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全球：设计未来发展风向何在

海风

2022年12月31日，2022“上海设计10×10”全球大奖展设计领袖论坛在线举行。

“上海设计10×10”全球大奖展是在“上海设计”概念上延伸出的展览与交流项目，由上海美术学院和中华艺术宫（上海美术馆）共同主办，旨在打造“上海设计”全球合作交流的高端平台，以交流机制促进设计创新，提升上海城市文化发展的全球影响力，演绎中国式现代化都市设计的文化实践内涵与胸怀，彰显上海国际文化大都市的神韵与魅力。

此次设计领袖论坛中，参加2022“上海设计10×10”全球大奖展的、来自世界设计大奖组织的代表们，各自就近年来全球设计的发展趋势和设计的未来等问题发表了引领性观点，也分享了他们对未来设计的畅想及对年轻设计师的忠告。

亚什·埃加米（美国创意壹社首席运营官）：近年来，我们看到了科学技术越来越多地在创意产业中得到应用。人工智能越来越多地被设计师们当做工具使用，大数据也被“设计”成各种令人惊奇的创意表达。元宇宙的兴起也使数字体验成为设计的一部分，例如威瑞森电信推出的Fortnite虚拟体育场计划，能让人在任何地方都能身临其境。社交媒体已经成为年轻人花费大部分时间的主要平台，而不是电视和杂志等传统媒体。

但我给年轻设计师和学生的一个重要建议则是永远不要忘记工艺的重要性。著名的画家和雕刻家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你可以看到他们对每一笔、每一个形状以及灯光、情绪等事物都进行了深入思考。今天，无论是实体作品还是数字作品，都是如此。你可能有一个很好的想法，但如果它没有很好地被执行，没有周到的细节考量，那么它就不会走得很远。

如果你看看我们ADC年度大奖的获奖作品，即使它是在社交媒体或是在線上完成的，不同的用户体验和呈现也会使好的东西和伟大的东西之间产生巨大差异。此外，你不一定要为大公司工作也能获得我们的奖项和认可，我们的一些顶级获奖者就是自由职业者或独立设计师，即使是像海报设计或名片设计这样简单的东西，也与大预算的设计活动一样有机会获胜。

过去几年，世界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在过去，你可以亲自去看一座漂亮的建筑，或者去看电影，或者走进商店体验不同的品牌，今天的情况大不相同，人们对数字世界越来越熟悉。数字化设计正在吸引人们的注意力，给人们愉快的设计体验。现在，元空间正在通过数字环境和虚拟形象提供所有这些体验，从购物到消费内容再到时尚都在网上。但我认为设计将发挥更大的作用，因为它使数字体验更人性化。数字技术由0和1构成，它本身是冰冷的，你可以创造一个数字版的自我，但让它更人性化的是，你可以在其中加入自己的个人风格和特点。即使在数字世界中，当你决定买什么电脑或汽车、用什么电话，设计也会产生相关的影响。

泽维尔·贝穆德兹（墨西哥国际海报双年展主席）：自1990年成立以来，BICM就有一个显著区别于其他双年展的特征，那就是关注新鲜话语，关注时代最前沿的呼声。我认为，对年轻人而言，重要的是去设计作品，哪怕用的是平板电脑和触控笔，海报的本质不变，它依然是手和大脑协同完成的手工设计。新技术的介入只会让其更为丰满。

我们每个人的经验都独一无二，我不相信我们有能力直接挪用他人的教训。如果有什么需要劝诫年轻人，我想一是走自己的路，二是以他人为鉴，以史为鉴，才能避免重蹈覆辙。对此，我提出的建议是去真正思考新的、必要的、与年轻人切实相关的问题，要怀着更饱满的热情推动社会发展，更多地谈论与我们的生活、与社会、与这个世界相关的话题。总之，我的建议不是技术层面上的，我更愿意建议年轻人去更多地思考、更多地表达。

年轻人经验少和他们设计出的作品质量并不存在必然联系。恰恰相反，年轻人向我们展示出他们学习新技术的速度飞快，而这些新技术也使得他们自身进步飞快。我想知道年轻人在关注什么，在追求什么、在为什么躁动，在以不影响到设计作品的质量和内容的前提下，展现海报设计正在经历的变化。

海报设计的未来离不开年轻人，未来就发生在此时此刻。现在的年轻人用极度精巧复杂的技术设计作品，这对我们也产生了影响，年轻人推着我们这一代老人开始使用新技术，我们只好放下画笔这一类传统工具，在我看来，我们面临的是传统和新技术并存的局面，也就是说，以往我们用来制作海报的传统表现形式，像是绘图直线笔、笔刷、铅笔、手绘等等，这些都不会消失，相反，得益于新技术和新程序，我们能够以更高的质量完成作品并且实现我们的想法，创作手法也就更丰富。

