣传力度较小，主要停留在央视、贵州卫视、贵州日报、凤凰网、新华网等媒体的宣传上，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让更多人了解古法造纸技艺，但由于宣传的时效性和受众群体等受限，宣传效果不佳。

4.2 石桥古法造纸发展困境的解决措施

4.2.1 利用学校资源，加大人才培养力度

大学生的动手能力强，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快。石桥村可以加强与高等院校的合作，开设与古法造纸相关的选修课程，拓宽人才培养的范围。在寒暑假期间，石桥村可以响应国家号召，和中小学校合作开展体验型研学活动。利用现有资源，打造文化体验园，邀请古法造纸传承人为学生讲解。同时学生还可以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参与造纸过程，亲身体会古法造纸的魅力。这样既可以宣传推广石桥古法造纸技艺，又可以培育古法造纸技艺传承人。

4.2.2 完善旅游规划，提高村民的参与度

旅游消费作为保护和开发利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有效方式，石桥旅游业的发展不仅可以完善当地的基础设施，促进当地经济的发展，还可以保护石桥古法造纸技艺，吸引人才传承。政府应加大扶持力度，对掌握核心造纸技术的人员给予鼓励和支持。政府可以利用传统节日来宣传造纸技艺，使村民形成传承保护古法造纸技艺的文化自觉，让游客在节日的氛围中更深入地了解古法造纸。在旅游开发过程中，可以通过实地走访积极了解村民的意见和建议，提高村民的参与度。对全村进行合理规划，为从事造纸业的村民提供技术指导，拓宽销售渠道。为没有从事造纸业的村民提供经营住宿和餐饮接待方面的建议，促进村民参与旅游开发，同时解决就业问题，增加村民收入。

4.2.3 拓宽运用领域，加大宣传力度

石桥古法造纸产品的运用领域主要集中在古籍修复、书法绘画上，市场相对较小。想要占据更多的市场份额，可以与当地的民族特色结合起来。如在商品包装、雨伞、笔记本上描绘苗族的图案，借此将传统的手工艺转化为旅游经济收入。也可以利用古法造纸成本高的特点，将其打造成高端产品，运用高品质原材料，制成高质量的纸张，满足不同人群的消费需求。目前短视频受众面广，可以利用短视频平台加大宣传力度，邀请粉丝数量多的博主来石桥本地进行拍摄宣传。针对由纸张制成的各类工艺品，也可以通过直播带货的形式拓宽销售渠道，扩大宣传面。

5 结语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国家和民族的重要文化资源，有利于体现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风貌，维系民族感情，增强文化自信。石桥古法造纸历史悠久，与《天工开物》所记载的造纸工艺较为相似，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石桥古法造纸技艺的保护与发展，必须维持好原生态特性，加强传承人培育。充分利用政策支持，研发新产品，丰富产品种类，增加市場份额。还要注重宣传与营销，完善旅游基础设施，吸引游客。依托国家对“非遗”保护的大力支持，在保证石桥古法造纸技艺传承的前提下，将民族特色与造纸技艺结合，实现地方经济发展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双赢。

参考文献：

［1］ 冯雪琦.贵州丹寨古法造皮纸考察［J］.文物修复与研究，2014（00）：736-742.

［2］ 宋应星.天工开物［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3：217.

［3］ 梁黎，樊毅.石桥故事［J］.中国民族，2009（7）：65-68.

［4］ 潘吉星.中国的造纸术［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20.

［5］ 梁黎，樊毅.石桥故事［J］.中国民族，2009（7）：65-68.

［6］ 张正文.丹寨当代诗词楹联选：第3集［M］.贵阳：贵州大学出版社，2014：187.

［7］ 刘文良，叶贞琴.贵州石桥古法造纸的传承与发展［J］.原生态民族文化学刊，2016，8（4）：131-135.

［8］ 张平，田周玲.古籍修复用纸谈［J］.文物保护与考古科学，2012，24（2）：106-112.

［9］ 明继国，穆欣.档案修复用纸的选取［J］.山东档案，2020（6）：36-38.

作者简介：杨玲鑫（1998—），女，贵州铜仁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中国少数民族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