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允:时代和生活的馈赠

2023-06-21 11:27简平
上海采风月刊 2023年1期
关键词:上海

简平

黄允老师在市第六人民医院住院已有一阵了,但由于疫情,探视非常不容易,有一次,我做了核酸后硬去“闯关”,结果受到了“训斥”,好在我和黄老师“配合默契”,我们还是见了一面。她坐在轮椅上,用剧作家的口吻笑道:“情节蛮生动的”。去年10月8日,我用她的护工的手机与她通了电话,她声音清晰,回答了我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如同2009年我为了写作她的传记,与她的一问一答。

黄老师确实喜欢与我聊天,她跟她女儿说,我们两人很谈得来,聊天总是很快乐。医生诊断说黄老师有轻微的阿尔兹海默症,可我一点都不相信,一个九十岁的老人能听出我的声音,能回答我有关她生活和治疗方面的询问,能有什么问题。不过,既然这样,我想我得多多与黄老师交流,也算是让她多做“脑保健操”。因此,我想春节前再与黄老师见个面,谈天说地。她的女儿也打算今年夏天回国,好好陪陪她,黄老师跟她说,到时候要约上我好好聊聊。可是,这一切都无法实现了。2023年1月6日下午,黄老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得知消息后,无语凝噎,独坐窗前,哀痛于心。

那天傍晚的时候,上海市文联让我看一下他们拟就的纪念文章,是要发在微信公众号上的。我逐字逐句地读着,许多的往事像长篇电视连续剧一样在我的脑海里一幕幕地铺展开来,并在文字中重新回到2009年的那个仲夏,我与黄老师就她的人生与艺术所做的长谈。我跟黄老师都觉着这次的长谈很深入,很有意思,她整理了她的过往和思考,而我则得以更加全面、深刻地认识了我的这位师长、同行和好友。事实上,我们后来的聊天经常还是围绕这些话题——这真的是永恒的话题了,对于长长的人生,对于永无止境的艺术。

现在,《上海采风》将那次我与黄老师的长谈刊载于此,以这样的方式来纪念她,怀念她,我觉得黄老师若九泉有知,一定会很高兴的。

笔者:作为一个剧作家,您的文学创作的成就主要是在电视剧领域,那您整个的文学生涯应该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起呢?

黄允:从我上小学开始,当我的作文本上出现老师赞扬的评语,我知道自己爱上了写作。像小学里写的《雷雨》《一朵折断了的花》,还有考女师时的应试作文《女师校景一瞥》,这些小小的文章都是半个多世纪前的,但我仍然记得,也许我对文字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吧。

后来,我虽然非常想从事文学创作,但一直没有机会。我也想过写长篇小说,但可能我一直在广电系统工作吧,对声音、对影像耳闻目染,所以觉得文字似乎还不足以表达自己。在我生命的前四十年里,可以说,我一直没有找到最合适自己的文学写作样式。说起来,我文学事业方面真正意义上的起点是在我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之后。所以,我特别感谢改革开放促成的我国电视事业突飞猛进的发展,特别感谢由此带来的电视剧这一新兴艺术的崛起。当我和电视剧相遇之后,我觉得我终于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文学创作样式,遇到了发展自己的文学事业的机会,同时也因此感受到了自身的价值。如果问我的文学生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起,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应该是我开始从事电视剧编剧开始的。

笔者:在您的文学创作过程中,对您帮助最大的是什么?

黄允:我没有上过多少学,在编剧专业上,我也没有导师。但我却酷爱读书,我自修了大学中文系的课程,我读了大量中外文学名著。可以说,书就是我的导师和挚友了。是书籍,使我拥有了一个宽广的内心世界,为我打下了文学写作的基础,也使我的心一直很年轻。我从书中认识了许多令我钦佩的人,使我不知不觉接受了他们的熏陶。比如鲁迅先生,我是将他当成自己的精神导师的,他的“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也成为我的人生座右铭。巴金的《家》也激发了我积极向上的热情,向往革命,走出家庭。现在,我已年逾古稀,但书籍仍然是我的导师和朋友。我的学习方法是缺什么补什么,用什么学什么。书籍能把人带入一个博大的世界,文学名著能丰富人的心灵,陶冶人的品性。当然,科技进步了,媒体多样化了,电视、电脑都有很强的优势,几乎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习惯、思维方式,但我觉得,却仍然代替不了读书。比如,读过文学名著了,再看根据其改编的影视剧,即使拍得不错,总还会感到一些不满足,不够味儿,那就是因为文学留给了读者更多想象的空间,书中的人物、场景在你脑海中呈现时,已经加入了你的想象,你已经参与了创作。而影视剧太具体、太形象,观众可能只要舒舒服服地去接受就是了。我常常想,如果就此而不再读书了,人会不会变得简单肤浅了呢?