另外，从海报的美感、设计想法这两方面来看，我也认为海报设计的前景一片大好。我们要特别牢记，海报的创新与蜕变，和新的主题密不可分，而这也离不开技术的进步。未来我们想要通过海报表达的想法会更加丰富，会有更为多元的表现形式。我衷心希望国家之间的文化多样性和差异性能够通过海报文化留存下来。

约翰·格拉夫达尔、杰森·弗雷泽、罗伯托·蒙托雷诺（美国科罗拉多国际海报邀请展联合总监）：海报是城市的组成部分。人们可以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和情境看到海报，比如在街上、剧院、教室、美术馆、博物馆等。海报可以为需要被看到的事情带来生命力，海报可以为最需要的问题发声。科罗拉多国际海报邀请展想要表达的就是这样一个事实：设计，尤其是海报设计，有着无穷的力量，可以发声、可以说服、可以娱乐，海报可以让使用者直面世界的现实和历史，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我们的展览模式十分简单：双年展。每两年，我们都会邀请有创新精神的优秀设计师前来参展，包括已成名的和初出茅庐的设计师们。我们要求他们提供两件近两年的海报作品，我们对作品没有主题要求。展览评委会从中选出三幅获奖作品，排名不分先后。这个展览的独特模式中非常有趣的一点是，海报展览并没有反映太多的设计趋势，因为这是展现设计师个性的海报邀请展，它更像是一种展示：在一定程度上，设计师们展示出他们各自的艺术意愿或者个人风格。与此同时，我们要求学生在为期四周的展览中开展研究，学习设计原则，学习世界各地的海报设计解决方案。让他们去选择海报，看看这些杰出的设计作品是如何给予自己灵感。对这一代年轻设计师来说，学习他人的作品很重要。去了解世界各地的作品，真切地感受文化的差异，人们如何选择不同的主题。

现在很难说清楚未来的设计会是怎样的。我们有新科技、有人工智能，这些事情在未来又将如何发展，很难从设计的角度来定义。但我们相信，海报总会有自己的空间，让设计师通过图像展示自己的才华。未来的海报也许和现在有所不同，但从中一定能看到这些年来设计师们对自我的重塑。

柳允皓（韩国现代设计协会会长）：韩国现代设计协会成立于1969年，由韩国第一代设计师组成。他们认识到了设计的必要性，同时也感受到了正在韩国发生的产业发展与变革。协会以实验精神为核心价值，树立了适应未来的设计潮流，面向国内外设计交流、设计社会服务等目标。2021年的第11届亚洲平面设计三年展主题为“集体”，寓意用视觉来表达强大的融合与合作。疫情让全球范围内的交流暂停，为了彼此的安全，许多地方都关上了门，歷史经验表明，这一局势将很快结束，但世界将遭受这一流行病的恐惧和创伤。作为设计师，我们的使命是建立一个坚实的融合与合作——这就是“集体”，第11届亚洲平面设计三年展想要传递的核心信息。线下展厅之外，第11届亚洲平面设计三年展还采用了虚拟现实技术，让全世界任何人都可以参观展览。它诠释并实验了“集体”的主题，让我们在设计领域找到了新的交流方式。尽管在疫情背景下，设计师们不能直接见面，但是他们通过网络媒体组成团队，尝试了新的交流方法，共同完成了作品创作。筹备中的2024年第12届亚洲平面设计三年展将以全球热点和设计故事为主题，我们将以不断发展的图形设计海报三年展的形式与您见面。

康启成（新加坡好设计标志奖主席、新加坡设计业总商会副会长）：好设计的构成要素有哪些呢？在新加坡好设计的标志奖，我们认为设计必须体现这样的价值观：设计必须具有同理心，由人及人。此外，设计应该增加价值，积极影响生活，启发他人，体现道德和责任的价值。你可能会注意到美学并不是以上标准的一部分。那是因为仅仅外表好看是远远不够的，好看是最基本的，只是最低要求。除了漂亮的外观外，好的设计还必须能顺利推进，考虑多个利益相关者及其长期影响。

近年来，好设计标志奖也更欢迎数字和体验设计的作品提交，这确实是时代变化的标志，随着技术的迅速采用，项目的性质也变得更加跨学科。甚至机器人也几乎成为生活的常态。此外，我们每年都会在奖项中引入一个特殊类别，这有助于新加坡好设计标志奖推广和捕捉新兴设计方向的演变，以此作为我们对该领域设计师的认可。对于年轻的学生和设计师来说，你会很高兴地知道，设计在各个行业中越来越受欢迎和重视。你将能够进入不同的行业，这些行业提供了广泛的职业选择。你可以与之合作的公司类型也非常广泛。你将在产品设计、服务设计、数字、空间、体验和视觉传达等领域中占据一席之地。这是几个典型方向，他们都有相同的核心技能要求，那就是新加坡好设计标志奖的这些标准价值观。对我们来说，这概括了良好设计的品质。