笔者:您在电视荧屏上成功塑造了很多女性形象,她们各不相同,无论是早期的张志新,还是后来的李若男,但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有评论家说,您在作品中注入了独特的女性意识。请您谈谈您自己的女性意识吧。

黄允:我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特别自觉的女性意识,写作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种自然的流露,一种心灵的呼唤。如果要说有什么女性意识,那就像美国女诗人阿德里安娜·里奇所说的,是一种“自古以来,就在妇女群中天然形成的认同感”吧。

1995年,在世界妇代会举行期间,北京电影学院戏剧文学系的夏汉碧老师在“中外女性国际文学学术研讨会”上发表了一篇论文,题目是《女性文化的认同——从作品看黄允的女性意识》;前几年,北京广播学院研究生崔莉的硕士论文《论黄允剧作的价值取向》,其中也用很大的篇幅论述我剧作中女性形象的审美理想。她们的论述对我很有启发,促使我回顾这几十年来自己的剧作,的确大部分是以女性为主体的,角度也大多是从家庭来辐射社会的。

或许这和我的性别以及小时候的境遇有关。我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小时候每当被歧视,我就会在心里默默发誓:我长大了一定不会比男孩差。我十几岁就独自离家,开始了一个人的奋斗人生。电视劇《上海一家人》播出时,《北京晚报》载文说:“黄允就是小若男。”我虽没有小若男的经历,却有跟她相似的心态。由于较强的潜在的女性意识,我对女性的命运、心灵、价值观和幸福观都特别敏感和关注。我非常欣赏女性的人性美,总感觉女人比男人更坚韧,更具有献身精神。女人可以为家庭、为孩子、为爱情全身心地付出,而男人却往往是有条件的;女人的心灵更为细腻、丰富、敏感、善良,这个世界因为有了女人才更加美丽、温馨。当然,女性的人性中也有弱点和丑陋,比如依附性、嫉妒心、虚荣心、小心眼、感情脆弱等等。有些女人的一生就是搅在是是非非之中,对别人的成功、快乐、美貌,对别人的一切都愤愤不平,结果弄得自己很不快乐,心境差了,奋斗的意愿肯定也不足了,最终便一事无成。我每部作品里的女性形象都是随着社会的进程,随着我当时内心的审美理想、价值追求,甚至困惑等的变化而形成的。

笔者:您的作品大多描写婚姻、情感和家庭,其中最主要的元素就是爱情。写过那么多悲欢离合,作为一个女性剧作家,您是怎么看待爱情的呢?

黄允:对于爱情的态度,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改变过:我相信爱情,但也相信它并不是永恒的。也许,这就是人性的大悲哀。人非圣贤,但即使是圣贤不也有过爱情的漂移吗?这种不确定性进入家庭后,往往便会导致所谓的婚外恋。所以说,婚外恋情并不是现在才有的,其实每代人都会遇到,只是过去不被承认,被故意掩盖或者抹杀了。爱情压抑、异化的结果是使许多夫妻关系僵化,许多家庭成了禁锢的牢笼。这个问题如今变得更加突出了,可能是因为现在这个时代,人的社交面空前广阔,情感世界的波动频率更高了。我在想,是否有必要把每一次似深还浅、来去飘忽的情感冲动都定性为婚外恋呢?这是有待商榷的。另外,我觉得那种吃“爱情快餐”的生活态度,会使现代人的情感世界日益粗糙,这是最大的代价。

笔者:有些剧作家写出一部很轰动的作品后,就很难再有能超越自己的作品了,而您恰恰不是这样,在您的文学生涯中,创作高峰迭起,可谓一浪高过一浪。您自己认为是什么原因呢?听说您有一个自己特殊的“空间”,是这样吗?

黄允:杂技演员走钢丝,不是抱头缩颈,而是要尽力伸展手臂。道理很简单,有空間才会有自我调节的余地,才会达到平衡。创作是这样,其实,做人也是这样。

我自己有三个层次的生活空间。内层是心灵,是自我,它比较孤独、静思,但它决不刻薄——刻薄是把双刃剑,伤人也自虐,对于女性,自虐尤甚。第二层是家庭,是丈夫,是女儿,它给我宁静、宽容,是温暖的避风港;同时,小家庭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人空间,应该彼此相互尊重,更应付出真爱和关心。第三层是朋友,我和许多采访对象结成了知己,通过他们,我一次次地拓宽了自己对生活的认识和理解,从而使心灵不断保持成长的年轻的状态。我还有一条人生的主干道,那就是用实力、用作品来证明自己,不卷入无谓的人事纷争中去。有些女人为此虚掷一生,太可惜了。

说到作品的超越,我想说,最最根本的原因是思考,这种思考既是跟随时代变化的,更是站在时代前沿的。只有这样的思考,才会使作品有思想的价值,有思想的力度,这是文学作品真正有生命力的地方。

笔者:您刚才说内层的自我是孤独而静思的,请问这怎么理解?

黄允:是这样的,我笔下的人物中,无论多么要强的女人都希望有个肩膀靠一下,撑一把,但我内心又深深地知道,一个人如果把一切都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无论这个人是爱人还是亲人,最终很可能失落多过获得,烦恼多于快乐。因此,我一贯主张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自己的路。

这也许是和我自己的生活经历有关吧。我出生在一个多子女的家庭,又是女孩中的丑小鸭,从来没有被宠爱过、重视过。幼年的时候,我常常一个人在门槛上坐半天,看着天空中变幻的浮云出神。后来又逢战乱,全家人颠沛流离。有一段时间我被寄养在伯父家,一个人住在老宅里。白天,大人们都下田间劳动去了,我一个人待着,晚上吃完饭后和亲戚们也说不上几句话,就回到房间,还是一个人,用被子蒙住头睡觉,其实也没有睡着,内心里自己在和自己讲话。

有一天,我爬上凳子打开大橱,发现了一叠厚厚的《妇女》杂志,我当时认字不多,但连猜带编地把杂志看下来了。杂志里那些女性渴求解放的呼声,使年幼的我产生了激动和共鸣,有些小说中的细节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后来我回城上学,包括后来升入初中,有了图书馆,我几乎天天沉醉在书籍中。阅读是需要宁静的,也常常是自己一个人,这就是我说的孤独静思吧。我十六岁离开家开始自己的生活,经历了很多事,但无论何时我都要给自己一个心灵的空间。我在进行创作的时候,即兴的火花多是在孤独的空间里悄悄地燃起的,寂静使我得以过滤生活。

笔者:上海这座城市对您的创作带来了什么影响?

黄允:上海这座城市给了我很多,我不是上海人,但我在上海生活、工作的时间很长。我创作的《家事》《上海一家人》《若男和她的儿女们》,写的都是上海的故事,都有浓郁的上海气息。所以,一些研究者认为我是“海派文化”在电视剧创作领域的一个代表性人物。我一直认为我受着上海这座城市的很大的影响。我对上海的石库门里弄也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在我看来,真正的上海的精神、上海的文化之根是在弄堂里,在石库门里。上海独特的石库门文化孕育并滋养了上海近代文明,作为一种文化积淀,它包含着上海特色文化的基础——包容性、大众性。上海人对和谐、温馨的人际关系是十分向往的,虽然这种人际关系会因过于密集而使人觉得没有了隐私,但是,当人们失去这种紧密的人际关系后,倒会深深地怀念起来。正是这样的文化,使上海在变革、开放中海纳百川,同时得到了现实生活的回馈。同时,这种文化也深深地融合进人们的生活中,表现在上海人所具有的细腻、柔和、精明的性格特征中。这些都是我十分有兴趣去研究和表现的,我也把自己的所思所感所悟融进了自己的作品里。另外,上海也是我国电视事业起步最早的城市之一,先进的技术、理念,这对我的电视剧创作无疑也提供了最好的条件。

说起我的成长,我的作品能一部部面世,这与上海市领导的关怀和支持当然是分不开的。我的创作适逢电视剧刚刚兴起的时候,要是没有上海电视台、上海市广电局和上海市委、市政府领导对电视剧创作的高度重视和支持,怕是很难有在全国产生巨大影响力的作品的,更不会有全国电视剧生产重镇的地位。

笔者:您的作品被誉为“只只响”,在外人看来,您的文学创作道路走得一帆风顺。果真是这样的吗?