曾令波（深圳市平面设计协会常务副主席）：GDC设计奖创立于1992年的中国深圳，开创了全球华人设计师平台竞技的先河，促进了中国当代平面设计的迅猛发展。GDC设计奖凝聚了每个时代最新锐的设计师和他们的设计作品，持续推动设计思维和设计观念，设计手法的更新。回顾GDC设计奖这30年，在当下整个设计领域，可以说呈现出了这四个方面的新趋势和新动向：一、载体转型和媒介融合，二、技术新兴的技术介入，三、社会现实的关注，四、在地文化的回归。GDC其实见证了设计从纸媒到新媒体的一个转型。参赛作品呈现出跨学科融合的趋势，新媒体类和综合类的参赛作品数量不断地上涨。设计从过去的单项技能变成综合的一个行为，而设计师这个身份也变得越来越复合和多元。

而今，人工智能正全面地进入社会的方方面面，当然也包括我们设计领域。动态编程似乎正成为新一代设计师能力板块的一个标配。如果说以往设计主要是围绕形式和内容这两个部分展开工作，那么现在的设计可能会多一个命题：各种开源工具。AI技术的全面发展，让设计师有机会搭建前所未有的场景，从中展开富有想象力的设计表达，这是特别有挑战性的，同时也意味着更加有魅力的设计。

第三个变化趋势就是对社会话题的强烈关注。越来越多的设计师开始更加主动积极地走到前台，去承担起更加广泛的社会责任，用设计的力量去关注并且试图解决他们所看到的社会问题。我想这可能意味着设计师和他们的作品正在成为一个强大的，去推动社会进步的力量。

第四点就是原生文化的回归。最近十年，中国正掀起一股文创产品的浪潮，它从平面设计领域发端，然后一直往工业产品领域、制造领域蔓延。越来越多设计师从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壤扎根去思考，我们的作品和创作该如何回应这个民族：她的语言、她的文字、她的信仰、她的情感。中国原生文化在强势回归，至少从设计师的创造来看，是这么一个趋势。

对年轻的设计师和年轻的学生的寄语，我觉得还是两个方面。你一定要珍惜时代转型给设计带来的机会，另外，我希望大家能够用系统性的方式去思考工作。我希望年轻的设计师和学生们都能够去勇敢地面对未来，去燃烧，去思考，去表达。

佩卡·洛伊里（芬兰拉赫蒂国际海报三年展主席）：少即是多，保持简约，这是我给海报设计师的建议。首先要进行分析，想一想你为什么做以及要做什么，你所要设计的海报的受众是谁等等，对海报做一次全面的思考。海报设计师是故事的讲述者，他必须有一个故事并有能力去讲述。海报具有启发性，并总能引起人们的好奇。鲁莽的、老练的、聪明的、无礼的、嘈杂的、刺激的、厌恶的……所有这些都可以同时在海报上发生。海报的首要目的是引起人们的关注，如果没有人们的关注，海报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海报的未来是什么样子？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哪个趋势正在兴起，而下一个强大的主流时尚又是什么？我们过去一直认为最有影响力的是服装业和汽车业，但这似乎也已经是过去式了。今天世界上正在发生太多的事情，而我们也从世界各地获得了太多的信息，所以我认为一切还有待观察。但我想，其中最大的影响，就是计算机的崛起，这让我们与50年前的世界完全不同。计算机是一个非常好的工具，但不要把它作为一种具有创造性的东西来依赖。计算机没有任何自主想法，它是一个非常非常快的白痴，与之相反，人类则是一个速度非常非常慢的天才。我曾鼓励学生们一段时间不用电脑，这对思考而言是非常宝贵的。我不认为人们使用电脑就无法思考了，但我很肯定如果没有电脑，人们的思考会更富有成效。但不管怎样，通过将智慧和速度这两样东西的结合，我想是可以做出一些成果的。

能给予年轻设计师或设计类学生的最佳建议是什么？这是一个永恒的问题。我不知道是否有正确的答案，但我会说努力工作、努力学习。这个建议非常有益。然后，当你走在街道上，穿梭于城市或古老的校园中时，要尽可能睁大眼睛。你总是能看到那些正在等待的事物，它们正等待一双发现它们价值的眼睛。不要太在意当下的时尚。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学习时尚，它们已经无时无刻不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你要尝试去抓住来自你周围的那些想法和感觉，它们正在等着被你发现。