黄允:不,不是这样的。说实话,不但不像外界看起来那么顺利,而且可以说坎坷颇多。电视剧是一门综合性艺术,不像写纯文字的文学作品,若要拍出来,靠编剧一个人是不行的,还涉及投资和发行,还要有导演和演员的二度创作,牵涉到的问题很多。所以,一部电视剧真正要和观众见面是非常不容易的。

比如说,《他把希望留下了》写的是上海的故事,人物的原型也在上海,我还去了上海船厂下生活,但因为种种原因,最后是由大连方面拍的。比如,《家事》由于没有写英雄人物,而是写了在那个时代觉得上不了台面的家长里短,最初也不被认可,被搁浅了一年多。

还比如,《故土》是根据苏叔阳的长篇小说改编的,但当时在改编成电视剧时受到了很多非议,有人说“这里有四角恋爱”“男主角白天明不像改革派”“女主角叶倩如歪曲了现代青年形象”等等,还有人通过各种渠道来阻止。又比如,大家熟悉的《上海一家人》,最初也不被看好,没人愿意投资。当时如果我写企业,还可以让企业赞助,但我偏偏写的是普通百姓,拍摄的钱问谁去要呢?所以我常常拿着剧本去“游说”,而这是我不愿意干的事,但是为了我的作品——它们都像我的孩子一样,能够和观众见面,我也豁出去了。

我还有一个比较大的遗憾,那就是我的剧作《忽然做了都市人》(又名《浦东一家人》)一直没能投拍。l999年,我受上海浦东开放开发巨大成就的鼓舞,开始撰写这一长篇电视连续剧剧本。为写作这个剧本,我从1998年6月起就去浦东下生活。剧本通过浦东菜农蔡阿根一家人六年多来的变化,勾勒了浦东开发开放时期的一个侧面,展现了大变革时代的浦东风貌。剧本完成后,有几位导演主动要求拍摄,最后和上海永乐影视公司签订了合同。但因经费问题迟迟未能拍摄,后来连公司也撤销了。我曾和几家摄制单位联系过,有的已谈成,但因领导层人事变动搁浅,有的因在操作方式上不合适,我怕影响拍摄质量和风格,觉得还是保留完整的剧本,保留一幅浦东开发开放的生活画卷为好。我愿意坚守自己的人生追求,没有拍摄虽然是有些遗憾,但人生总有取舍。

我自己知道,我的电视剧剧作也并不是個个都是上佳水准,有的作品或者内涵还不深刻,有的则没有在中央电视台播出,所以像《流逝的岁月》《欲念与惩罚》《罪犯与女儿》等,社会影响力就并不大。

笔者:您是怎么理解文艺创作的“三贴近”原则的,在实践中又是怎么做的呢?

黄允:“三贴近”原则是要求文艺创作“贴近现实、贴近生活、贴近群众”。我觉得一部好的文艺作品,它必然是和现实紧密相连的,和生活息息相关的,既能反映群众的呼声和疾苦,同时又是群众喜闻乐见的。我一直相信艺术来源于生活,再阳春白雪的作品,如果脱离现实,脱离生活,观众就不会接受,就是一种浪费。我觉得“三贴近”原则不是喊口号,是实实在在对文艺创作有教益的。说实话,我的那些获得广大观众朋友厚爱的作品,没有一部是脱离现实、脱离生活、脱离群众的,正因为如此,才能获得观众最大的共鸣。而在实践中,我每写一部作品,都自觉地下生活。我心里非常清楚,要是我没有按张志新最后的生命之路走一遍,我是绝对写不出她就义时的凛然正气,因而不会在社会上产生那么大的震撼力的;同样,要是我不下里弄,不去石库门体验生活,不和平民百姓交朋友,我也是绝对写不出《上海一家人》的。下生活既是我的自觉要求,也是我对自己创作的必然要求,必须沉到生活中去,必须对生活有自己的发现,不然我肯定会心里没底的。对于我来说,下生活不仅仅是去搜集创作素材,更是唤起自己的创作激情和自信。我不相信闭门造车的东西会有真实而长久的生命力。另外,作为大众艺术的电视剧,我认为更要心系观众,心里一定要想着、装着观众,不然,观众就会抛弃你。

笔者:您的艺术追求具体说来是什么?

黄允:我主要从事电视剧剧本创作。电视剧是一种新的艺术品种,它通过电视技术这个载体,使你的作品传播到天涯海角,使你塑造的人物一夜之间家喻户晓,这是现代科学的一个奇迹。我深深地感到,作为电视剧创作者,应该努力地掌握、驾驭电视技术。经过实践,我给自己寻找到一个交叉点,那就是:必须拥有观众,但也不失落自己。要把自己的作品定位在这个交叉点上。我常常是采用双层结构:表层有一个可看的故事,一般观众都能观赏。内层有可咀嚼的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以求雅俗共赏。我希望自己的作品能深入人的内心世界,揭示人的内心世界,把人人都能碰到、见到、听到,或者亲身经历过,或者潜意识中存在过,而又没有在意的东西,把它提炼出来,再通过屏幕展现在人们面前,使人们产生一种激动、联想、感悟和共鸣,从而重新审视自己。这是我的艺术追求。

笔者:作为电视艺术的前辈,您最想对年轻的电视剧创作者说些什么?

黄允:现在的电视剧创作者有着非常好的环境和机遇,比我们当年要有利很多。

电视剧是艺术和现代科技相结合的产物,是目前受众最多、影响最大的艺术样式,这是令人庆幸的,但同时也是令人敬畏的,这是一份值得电视剧创作者用心灵和生命去投入的事业。

因为电视剧属于大众文化,所以,电视剧创作者更要深入现实生活,生活总是创作的源泉,生活不仅提供了创作的素材,更重要的是能在生活中和平民百姓心灵相通,对生活有所发现,有所感悟,激发起创作的激情。但是,也不能一味迎合、讨好观众,不能走低俗化、庸俗化的路子,要有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在市场经济中,电视剧是商品,但剧作家不能太商品化,要在各种诱惑中守住自己,守住基本的职业底线,要懂得放弃点什么,但要坚持人文情怀。写作和经商毕竟不一样,如果把利益得失计较得太重,就会失去灵气和真诚。

笔者:作为一个成功的剧作家,一个成功的女性,您有什么人生感悟和大家分享吗?

黄允:现在对于“成功”的定义各不相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符合目前社会流行意义上的“成功”。不过作为一个有了一定年纪的人,人生的感悟是有的。我觉得无论社会怎样发展,经济怎样发达,科技如何进步,物质如何丰富,人与人之间的爱与善,永远是最美丽、最珍贵、最有力量的。

有追求的人,生活的路不会很平坦:有艰辛、有风险、有失落、有磨难、有伤痛,然而也会有成功的喜悦、心灵的充实和生命的重量感。成功的要素是:智商加机遇加坚韧,我认为坚韧是第一位的;智商再高,一击就垮,不行;有了机遇,不会正确运用,也会失去;只有坚韧的精神,可以使人孜孜不倦地学习,获得才智;可以百折不挠地捕捉、等待机遇。

成功的人必然是出色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常见到的。生活在群体里,周围有几双嫉恨的眼睛盯着你,叽叽喳喳的闲话跟着你,也是很不好受的。可如果因此而什么也不敢做,就会失去自己。我想,人还是应该走自己的路,不要太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当然,对周围的人要热情、真诚,肯帮助别人,肯承认别人,那多数人是会理解你的。

此外,换位思考是很有益处的。一般来说,女性思维比较感性、比较自我。而当我写剧本时,剧中各式各样人物要自己出场,按照他们自己的思维去言行,此时作者是没有自我抒发的空间的。为了使剧中人物鲜活贴切,作者必须学会换位思考,挖掘他们存在的理由,即使对平时厌恶的角色,也要设身处地去想想。经过久而久之的训练,我感到在现实生活中,也就比较容易理解别人,内心也会比较宽容和平衡了。

笔者:2009年9月18日,您参加了第27届中国电视剧飞天奖颁奖典礼,并获得了“60年60人突出贡献奖”,当时您感到的最大的欣慰是什么?

黄允:我参加过几次飞天奖的颁奖典礼,但感觉这次是最盛大最隆重的,在新中国六十华诞的时候,我能获此殊荣真的觉得很荣幸。这是我一生中获得的最重要的奖杯,也算是我编剧生涯的一个圆满的句号。我最大的欣慰,是知道如今中国电视剧年产量已达到一万四千多部(集),成为世界上电视剧第一大国,想当年中国电视事业起步时几乎是一穷二白,而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辉煌成就。我另一个最大的欣慰,是看到了中青年群星璀璨、精英云集,真是后浪推前浪,中国的电视剧事业新人辈出、后继有人,充满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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